[架空歷史] 大宋帝國風雲錄 作者:猛子 (連載中)

mk2257 2009-3-5 16:16: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3 152844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23:37
正文 第四十章 老子也拚命
    五月十六,鎮川堡。www.

    鎮川堡是西京正北方向的一道重要關隘。契丹人以鎮川堡為中心,構建了一條長約百里的防禦線。這條防禦線東達采涼山,和西京東面的青陂道連為一體。西抵馬頭山,和破虎堡、殺虎口防禦連為一體。

    在這條百里長的防禦帶上,建有八座堡寨,三十座烽火墩,其中以鎮川堡最為堅固。鎮川堡方圓大約兩里,自塞外而至的大道從堡中穿過,這裡既是兵營,也是繁華的榷市。

    鎮川河自北向南緩緩而下,經鎮川堡西側流過。溯流而上五里處,就是鎮川口。站在鎮川口的小山丘上向北眺望,前面就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平原,平原中間是蜿蜒曲折的鎮川河,它就像一條美麗的玉帶鑲嵌在綠色的田野上。

    虎烈第三軍第六將就駐守在鎮川口。

    鎮川口中間是大道,大道兩側是草地,草地向東西延伸大約一百五六十步之後是山丘。現在大道、草地和山丘上都佈滿了拒馬,每個拒馬陣以壕溝相隔。拒馬陣內一排排的將士嚴陣以待,氣氛非常緊張。

    第六正將唐羽駐馬立於陣前,抬頭望著遠方天空上翻捲的煙塵,眼裡殺氣騰騰。直娘賊,你總算來了,老子還以為你要做縮頭烏龜呢。^^^^想到蒺藜山血戰,想到羅中原和那些死去的兄弟,唐羽怒氣上湧,咬牙切齒,「兄弟們,等了好幾年了。今天總算可以報仇了。」

    幾匹快馬從地平線上衝了出來,風馳電摯一般直奔鎮川口。緊接著,轟隆隆的戰馬奔騰聲隨風傳來,天上翻捲的煙塵也越來越大,大地開始顫抖了。

    快馬急馳而至。「女真人已經到了,距離鎮川口還有三里。」

    唐羽神情冷峻,微微點頭,衝著他們揮揮手。示意退到陣後。

    很快。金軍的先鋒馬軍躍出地平線,一字排開,旌旗飄揚,號角連天,如滾滾洪水呼嘯而來,氣勢驚人。

    跟著女真人地步軍也出現了,浩浩蕩蕩,鋪天蓋地。

    唐羽猛地撥轉馬頭。退進了拒馬陣。

    「擂鼓……」唐羽坐直身軀,縱聲狂吼,「準備迎戰。」

    「咚咚咚……」戰鼓震天敲響,激昂的鼓聲霎時響徹了鎮川

    戰場上的氣氛令人窒息,大戰一觸即發。義軍將士的士氣還可以,上個月的德州大戰,義軍連戰連勝,唯獨讓將士們遺憾的是遼軍突然敗了,否則那一仗還有的打。德州戰場上的勝利給了將士們極大地自信。www.首發女真人遠沒有想像地厲害,這一仗或許就能把女真人趕出代北。

    金軍選鋒馬軍於兩翼列陣,步軍居中,並迅速組成方陣,向鎮川口急速推進。

    虎烈第三軍主帥吳雄帶著一隊扈從飛馬趕到前線。

    這一仗終於開始了。他已經期待了很久。當年的仇恨,今天一定要血洗。

    唐羽催馬迎上。兩人互相看看。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濃烈的殺氣。

    「準備好了?」吳雄問道。

    唐羽點點頭。

    「金軍的攻擊肯定異常猛烈。」吳雄冷森森地說道,「你給我擋住。即使把人打光了,也在所不惜。」

    唐羽微微瞇起眼睛,望著前方黑壓壓的金軍戰陣,嘴角輕輕抽搐了兩下。這是一場血戰,不死不休。

    宗望催馬上前,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空中飛舞的大宋戰旗。

    女真人和契丹人打過了,和黨項人也打過了,現在要和大宋人開戰了,雖然前面的對手還是李虎,但他已經不是遼東地李虎,而是大宋的李虎,李虎的軍隊也不是漢軍,而是宋軍了,這一仗的意義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本來,他打算誘使李虎先攻,以便把撕毀盟約的罪責推給大宋,但這是一廂情願的事,李虎等得起,距離雨季越近對他越有利。女真人等不起,他們必須搶在雨季來臨前打下西京,否則代北戰局可能發生無法預料的變化。

    耶律余睹輕輕踢了一下馬腹,靠近了宗望,「進攻嗎?」

    宗望抬頭看看天色,揮了揮手中馬鞭,「攻擊。」嘯叫聲匯成了一道巨大的聲浪,直衝雲霄。

    漢軍第六將地將士們放棄了還擊,他們高舉盾牌,龜縮於拒馬陣中,任由金軍箭陣肆虐。金軍人數太多了,陣前一字排開,馬步軍的弓弩手同時射擊,長箭猶如狂風暴雨一般,密集而犀利,兩千五百名漢卒根本沒有還擊的餘地。

    金軍戰鼓擂響,三支選鋒軍衝出了戰陣,向漢軍陣地飛速狂奔。

    箭陣愈發密集,把漢軍牢牢壓制在拒馬陣內。

    金軍距離漢軍戰陣越來越近,一百步,七十步,四十步。

    突然,戰鼓如雷,鋪天蓋地的箭陣停住了。金軍悍卒殺聲如雷,瘋狂殺進。

    漢軍盾陣驀然裂開,強弓勁弩同時射擊。^^^^霎時間,慘叫聲此起彼伏,奔跑中的金軍悍卒紛紛中箭栽倒。

    瞬間之內,金兵衝進了拒馬陣。漢軍長槍如林,當即把衝在最前面地金兵洞穿而過。

    兩軍短兵相接。愣子狂吼一聲,手中戰斧雷霆劈下,碎裂地盾牌和飛濺的鮮血伴隨著撕心裂肺地慘嗥沖天而起。

    「殺……「愣子一腳踹飛對面的屍體,戰斧再起,斧刃帶著一抹猩紅地血花厲嘯而下,只見一隻手臂抓著血淋淋的戰刀騰空而起。失去手臂地金兵剛嚎出半聲。一支長槍凌空刺來,當即洞穿了金兵的脖子。

    短短時間內,拒馬陣內躺下了一大片屍體。雙方士卒士氣如虹,一個個殺紅了眼,捨命相搏。

    「剁了他,剁了他……」一個金兵的小軍官舉著血淋淋的戰刀,指著愣子聲嘶力竭地叫著喊著。愣子太可怕了,戰斧翻飛。砍死砍傷十幾個了。渾身浴血,活像一個嗜血魔鬼。數路金兵同時殺向愣子。金兵的小軍官衝在最前面。

    跟在愣子後面的的弩手突然跳了出來,抬手就扣動了扳機。弩箭如電,霎時穿透了金兵小軍官,身軀倒飛而起。弩手還待再射,一個金兵眼明手快,手中戰刀凌空飛出,「撲哧」一下釘進了弩手的小腹。===弩手慘叫倒地。

    愣子高聲怒吼。一頭衝進了敵群,連劈帶砍,一口氣砍倒了五個。

    就在這時,金軍戰陣裡突然傳來震耳欲聾地戰鼓聲。愣子駭然抬頭,只見三隊金軍衝出了本陣,直殺而來,跟著只覺眼前一暗,金軍地箭陣再次發動。

    「舉盾,舉盾……」愣子縱聲高呼。身形如虎,再殺兩人,跟著一手抓起一具屍體飛速後退,「快躲,快躲……」

    拒馬陣內的金兵又驚又怒。破口大罵。無恥。沒有人性,竟然連自己人一起殺。

    箭陣厲嘯而至。刺耳的嘯叫聲驚心動魄。

    愣子仰身栽倒,把兩具屍體放在了身上。張嘴狂叫。這要是死了真是太冤了。漢軍士卒措手不及,手上有盾的走運了,沒盾牌的成了靶子,活活給射死了。剩下不多的金兵更是無處藏身,紛紛斃命。

    箭陣異常猛烈,射得漢軍根本抬不起頭。

    金軍第二撥攻擊士卒殺到。箭陣驟停。漢軍士卒來不及喘口氣,翻身再殺。這一撥金軍豁出去了,前面有例子,如果不能在最短時間內攻克拒馬陣,沒人能活著回去。

    金兵發瘋了,而漢軍已經殺了一陣,又被箭陣突襲了一次,一個個氣喘吁吁,驚魂未定,戰鬥力大打折扣,傷損馬上就大了。

    愣子的肉盾很有效,沒有被箭陣射到,但他剛才猛殺了一陣,氣力不濟,在金兵的圍攻下,數處受創,鮮血淋漓。

    「求援,趕快求援……」愣子也不是傻子,打不過就要求援啦,「老子頂不住了,快求援……」吼道,「命令第七部,給老子殺上去,正面攻殺,給老子砍死他們。」

    吳雄眉頭緊鎖,望著血腥地戰場沉默不語。

    今天金軍的攻擊太猛了,一上來就是劈頭蓋臉的死打,根本不計損失。金軍人多,它要拼消耗,但漢軍拼不起,這樣打下去,要不了半天,唐羽的第六將就要給打廢了。

    「傳令第五將解悟、第十五將徐大眼,馬上給我調四個部到鎮川口,快。」

    解悟和徐大眼就在鎮川口的後面。從鎮川堡到鎮川口有五里路,吳雄在此設了五道防禦戰陣,但現在看來,他要調整兵力部署了。他有些想不通,這些軍隊本來都是遼軍,和金軍打仗的時候一觸即潰,要麼乾脆整批整批的投降,但這些人把大旗一換,變成女真人的狗了,馬上變了,好像吃了什麼神藥或者施了什麼法術似的,打仗馬上就不要命了。當初在蒺藜山就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真他娘地出了邪了。

    金軍戰鼓再響,驚天動地。

    第三撥攻擊悍卒出動了,與此同時,箭陣厲嘯而起。

    戰場上激戰正酣。那些沒死的金兵好像發了瘋,臨死要拉個墊背的,糾纏再戰,而漢軍不想陪著死,掉頭就跑,先找個地方躲著去。

    愣子看到自己的手下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急得大叫大吼,「找死屍,快找個死屍。」他嘴裡喊著,兩隻手也不閒著,抓起兩具死屍就跑。

    天空上的嘯叫聲讓人肝膽俱裂,那些沒死地金兵最後一刻還是崩潰了,有地掉頭向本陣逃跑,有的抱著腦袋往死人堆裡鑽,還有地紅了眼,和漢軍士卒搶盾牌。

    箭陣殺到,戰場上慘叫聲此起彼伏,中箭者紛紛倒斃。躲在死屍下面的聽天由命,搶盾牌地也擠在一起,恨不得縮成一個烏龜殼。

    唐羽氣得破口大罵。這樣打下去,自己的手下很快就要死光了。

    第三撥金軍殺到。箭陣停止。漢卒累得像狗一樣直喘氣,但敵人殺來了,不打也得打。有人開始逃跑了。女真人這哪裡是打仗?根本就是屠殺嘛,連自己人一起屠殺。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23:38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給我死戰
    第四十一章給我死戰

    唐羽再調援兵,「命令第八部,即刻支援,快,快……」

    這仗剛剛開始打,後備兵力就連續投了上去。www..com金軍這種殘忍的打法打了漢軍一個措手不及,一上來就吃了大虧。

    吳雄下令,把解悟的第五將全部調上來,用箭陣壓制金軍,否則漢軍根本得不到休息的時間,進了拒馬陣就出不來了。

    「再告毛帥……」吳雄必須盡快向毛軍稟報這一情況,在金軍猛烈攻擊下,他不得不即刻調整兵力部署。

    堡內將士嚴陣以待,斥候、探馬、傳令兵往來飛馳,大戰來臨的緊張氣氛突然籠罩了整座城堡。

    堡內大堂上,毛軍俯身望著地圖,凝神沉思。

    行軍司馬王平一邊翻閱著信,一邊用硃砂筆在地圖上不停地做出標記。

    金軍全部出動,鎮川堡一線三十座烽火墩已經全部點燃,八座堡寨都遭到了金軍的攻擊。雙方在對峙一個月之後,決戰終於爆發了。

    「金軍主力集中在鎮川口。」王平把手上的信放到了案几上,「我們接到了五座堡寨的急報,除了鎮川口外,其它四座堡寨雖然同時遭到了攻擊,但金軍數量有限,顯然是牽制攻擊。」

    「其它三座堡寨呢?」

    「路途太遠,估計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把消息送來。」王平說道,「不過這三座堡寨兩座在馬頭山附近,一座在采涼山附近。地形都很好,易守難攻,即使有金軍做牽制攻擊,人數也不會太多。」

    「鎮川口大約有多少金軍?」毛軍抬頭問道,「吳雄探查清楚沒有?」

    「估計在十萬以上。」王平說道,「據斥候回稟,還有金軍沿著鎮川河急速而來,到了晚上。鎮川口一帶的金軍數量或許能達到二十萬。」

    「集中優勢兵力打鎮川堡。這是兵家常理,不以為奇。」毛軍笑道,「前期攻擊如何?」

    「吳帥被金軍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現在正在調整兵力部署。」

    毛軍略感驚訝,「措手不及?怎麼個措手不及?」

    王平把吳雄的信放在最上面,毛軍正在問的時候,信已經遞到他眼前了。www.毛軍看了一下,捋鬚而笑。「我們和女真人想到一塊了。拼消耗,好啊,我正好求之不得了。」

    「傳令。^^^^」毛軍站直身軀,負手而立,不急不慢地說道,「命令虎烈第一軍木桃李即刻出動,沿鎮川河西岸急行,威脅金軍側翼。」

    「命令虎烈第二軍阿巴頓馬上率軍趕到鎮川口地東部,攻擊金軍左翼「命令虎烈第三軍吳雄。把三個將都給我拉上去,給我狠狠地打。」

    「再告神龍軍獨孤風,雷霆軍李錦,馬上趕到鎮川口後方佈陣,隨時支援鎮川口。」

    王平飛快擬好命令交給傳令兵。

    「毛帥。金軍人多。我們這樣對攻,是不是正好中了女真人的奸計?」

    「是嗎?」毛軍意味深長地笑道。「我怎麼覺得女真人掉進了陷阱?」

    王平欲言又止。毛軍笑了起來。王平是他老部下的兒子。這位老部下當年在東北路戰死了,毛軍一直照顧著他的家眷。義軍到了遼西後。毛軍把他們接到了身邊。他很喜歡王平,這個小伙子長得英俊,謙恭有禮,能文也能武,缺得就是鍛煉。

    「你告訴我,如果金軍要擊敗我們,他們會選擇何處做為突破口?」毛軍拍拍了案几上的地圖,問道。

    這個問題王平似乎想過,所以他幾乎不假思索,手指野狐嶺,「如果我是金軍統帥,我會選擇野狐嶺做為突破口。金軍以主力猛攻鎮川堡,威脅大同,把我軍主力都拖在大同一線,此刻野狐嶺方向的防守兵力肯定薄弱,金軍只要派出一支偏師奇襲,必能得手。野狐嶺丟失,奉聖州淪陷,大同側翼失去保護,這一仗就難打了。」

    毛軍頗為讚賞地點了點頭,然後手指殺虎口,「金軍也有可能選擇殺虎口做為突破之處。」

    「殺虎口距離鎮川堡兩百里,兩地可以互為支援,而且殺虎口地形險要,易守難攻,我實在想不出來金軍有什麼理由捨易求難,非要打殺虎口。」王平很恭敬地說道,「毛帥,如果是你,你會選擇殺虎口嗎?」

    「當然。」毛軍笑道,「如果連你都認為殺虎口易守難攻,那我當然要打殺虎口了。」

    王平若有所悟,望著地圖上的殺虎口陷入沉思。

    虎烈第五將解悟帶著人馬急速趕到,馬上投入戰場。

    金軍發動了第五次進攻。金軍每次攻擊五百人,持續四次,無一生還,兩千名金兵死在了戰場上。^^^^這種打法給了漢軍第六將沉重一擊,短短一個時辰內,第六將至少傷亡了七百人左右。第六將的將士們得不到喘息時間,一個個筋疲力盡,都給女真人打怕了,就連愣子這樣地超級狂人也累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金軍又改變了打法,第五次攻擊他們出動了一千人。女真人估計漢軍不行了,打算一擊致命。

    第五將來得非常及時。吳雄看到金軍突然增加了攻擊人數,斷然下令,第五將先用箭陣阻殺金軍,然後分批進入拒馬陣作戰,把第六將地人換出來喘口氣。

    金軍攻擊悍卒在距離拒馬陣六十步的時候,遭到了漢軍箭陣的阻擊,但現在金軍士卒也聰明了,人人都帶個盾牌。帶個盾牌或許就能保住性命。

    漢軍人數少,箭陣沒有什麼威脅,而金軍有盾陣,順利殺進了拒馬陣,雙方再戰。

    吳雄本來想把第六將的人撤下來,但事實上根本撤不下來,雙方幾千人混戰在一起,你砍我我砍你。都殺紅眼了。雖然也有個別人嚇破了膽要逃跑,但那畢竟是少數。

    唐羽親自上陣了,他沒有退路,將士們撤不下來,他只有上去,要死死一塊,拼光了算了。

    愣子地戰斧早卷刃了,但即使卷刃了。也是威力驚人,無可匹敵,不過他實在沒有力氣了,砍兩斧子就跑,找個地方喘口氣,然後再上來砍。碰到一個金兵軍官了,官好像還不小,砍人也很凶,砍倒了好幾個漢卒。但一張嘴就知道他是契丹人。愣子火大了,衝上去就是三斧子,最後一斧子砸在他的盾牌上,盾牌碎了,斧子也斷了。愣子傻了一下。掉頭就跑。金兵軍官跟在後面就追。

    愣子忽然看到唐羽了。高興地連聲叫喊,但他嗓子早喊啞了。根本聽不清。金兵軍官有力氣,速度奇快。追上來摟頭就是一刀。唐羽飛奔而至,看到愣子危險,騰空而起,手中長槍凌空飛射。愣子突然一個前仆,恰巧奪過了致命的一刀。金兵軍官招式用老來不及後撤,唐羽長槍正好刺進他的胸膛,洞穿而過。

    「直娘賊,老子砍了你。」唐羽棄搶拔刀,一刀剁下了那人地腦袋。

    愣子爬了起來,衝到唐羽身邊叫道,「撤吧,撤吧,頂不住了,金狗都瘋了,根本不要命,打不過他們。」

    唐羽氣得兩眼冒火,給他腦袋就是一下,「給我殺,老子陪你一塊死。」

    吳雄下令再調援軍,把第十五將徐大眼調上來。

    他現在就是要死守鎮川口,就算把三個將拼光了,他也絕不後退。老子既然能在蒺藜山擋住你,就能在鎮川口讓你寸步難進。

    「傳令,擂鼓,給我殺……」吳雄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珠子,扯著嗓子吼道,「誰敢後退一步,老子砍了他。」

    金軍來勢太猛,連試探性攻擊都免了,上來就拚命,現在還是整千人往上衝,這讓漢軍吃不消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股煙塵從鎮川堡方向騰空而起,跟著風中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聲,時間不長,一支馬軍沿著鎮川河西岸狂奔而至。幾乎在同一時間,阿巴頓指揮虎烈第二軍殺到了鎮川口的東面,並即刻向金軍側翼發動了攻擊。

    金軍馬軍飛速迎戰。

    阿巴頓一馬當先,猶如離弦之箭,一頭扎進敵軍,手中長槍化作滿天飛雨,擋者披靡,只見短肢飛起,人頭騰空,更有一人被長搶砸得倒飛而出。兩千馬軍隨後殺進,如潮水一般勢不可當。

    「變陣,變陣……」

    號角響起,兩千漢軍突然一分為二,鋒銳箭矢化作了兩把犀利地圓月彎刀,突然斜向砍進了敵陣。

    「殺……」阿巴頓右手長槍挑飛敵兵,左手戰刀如長虹過日,一刀砍下了敵人地大半個腦袋,「不要纏鬥,給我衝散他們,衝散……」進……」

    木桃李一拳砸到馬背上,戰馬吃痛,騰空躍起,一頭衝進了鎮川河。這條河看上去很寬,但現在還沒有到雨季,河水很淺,涉水可過。

    「殺……」虎烈騎士氣如虹,殺聲如雷,成扇形展開,鋪天蓋地地衝進了鎮川河。

    金軍側翼騎兵急速出動,雙方距離很近,瞬間殺到一起,一部分金兵衝進了河床,雙方殊死搏殺,河水漸漸被鮮血染紅。

    宗望慢慢抬起了手臂。耶律余睹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臉色獰猙,眼內更是殺氣騰騰。死去的人都是他的人,宗望把他地人不當人,他已經忍無可忍了。

    兩人對視著,互不相讓。兩人的扈從也緊張起來,手都放到了刀柄上。

    「我要拿下鎮川堡。」宗望的語氣很冷,「如果不用箭陣,就無法消耗漢軍。」

    「戰場上有一千人,我的人……」耶律余睹面無懼色,「你這樣殺下去,我地人會倒戈,會背叛。你殺他們,他們就會以牙還牙。」

    宗望冷笑,用力掙脫了余睹地手,但他沒有下令射箭了,「再出兩千人,給我死戰,不死不退。」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23:39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仗勢欺人
    未時初,鎮川堡。

    午時已過,前方激戰已經兩個多時辰,虎烈第一、第二、第三軍在鎮川口奮勇阻擊,其中第三軍傷亡較大。

    「金軍在正面戰場上連番攻擊,一波接一波,打得第三軍無法喘息。」王平神情緊張,「金軍雖然傷亡很大,但他們踩著死屍,步步推進,已經攻佔了大半個拒馬陣。金軍箭陣隨後跟進射擊,數萬人同時發射,箭陣異常密集。第三軍的箭陣被壓制了,無法對金軍形成威脅,所以非常被動,只好和金軍拼消耗。」

    毛軍背負雙手,在屋裡來回走動。金軍的意圖很明顯,集結主力猛攻,不計代價,迫使漢軍做出選擇,要麼你和我拼消耗,要麼你撤回大同,據城堅守。大同堅固的城牆足以抵作十萬大軍,以漢軍的兵力完全可以守住,但這樣一來,大同外圍防線就被突破了,殺虎口和野狐嶺隨即易守,然後金軍可以一邊圍城,一邊橫掃山後九州,切斷大同和大宋的聯繫。失去了大宋的援助,大同就是一座死城,遲早崩潰。

    漢軍沒有選擇,只能把金軍擋在大同外圍防線,和金軍拼消耗。

    「毛帥,要盡快增援鎮川口。」王平看到毛軍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也不管毛軍高興不高興了,急忙建議道,「把神龍軍和雷霆軍拉上去,再把虎烈第四軍和雲朔軍放在鎮川口後面,把虎烈第五、第六軍放在鎮川堡兩翼,從而形成一道厚實的弦月戰陣。」

    毛軍笑著搖搖頭。各軍位置早就部署好了。臨戰之際,沒有特殊情況。不易移動。

    「那就放棄鎮川口,憑借鎮川堡的堅固防禦,和金軍死戰。」王平說道,「鎮川口一線兵力單薄,以少戰多,我們太吃虧了,損失太大。不划算。」

    「初戰即退,會打擊士氣,動搖軍心。」毛軍淡淡地說道,「鎮川口打得慘烈,會激起將士們心中地仇恨,會讓他們同仇敵愾,上下齊心。這有利於後期作戰。」

    王平只好把嘴巴閉上了。這位伯父在東北路的時候打一仗敗一仗,但自從舉旗造反,投奔李虎後,打一仗贏一仗,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似地,無論何時何地都充滿了自信。

    「各個堡寨的戰況如何?」毛軍問道。

    「東西兩側的三座堡寨沒有戰事,估計金軍考慮到地形不好。也不想把戰線拉得太長,放棄了。」王平說道,「其它幾座堡寨都在激戰之中,武勇軍的刀帥和黑山軍的董帥都在前線指揮作戰。」

    「他們摸清了對手的兵力嗎?」

    「刀帥說他的對手大約有三四萬人,而董帥估計自己地對手只有兩萬多人。」王平苦笑道,「不過。他們的兵力明顯處於劣勢。雖然不至於打得死傷慘重,但肯定被金軍牽制。無法動彈。」

    「叫斥候加強探查,如果金軍的目標是正在攻擊的五座堡寨。那就把其它三座堡寨的守軍撤下來,全部投到主戰場。」

    王平擔心地看著毛軍,覺得這樣太危險,假若被金軍偷襲,防線豈不危險了?

    「我主力都在鎮川堡一線,大同又有駐軍,假若金軍偷襲,純粹是送死。」毛軍笑道,「偷襲也要看天時地利,當然了,如果金軍知道我唱空城計,有可能會冒險一試。」兵力越來越多。

    吳雄把解悟的第五將、唐羽地第六將、徐大眼的第十五將也全部拉了上去。毛桃李和阿巴頓則各自指揮馬軍往來衝殺,試圖突破金軍側翼,給正面阻敵的吳雄以支援,但金軍兩翼馬軍戰陣嚴密,輪番阻擊,不給漢軍任何機會。

    金軍左翼的完顏婁室曾要求主動反擊,擊潰漢軍馬軍,從而變被動為主動,以便向鎮川口漢軍的側翼進行突破。這個建議遭到了宗望的拒絕,他要求把漢軍馬軍纏住,利用己方馬軍兵力上的優勢,逐漸把敵人誘進來,然後圍殺,一口一口地把敵人吃掉。

    毛桃李和阿巴頓沒有上當,兩人身經百戰,看到金軍馬軍不但沒有主動反擊,反而有意識地向後收縮,知道金軍有意誘敵,隨即把各自地馬軍集結到一起,在局部形成兵力優勢,反過來圍殺誘敵金軍。

    戰場兩翼的馬軍殺得難分難解,而正面戰場上的激戰卻漸漸分出了高下。金軍的兵力太多了,攻擊之勢一浪高過一浪,漢軍的傷亡越來越大,將士們也被金軍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打得心寒,戰鬥力和士氣急驟下降。

    吳雄神色冷峻,望著屍橫遍野地戰場,既憤怒也無奈。這戰不能再打了,正面阻敵地將士們已經抵擋不住,很快就要被金軍趕出拒馬陣,而兩翼小山丘的戰鬥基本上要分出勝負了,金軍就像螞蟻一樣,密密麻麻地衝上山丘,死一撥上一撥,不死不休,讓人望而生畏。這時左中右三個阻擊戰場只要任何一個被金軍突破,第三軍勢必兵敗如山倒。

    「向毛帥求援。」吳雄衝著傳令兵叫道,「金軍兵力太多,攻擊太猛,我軍損失慘重,已經無力堅守鎮川口,請毛帥速調援兵,否則第三軍可能崩潰。」

    唐羽渾身浴血,在扈從們地保護下踉蹌後退。一隊金軍奮勇追擊,他們知道這是漢軍一個大官,如果把他宰了,漢軍失去指揮,這一仗或許就能結束。

    戰場上殺聲如雷,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掀起了道道巨大聲浪。唐羽身上地傷口在流血,身體就像被掏空了一般軟綿綿的沒有力氣。激戰的時間太長,沒有時間喘息,也沒有時間喝水吃東西,很多將士就是因為疲勞過度倒在了敵人的刀下。唐羽感覺自己不行了,汗水模糊了眼睛,耳朵背氣了也聽不到,兩條腿更是不聽指揮,勉強支撐著向後撤。

    金兵舉起了弓弩,弩箭在空中厲嘯,幾個漢卒被弩箭射中,倒飛而起。金兵的長槍、刀斧從四面八方呼嘯而至,漢卒們手忙腳亂,顧東顧不了西,接二連三地中創倒下。有個金兵朝唐羽擲出了手中長槍。唐羽想躲,但腳步邁不開,想舉刀阻擋,但刀舉不起來,他眼睜睜地看著長槍飛來,無助地等待著長槍穿透自己的身體。

    突然,唐羽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了,跟著身軀騰空飛起。他飛了起來,他看到徐大眼了,看到徐大眼一刀砸開了飛來的長槍,接著在電閃之間又一刀剁翻了迎面殺來的金兵。徐大眼的扈從衝了上去,他們手中的弩弓連聲厲嘯。一支支弩箭穿透了金兵,一個個金兵倒飛而起,他們和自己一樣,在空中飛舞,在霎那間走進死亡。

    唐羽落地,張嘴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兜鍪飛了出去,他的耳朵突然聽到聲音了,他努力睜大眼睛,看到身旁的拒馬上掛著一具死屍,鮮血正從死屍的脖頸處噴湧而出,恰好射到他的臉上。唐羽本能地張開嘴巴,貪婪地喝了幾口。鮮血進了肚子,瞬間化作了力氣。唐羽掙扎著爬了起來,像野獸一般低聲嘶吼著,他要殺人,要報仇,就在這時,他看到了愣子。

    愣子坐在屍堆上,一手拿著幾個血糊糊的餅子狼吞虎嚥,一手拿著盾牌遮擋流箭,眼睛還盯在死屍上不停地搜尋,好像要找些值錢的東西。唐羽眼睛頓時一亮,腳下突然來了勁,飛步跑了過去,一把從愣子手上搶過餅子,拚命地往嘴裡塞。

    「哎,再不撤,我們要死在這裡了。」愣子擦了一把嘴上的血漬,有氣無力地罵道,「直娘賊,金狗太可怕了,打不過他們。」

    「什麼金狗?」唐羽含糊不清地罵道,「他們是遼狗。這幫醃真他娘的出奇了,換一個主子就脫胎換骨,一個個都成了不要命的狗。」

    愣子咂咂嘴,俯身從死屍上解下一個水囊,咬開塞子就往嘴裡灌。唐羽一把奪了過來,仰頭就喝。一支長箭劃空而至。唐羽嚇得一縮腦袋。愣子反應奇快,甩手擲出盾牌,長箭釘進盾牌,順勢砸到了唐羽的腦袋上。愣子乘著唐羽驚魂未定之際,伸手把水囊又奪了回去,還沒有喝上兩口,再次被唐羽搶跑了。

    「那是我的水。」愣子生氣地叫道。

    「我是正將。」唐羽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敢不給?」

    愣子氣呼呼地望著他,然後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低聲罵道,「直娘賊,正將了不起啊?仗勢欺人。」

    你還不得了了。「噗……」唐羽衝著愣子的臉就噴了一口水。

    突然,徐大眼從天而降,「轟……」一聲掉在兩人的腳下,手上的盾牌裂成了碎片。兩人嚇了一跳,抬頭一看,一個凶悍的金軍軍官手拿狼牙棒,正一路殺來,無人可當。

    「狗娘養的雜碎……」徐大眼翻身躍起,拎著戰刀就衝了上去,「老子今天活劈了你。」

    「剁了他,給我剁了他……」唐羽把水囊一丟,俯身撿起一把戰斧,呼號而上。

    愣子急切間找不到武器,抓起一具死屍就砸了過去,「醃東西,老子砸死你。」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23:40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窮追猛打
    毛軍對金軍如此瘋狂攻擊有些始料不及,他稍稍考慮了一下,隨即下令,神龍軍、雷霆軍火速支援鎮川口,擊退金軍,給虎烈第三軍喘口氣。

    「急告寶帥,叫他帶著渤海軍急速趕到鎮川口,準備掩護前線各軍撤離戰場。」

    撤離?王平驚訝地望著毛軍。先前他還說要死守鎮川口,一轉眼的功夫,他又要撤離了。「黃昏時分撤離嗎?」

    「不,馬上撤,撤到第二道防線。」毛軍說道,「告訴吳帥、李帥和獨孤帥,準備夜戰。女真人要一鼓作氣,如果給他們打順了,今天夜裡他們就有可能殺到鎮川堡。」

    「再告寶帥、木帥和狼帥(阿巴頓),不要和金軍死戰,他們只要遲滯金軍的攻擊速度就可以了。」

    虎烈第三軍已經岌岌可危,正面阻擊戰陣幾乎全部丟失,兩翼小山丘也即將失守,而金軍還在持續增兵,此刻漢軍想撤都撤不掉了。

    吳雄急忙下令,向馬軍求援,「告訴木帥和狼帥,即刻支援,以幫助我撤到第二道防線。」

    木桃李和阿巴頓看到鎮川口豎起求援大旗,急忙各派五百騎,以最快速度殺到漢軍戰陣後方,準備阻截金軍的追擊。

    就在這時,獨孤風指揮神龍軍、李錦指揮雷霆軍殺了上來。

    神龍軍潮水一般湧進戰場,向金軍發動了反攻,而雷霆軍則隨後跟進。以密集的箭陣阻殺金兵。

    金軍攻擊勢頭受到遏制,但他們沒有退卻。他們也退不了。宗望看到漢軍增兵了,也下令增兵,不把鎮川口拿下,絕不停止進攻。

    虎烈第三軍撤出了戰場。

    很快,高寶龍帶著渤海軍到了,六將馬軍沿著鎮川口兩翼佈陣,掩護步軍撤離。

    毛桃李和阿巴頓也奉命撤出了戰場。會合渤海軍緩緩後撤。

    黃昏時分,漢軍後撤兩里,列陣再戰。

    宗翰下午就到了前線,他對宗望的攻擊速度有些不滿,但他沒有擺在臉上,而是下令金軍以千人為一陣,連續攻擊。一浪接一浪,就像浪潮一般洶湧澎湃,只有前進沒有後退,活活把漢軍衝垮了。

    在兩翼,他下令主動攻擊,還是以兵力上地優勢予以壓制,我就是比你狠。我就是要打你,鋒芒畢露,相比宗望較為保守的誘敵圍殲之策,宗翰更具攻擊性。漢軍本以筋疲力盡,此刻給金軍發力攻擊,當即招架不住。僥倖毛軍即使改變了策略。把神龍軍和雷霆軍投進了戰場,否則虎烈第三軍肯定要崩潰。

    漢軍後撤了。打了一天地金軍總算鬆了口氣,這種攻擊之術。不但漢軍受不了,金軍自己也受不了,但是宗翰隨即下令,「傳令各部,急速越過鎮川口,連夜攻擊。」

    耶律余睹和完顏婁室等一幫將帥暗暗叫苦。耶律余睹有膽子和宗望對峙,但他不敢和宗翰翻臉。宗翰是四大勃極烈之一,位高權重,得罪不起。余睹猶豫了半天,忍不住還是說話了。今天攻擊的主力軍隊都是余睹的人馬,一天打下來,傷損至少五千以上,將士們疲憊不堪,如果連夜再戰,手下人肯定怒不可遏,要造反了。

    「你撤下去休息。」宗望體諒他的難處,主動說道,「今天晚上,上半夜由耶律佛頂和完顏宗雋主攻,下半夜由耶律坦和完顏烏塔主攻。明天早上,我們一定要推進到鎮川堡。」

    一晚上推進五里,這個速度夠慢了,但漢軍非常頑強,從今天鎮川口一戰就看得出來,李虎的手下都是凶悍之輩,你把他們的怒氣打出來了,這些人就玩命。宗翰和宗望就是要他們玩命,以便在鎮川堡一線最大程度地消耗漢軍兵力。

    「馬軍打了一天,晚上如果連夜作戰……」完顏婁室擔心損失太大,但宗翰用力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晚上把渤海馬軍和奚族馬軍調上來,務必確保攻擊軍隊兩翼地安全。」

    完顏婁室不再說話。這次大戰關係到金國的未來,宗翰和宗望全力以赴,也在情理之中。金軍兵力多,做為攻擊方可以把兵力集中於一處,日夜輪番作戰。漢軍兵力少,做為防禦方要把守多處關隘,這導致正面迎戰的軍隊數量有限。在金軍瘋狂攻擊下,漢軍精疲力竭,時間一長,戰鬥力下降,不但傷損驚人,士氣也打沒了,這樣一來金軍可穩操勝券。

    耶律余睹望著鎮川口戰場上遍地的死屍,心裡暗自發寒。他隨女真人一起打中京,一起到代北打德州,他以為自己瞭解女真人,今天再一看,他發現自己根本不瞭解女真人。女真人能擊敗契丹大軍,能在北方迅速崛起成為雄主,的確有它的過人之處。這支軍隊太強悍了,和這樣的軍隊作戰,根本沒有勝算。

    金軍迅速推進。

    宗翰駐馬路邊,一邊默默地看著前進地士兵,一邊慢慢轉動著手上的馬鞭。高慶裔策馬走近,向他稟報今天的戰況。

    「鎮川堡一線,漢軍有哪些軍隊?」

    「今天全面攻擊後,我們發現除了虎烈軍、渤海軍、神龍軍和雷霆軍外,還有張關羽的武勇軍、贏秦的雲朔軍,董仲孫的黑山軍也到了鎮川堡一帶。」高慶裔說道,「駐守殺虎口的是胡家勇地怨軍。另外,侯概的飛雲軍和張高兒的閻王軍都在野狐嶺。這樣算起來,義軍主力已經全部到了大同。」

    宗翰想了一下,問道:「義勝軍的事,搞清楚了嗎?」

    「據西京送來的消息說。義勝軍由李虎新近在雲朔招募地新兵組成,駐守在殺虎口。沒什麼戰鬥力。」

    「可曾發現大宋地軍隊?」

    「沒有,不過大宋地援助倒是源源不斷運進大同。」高慶裔笑道,「我希望援助越多越好,這樣我們打下西京後,收穫會更大。」

    「確實沒有?」宗翰追問道。

    「目前確實沒有。雖然西京城內的這些人官職不高,但他們既然投降了我們,應該會盡力。像宋軍進入大同這種大事,他們沒有理由不知道。」高慶裔說道,「但是,如果我們攻得太猛,李虎堅持不住,河東地宋軍就有可能北上了。」

    「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這一仗要速戰速決。不能拖。」宗翰說道,「這一仗拖得越長,宋軍北上支援的可能就越大。」

    「過兩天蒲家奴(完顏昱)地軍隊就會趕到殺虎口,等他發動攻擊後,李虎就要顧此失彼了。」高慶裔信心十足地說道,「我們在鎮川堡打得越快越猛,越能拖住李虎的主力。也能更快地消耗他的主力,等到殺虎口打響,李虎無兵可調,只能從野狐嶺調兵了。」

    「如果大宋人地軍隊及時支援,我們就有麻煩。」宗翰臉露憂色,「李虎在野狐嶺部署了三萬人。那地方地形險要。我們用八萬到十萬軍隊進行攻擊,急切間未必能攻下。上次宗望打了二十多天。沒有打下來,如果這次還是受阻。等到宋軍進入大同,戰局就對我們不利了。」

    高慶裔沒有說話,他最擔心的也是這個問題。金軍大約三十萬,李虎有十幾萬軍隊,為了保持對大同的重壓,金軍至少要動用二十萬軍隊,這樣只能抽出十萬打野狐嶺。這支軍隊如果能在三到五天內拿下野狐嶺,這一仗肯定能贏,但如果拿不下來,這一仗誰輸誰贏就難說了。

    「你認為大宋人肯定會支援李虎?」高慶裔問道,「這可是養虎為患。」

    宗翰冷笑,「大宋人又不是白癡,他們難道不知道對他們威脅最大的不是李虎,而是我們女真人?不要低估了大宋人,他們幾年前就趕到遼東和我們主動結盟聯手攻遼,由此可見他們的眼光和策略,依此類推,他們當然提前做好了預防,以免驅虎吞狼不成反被虎所傷。」宗翰看了看高慶裔,問道,「你認為李虎什麼時候就投奔了大宋?」

    「應該是在遼西的時候。」高慶裔說道,「海上回易的突然興起,和大宋地推波助瀾有直接關係。」

    宗翰點了點頭,「所以,我們有理由懷疑,李虎突然遠征千里殺進西京,有可能是大宋收復燕雲的策略之一。」

    「因此,這一仗我們最大的敵人不是李虎,而是大宋,是嗎?」高慶裔問道。

    「但願不是。」宗翰說道,「大宋在幽燕敗得太離奇了,不可思議的戰敗了,你不覺得這裡面有問題嗎?」

    高慶裔愣了片刻。此刻女真人已經把契丹人打得只剩一口氣,正是女真人成為北方霸主的關鍵時刻,如果大宋計中設計,明為打幽燕,實際上把主力暗中調到大同打金國,那這一仗足以把女真人打回原形,這樣一來,大宋人可以橫掃整個北方了。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這天下就是大宋人的天下,而李虎心甘情願地投奔大宋也就是情理之中地事。

    毛軍把今天的戰況大概說了一下,「金軍連夜攻擊,來勢非常兇猛。我們已經丟掉了鎮川口,現正在第二道防線和金軍激戰。」

    一天就丟掉了鎮川口?李虎吃了一驚,「損失大嗎?「第三軍傷亡一半以上,失去戰鬥力,急需補充兵力。」毛軍搖頭苦笑,「總帥,這樣拼消耗,我們太吃虧了。如果殺虎口解決不了問題,戰局對我們非常不利。」

    李虎微微一笑,「童貫已經下令,叫河東軍北上支援了。」

    「真的?」毛軍又驚又喜,「多少軍隊?」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23:41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殺人的天才
    「河東軍的第二、第三、第七、第九將,大約三萬多人。」李虎說道,「我打算把他們放到殺虎口,這樣殺虎口的兵力就達到了十一萬,應該有把握圍殲金軍。」

    毛軍望著地圖上的殺虎口,沉吟良久,「誰指揮?殺虎口有遼軍、夏軍、宋軍,再加我們的人,很複雜,如果各方有意保存實力,配合上肯定會出現失誤。」

    「我親自去指揮。」李虎說道,「今天晚上我就趕赴殺虎口。虎烈府和制置司由董帥全權負責。鐵帥則趕赴奉聖州,協調我軍和遼軍,確保野狐嶺、桃山一線的安全。鎮川堡一線則由你指揮。」

    「我?」毛軍搖搖頭,「刀帥、董帥(董仲孫)、駝帥、李帥、獨孤帥都在這裡,過兩天雲帥還要來,我恐怕難以擔此重任。」毛軍有自知之明,他在義軍裡的資歷太淺了,指揮虎烈軍還行,指揮這些老大,他肯定搞不定。再說了,金軍攻勢太猛,而鎮川堡一線又無險可守,假如指揮失誤或者哪位老大不聽話,讓金軍突破了鎮川堡,直殺大同,那罪責可就大了,一輩子也就完了,以後就在帥府頂個閒職混混日子吧。毛軍可不想把自己的前途葬送在這幫驕橫跋扈的老大們手上。

    李虎自然體諒毛軍的難處,而且他也瞭解毛軍這個人。毛軍圓滑變通,為人謹慎,在這個關鍵時刻他不是推托,而是有充足的理由,他不願意把自己放在風口浪尖上。李虎為難了。在義軍裡,指揮過大會戰的主帥除了毛軍,只有董小丑,羅青漢和鐵鷹雖然資歷老,但在這方面要遜色於毛軍和董小丑,所以李虎很多時候讓羅青漢負責帥府軍政。鐵鷹則常常做為副手使用。現在羅青漢到汴京去了,自己要去殺虎口指揮聯軍作戰,只能把董小丑留在大同全面負責軍政。

    「我把他們都找來,叫他們聽你的指揮。」李虎勸道,「這一仗事關義軍存亡,也關係到他們的將來,他們應該知道輕重。」

    「以我看。你還是讓董帥來指揮吧。」毛軍主動建議道,「鎮川堡一線是此次會戰的主戰場,我們能否在殺虎口重創金軍。實現此次會戰的主要目標,完全依靠主力大軍在鎮川堡一線牢牢拖住金軍,所以這地方你要麼親自來指揮,要麼讓董帥來指揮,捨此以外,其他人都不行。^^小說⒌⒉0 首 發^^」

    毛軍直接把話挑明了,他不幹,不願承擔這份責任。李虎有些生氣了。有好處的時候你跑得比鬼都快,現在沒好處,有危險了,需要你地時候,你推三阻四,你什麼意思?要挾我是吧?李虎轉頭看看站在身後的岳飛,歎了口氣,如果岳飛現在就能獨當一面,老子還求你個屁啊。

    「董帥到鎮川堡來指揮。那虎烈府和制置司由誰負責?」李虎問道,「這場大戰不僅僅需要將士們在前方浴血殺敵,更需要充足的錢糧武器,需要山後諸州的穩定和百姓的支持,所以虎烈府和制置司承擔著更大的重任。現在羅帥不在……」

    「夫人可以代理軍政。」毛軍笑道。「去年我們遠征西京。羅帥在大靈河一線指揮作戰,帥府不就是由夫人全權負責嗎?」

    毛軍不知道羅思南有了身孕。所以他覺得羅思南完全可以勝任,但這話聽在李虎耳裡非常不舒服。^^首發 小 說 5 2 0 ^^他瞪著毛軍,忍了半天才罵了一句,「直娘賊,你人老成精了。」

    李虎即刻下令,調董小丑到鎮川堡指揮作戰,請夫人羅思南主掌虎烈府和制置司,霍六哥和糊塗為輔。軍將士往來廝殺,戰況空前激烈。

    宗望指揮耶律佛頂、蕭寶、耶律訛裡野帶著各自地軍隊,向漢軍輪番攻擊,完顏宗雋、撥離速各帶一支馬軍,從兩翼突擊。

    高緣的虎烈第四軍、贏秦的雲朔軍、獨孤風地神龍軍、李錦的雷霆軍正面迎戰,依靠拒馬陣、壕溝與金軍死戰。高寶龍、高大錘各自指揮兩將渤海馬軍於兩翼掩護,確保戰陣側翼安全。

    李虎駐馬高坡,仔細觀看前方戰場。

    岳飛感到窒息,幾乎喘不過氣來,他還是第一次進入戰場,目力所及,到處都是五彩繽紛的旌旗,隨處可見奔跑的士卒,天空中箭雲密佈,嘯聲如潮。遠處戰馬嘶鳴,驃悍的騎卒正在縱馬飛馳,奮力廝殺。耳畔震耳欲聾,戰鼓聲、號角聲,兵器的碰撞聲,士卒們的怒吼聲,各種聲響混在一起,驚心動魄,讓人熱血沸騰。^^首發 小說 ⑸⒛0 ^^

    這就是戰場,磅礡的氣勢,血腥地廝殺,無畏無懼的將士,血肉橫飛的場面,這就是期待已久的戰場。

    岳飛心弦震顫,這一刻他沒有恐懼,他的熱血在身體內沸騰,他想戰鬥,他想衝進戰場,在飄揚的大旗下酣呼鏖戰。

    李虎轉身望向岳飛,他有些驚訝,岳飛的臉上沒有初見戰場的恐慌,也沒有第一次親臨戰場的驚駭,這是一個天生地悍卒,他甚至可以在岳飛那雙炙熱的眼睛裡看到凜冽的殺氣。或許,這是天賦,一個為戰鬥而生的天才。如果不是天才,岳飛又怎麼會在戰爭中橫空出世,成為一代英豪?

    「虎王……」突然,有士卒看到了迎風狂舞的虎烈大旗,看到了那頭咆哮地猛虎,他激動地叫了起來,他舉起手中地武器,振臂狂呼,「虎

    「虎王……」歡呼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猛烈,如同驚雷炸響,震撼了漆黑的夜空。^^小說⒌⒉0 首 發^^

    士卒們欣喜若狂,一遍遍地叫著喊著,「虎王,虎王……」

    戰場突然沸騰了,義軍將士們在震耳欲聾地歡呼聲裡突然爆發出強大的攻擊力,他們一往無前,他們前赴後繼,他們奮勇廝殺。

    「你想殺敵嗎?」李虎舉起馬鞭,輕輕敲擊了一下岳飛地手臂。

    岳飛熱血上湧,感覺要爆炸了,戰場上的血腥深深刺激了他,他覺得自己這一刻就是一頭嗜血的猛獸,他要殺進戰場,他要吞噬獵物。

    「請使相下令。」岳飛抱拳躬身,大聲叫道,「願為使相殺敵。」

    李虎頗為讚賞地點了點頭,然後衝著王大忠、謝一刀揮了一下馬鞭。兩人心領神會。王大忠撥轉馬頭,風馳電摯,直奔鐵衛營,「鐵衛第一部,第二部,隨我殺上去……」兩百五十騎急衝向前,直殺戰場。

    謝一刀衝著岳飛招招手,兩人並駕齊驅,打馬衝進隊列。

    王大忠在左,謝一刀在右,把岳飛夾在中間。這是虎王的弟弟,前途無量,拼了性命也要保護他的安全,不過兩人認為虎王有些小題大做了,既然是自己的弟弟,直接提拔就是了,有必要從小兵做起,一刀一刀砍出一個主帥嗎?戰場上刀箭無眼,假如有個三長兩短,那這個弟弟就沒了。

    兩百五十騎如旋風一般捲進戰場。王大忠和謝一刀望著岳飛嫻熟的操縱著坐下戰馬,暗自詫異。南人缺馬,擅步戰,聽虎王說他是在黃河邊上長大,按道理沒有這麼高明的馬術。事實的確這樣,岳飛隨周侗學武的時候,以步戰武技為主,跟隨陳廣學武的時候,卻是馬上武技。他老爹岳和為了兒子將來能光宗耀祖,不惜花費百貫錢財專門給他買了一匹馬。岳飛隨陳廣學槍五年,這馬術當然也很不錯了。

    隊伍轉眼殺進戰場。王大忠選擇的是戰場右翼,在右翼指揮作戰的是高寶龍,他看到鐵衛殺了過來,急忙帶著扈從迎了上去。

    「這是寶帥。」謝一刀衝著岳飛喊道,「他叫高寶龍,是渤海人,在遼東赫赫有名。」

    王大忠拍馬上前,和高寶龍並轡而馳,「寶帥,這是虎王的弟弟,叫岳飛。他是第一次上戰場,虎王叫我們帶他練練。」

    高寶龍非常詫異。虎王還有弟弟?弟弟應該姓李,他怎麼姓岳?不過虎王和他老爹一樣,本身就是一個傳奇,有秘密很正常。這個念頭從高寶龍腦中一閃而過,隨即轉頭衝著岳飛微微點頭。岳飛在馬上躬身為禮,神態有些倨傲。雖然對方是師兄的手下主帥,但他是渤海人,是真正的外番。在岳飛眼裡,蕃人都是凶狠而無知的野蠻人,他沒有必要對一個蕃人恭恭敬敬。

    岳飛的態度讓高寶龍有些不快,他本來想派一隊人馬為鐵衛開道,讓岳飛在戰場上跑兩圈做做樣子就行了,誰知這小子不知好歹,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是個萬人敵似的,一副年少輕狂的樣子。你以為戰場是什麼人都能玩的地方?老子讓你見見血。

    高寶龍下令,讓開一條通道,讓鐵衛衝到最前線,和金軍正面作戰。下完命令後,他又看了看岳飛,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這小子第一次上戰場就這樣泰然自若,表現的沉穩而冷靜,這著實罕見,這個人要麼是殺人的天才,要麼就是無知,無知者無畏嘛。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23:42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這就是戰場
    戰馬在高速奔馳,巨大的轟鳴聲充斥了雙耳,岳飛全神貫注,心無旁騖,眼睛緊緊盯著前方。幾十步外,一隊金兵正呼嘯而來。

    他很緊張,緊張得全身僵硬,握槍的雙手似乎都不聽使喚了。這是真正的戰場,這是真正的兩軍陣前,這是你死我活的廝殺,這可不是演練的訓練場,從前方殺來的更不是一個軍營裡的兄弟。

    從軍後岳飛就是在比武中脫穎而出,繼而被選中做了一名敢戰士。敢戰士不僅要求弓馬嫻熟,馬上馬下都能作戰,還需要有堅毅的心志,需要一往無前的勇氣。劉在訓練他們的時候,常常都是實戰訓練,大概有一半人在實戰中被淘汰了,其中很多人因此受傷致殘。岳飛在嚴酷而殘忍的訓練中成為敢戰士的佼佼者,這樣他才做了一名隊將。雖然這是他第一次上戰場,馬上又要第一次殺人,但這是岳飛期待已久的事情,他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他就等著一飛沖天的機會了。

    「嗚嗚……」號角吹響,鋒銳戰陣的速度越來越快,戰馬四蹄騰空而起。

    岳飛一腳踢上了馬腹,坐下白色戰馬痛嘶一聲,身形如電,轉眼越過了王大忠和謝一刀,接著又越過了高寶龍,衝到了最前面。^^小說⒌⒉0 首 發^^

    王大忠和謝一刀嚇得連聲叫喊,但岳飛的馬太快了,他們追不上。這匹馬是耶律淳送給李虎的,而李虎今天早上又把它轉贈了岳飛。馬是大漠最好的河曲馬,這種馬只有大夏人有,大夏人每年都要進貢一批給契丹人。耶律淳既然把它拿出來送人,當然是河曲馬中萬里挑一的寶貝。

    高寶龍看到岳飛衝到了最前面,也是暗自叫苦,勇氣可嘉,但鋒銳之首如果沒有絕佳的武技和豐富的作戰經驗。只有送死。岳飛第一次戰場,一馬當先,顯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根本不知道厲害。高寶龍想超過他,護在他的前面,但來不及了。兩隻眼睛死死盯著對面地敵人,就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猛虎,殺氣凜例。突然,他爆發了,「殺……」隨著一聲狂吼,長槍如電,劃空而出。右側的金兵淒厲慘嗥,脖頸處鮮血噴射,一頭栽倒馬下。中間的敵人被鋒利的槍尖切開了面孔,右眼爆裂而出。巨大的痛疼讓他瞬間昏厥,仰身墜落馬下。左側的敵人只覺一抹血珠飛濺到臉上,跟著一桿長槍重重砸上前胸,不待他張嘴痛呼,身軀已經側飛而出,「轟」一下撞到同伴,兩人一起落馬,霎時被鐵蹄踐踏一淨。

    好快地槍。高寶龍震驚不已,他還沒有看清岳飛的招式。四個敵人已經被殺了,神乎其技。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世上有如此快的槍,匪夷所思。一直以來他認為阿巴頓那桿槍就是天下第一,現在他突然發現,阿巴頓那桿槍和岳飛這桿槍相比。華麗有餘而血腥不足。岳飛地槍讓人不寒而慄,太血腥了。

    一槍殺死四個。岳飛的信心驀然暴漲,手中長槍更是出神入化。擋者披靡,短短時間內,再殺四人,鮮血濺滿了戰袍,長槍在厲嘯中灑下了無數血花。忽然,岳飛感覺自己的靈魂和長槍融為了一體,人就是槍,槍就是人,人槍合一。師父說得對,槍技要想飛躍,要想達到人槍合一的境界,必須上戰場,必須殺人,否則終其一生,也無法成為槍中之王。

    岳飛眼前豁然開朗,他頓悟了,他辛辛苦苦練了十幾年的槍,這一刻頓悟了,終於窺探到了長槍的真諦。^^首發 小 說 5 2 0 ^^人槍若想合一,必須用鮮血來融鑄。

    「殺……」岳飛吼聲如雷,長槍幻做了萬千波瀾,如同驚天潮水一般,以摧枯拉朽之勢直衝敵陣。

    沒有對手,沒有一合之將,金兵就像秋天裡的落葉,在狂飆中無助地飛舞,在狂飆中化作黑夜裡的幽魂。

    岳飛瘋狂了,他聲嘶力竭地叫著吼著,他拚命地催動著戰馬,長槍在厲嘯中肆意吞噬著生命。

    高寶龍瞪大雙眼望著岳飛,他難以置信這是一個新兵,而且還是第一次上戰場地新兵,如果他真的是第一次上戰場,那他和李虎一樣,都是神人。

    王大忠和謝一刀也是暗自驚駭。他們從岳飛身上看到了一股氣勢,一股天下捨我其誰的氣勢,一股氣吞萬里如虎的氣勢。虎王的兄弟就是與眾不同,這才是真正的神人,要不了多久,這個人必將成為義軍最強悍的戰將。

    岳飛一槍挑飛了眼前的敵人,再一看,眼前沒人了,要回頭殺了,就在他緊勒戰馬準備掉頭的時候,前方號角沖天而起,又有一隊馬軍殺了過來。金軍一撥一撥地攻擊,絕不給你休息的時間,直到把你打累打倒打死為止。

    「重整隊列,重整隊列……」高寶龍縱聲狂呼,「再戰,再戰……」

    號角吹響,鐵衛和渤海人以最快的速度重整隊列。在他們的後方,剛剛衝過去的金軍馬軍也在重整隊列,一隊渤海馬軍正迎頭殺來。此刻戰場已經被金軍所控制,在女真人潮水般地攻擊下,漢軍也不得不隨著金軍地攻擊節奏而調整部署,否則側翼就會被金軍攻破。這是一場消耗戰,漢軍眼睜睜地掉進了女真人的陷阱而毫無辦法。岳飛在劇烈地喘氣,剛才太緊張了,全身力氣都用上了,他有些脫力的感覺。

    「你殺了十四個人,你地體力消耗太大了。」王大忠靠近岳飛,衝著他大聲叫道,「你要保存體力,尤其你的戰馬,它需要體力才能堅持下去,才能有爆發力。上了戰場我們短時間內下不去,很長時間才能換一次馬,所以你要控制戰馬的速度,要保持它的體力,知道嗎?」

    岳飛知道,劉訓練他們的時候就常常換馬連續作戰,但他上了戰場就把這事給忘了,他緊張得除了殺人什麼都不知道了。=小 說 5 2 0 首 發==

    「注意戰陣配合。」謝一刀也策馬上前和他並轡而立,「作戰的時候若想保持體力就要充分發揮戰陣的威力,兄弟們要互相保護互相支援,這樣才能節省體力,也能最大程度地保護自己的生命。」

    岳飛連連點頭,一邊拚命地喘氣,一邊想擠出一絲笑容,但現在他連笑的力氣都沒了。他很感激,他忽然發現這些蕃人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樣,他們勇敢,他們無畏無懼,他們是生死兄弟。戰場之所以錘煉人,之所以能把仇人變成兄弟,就是因為這份生死相依的感情,岳飛在這一刻清晰地感受到了這種感情,非常珍貴的感情。在他們的身邊響了起來,「殺上去……」

    岳飛一拳砸到馬頸上,戰馬騰空飛了出去。

    高寶龍率先起動,看到岳飛從後面追了上來,長槍橫擺,把他攔住了,「保持隊列……」高寶龍厲聲叫道,「保持速度。」

    岳飛急忙減速。他這樣不顧一切地跑下去,戰馬很快就會累趴下,戰馬不行了,無論你多麼厲害,也無法擋住千軍萬馬的衝擊。

    「跟在我後面。」高寶龍衝著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岳飛在自己的側翼跟進。岳飛第一陣殺得太猛,英俊的面孔都變成了紫褐色,顯然是體力不支。高寶龍擔心出事,高舉左手又做了個幾個手勢。他的一幫扈從們突然加速,把岳飛裹在了中間。岳飛知道高寶龍的用意,對他非常感激。戰場上沒有休息的時間,這一陣他只能藏在戰陣中間避免劇烈的廝殺,以盡快恢復體力。

    兩軍再遇,激烈的廝殺再度展開。陣中士卒舉起弓弩,肆意射殺。岳飛持弓在手,箭無虛發。弓弦持續發射,彈性大減,尤其力大者,極易把弓弦拉斷。岳飛還是太緊張了,用力過度,剛剛射出十幾支箭,「嘎崩」一下把弓弦拉斷了。他帶著備用弓,抽出來再射,但僅僅射了七支箭,他又把弓弦拉斷了。急切間岳飛四處張望,想向周圍的士卒借一把弓。在這四顧之際,他忽然發現陣中的弓弩手大都血跡斑斑,顯然是在前一陣廝殺過後,體力透支,趁著重整隊列的機會,集中到陣中恢復體力,一下陣再殺。這個小小的發現讓岳飛意識到,打仗不是看上去的那麼簡單,它很複雜,自己要學的東西太多了。李虎不過給了自己一個機會,若想有所成就,還要靠自己的努力。

    高寶龍帶著這支隊伍連殺五陣,隨後在援兵的掩護下,撤出了戰場。

    岳飛渾身浴血,多處受創,戰袍已經濕透,人幾乎脫力了,手上的長槍都舉不起來,坐下的戰馬也是搖搖晃晃,好像隨時都有倒下的危險。身體上的痛苦其實不算什麼,最讓岳飛痛苦的是那些死去的袍澤,前一刻他們還在和自己並肩作戰,但這一刻,他們已經離開了人世,他們的屍體就那樣躺在戰場上,任由鐵蹄踐踏。

    這一仗讓岳飛刻骨銘心,他走進了戰場,他殺死了敵人,他的袍澤也被敵人所殺,這就是戰場,血腥而令人痛苦的戰場,但這距離他讀懂戰場還有十萬八千里。

    岳飛告別了高寶龍,隨著鐵衛回到了李虎的身邊。

    離開李虎殺進戰場的時候,岳飛意氣風發,殺氣盎然,等他活著回來再見到李虎的時候,他有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心痛,痛得他想遠離戰場,遠離戰爭。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23:43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飛揚跋扈的老大們
    李虎什麼話也沒說,帶著鐵衛們回到了鎮川堡。岳飛這種人就是為打仗而生的,只要給他機會,他就能光芒四射。李虎相信岳飛經過大同會戰後,很快就能成為一員悍將,假以時日,他必能成為獨當一面的統帥。只是到了那個時候,希望大家還是兄弟,而不是對手。

    此時已經是十七日凌晨丑時初了,張關羽、董仲孫、贏秦、獨孤風、李錦、高寶龍、高緣等各軍主帥陸續趕到堡內拜見李虎。

    李虎向他們說了兩件事,一是遼夏聯軍已經趕到殺虎口,並埋伏於關口的塘子山和大堡山,另外就是童貫已經下令,命令河東軍即刻趕赴大同。

    這兩個消息讓將帥們非常高興,雖然他們中的有些人不願意投奔大宋,但到了這個危急關頭,也只有投奔大宋才能找到活路,即使不願意也沒辦法。

    董仲孫看到李虎的臉色很差,人也沒什麼精神,估計是疲勞過度,「總帥,你在鎮川堡好好睡幾天,我們幾個保證把金軍擋在鎮川堡外面,讓你美美睡一覺。」

    「謝謝你的好意,我也想好好睡一覺,但我沒那個命啦。」李虎笑道,「我要去殺虎口,這裡由董帥指揮。董帥沒到之前,你們聽毛帥指揮。我告訴你們啊,毛帥叫你們怎麼打你們就怎麼打,不要自作主張。如果鎮川堡丟了,金軍直殺大同城下,那我們就無法扭轉戰局了。」

    張關羽、董仲孫、李錦等人滿口答應。不過從他們的眼神裡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對毛軍根本就是不屑一顧。毛軍是鎮川堡戰場地臨時統帥,不打仗的時候大家你好我好。一旦打起仗來,那就翻臉不認人了。今天這一仗其實已經出問題了。獨孤風和李錦在毛軍的命令還沒有下達之前,就已經衝到鎮川口了。還有張關羽和董仲孫,毛軍叫他們把沒有遭到金軍攻擊地三座堡寨裡的守軍撤到鎮川堡。但這兩位理都不理,認為毛軍胡扯淡,如果明天金軍開始攻擊那三座堡寨怎麼辦?

    「你去殺虎口?」張關羽問道,「那裡不是董帥指揮嗎?」

    「我要把宋軍放到殺虎口戰場。」李虎解釋了一下,考慮到殺虎口戰場由遼軍、夏軍、宋軍和漢軍聯合作戰,所以還是自己親自去指揮比較妥當。

    接著他再次說到了此次會戰的的目標。「此仗能否打贏,關鍵是我們能不能在殺虎口重創金軍。而殺虎口一戰地勝利,必須靠你們在鎮川堡戰場牢牢牽制住金軍主力,遲滯他們支援殺虎口,所以你們不要顧惜傷亡,竭盡全力給我打。白登山大營裡有五六萬新兵。你們即使把人打完了,我也能迅速重建軍隊。」

    這句話李虎不知說多少遍了,今天這一仗各軍主帥也的確玩命了,虎烈第三軍打掉了一半,而上半夜的激戰中,神龍軍和雷霆軍的損失也非常大,但獨孤風和李錦硬是頂住了金軍的瘋狂攻擊。沒有讓女真人前進一步。

    「毛帥。接下來怎麼打?」李虎問道。金軍距離鎮川堡越近,這幫人的火氣就越大。不聽指揮的事肯定會出現,所以李虎打算在離開之前。先把這幾個時辰內地攻守之策大概擬定一下,免得毛軍指揮不動。

    「馬上從第二道防線撤到第三道防線。」毛軍明白李虎的意思,不假思索地說道,「明天早上,撤離第三道防線。我們把軍隊集結於鎮川堡,利用鎮川堡的防禦陣形和堡內的防守器械,和金軍持續廝殺。」

    「老子從白天打到晚上,死了好幾千人,好不容易把第二道防線守住,你現在竟然說要撤退。既然要撤退,你為什麼不早說?你成心坑老子啊?告訴你,老子不撤。」獨孤風當即跳了起來,指著毛軍的鼻子怒聲咆哮。

    張關羽冷笑,斜眼瞥著毛軍,冷森森地說道:「毛帥這是什麼意思?總帥剛才還在說,要我們在鎮川堡一線牢牢牽制住金軍主力,你現在一撤就是五里,直接把鎮川堡前沿防禦全部丟棄,理由是什麼?」

    「打,是因為金軍攻得太猛,我們依靠防禦陣勢,可以大量消耗金軍,打擊他們地士氣,只是長時間打下去,我們損失太大,承擔不起這個損失,但金軍承受得起,所以我們打一段時間後就要撤。」毛軍也不生氣,依舊笑容滿面,慢條斯理地解釋道,「這段時間,我們在鎮川堡花了不少力氣,挖寬了護城河,加固加高了城牆,修建了箭樓和其它一些防禦設施,在堡內我們還部署了八十台拋石車,一百五十台弩炮,還有其它一些守城器械。就憑這些東西,再加上十幾萬軍隊,我們完全可以把金軍擋在鎮川堡。」

    毛軍說得有道理。今天這一仗金軍越打越猛,到了晚上竟然連夜進攻,不眠不休,女真人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他們的傷亡非常大,大概是義軍的三倍以上,所以相對來說,義軍還是賺了。和一個瘋狗打架,當然要見好就收,免得被瘋狗咬了一口,血本無歸。

    張關羽和獨孤風等人對毛軍的解釋很不滿。這話說起來是很中聽,但說白了就是怕死,就是想保存實力不敢打。

    高寶龍、高緣、吳雄等人都支持毛軍的計策。張關羽這幫人嘴上說為了保住大同,其實真正的目的是想保住自己地財富,反正軍隊打完了總帥會給他們補充,那他們還怕什麼?把人打完了不但沒有罪責,還是功勞,那為什麼不打?

    「毛帥是鎮川堡戰場地臨時統帥,他說怎麼打就怎麼打。」李虎說話了,無條件支持。其實他也認為毛軍太謹慎了,義軍完全有實力在金軍逼近鎮川堡之前,和他們拼消耗。義軍死一萬,金軍死三萬,這仗為什麼不打?但這話不能說,如果李虎否定了毛軍的計策,毛軍更搞不定這幫飛揚跋扈地老大們了。

    十七日凌晨丑時正,李虎帶著鐵衛營離開了鎮川堡,急馳殺虎口而去。

    毛軍下令,撤離第二道防線,在第三道防線和金軍再戰。太原,他要求河東經略安撫使張孝純親自率軍趕赴大同,但前提是,李虎必須接受他地條件,所以,他請張孝純先期趕到寧武關等待劉的消息。

    李綱當時正準備返回大同了,聽到這個好消息欣喜萬分,馬上隨張孝純同赴寧武關。

    這時汴京也來書信了。西府宰相鄭居中書告張孝純,此次北上大同,大宋和金國的盟約也就廢止了,從長遠來看,這對大宋有百利而無一害,但為了預防萬一,皇帝和朝廷沒有公開下旨,而是授予童貫調兵權,讓童貫下令調軍北上大同,如果出了事,責任由童貫來承擔,當然,張孝純也有連帶責任。

    童貫北伐失敗,他騎虎難下了,還要進攻,而皇帝和朝廷主戰派大臣出於面子和利益考慮,也是堅持再次北伐,但此刻皇帝和主戰派大臣們的信心給這一場敗仗打沒了,所以他們轉而指望李虎,指望李虎在大同擊敗金軍,然後實施兩路夾擊。

    這個後果很嚴重。假設李虎擊敗了金軍,搶在宋軍前面攻佔了燕京,他會不會兌現承諾,主動把燕京還給大宋,退回雲中路?鄭居中估計很困難,李虎是北方梟雄,這個人在遼西的時候周旋於各方之間,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無所不用其極,什麼無恥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來,所以不要指望他會遵守諾言。

    因此,鄭居中要求張孝純,到了雲中路後,要見機行事,除了確保李虎守住大同外,還要保存實力,以便對李虎構成威脅。另外,要派使者去大夏國,和大夏軍統帥取得聯繫,在必要的時候聯手對付李虎,迫使李虎在攻克燕京後撤回雲中路。

    張孝純頭暈,這個任務太難了,既然確保李虎守住大同,又要對李虎構成威脅,還要讓李虎以主力去攻打燕京。李虎難道是傻子啊?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張孝純苦笑無語。鄭居中到底是什麼意思?

    以張孝純看來,李虎面對三十萬金軍的攻擊,能把大同守住就不錯了,若想擊敗女真人,似乎有些一廂情願。金軍打不下大同,但它也不會輕易撤出代北,兩軍可能形成對峙。另外大夏人已經兩次攻擊朔州了,可見大夏人也想趁火打劫,這時候大夏人如果和女真人結盟,大同會遭到第二次攻擊,所以,李虎在沒有徹底解除這些威脅之前,他是不會去配合宋軍攻打燕京的。

    這樣看來,鄭居中的意思就很明顯了,他的目的是把李虎留在雲中路。宋軍第二次北伐,李虎肯定要配合。李虎有難的時候,童貫幫忙了,那麼童貫需要李虎的時候,李虎也不會視而不見,但他肯定不會派主力過去。這就夠了,鄭居中只要達到這個目的就行了。那麼,二次北伐如果成功了,皆大歡喜,如果失敗了,以童貫為首的主戰派就要滾蛋,皇帝想留都留不住。

    北伐,這就是大宋人的北伐。張孝純覺得很悲哀,為那些在前線奮戰的將士們感到悲哀,當他們為了報效國家,不顧生死和遼軍浴血奮戰的時候,他們哪裡知道,他們根本就是朝堂上權力爭鬥的犧牲品,他們死得毫無價值。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23:44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養寇自重
    北上雲朔征戰,宋軍統帥是張孝純,但他是文官,而且主掌河東路軍民之事,率軍出征顯然不現實,按照慣例,出征大軍由兵馬副總管統率。

    依照宋制,河東、河北和陝西諸路,職在綏御戎夷,帥臣一般為經略安撫使兼都總管,以統制軍旅,所以帥司的全稱應該是經略安撫、都總管司。

    都總管其實就是重要地區的方面軍統帥,過去它叫馬步軍都部署,後來改為馬步軍都總管。很多重要的州、府、軍則設兵馬鈐轄,由知州、知府兼任,而一些有戍兵的縣則設兵馬都監,由縣令兼任。

    大宋國策是以文制武,文官為各地軍隊統帥,但到了打仗的時候,衝鋒陷陣的事還要武將干,所以副總管、副鈐轄、副都監則由武將出任。

    總管、鈐轄、都監都是各地的統兵官,但自從實行將兵法之後,大宋出現了系將禁軍和不系將禁軍,系將禁兵的將官和原有的總管等統兵官,形成了比較複雜的關係,不僅職官重複設置,而且指揮系統和統轄體制更趨混亂,為此朝廷在經略安撫使、安撫使或者知府、知州兼任兵馬都總管或兵馬鈐轄的基礎上,又讓系將禁軍的統兵官兼任副總管、副鈐轄或副都監。

    河東有十三將禁軍,河東第一將王兼任河東兵馬副總管,此刻他在河北戰場,回不來。在剩下的十二將當中,能夠擔當重任地只有河東第二將折可存。

    去年。折可存率軍南下征方臘,當時他是河東第四將。到了江南後他出任統制,領東南第一將、第七將和京畿第四將。一路攻城奪寨,屢立戰功。後來宋江再次造反,他率軍渡江,於淮泗附近全殲宋江。按道理他應該參加北伐。但童貫考慮到河東的安全,把他調回了太原。

    童貫舉薦折可存出任統制,皇帝也同意了,但聖旨沒有下,他這個統制名不正言不順,說白了就是臨時負責一下。臨時負責,顧名思義。實際上沒有戰場指揮權。張孝純無奈之下,只好親自趕赴寧武關坐鎮。大同是前線,寧武關位於雲中路和河東路之間,很安全,張孝純在此設立行營。可以兼顧前後方,算是親自指揮了。

    張孝純初到河東,而且是第一次出任地方帥司,他對河東的兵事較為陌生。幾年前他曾在永興軍路出任轉運使,永興軍路是陝西六路之一,處於陝西和河東之間,所以他對河東地事也略知一二。

    河東和西夏、遼國接壤。邊郡的代、忻、豐、府、麟等州縣都由將門世家鎮戍。這些將門世家聲名顯赫,子弟世蔭承襲。地方勢力很龐大。河東最大的將門就是府州折家,折家在這裡的歷史有四百多年了。這個家族和西北其它將門通過聯姻等方式結下了一個盤根錯節地關係網,府州及其附近州縣基本上就是折家的勢力範圍。大宋自建國以來,對折家榮寵有加,拉攏的同時又不遺餘力的予以遏制,但一百多年來,西北戰事不斷,趙家王朝需要折家的武力,所以折家的實力有增無減,這從府州知州一直由折家子弟擔任就能看得出來。

    人怕出名豬怕壯,折家在西北也算是樹大招風,攀附者有之,算計者也有之,而且折家又是黨項人,屬於蕃族,很多時候因為大宋的歧視政策而遭到不公正地對待,這使得西北很多將門,包括和折家有聯姻關係的將門,都想找到機會踩上幾腳,都想把這個輝煌了四百年的顯赫世家身上那層耀眼的光環給摘下來。

    這也是人之常情,像折家這樣長盛不衰的豪華將門與生俱來就有一種優越感,折家人不管在戰場上還是在官場上,都是鋒芒畢露咄咄逼人,這地確容易遭人嫉恨,成為打擊的目標。

    張孝純對這個情況有所瞭解,他到河東主掌帥司後,第一件事就是到府州拜訪折家。在他看來,河東這地方,折家就是老大,只要把折家這個老大哄好了,自己在河東的日子就很好過,但過了一段時間後,他發現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河東不是折家一個老大,而是一幫老大,雖然有些老大不像折家那麼勢力龐大,但他們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張孝純上任之初,曾想燒幾把火。他主掌帥司,「燒火」的對象自然是軍隊,而整頓軍隊就要和這幫老大「交手」,結果他碰了一鼻子灰,甚至連皇帝都手詔警告他,值此用兵之際,切切不可挑起矛盾。

    張孝純無奈之際,突然理解了童貫。他在西北主掌兵事將近二十年,雖然收復了一些疆域,甚至最近幾年還佔據了天都、橫山一線,在對夏作戰中取得了戰略優勢,但相比這二十年的軍資支出,這點戰績實在不算什麼。過去他也認為童貫不會打仗,但現在他的看法開始改變了,童貫地本事肯定不如范仲淹、韓琦等人,但從范仲淹到童貫,一代代人在西北鏖戰,以大宋地國力,以大宋的軍隊,為什麼至今沒有擊敗西夏,收復河朔?難道這和西北軍、和西北軍這些將門世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張孝純想到了一句話,養寇自重,這是武人生存地不二法則,是千古不變的定律。

    大宋以文制武,武人地地位本身就很低下,即使功勳蓋世也不過賞個節度使而已,而事實上武人不可能得到功勳蓋世的機會,因為你的戰績一旦讓皇帝感覺不安了,你也就可以離開戰場,明升暗降頂個閒職混日子了,相反,文官內宦只要討得皇帝的歡心,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這些武人終其一生也難以得到的最高榮譽。皇帝隨手就賞了。這種巨大地反差,這種不公平,在武人的心中長期鬱積。導致的結果可想而知,這不僅僅讓武將和文臣之間地矛盾越來越大,更重要的是讓武將們的生存岌岌可危,試想。一旦沒有了戰爭,大宋還需要武人嗎?兔死狗烹,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到了那個時候,像折家、種家、姚家這些將門還有生存地空間嗎?

    以文制武導致武人養寇自重,養寇自重導致西北戰事打了幾十年都沒有打出結果。武人用這種無奈的辦法求取生存,而文人則咬牙切齒。用更嚴厲的辦法剝奪武人的兵權,打擊他們的勢力。這種惡性循環年復一年,到了今天,不但耗盡了大宋國力,也耗盡了大宋軍隊的武力。以致於連一場必勝的北伐都不可思議地失敗了。

    現在,就河東來說,將門之間有矛盾,武將和武將之間不信任;武人和文官之間有矛盾,將帥們和宣撫司,和經略安撫、都總管司之間不信任。尤其讓人憤怒地事,在山後已經回歸大宋。雲中路岌岌可危的情況下。大宋出兵北上支援,竟然還猶豫不決。竟然連前線總指揮都是臨時的,這個仗怎麼打?

    張孝純的擔心在他踏進寧武關的一刻變成了現實。

    他已經下令河東四個將到寧武關集結。但除了折可存和楊陵外,河東第三將曹、第七將慕容夏寒都沒到,一個還在雁門關,一個還在寧化軍,對張孝純地命令置若罔聞。

    曹是大宋開國元勳曹彬的後代,世為皇親。慕容夏寒是開國元勳慕容延釗的後代。這兩個將門世家在大宋世蔭承襲的制度下,雖然以文官為主,但代代都有人在禁軍出任大將。張孝純的官職雖然不小,但和這些出身世家的子弟相比,他的權勢還是太小了,他得罪不起這些元勳之後。

    張孝純請折可存想辦法,你是統制,是他們地頂頭上司,你折家在河東又是老大,他們肯定聽你地。

    折可存二十五六歲,很年輕,這種年紀就出任正將級別的統軍官,而且在去年征方臘地大戰中還是統領四將兵馬的統制,除了他作戰勇敢外,最重要地原因就是他的家世。如果他不是折家人,他能很快爬到統軍官的位上?他能獲得建立功勳的機會?

    也正因為如此,曹和慕容夏寒對他不屑一顧。我們年紀比折可存大,軍功也不比折可存少,級別也不比折可存低,為什麼折可存可以做統制,而我們必須聽他的指揮?

    折可存當然知道他們的心思,但他不想沒事找事,我不過是臨時負責一下,混一天是一天,我才不管他們來不來。再說,府州的堂兄折可求也來信了,叫自己盡可能延緩北上的時間,因為察哥的軍隊就在寧邊州,距離豐、府一線不過一百多里。河東軍主力北上大同的消息一旦洩漏,誰敢保證察哥不會帶著軍隊南下攻擊?

    折可求是府州知州兼府州兵馬鈐轄。在折家這一代子弟中,除了死去的折可適和折可大,就算這位折可求最厲害了。折可求在書信中破口大罵,汴京那幫宰執都是蠢鳥,童貫更是一個沒鳥的醃,他們懂個屁啊?李虎是造反起家的遼東漢兒,手下有十幾萬大軍,非常厲害,大宋為了收回山後,不但接納了李虎,還給他援助,這根本就是養虎為患。現在汴京有多少人知道代北局勢?有多少人看清了代北局勢?我們是這裡的老大,我們都看不清,更不要說汴京那幫蠢鳥了,所以你在寧武關給我好好待著,不要亂動,先把局勢看清了再說。

    折可存一推了之,張孝純一籌莫展,偏偏這時候劉派人送來書信,請張孝純火速北上,務必在三日內趕到殺虎口。

    李綱沒想到事情變得這麼複雜,無奈之下匆忙北上,先向李虎稟報去了。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23:45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西北農夫
    張孝純必須立即想個辦法解決眼前的問題。

    金軍已經開始攻擊了,大夏人的軍隊又在黃河邊上虎視眈眈,山後形勢十分危急,假若大同丟失,山後九州肯定失而復得。大宋好不容易把丟失了一百多年的疆土收了回來,如果再一次把它丟了,這個罪責可不是一般的嚴重,而是萬死不能贖其罪。拋開這個千古罪責不說,就是現實的問題也很嚴重,首先就是李虎和他的遼東軍隊要撤進河東路,還有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百姓也要逃進太原。這麼多軍隊和百姓突然間湧進河東,將產生一系列的問題,而這些問題一旦處理不好,必然引發暴亂。河東如果陷入混亂,給女真人和黨項人以可乘之機,戰火燒到太原,京畿隨即告急,那形勢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張孝純無法承擔這樣的重責,他唯一的辦法就是遵從童貫的命令,在最短時間內北上支援大同,把女真人和黨項人擋在大同之北。

    但他哪來的兵力?劉在書信中寫得非常清楚,寧武關距離殺虎口大約四百多里,三萬宋軍必須在五天內趕到殺虎口戰場,否則軍法從事。

    張孝純絕望了,打算聽天由命,這時候代州知州兼兵馬鈐轄賈瓊到了。河東路的帥司長官到了,做為下屬他當然要來拜見一下。張孝純愁眉不展,把眼前的困境大概說了一下,「賈知州可有什麼辦法?」賈瓊在河東為官多年,又長期駐戍邊郡。他當然清楚河東的事。所以他略略想了一下,隨即獻策道,「張帥若想在最短時間內湊足三萬軍隊,目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徵召鄉兵。」

    徵召鄉兵?張孝純眼前霍然一亮,連聲叫好。

    大宋除了禁軍和廂軍外,還有蕃兵、鄉兵和土兵。鄉兵,顧名思義就是地方軍。陝西、河東一帶地鄉兵因為戰事頻繁,屢屢徵調,戰鬥力非常高,尤其弓弩手更是頗為強悍。土兵一般指西北沿邊和廣南兩路地本地軍。由各地巡檢統轄。巡檢也是統兵官,職責就是統率土兵維持地方治安。

    河東鄉兵多,各州縣都有,隸屬於神銳、忠勇、義勇和弓箭手軍,還有麟州義軍。實行將兵法之後。陝西、河東的正規軍都是由禁兵、蕃兵和鄉兵混合編組。這次北上的河東四將就是有這三個軍種組成。

    但張孝純隨即想到了一個現實問題,鄉兵畢竟是地方軍,而且都是農夫,他們能上戰場廝殺?這次北上是去打仗,是去戍守疆土,是要死人的,把一幫農夫騙到戰場上去送死。是不是太殘忍了?

    「雖然時間倉促。但只要張帥下令,帥司馬上就能從寧武關附近的代州、忻州和寧化軍三地徵調到兩萬左右的鄉兵。這些鄉兵世代居於邊郡。邊生產邊戍邊,練就了一身本事。戰鬥力雖然比不上禁軍,但並不低於廂軍,完全可以上戰場廝殺。」賈瓊笑著解釋道,「另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這些鄉兵非常單純,他們有滿腔地報國熱忱,為了保護大宋的疆域,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你只要振臂一呼,說大宋需要他們,他們馬上就會帶著武器,帶著戰馬,迅速趕到前線,即使粉身碎骨,他們也會一往無前。」

    張孝純心裡湧上一股異樣的情緒,說不上是感動還是悲哀。

    禁軍和廂軍都屬於正規軍,但因為已經侵蝕到軍隊地骨髓,禁兵和廂兵在各級軍官的層層盤剝和敲搾下,已經拋棄了勇敢,喪失了信心,他們看不到希望,而他們的上官更是成了軍隊的「膿胞」,他們滿腦子都是名利,整天絞盡腦汁爭權奪利,在觴籌交錯間算計著如何陞官發財。

    如今這些人肆無忌憚地違抗軍令,眼前只有自己的私利,把社稷地安危完全拋到了腦後,迫使自己不得不徵調「農夫」去作戰,這到底是大宋的悲哀,還是中國人的悲哀?

    張孝純無奈之下只有採用此計。他派出了五百騎,人皆三馬,帶著帥司的命令日夜急馳,每到一個堡寨,一個村莊,一個鄉鎮,即張榜告示,緊急徵調鄉兵,叫他們在兩天內趕到寧武關集結,北上作戰,保家衛國。

    金軍順利推進到鎮川堡,並持續攻擊。

    虎烈第三軍、第四軍、第五軍、第六軍駐守鎮川堡,他們利用護城河、拒馬陣、鎮川河和堅固的堡牆,利用堡內的箭樓、拋石機、劃車弩、獨轅弩和一萬多張黃樺弓、黑漆弓等各種弓弩向金軍展開了猛烈射擊。

    虎烈第一軍、第二軍、渤海軍、雲朔軍、神龍軍、雷霆軍、武勇軍、黑山軍於鎮川堡兩翼列陣,在長約二十里範圍內,依托三個堡寨和八個烽火墩形成了一個車軛大陣,和金軍奮勇廝殺。

    下午,完顏杲趕到了戰場,完顏斡魯、耶律余睹等人率先迎了上去,把鎮川堡戰況大概說了一下,兩人一致認為,要改變攻擊之策,不能再這樣不計代價的打下去。這樣打下去金軍損失太大,不利於後期作戰。

    完顏杲親自趕赴前線。前線地廝殺非常慘烈。金軍輪番攻擊鎮川堡,但漢軍地防守非常頑強,金兵損失慘重,戰場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漢軍在堡前挖掘了數道壕溝,每道壕溝之間都有拒馬鹿砦。堡牆前還有護城河,過了護城河還有土垣。我們只有拿下土垣才能接近堡牆。」宗望指著前方的鎮川堡對完顏杲介紹道,「漢軍地箭陣太猛,而且覆蓋面很大,尤其他們的劃車弩,射擊距離多達二百六十步,若想接近護城河,需要付出很大地代價,但他們還有拋石車,一旦我們接近護城河,堡內的拋石車就開始發射石彈,有時候還發射火彈,同時埋藏在土垣後的敵兵也開始以獨轅弩射擊,這樣我們幾乎沒有辦法越過護城河。」

    完顏杲瞇起眼睛看了很久,心裡的怒氣隨著前方不斷倒下的士卒而逐漸暴漲,「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如果我們連這麼一座小小的堡寨都拿不下來,還怎麼打西京?」

    宗望看看身邊的宗翰,沒有說話。女真人到目前為止,採用的攻擊之策還是發揮馬軍特長,以擊潰殲滅敵人的兵力為主,攻城為輔。雖然這幾年他們陸續拿下了黃龍府、東京、上京和中京,但真要說起來,除了打上京曾攻了幾天城以外,其它幾座大城都是用計拿下來的,幾乎沒有真正攻過城,所以金軍嚴重缺乏攻堅的經驗。

    女真人沒有攻堅的經驗,那麼契丹人呢?契丹人也沒有。契丹人和大宋和平一百多年了,攻堅大戰已經是歷史,而這些年則主要在大漠平叛,後來圍殺李弘、古欲這些漢人反賊也主要集中在上京道、東京道的草原或平原上,和金軍打仗更是以野外作戰為主,所以他們擅長的也是馬軍野戰。

    「這一仗要速戰速決,不能拖。」完顏杲的口氣很嚴厲,「大宋人隨時可能北上支援,而草原雨季也很快就要到了,這兩個不利條件無論哪一個成為現實,我們都無法迅速攻克西京。你們必須立即想辦法。」完顏杲指著戰場上的死屍說道,「這樣打肯定不行,這不是打仗,這是送死,是屠殺。」

    「先打兩天,邊打邊尋找攻堅的辦法。」宗翰淡淡地說道,「在草原上,我們可以發揮馬軍的優勢,但將來南下中原作戰,我們就要面對南人高大堅固的城池,所以我們必須學會攻堅。若想學會攻堅就要付出代價,死個幾萬人不算什麼。」

    完顏杲瞪著他,本想怒聲責斥,但旋即一想宗翰說得也沒錯,隨即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我們沒有時間,這樣打下去,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打到大同?」

    「我們強攻的目的是損耗漢軍,逼迫李虎把更多的兵力調到鎮川堡。」宗望說道,「因此我們現在沒有選擇,就是攻擊,拚命攻擊。等到蒲家奴(完顏昱)開始攻擊殺虎口之後,李虎兩面受敵,手上的兵力捉襟見肘,那時候我們就可以以一部兵力牽制鎮川堡,再派兩路人馬突破鎮川堡的兩翼,撕開漢軍的防線,繼而迫使漢軍撤回大同。」

    「我希望在鎮川堡看到飛雲軍或者閻王軍,這樣我們攻打野狐嶺就有把握了。」宗翰笑道,「鎮川堡打得越猛,李虎越害怕,這時我們只要打出戰果,李虎極有可能從野狐嶺調兵,出個大昏招。」

    「只怕大宋派軍支援。」完顏杲面露擔心之色,「還有就是黨項人,察哥率大軍駐紮於黃河西岸,覬覦代北,一旦蒲家奴離開雲內,他會不會趁火打劫?」

    宗翰等人沉默不語。其實現在想這些問題也沒用,對於女真人來說,只要拿下西京,代北戰局基本上就被他們控制了。

    「從明天開始,以主力攻擊鎮川堡側翼,三天內,攻克鎮川堡。」完顏杲下命令了。
mk2257 發表於 2009-3-5 23:46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來了一隻大老虎
    黃昏,董小丑趕到鎮川堡。

    毛軍向董小丑詳細介紹了鎮川堡一線的防守陣形,「金軍持續攻打了十八個時辰,現在總算停下來喘口氣了,但以我看來,金軍在鎮川堡正面攻擊受阻後,肯定要改變攻擊辦法。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明天要攻打我們的側翼,以便從兩翼進行突破,撕開我們的防守陣線。」

    董小丑同意毛軍的判斷。女真人不是傻子,正面打不動,當然會從兩翼進行突破了。

    「鎮川堡的左翼是西塞、小狼寨,右翼是東頭溝。」毛軍指著地圖說道,「我把武勇軍、雲朔軍、神龍軍和虎烈第一軍、第二軍放在左翼,把黑山軍、渤海軍和雷霆軍放在右翼,但因為飛雲軍尚沒有趕到戰場,我們在兵力上處於劣勢,要想阻擋金軍突破兩翼,有很大的困難。」

    何止是很大的困難,根本就是擋不住。鎮川堡的左右兩側都是平原,無險可守。雖然這一個月內帥府調用了幾十萬民,開挖了很多壕溝,布設了大量的拒馬鹿砦,但若想憑借這些防禦設施阻擋金軍的攻擊,事實上根本不可能。

    「總帥的的意圖是利用消耗戰來迫使金軍分兵殺虎口,從而減輕鎮川堡正面所承擔的重壓。」毛軍歎了口氣,「問題是,金軍會分兵嗎?一般來說,分兵乃兵家大忌,女真人這幾年在戰場上屢屢擊敗契丹人,其中最關鍵的一點就是集中優勢兵力於敵決戰。」

    毛軍顯然認為金軍不會分兵。

    「我們也沒有分兵。」董小丑笑道,「殺虎口戰場由宋、遼、夏聯軍做為主力。而野狐嶺有耶律大石做為後援。這一仗我們在總兵力上和金軍相差無幾,所以若想擊敗金軍,我們必須讓女真人犯錯誤。」

    毛軍遲疑不語。女真人會犯錯誤嗎?

    「女真人進入代北戰場將近三個多月了,至今沒有獲得什麼重大戰果,隨著幽燕形勢發生變化,他們急於攻克西京,這是必然的。」董小丑平靜地說道。「拿下西京,全取代北,女真人就是北方雄主了,試想到了這個關鍵時刻。有多少女真人還能保持一顆平常心?有就會貪婪,貪婪會導致急功近利,而急功近利必然導致錯誤地決策,所以這一仗女真人想取勝,難啦。」

    「連續攻擊十八個時辰。這足以說明女真人地心態,他們太著急了。」謝智斌在一旁說道,「欲速則不達,女真人越著急,失誤就越多。如果他們明天攻擊我們的兩翼,還是沒有任何進展,他們就要犯錯誤了。」

    「不要把勝利寄托於敵人的錯誤。」毛軍微微笑道。「這一仗雙方誰都輸不起。所以女真人未必犯錯誤。考慮到明天金軍可能改變攻擊之策,我們還是向兩翼增兵吧。」

    「吳雄的虎烈第三軍還有多少人?」董小丑問道。

    「不足五千。」

    「那就夠了。讓第三軍、第四軍守鎮川堡,把虎烈第五軍放到左翼。第六軍放到右翼。」董小丑說道,「告訴老營主帥洪雲,叫他調幾千射糧軍上來,危急時刻這些射糧軍還能幫上忙。」

    「急告虎烈府、制置司,馬上給鎮川堡調運武器,尤其是弓箭,越多越好。」

    完顏昱、完顏撻懶、完顏母、銀術可統率八萬大軍進入白道坂。

    金軍為了攻打西京,放棄了雲內諸州。在撤離之前,他們在雲內一帶大肆擄掠,把幾十萬頭馬和上百萬頭牲畜全部送到了白水濼。與此同時,完顏昱派人西渡黃河,與察哥結盟,結盟的條件就是把雲內諸州送給大夏國,以此來換取大夏國的信任。這個條件看上去很豐厚,但此刻大遼國的皇帝就在夾山,女真人前腳離開,契丹人後腳就回來了,這根本就是一個笑話。女真人什麼意思?挑起大夏和遼國地戰爭?這可能嗎?遼夏相爭,豈不白白便宜了女真人?察哥嗤之以鼻,不予理睬,不過他也沒有做絕,他回書完顏昱,如果你攻佔了西京,消滅了契丹,又吞併了大漠,那時我們再結盟吧。現在我們的目標都是代北,我們之間有直接的利益衝突,暫時沒有結盟的條件。

    察哥這話說得很直白了。如今地代北是四家逐鹿,你金國來勢洶洶,誰會信任你?你想取代北做北方霸主,我也想啊。

    這封信傳遞給女真人一個訊息,讓完顏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很明顯,代北四家逐鹿,金國實力最強。如果三家聯手把金國打敗了,三家至少可以平分代北,反之,如果任由金國把漢人滅了,契丹人和黨項人隨即就是女真人的下一個獵物,最後代北都變成女真人的了。兩相權衡,當然是三個弱者聯手對付一個強者為上策。完顏昱預感到西京大戰沒有想像得那麼順利,所以他急書完顏杲,為防備李虎和遼夏結盟共抗金軍,還是盡快拿下西京吧,免得夜長夢多功虧一簣。

    完顏昱率軍從雲內直撲殺虎口。這一路上他很小心,察哥那支駐紮在黃河西岸的大軍讓人如針芒在背,寢食難安。黨項人這一手厲害啊,幾位大軍就像一隻大老虎趴在黃河邊上,冷森森地盯著代北,讓一群爭食的野狼提心吊膽,唯恐這隻大老虎突然撲過來。

    殺虎口距離黃河多少路?最遠不超過三百里。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當金軍和漢軍在殺虎口打得熱火朝天地時候,夏軍可以呼嘯而來,一口把兩敗俱傷的金軍和漢軍全部吞噬,接著由殺虎口直殺西京。

    但這僅僅是一種形勢估猜。因為李虎投宋了。而宋夏有盟約,夏軍攻擊大同,等於撕毀宋夏盟約,向大宋開戰,那麼大宋的西北軍隨即可以從陝西方向攻打大夏。大夏兩線作戰,難以支撐,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完顏昱和一幫契丹降臣仔細商議後,認為大夏軍攻擊大同地可能性微乎其微。以大夏地國力,以大夏覬覦代北之心,以當前的形勢來分析。最符合黨項人利益的做法就是坐山觀虎鬥,靜觀其變。

    完顏昱懷著忐忑地心情到了白道坂。金軍斥候稟報,黃河西岸地夏軍沒有動靜,而契丹人又回到了雲內,至於殺虎口。漢軍嚴陣以待。

    按照約定,完顏昱要在金軍主力攻擊鎮川堡兩天後開始攻擊殺虎口,從而最大程度地威脅西京,迫使李虎把手上所有能調用的兵力都調到前線來。這是聲東擊西之計,不論金軍主力是否突破了鎮川堡和殺虎口防線,奉聖州都要打,因為女真人地目標不僅僅是西京。還有燕京。殺虎口就像一個漏斗,塘子山和大堡山是這個大斗地邊緣。而蒼頭河和兩岸地谷地則形成了斗面。這個大斗長約五六里,登高遙望。不由自主地會產生一種無力感,關隘險要,怎麼打才能突破虎口?

    銀術可是選鋒軍主帥,他中午就趕到了殺虎口,並指揮軍隊進行了一次試探性攻擊。

    完顏昱這支軍隊是金軍主力,其中一部分是猛安謀克,一部分是東北路的渤海軍和漢軍,還有一部分是新近從雲內俘虜的遼軍。銀術可指揮攻城地軍隊就是遼軍俘虜,其中大部分是漢人。

    牙狼關裡的守軍猛烈還擊。關隘兩側的山上有很多弓弩手,他們居高臨下,對準攻城的金軍連番射擊。金軍招架不住,匆忙後撤。

    完顏昱率主力趕到之後,聽到銀術可的介紹,又抬頭看看兩側高山上地敵軍營寨,眉頭緊鎖,一籌莫展。自從奪下中京之後,金軍就開始遇到了一道道關隘險阻。中京和燕京之間只有古北口、松亭關和榆關三條通道,雖然也有些隱秘小徑,但一則無法過馬,二則無法運輸輜重,不能用。到了這裡,又碰到殺虎口這樣的險關,感覺打西京同樣很困難。

    「退出關口,紮營休息。」完顏昱決定晚上找一些將帥和投降的契丹人、漢人好好商量一下,明天再打。

    十八日黃昏,李虎率鐵衛營趕到殺虎口。

    當他聽說金軍已經到了殺虎口並開始攻擊後,十分驚訝,金軍來得這麼快?攻擊之初女真人就決定分兵攻擊了?

    「多少人?金軍來了多少人?」李虎急切問道。

    「至少十萬人。」胡家勇神情凝重,眼神裡掠過一絲恐慌。說實話,他的確很緊張,關外除了金軍還有契丹人和黨項人,加在一起有十幾萬,如果這些蕃虜串通一氣,聯手攻擊,牙狼關估計守不住。牙狼關只有兩萬怨軍,一萬義勝軍,而義勝軍顯然沒有什麼戰鬥力。

    十萬?李虎暗自驚駭,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確定有十萬?」

    「基本可以確定?」左傳榮說道,「耶律馬哥告訴我們,這支軍隊是從雲內直接過來的,由蒲家奴和撻懶統率,據說大部分都是猛安謀克,是金軍的絕對主力。蒲家奴到了雲內後,雲內很多地方軍都投降了女真人,所以耶律馬哥估計,這支軍隊最少有十萬人馬。」

    李虎頭皮有些發麻。這和他的估猜差了太多。十萬金軍,其中一部分還是金軍地猛安謀克,這個實力太強悍了。就算宋軍到了,滿打滿算也只有十一萬,十一萬圍十萬,圍得起來嗎?這個仗怎麼打?

    「宋軍什麼時候到?」胡家勇小聲問道。

    「快了,就在這幾天。」李虎想了一下,又說道,「急告大同、鎮川堡,如果殺虎口這裡有十萬金軍,那麼鎮川堡一線最多只有二十多萬金軍,我們應該有把握把金軍擋在鎮川堡一線。」

    「我們在鎮川堡地兵力不足以擋住金軍。」耿守忠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說道,「我們可以在鎮川堡守十天,甚至十五天,但不可能一直守下去,因為隨著傷亡增大,我們的兵力會越來越少,最後只有撤回大同,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在最短地時間內擊敗殺虎口的金軍。」

    「你有什麼辦法?」李虎問道。

    「向大宋請求更多地援兵。」耿守忠說道,「這是唯一的辦法。」

    李虎搖搖頭,這是不現實的事,再說時間也來不及了,「急告耶律馬哥和李良輔,我要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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