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貴族法則 作者:二十七男 (連載中)

easygoing1 2009-3-7 03:27:0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7 177464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10 18:24
第三十一章 割斷
    陸斯恩的手掌按在歌萊蒂斯柔軟的小腹上,即使是雌大馬賽沃魚白淨的魚肚肉,也沒有這樣美好的觸感。

    滑膩細嫩,讓人難以離開,讓人忍不住撫摸玩弄不止。

    歌萊蒂斯也正陶醉於這種被愛撫的感覺中,她的臉色霎時慘白。

    陸斯恩閉著眼睛,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他聽到了阿撒茲勒的聲音,這種象徵著力量而充滿殘虐氣息的聲音漸漸遠去,像黑暗中的一道閃電,照亮了陸斯恩眼前的黑暗。

    黑暗中沒有方向,所以陸斯恩只是隨意地走著,很快他就看到了銀色的聖鑰標記,高高在上的聖鑰懸掛在一棟破敗的教堂上。

    這座教堂像所以多米尼克大陸的邊陲小鎮上的一樣,因為強盜流匪竊賊的多次光顧,變得寂寥殘破,庭院里長著雜草,屋頂上有傾瀉陽光的漏洞,門上生著斑駁的鐵鏽和銅綠。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庭院裡的一條巨蛇。

    並非傳說中的七頭十角頭戴冠冕,巨蛇的身體不比尋常巨蟒大多少,三十於尺的身長盤在庭院中,蛇頭高高立起,三角形的蛇臉上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冰冷地看著陸斯恩,分岔的蛇信吞吐著,妖紅的顏色充滿著危險的感覺。

    陸斯恩推開門,巨蛇張開了嘴,半圓形的唇皮包裹住了它的兩顆毒牙,它俯下身來,湊近陸斯恩。噴出血腥的氣息。

    陸斯恩輕輕地揮手。

    巨蛇巨大的身影飛了出去,撞上了牆壁,本就不堪支撐地磚石紛紛砸落將巨蛇掩埋。

    巨蛇抖動著身體,從石塊斷木中爬了出來,來到陸斯恩的身前,眼神依然冰冷,蛇尾猛地擺了過來,纏繞住了陸斯恩,張嘴要將陸斯恩吞下。.

    「蠢物。」陸斯恩張開手臂。巨蛇像被繃緊的繩子突然截斷一般,迅速地鬆開,軟塌塌地倒在地上。

    「看到你這樣子,大概沒有誰能想到你吞下了三千餘個中下階天使,並且在拉斐爾的身體上留下了牙印。」陸斯恩看著這條曾經看守流放之地大門的黑色深淵葉輪巨蛇,「我要見阿撒茲勒。」

    巨蛇在陸斯恩面前似乎沒有還手之力,但它也毫髮無損,它是阿撒茲勒最心愛的寵物,陸斯恩可不想讓阿撒茲勒在他眼前表演他的瘋狂。

    巨蛇依然用它那冰冷的眼神注視著陸斯恩,回頭看了一眼教堂。扭過身體往前爬去。和普通蛇類遊走前行的方式不一樣,巨蛇直直地貼服著地面前行,彷彿它地身體下長著看不見的腳。

    陸斯恩跟了上去,走進陰暗的教堂,隨著巨蛇爬了三層樓,樓梯非常狹窄,剛好夠巨蛇通過,木欄桿被蛇鱗刮下了木屑,樓梯板不堪承受重量,發出難聽的咯吱聲音。似乎隨時都會摧枯拉朽般地被壓垮。

    越到上層,樓梯破敗的越厲害,甚至像斜斜地掛在牆壁上,總讓陸斯恩想起了塔利著名的斜塔。

    巨蛇用它那尖銳的蛇頭推開牆壁上的一扇鐵門,鐵門上沒有再冠冕堂皇地掛著聖鑰標記,而是阿撒茲勒的三角羊頭象徵。

    這是一個相對寬敞的房間。但依然有著一股腐朽發黴地感覺。慘白色牆壁上的石灰掉下許多,露出枯腐的木底,左牆上掛著一副聖米迦勒的肖像,又牆上掛著《啟示錄》中末日審判的火海油畫,筆法都很粗糙,絕不是名家作品。

    在這個死寂的房間,腳下木地板的咯吱聲和心跳聲都被無限放大,空蕩蕩的房間裡沒有一絲生機。陸斯恩卻輕鬆地笑了起來:「你並沒有成為一個畫家。你的筆法依然如此拙劣。」

    像苦修士的房間裡一般,任何奢華和多餘地裝飾家具都和這裡無緣。只在靠牆的角落裡,可以看到一把墊了草墊的椅子,和油畫同樣粗糙的感覺大概就是從庭院裡隨意拔來的雜草壘在一起,這種無聊的製作,是阿撒茲勒在這裡不多地休閒活動。

    正對著門地牆上開了一扇窗戶,這是整座教堂唯一像樣的地方,昏黃的玻璃窗上有著描繪細緻的使徒朝聖彩繪,窗檯上擺放著沒有蠟燭的燭台,一個穿著蛇皮做成的袍子的人站在窗前,手指不停地在彩繪上細緻的紋路上描繪,想要學習這種頗有難度地筆法。

    他機械地臨摹著,渾然不理會走進來地陸斯恩,黑色深淵巨蛇爬上了牆壁,貼服著玻璃窗的上沿,蛇信不停地吞吐著,血紅冰冷地眼睛有了一絲讓人膽顫心驚的溫暖情緒。

    陸斯恩並沒有去打擾他,只是安靜地欣賞著米迦勒的肖像,這位最能代表天國堂皇氣象的光之君主,被毫不留情地醜化了,除了他標誌性的左手枰,右手劍和十二光翼描繪得有幾分形似以外,米迦勒的身體和臉看起來都像阿撒茲勒的那條寵物。

    良久之後,穿著蛇皮袍子的人才轉過身來,他那可怕的目光像實質般地在陸斯恩的身上打量著,陸斯恩察覺到他的注視,也轉過身來,微笑著和他對視,他的目光曾經可以讓他面對的敵人產生發自靈魂的顫抖和恐慌。

    這是一張和巨蛇同樣醜陋的三角臉,上面佈滿了細密的月牙形蛇鱗,只在右臉上留下了一片發皺的血紅色皮膚,兩隻三角形的小眼睛擁擠在一起,機械而毫無意識地抖動著。

    彷彿被陽光曬乾了的苔蘚似的頭髮乾巴巴地覆蓋在他的頭上,他隨手扯了一叢下來,咀嚼著,露出菸灰色的牙齒,牙齦上血跡斑斑。

    他伸出手,窗戶上的黑色深淵葉輪巨蛇露出了獠牙,發出低低地嘶吼聲,隨時準備發動攻擊,它的主人卻又垂下了那隻乾枯如柴的手:「在這裡,他和我一樣有著最原始的崇高和權能。」

    巨蛇沉靜下來,從窗檯上爬下,盤旋著在它的主人身後形成一堆肉墊。

    穿著蛇皮袍子的人坐在他的寵物身上,像端坐於寶座之上的

    「阿撒茲勒,好久不見。」陸斯恩十分熱情。

    「這裡沒有時間的概念。」阿撒茲勒的聲音依然能夠給陸斯恩那樣的感覺,在混雜著無數喧囂的嘈雜中,撕裂了一切,硬生生地擠進了陸斯恩的腦海中。

    「準確地說,是這裡的時間和多米尼克大陸的時間割斷了。」陸斯恩笑著解釋。

    「割斷?」阿撒茲勒露出他那菸灰色的牙齒,發出鐵釺在老鏽鐵皮上劃過的難聽笑聲,「陸斯恩,你不知道嗎,我一直想割斷你的脖子,因為你和路西菲爾說話時那副樣子,太讓人看著不舒服了。」

    「你沒有這個機會,這裡是契約空間,不是多米尼克大陸,沒有一切位階,肉體,規則的限制,比較原始的崇高和權能,你……還差了點。」這才是陸斯恩能夠放心和阿撒茲勒溝通的原因,否則如果是在其他地方,以陸斯恩在多米尼克大陸那具柔弱的軀體,他絕不會去沾染阿撒茲勒這樣的瘋狂者。

    「口舌總不如戰場上的廝殺更能說明問題。你來這裡,不會只是想看看我這個玷污天國榮光,比惡魔更醜陋的看守天使吧?」阿撒茲勒小眼睛附近的蛇鱗牽動起來,似乎十分驚奇。

    「我來向你尋求找到涅菲利密巨人的方法。」陸斯恩微笑起來,他聽見阿撒茲勒自稱看守天使,在設立這個契約空間時,阿撒茲勒還沒有和路西法叛離天國。

    「我不是你,我只知過去,不知現在和未來。也沒有辦法像你一樣,設立時空原點之後,可以撥亂軌跡。你首先必須告訴我,阿斯托裡雅的大門有沒有打開,如今路西菲爾在什麼地方……如果我們的叛離非常成功,那麼會是我自己來將這個契約空間和自身融合。我可以推測,當你再次出現在這裡時,絕不會給我帶來好消息。」阿撒茲勒顯露出一種超乎陸斯恩想像的平靜。

    「阿斯托裡雅的大門打開了,絕大多數的墮天使進入了,也有一部分無法逃脫天國的追擊。路西法下落不明,紗麥菲爾遊蕩人間,薩麥爾始終沒有露面,至於桑楊沙,沙利葉,你也不會關心,他們在什麼地方,我也不清楚。」陸斯恩帶著些許自嘲,「我失去了身體和所有的力量。」

    「那我呢?」阿撒茲勒的小眼睛撒發出嗜血的光芒,他是千年前的過往,那個神之強者阿撒茲勒,瘋狂的屠殺者。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10 18:29
第三十二章 格蘭姆耶
    歌萊蒂斯睜開眼睛,涔涔的冷汗淋漓而下,她的眼睛裡一片血紅,她聽到了天國的天籟,這種祥和安寧的聲音驅散了她眼中的暴虐和陰暗。

    「天使在天國,總是會聽到這種聲音嗎?」歌萊蒂斯問沙芭絲蒂安,天使那優雅聖潔的表情,絕不是行走在人間,所謂的牧羊者可以模仿出來的姿態。

    「不是,只有高階天使的身邊,才會有天籟繚繞。在人間的天使,會在黎明和黃昏聽到天籟。天使在施展神術時,也會伴隨著天籟。」沙芭絲蒂安停止了釋放靈力,微笑著道:「只有脫離原罪的人類,才可以在多米尼克大陸聽到天籟。」

    「感謝神。」歌萊蒂斯的眼睛恢復了海水藍的顏色,她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如果不是這種天籟之音守護她的心神,只怕她已經完全喪失了本性。

    她終於明白陸斯恩為什麼要讓沙芭絲蒂安一隻施展神術了,不只是潔淨空間,也是在照顧她。

    陸斯恩也睜開眼睛,他眼眸中的笑意,依然是那樣的溫和。

    「我們都見到了阿撒茲勒,他是個不錯的大惡魔,撒旦級的大惡魔。」陸斯恩微笑著,他一直不屑於這個瘋狂的屠殺者,但是短暫的會面讓他覺得,阿撒茲勒也可以獲得惡魔的至高榮譽「撒旦」的稱號。歌萊蒂斯的眸子裡一片驚慌,驚疑不定地看著陸斯恩,「阿撒茲勒差點佔據了我的意識,他讓我獻出身體,完全受他操縱。」

    「這大概是在我告訴他他的下場後發生的事情,他並非要完全地操縱你,只是在截取你記憶中的一些事情,確認我所告訴他的。惡魔都比較相信和自己簽訂契約的人類,雖然你並非直接和阿撒茲勒簽訂契約,但是亞羅羅尼已經幫你完成了取得阿撒茲勒信任的過程。」陸斯恩鬆開歌萊蒂斯的小腹。緊緊地握住拳頭,那裡有這次和阿撒茲勒溝通的成果。

    「在找到涅菲密利巨人之前,阿撒茲勒封印在什麼地方都不重要了。」陸斯恩摘下禮帽,額頭上微微有些汗珠,沙芭絲蒂安停止施展神術後,周圍地空氣恢復了火山口的燥熱。

    「你盡快回到法蘭吧,想必你現在也可以意識到達克尼斯級別大惡魔的威能。大爵康這個級別對你來說依然遙遠。飢不擇食並不可取,注意營養。」陸斯恩為歌萊蒂斯繫好束胸衣,拖了拖她的胸部,讓它更加高聳,「很美。」

    歌萊蒂斯看著陸斯恩與沙芭絲蒂安走下火山,她渾身的汗水一下子蒸發出來,軟癱在滾燙的火山石上,她展開手心。那裡增加了一個阿撒茲勒的羊頭標記。阿撒茲勒,陸斯恩。

    歌萊蒂斯唸著這兩個名字,想起阿撒茲勒在她地意識裡留下的痕跡,她開始覺得,只怕自己成為了大爵康級的惡魔,也只會是這兩個具備原始崇高和威能的大惡魔指尖掐住的棋子。

    「父神,接下來我應該怎麼做?」沙芭絲蒂安問道。她一直低著頭,恭敬的態度一如既往,並沒有因為陸斯恩一番瀆神的言論和與阿撒茲勒的交往而動搖她地信仰。

    大概任何一個天使。在親眼目睹「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這樣口吐聖言創造天地的神蹟後。都會對陸斯恩死心塌地。

    「聖母利維雅還是童女時,奇蹟天使加百列向她顯靈,言她日後必充滿聖靈,會誕生聖子始祖,利維雅尚且心懷恐懼疑慮。更不用說這位聖格蘭姆耶了,要讓他徹底捨棄聖伯多祿國教廷,壓上整個歐德修凡克家族閃耀神輝的榮譽,去櫻蘭羅帝國重新建立一個教廷。這種事情不會如此容易就能說服他。」陸斯恩望著山腰處的聖格吉爾教堂。一群苦修士正集中在教堂的禮拜庭裡對著末日火山頂磕拜,他在這些真正的虔誠信徒的膜拜中。施施然走下閃來,略顯輕佻地對沙芭絲蒂安道:「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沙芭絲蒂安堅信不疑,在她看來,一切艱難險阻,任何邪惡恐懼,都在父神地控制之中,沙芭絲蒂安無法理解,也不奢望理解神。

    只要執行父神的命令就是了,她謹記著父神的教誨:親吻他走過地痕跡,你不能拒絕他的任何命令,包括要你的生,要你地死,奉他的命令,即使身在地獄,那裡依然是天國,即使口吐褻瀆神聖的詞句,依然無法污穢你的靈魂,行惡魔之罪,我依然是你的父。

    從山腰細碎的石板鋪就的小路可以看到山腳處的聖格吉爾教堂,這是一座樸實無華地教堂,雖然佔地面積極大,但絕大部分都是苦修士們用石木搭建地房間,教堂大廳修建著尖頂,也沒有浮華的雕飾,和多米尼克大陸眾多講究哥特式,巴洛克式風格地教堂比起來,這間教堂似乎和阿撒茲勒契約空間裡的那座破敗教堂沒有兩樣。

    沙芭絲蒂安和陸斯恩,邁著穩重的步子,在苦修士們驚訝而略帶興奮的目光中走進聖格吉爾教堂。

    苦修士們都看到了末日火山頂上的景象,而這兩個從火山頂上走下來的人,在他們的猜想中,十之八九都是降臨的天使。但苦修士們也未曾見過天使降臨會是什麼姿態,止於猜想的時候,他們也不能妄行大禮。

    「你好,我想見聖格蘭姆耶宗座。」陸斯恩微笑著說道,他的招牌式笑容讓他行走天國時,都可以得到驕傲的至高天使們的認可,更何況是在人間,當他刻意帶上那種天國堂皇的神聖氣質時,他就如同壁畫中那些展示神蹟的奇蹟天使。

    「請。」一個全身裹在破舊教袍的老修士躬身行禮,將兩人引進了聖格吉爾教堂。

    教堂不大,不多的幾步已經走進了聖格蘭姆耶祈禱的教堂大廳,這是一間相對講究的大廳,然而因為沒有使用奢侈地大量使用彩窗玻璃的緣故,廳內依然顯得陰暗,灰黑的牆壁上釘著用聖格吉爾島上大木橡樹製作的壁板,唯一地玻璃窗戶也是朝向北方,幾乎沒有讓陽光直射進入的時間。牆壁上還可以看到幾處開過窗的痕跡,但不知什麼緣故又堵住了,灰白色的石漿在縫隙裡勾勒出完整的窗沿。

    這樣簡陋的教堂,如果是倫德任何一個教堂的主教,包括塔克區教堂地主教來到這裡,都會覺得是被神拋棄了。但這樣一間教堂,因為聖格吉爾的名字。因為歷任主教歐德修凡克的姓氏,因為他們聖徒的華美教袍,因為他們宗座的頭銜,讓這座教堂大廳成為格吉爾派信徒和修士心目中的第一聖地。

    大廳裡似乎也曾經鋪著昂貴的地磚,但隨著歲月的流逝,不曾大手筆休整地地磚都已經殘破,被磨損了邊角,有些地方甚至會卡住了鞋跟。 www..陸斯恩在一個還積累著半窪泥水的坑前站住了,他在想,歐德修凡克家族歷任的宗座大長老,如果不是真正的聖徒,那就一定是最成功的神棍。

    「人總是喜歡戴著面具,在假面的舞會上,翩翩起舞。娛人娛己。有時候他們也忘記了自己是戴著面具,總以為那個面具就代表著自己。」陸斯恩感慨道:「當面具嵌入面皮,那就是旁人眼中最真實的他。沙芭絲蒂安。你說我們看到地聖格蘭姆耶宗座,是不是就是最真實的他?」

    沙芭絲蒂安聆聽著陸斯恩的問話,微笑著道:「神說他是。他就是。神若說他不是,他就不是。」

    「他似乎沒有決定自己本性地權利?」陸斯恩望著教堂大廳頂部漏進來的陽光,落在聖壇前,那裡有一個老者的身影,「那好吧,我說他是,他是真正地聖徒。」

    老者轉過身來,他穿著白底的神袍。沒有銀色主教袍的耀眼。卻散發著溫潤的光芒,神袍上有著各色神聖的符文。紫色的內襯鑲嵌著金邊,兩條紫色的綬帶垂在胸前,左手潔白的手套按撫在胸前,鏤空花紋地袖子上有整潔地《日經》符文。

    他的頂冠極高,和神袍上琳瑯滿目地花紋不同,頂冠上只有淡淡的荊棘底紋,兩根聖鑰吊墜左右斜斜掛著,他的右手握著聖鑰權杖。

    這樣的裝扮,在整個多米尼克大陸只有兩個人有資格著裝,一個是聖伯多祿國教廷教皇格列高力七世陛下,一個就是眼前的老者。

    歐德修凡克家族宗座大長老,聖格蘭姆耶,格吉爾聖徒神袍的繼承者。

    「始祖的門徒,聖巴薩羅姆二世,聖伯多祿教皇寶座的繼任者,曾經說過:格吉爾,你是比我更加忠實於始祖的真正門徒。」格蘭姆耶轉過身來,他是一個有著花白銀色頭髮的老者,腦門很寬闊,這種寬闊可以媲美阿撒茲勒。直挺的鼻子頂端略微下勾,干皺的皮膚貼服著,人們在第一眼看到他時,就能夠感覺到他兼有歐德修凡克家族宗座大長老的權威與聖徒的神聖氣息。

    氣息,可以通俗地解釋為氣質,陸斯恩覺得一個人如果真的擁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要麼就是因為他將自己的修養和學識,一切個性特點融合起來內斂,要麼就是因為他在模仿某種他需要的感覺。

    格蘭姆耶權威和神聖的氣息,顯然就是這樣一種融合。而許多教堂裡注重教徒捐贈,炫耀財富,終日計較教堂某處的壁畫需要修繕的那些主教,自然就是模仿了。

    「年輕人,你為什麼認為我是真正的聖徒?」格蘭姆耶看著陸斯恩,他並沒有像那些苦修士一樣露出驚訝和欣喜的目光,他的目光十分平淡,似乎眼前不過是兩個普通人。

    「你若不是聖徒,為什麼披著聖徒的神袍?這是很簡單道理。」陸斯恩輕鬆地道。

    格蘭姆耶看了看自己這身在破敗的教堂裡,顯得如此異樣顯目的教袍,「是聖徒的神袍決定了我是一個聖徒,而不是因為我是聖徒,而決定了這是聖徒的神袍?」

    「是的,就像聖鑰權杖,教皇冠,聖伯多祿寶座決定擁有它們的格列高力七世是教皇,而不是格列高力七世決定這些東西象徵著教皇的權威。」陸斯恩笑著回答。

    「這只能說明,因為我是不是聖格吉爾。格列高力七世不是聖伯多祿。」格蘭姆耶也笑了起來,「他們是真正的聖徒,格列高力七世只是牧羊者。」

    「那你呢?」陸斯恩反問。

    「我是傳道者。」格蘭姆耶輕輕搖頭,「羔羊都在羊圈裡,不需要兩個牧羊者。我只會將迷途的羔羊勸導回羊圈。」

    「《路加福音》第九章記載,始祖叫齊了十二個門徒,給他們威能和權柄。制服一切惡魔邪靈,治癒各樣地罪,又差遣他們去宣傳神的道。不愧是姓歐德修凡克,格吉爾的後裔,依然謹記著傳道者的身份,沒有被塵世的浮華遮眼。」陸斯恩跨過身前的水坑,站近格蘭姆耶,可以看到他蒼老的皺紋。

    格蘭姆耶地眼神落在水坑裡。渾濁的泥水在年輕男人跨過去時變得沉靜,淡淡的銀色光芒彰顯著聖潔。

    「感謝讚美。」格蘭姆耶收回目光,落在眼前俊美非法的臉上,這並不是什麼神蹟,在走過路過之際讓污水淨化成聖水,歐德修凡克家族夠資格領有這個姓氏的苦修士都能夠做到。

    「歐德修凡克家族依然秉持著格吉爾留下的一千四百三十二條戒律,但並不代表其他聖徒的後裔和繼承人依然有著聖徒們最初的傳道精神。他們忘記了羔羊。是神地羔羊,他們將羔羊從神的羊圈裡放進了自己的羊圈裡馴養,這種罪行。天國已經不能容忍。」陸斯恩看著格蘭姆耶略帶渾濁,無論如何也談不上深邃的眼睛,冷冷地說道。

    笑容已經收斂。天使不只代表著天國的憐憫,也代表著天國的威嚴,總是微笑著不能讓人類敬畏。

    「你說天國已經不能容忍?」格蘭姆耶和陸斯恩對視著,似乎非常疑惑陸斯恩以這種天國代言人的語氣和他說話。

    「若能容忍,我就不會出現在你眼前。」陸斯恩地聲音愈發冷漠,「格蘭姆耶,裝模作樣並不是一個虔誠的傳道者應該有的姿態。」

    「我從未見過天使。」格蘭姆耶笑了起來,「天使地降臨。不可能是簡簡單單幾道光柱之後就能完成。聖母利維雅見到奇蹟天使加百列。是在夢中。約瑟見到天使,也是夢中。」

    「你覺得這只是拙劣的表演?」陸斯恩並沒有用笑容配合地表示這確實是個有趣的表演。他也沒有讓沙芭絲蒂安展開雙翼,只是冷不丁地問道:「你知道天使已死地瀆神言論嗎?」

    「隨著路西法叛變了一億三千萬墮天使,但天國還有三億三千萬天使。這種言論並不足信。」格蘭姆耶笑容不變,雲淡風清的模樣,似乎陸斯恩和他說格吉爾遠比是潛伏在始祖身前的大惡魔,只怕他也是這種笑容。

    「看來你不知道。」陸斯恩好像有些失望,「難道格吉爾派在聖伯多祿國教廷的勢力凋零到如此地步?兩百聖鑰騎士,一百守日者成為實驗品獲得天使的力量,裡邊居然沒有格吉爾派的人?太不可思議了。」

    「格吉爾派都是傳道者,牧羊者的鞭子,並沒有用我們的荊棘編織。」格蘭姆耶理所當然地道。

    陸斯恩開始覺得,格蘭姆耶更像一個神棍了。如果說格吉爾派在聖鑰騎士團和守日者組織裡沒有插入自己地力量,陸斯恩很難相信格吉爾派可以在教廷裡和伯多祿派分庭抗禮。

    「除了守日者地頭領澤維爾,守日者部隊隸屬於宗教裁判所,歐德修凡克家族的黑衣大主教就可以指派守日者。格蘭姆耶,你不要告訴我,格吉爾派地人在教廷裡每日唯一的工作就是唸誦經文。」陸斯恩記得克莉絲汀夫人提起過她擔任黑衣大主教的叔叔,這位叔叔可以無視宗教裁判所不得洩露封印秘典宗卷的規定,不只洩露了,還給克莉絲汀夫人留下了副本。這種對教廷法規沒有太多敬仰的人,不可能沒有培養出自己的勢力,否則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將記載教廷黑暗血祭的宗卷送到克莉絲汀夫人手中。

    除了絕對的親信,這種宗卷只怕誰也不會放心交給不明底細的人去傳遞。

    「如你所知,傳道者在沒有傳道的時候,就是唸誦經文。」格蘭姆耶微微眯著眼睛,他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那種眼神實在太過銳利,讓他都有些難受,這樣的發現讓他暗暗心驚。

    他心目中已經確信這兩個人就是降臨的天使,但他在回話時依然滴水不漏。以他的身份,不可能不知道格列高力七世主導的神術試驗,其中就有來自天國的天使引導。很顯然這些引導神術試驗,將天國死亡或者囚禁犯罪的天使力量轉移給人類的天使,選擇了幫助格列高力七世壯大力量,就意味著放棄了格吉爾派,成為格吉爾派某種意義上的敵人。

    雖然被天使放棄,不得不在信仰和傳道上成為敵人,這是一種非常悲哀的事情,但格蘭姆耶依然在堅持著,他不能認同伯多祿派主持教廷,放牧羔羊的理念。

    這兩個天使,或者就是格列高力七世特地請來將歐德修凡克家族捲入某個陰謀,格蘭姆耶必須小心謹慎,他是神的信徒,是傳道者,但也是歐德修凡克家族的宗座大長老,他必須為這個傳承堅持聖格吉爾理念的家族小心謹慎地負責。

    如果歐德修凡克家族出了問題,那就意味著格吉爾派的中堅力量崩潰,聖伯多祿國教廷將成為伯多祿教派的一言堂。這對於堅持傳道者理念的格蘭姆耶來說,完全無法容忍。

    「一個真正的聖徒,必然也是一個真正的神棍。」陸斯恩突然有感而發,朝著沙芭絲蒂安招手,他可以理解格蘭姆耶的顧慮,在習慣以火刑處置異端的教廷來說,如果格吉爾派在和伯多祿派的交鋒中失敗,那麼這種火刑的習慣很有可能就會讓格吉爾派的人來適應。

    人類的爭鬥少有仁慈,對待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樣的陰暗言論雖然不是教義,但信奉這種言論的牧羊者,絕對要佔大多數。

    沙芭絲蒂安握著巴薩羅姆二世的血文字《日經》,緩緩打開,在格蘭姆耶並不驚慌的目光中,伸展出她那巨大的天使羽翼,「格蘭姆耶,我就是引導格列高力七世進行神術試驗的奉遺天使。但神已經決定放棄伯多祿教廷。我已經完成神的旨意,如今我奉新的神諭,來引導你。」

    格蘭姆耶以謙恭的姿態行禮,嘴角卻露出了絕不應該屬於一位傳道者的嘲諷微笑。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11 12:30
第三十三章 神諭

    聖格吉爾教堂裡的色調是昏暗的,觸目可見灰白色的牆糊,裸露的磚石粗陋地和教堂的神聖本質格格不入。

    泥濘的水坑在踏入時更加渾濁,清亮的水聲悅耳,唯一的窗戶昏黃模糊,朝北的它不能給教堂帶來一縷陽光。

    零碎的幾道光柱透過屋頂的空洞落入,有得照射在陳舊而古樸的禮拜席上,有得落在水坑上,有的落在聖格蘭姆耶華美的聖徒神袍上,他微微躬著身子,不讓人看到他目光中的不屑,不讓人發覺他嘴角的嘲諷。

    在這樣的教堂裡,神聖的天使是唯一的存在,她的羽翼比聖徒神袍更加華美,她的臉孔端莊典雅,天籟在她的周圍繚繞,落羽化成細絨在她的身邊纏綿飛舞,她漂浮在空中,她的身體閃耀著聖潔的光芒,讓虔誠的信徒懺悔自己的罪。

    「聆聽神諭。」格蘭姆耶橫握著聖鑰權杖,這是和格列高力七世時時刻刻握著的那根外形完全一模一樣的權杖。

    兩根權杖卻有本質的區別,他手中握著的是神的道,教皇手中握著的是權柄。

    十二聖徒在天國的地位崇高,作為聖徒的後裔,既然繼承了這身格吉爾留下的神袍,格蘭姆耶這位以虔誠苦修洗脫了原罪的宗座大長老,面對天使的態度並不像普通信徒那樣唯有虔誠和敬畏。他的語調平穩,不亢不卑。

    「來自沙芭絲蒂安的啟示,就是神賜給她,叫她將必要成的事指示神的僕人。沙芭絲蒂安將神的道,和神的見證,凡自己所看見地,都證明出來。這是那昔在。今在。以後永在地神和他寶座前的七靈所需要的。以那聖徒格吉爾的後裔,身披聖徒華美神袍的後繼者,為世上君王元首的聖格蘭姆耶。聖格蘭姆耶將使人們成為他的國民,他將做神的祭司。但願榮耀權能歸給他,直到永永遠遠。」沙芭絲蒂安如格蘭姆耶一樣橫握著天使權杖,誦唱著陸斯恩吩咐地台詞,「神說,我是阿拉法。我是歐米噶,是昔在今在以後永在的全能者,我要賜給他權柄制服列國,他必用標記聖鑰的神聖權杖作牧他們,將他們的罪如同瓦器打得粉碎,像他從我領受的權柄一樣,我又要將晨星賜給他,曾傳道的他權柄。豐富,智慧,能力,尊貴。榮耀,頌讚的。在天上,地上。地底下,滄海裡,和天地間一切所有被造之物,都說,但願頌讚,尊貴,榮耀,權勢。都歸給他。格蘭姆耶。你是我代言人。」

    格蘭姆耶的頂冠低垂著,手握著地權杖依然平穩。他保持著謙恭的姿態,久久不曾動彈。

    透過清亮的水坑,平靜如鏡的水面,可以看到格蘭姆耶眼睛中地不屑,嘴角的嘲諷都已經斂去,只要不是墮天使,沒有哪個天使會假傳神諭,格蘭姆耶以為神諭會是讓他放棄和伯多祿派在教廷的爭奪,卻不曾想到是這樣地內容,最後的那句更是明明白白地告訴格蘭姆耶,他應該取代格列高力七世成為神之代言人。

    沙芭絲蒂安緩緩降落在地上,收斂了羽翼,她沒有看格蘭姆耶一眼,手裡依然握著那本巴薩羅姆二世的《日經》,走出了聖格吉爾教堂,在不遠處侍奉的苦修士們誦唱著經文,目送著她走上末日火山的火山口。

    「就像聖伯多祿建立聖伯多祿國教廷一樣,你將建立一個新的教廷。」陸斯恩一臉跟平常一樣優雅而安靜的笑容,並沒有因為這將是一件轟動整個多米尼克大陸,引起無法計量的動盪地事件。

    一個新地教廷,自從聖伯多祿國建立以來,聖伯多祿教廷在多米尼克大陸一直佔據著絕對的宗教權威地位,這種極端地挑釁,從來不曾有過。

    艾格博特的《黑暗宗教史》,無名氏的《罪惡天使》,都可以看做挑釁,但這種挑釁不足以動搖聖伯多祿教廷的地位,教廷甚至可以利用這些打擊這些禁書傳播的過程讓信徒們心存敬畏。

    異端組織,秘密宗教團體,都不可能成氣候,在信仰神,跟隨始祖這種理念深入骨髓的多米尼克大陸,一切異端的崇拜,一切其他的神和惡魔,都得不到足夠的民眾支持,不可能動搖聖伯多祿教廷的地位。利用這些異端的存在,聖伯多祿教廷可以理所當然地維持著聖鑰騎士團和守日者組織的存在。在每發現一個異端組織後,經過流血的戰爭,如果聖伯多祿教廷方面有所損傷,還可以找到擴張編制的藉口。

    這就是數個世紀前,蓋拉迪諾皇帝從艾斯潘納王國登陸,繞過法蘭海岸縱深進入多米尼克大陸,盡情踐踏各教國尊嚴時,而教廷卻有足夠的力量反動反擊的原因----雖然聖鑰騎士團的海上軍事力量全軍覆沒。

    這些等等,在聖伯多祿國裡統轄著整片大陸的牧羊者的教皇,紅衣大主教,宗教議院的議員們,其實從來都不曾真正重視過,宗教裁判所和聖鑰騎士團的配合,可以輕鬆地掃蕩這些挑釁教廷權威的異端。

    有時候這些教廷的大人物們在討論起異端時,他們還會感謝這些異端,就像神創造這個世界,卻讓惡魔也存在一樣,只有當黑暗襯托光明時,愚鈍而缺少智慧的羔羊們才會知道光明的耀眼神聖,才會感激。

    但一個新的教廷,一個或者會被命名為聖格吉爾教廷的組織出現在多米尼克大陸,組建這個教廷的,將會是多米尼克大陸宗教力量中最得普通信徒敬仰的歐德修凡克家族,掌管教廷的會是一襲和教皇同樣神聖權威的聖徒神袍的聖格蘭姆耶,這樣的一個教廷出現了,恐怕格列高力七世都會時刻扶著他頭顱上的教皇冠,睡覺也不想離開他的聖伯多祿寶座,時刻揮舞著教皇權杖,在夢中都擔心著格蘭姆耶將他取而代之。

    隨之而來以宗教為名義的戰爭,只怕不會亞於聖伯多祿建立聖伯多祿教廷。統一達育以弗所。士每拿,別加摩,推亞忒喇,撒狄,菲拉帖費,勞狄加七個教會時地規模。

    「一個新地教廷,一個新的體系,都將在你的權杖下誕生。正如神所賜予你的,權柄,豐富,智慧,能力,尊貴,榮耀,頌讚都為你所有。」陸斯恩柔聲道。聲音彷彿注入格蘭姆耶的心中。

    「我是一個傳道者,這些都不是我所看重的。」格蘭姆耶的思維罕見的有些亂,他想起了太多地事情,似乎以前紛雜擾亂的事情。都因為天使傳諭而清晰明朗起來。

    「這是神賜予你的。」陸斯恩簡單地重複著。

    格蘭姆耶虔誠告罪,神賜予的,不管他需不需要。都應該看重。

    「天使傳諭時,並不避諱你。」格蘭姆耶第一次真正仔細打量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有著一張大概只有天使才能夠擁有的俊美臉龐,筆挺的身材,優雅的風度卻不像天使那般完全不沾塵世地氣息,他更像一個人類的紳士,就像……格蘭姆耶無端地想起了烈金雷諾特和歐德修凡克家族的婚宴主人,那位如今已經隱入康納利維士的老公爵。

    「陸斯恩•夏爾•歐德修凡克•烈金雷諾特。我將輔佐你建立一個新地教廷。」陸斯恩微微躬身。親吻著格蘭姆耶依然橫握著的聖鑰權杖。「見到宗座大長老,擁有歐德修凡克這個姓氏的我。非常榮幸。」

    格蘭姆耶浮現出一個溫和地笑容,「你就是凱萊兒在喜拉雅雪頂苦修時,帶回來的那個孩子?給你這個姓氏,是因為凱萊兒說你是天使。當時我和她的父親以為這只是她難得的玩笑,為一個天使冠上歐德修凡克的姓氏,大概是我們家族的榮譽吧。雖然也有些褻瀆神聖的味道,但因為只當是滿足凱萊兒的心願,准了她為你冠上歐德修凡克姓氏地要求……只是,難道你真地是一名天使?」

    克莉絲汀夫人果然不是一名真正的清教徒,她在十六年前就用這樣地謊言欺騙了她的父親和祖父,陸斯恩不會讓格蘭姆耶心目中乖巧守節的凱萊兒形象受到損害。

    「如你所見,我確實是一名天使。我從十六年前就開始保護克莉絲汀夫人和格利沙爾塔小姐,如今我將輔佐你建立一個新的教廷,這是我奉的神諭。」大概是歐德修凡克這個姓氏讓格蘭姆耶有了幾分親近,陸斯恩同樣用一種略帶親密的語調,展示他的決心和誠意。

    「我很高興凱萊兒和羅秀有一名天使的保護,但你應該先證明你是一名天使,就如同剛才那位傳諭的奉遺天使一般。」格蘭姆耶站直身體,放下沉重的權杖,輕聲道:「如果你是從十六年前就開始執行神諭,我有許多疑問需要你來解答。」

    「聖格蘭姆耶宗座大長老,我只是執行神諭。」陸斯恩還是那種似乎永遠也看不清楚深淺的笑容。

    「請原諒,我對神諭沒有半分不敬。但聖伯多祿奉始祖命令建立聖伯多祿國時,尚且有對始祖的三問。在始祖第一遭難時,聖格吉爾對二次雞鳴的神罰降臨時間也有過三問,即使知道始祖終將無禍,他依然流淚。持神威者聖席巴斯汀,奉命斬殺巨鱷時,也曾憂心,問始祖他的力量何來。」格蘭姆耶蒼老的容貌上有著虔誠的自責,他並未因為陸斯恩是克莉絲汀夫人養育長大的孩子而心生輕視,對方是天使,年齡,資歷,聲望,名譽只是凡俗間的羈絆。

    「神傳諭他的僕人,聖格吉爾的後裔格蘭姆耶建立新的教廷,我依然有些憂心,如果不解決這些疑惑,我無法全身投入執行神諭。」格蘭姆耶用他那略顯滄桑的聲音低聲說道,「我想知道我能知道的,我也要知道執行神諭所必須知道的。」

    陸斯恩考慮了一下,似乎在慎重地考慮,他無法預料格蘭姆耶所要知道的到底是什麼,但他更想從格蘭姆耶口中得知他想要知道的。

    例如,克莉絲汀夫人小腹上的聖鑰標記,紗麥菲爾解答了這個標記的象徵意義,卻沒有解答出這個標記為什麼會出現在克莉絲汀夫人的小腹上。

    他也想知道,為什麼當他和克莉絲汀夫人的契約生效,羅秀的心臟完全屬於他時,這顆心臟會帶給他使用神術的能力,而且是最純粹神聖,堪比聖徒的那種靈力。

    或者可以從格蘭姆耶口中得知一些端倪,他是歐德修凡克家族的宗座大長老,總不會對孫女身上的奇異標記不聞不問。

    更何況,歐德修凡克家族和烈金雷諾特家族雖然算得上門第相當,但是為什麼會締結這次聯姻,而聯姻前修斯坦尼頓為什麼會進入烈金雷諾特家族的核心,成為這個淡金色馬蹄徽章家族的管家,甚至成為了一名將軍。

    簡簡單單地認為只是歐德修凡克家族伸展觸手的政治手段,有這種想法的人,一定不是個合格的政客,也不是個虔誠的信徒。

    政治和宗教是一對孿生兄弟,他們都會為某些強大到超越俗世的存在而服務。烈金雷諾特,歐德修凡克,這樣的聯姻有著明顯的政治和宗教擁抱的味道,為了什麼而擁抱?

    格蘭姆耶想從陸斯恩口中探知一些東西,他卻不知道陸斯恩想從他口中得知更多。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11 12:31
第三十四章 男子,身負十二翼
    格蘭姆耶乾枯的嘴唇動了一下,他那似乎隨時都可以被歲月累積的腐朽摧殘的身軀,竟然可以輕鬆地舉起沉重的聖鑰權杖。

    「陸斯恩……我暫時可以這樣稱呼你。如果你不是天使,你將在聖格吉爾島上成為一名真正的苦修士,每日陪伴我苦修。」格蘭姆耶接著道:「如果你是一名真正的天使,我會為我的猜疑道歉。」

    格蘭姆耶想要知道的事情,無一不是連宗教裁判所裡封印的秘典也無法解答的事情,除了來自天國的天使,格蘭姆耶不知道還有誰可以向他解答。

    或者傳說中用《死海文書》和《刀忒之書》召喚出的一些惡魔可以用占卜術解答,但那絕對不是一名宗座大長老會做的事情。

    格蘭姆耶即使是神棍,但也絕不會成為一名瀆神者。

    陸斯恩微笑著,並不擔心。格蘭姆耶含蓄地告訴他,如果陸斯恩無法證實他的天使身份,格蘭姆耶會將他永遠留在聖格吉爾島,因為那位奉遺天使的神諭,不能再讓一個無法確定身份的神秘人物知曉。

    揮舞著羽翼的不一定是天使,但天使必然有一對華美的羽翼,而格蘭姆耶更需要看到一對聖潔純白的羽翼,不是墮天使那散發著陰暗頹廢氣息的黑暗羽翼。

    如果陸斯恩伸展出一對黑暗羽翼,不需要懷疑,這位宗座大長老會將歷代歐德修凡克家族神威強者留下的法器都使出來潔淨陸斯恩邪惡墮落的靈魂。

    羽翼,這是最簡單地證明方法。就像沙芭絲蒂安那樣,陸斯恩的右手接過手杖,做了個無所謂的姿勢。

    格蘭姆耶點了點頭,徑直走向西面的牆壁。

    陸斯恩跟在他身後,西面的牆壁是這座教堂裡最具有宗教色彩的地方,在小心粉刷過的牆壁下方,釘著一幅巨大的油畫,畫面上的色彩雖然黯淡,但是依稀可以看出這是記載一名十二翼天使因為墮落而被打入火海地場面。

    油畫的風格非常飄逸朦朧。除了能夠數清楚十二翼以外,要從其他地方判斷這名天使是墮天使的哪一名都很困難。除了紗麥菲爾的雙色十四翼,其他如路西菲爾,薩麥爾,阿撒茲勒,桑楊沙,沙利葉等都是十二翼的熾愛天使,即使具備創世天使的榮光,也只有十二翼。要從羽翼的數量來判斷這是誰完全沒有可能,也不能因為是火海就聯想到阿撒茲勒。事實上在許多藝術家的渲染加工中,絕大多數墮天使的下場如果不是墮入地獄就是被描繪成遭受投身末日火焰焚燒。

    格蘭姆耶可沒有說做這幅油畫的畫家沒有受到這種宗教藝術加工地影響,也許這畫的就是阿撒茲勒,也許這只是代表著墮天使叛變後遭受的懲罰。

    格蘭姆耶回頭看了一眼陸斯恩,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站在油畫前。

    陸斯恩仔細地打量著油畫,這顯然不是油畫名家的作品,筆法既不銳利也不柔和,許多色彩和線條的搭配更沒有值得稱道的地方,堪稱平庸。

    最讓陸斯恩注意的是油畫的右首用白色的顏料寫著幾行《日經》中的句子。前幾行都是用法蘭文字,最後一行卻是一種絕不應該出現在多米尼克大陸地符文。

    「聖哉,聖哉,聖哉,萬眾之王,昔在今在永在的全能者。」陸斯恩輕聲誦讀著。這是神巡視天國時。圍繞在他寶座周圍的熾愛天使必須口誦的讚美詞,這種符文會被銘刻在火焰聖扇與寶座基底上。

    格蘭姆耶端正肅穆地跟著誦讀,他的聲音中更有一種類似於吟唱神術時的神聖感覺。

    陸斯恩眼前地油畫上綻開了一條條裂痕,這些裂痕彷彿被火焰灼燒之後露出黑焦地邊線,捲縮著化成看不見的灰燼。

    整幅油畫似乎被燃燒殆盡,再也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只見牆壁上留下的是一扇燃燒著火焰的大門,猛烈的火焰並沒有逃逸出油畫框限定的範圍。整齊地貼服著牆壁。彷彿那只是鏡子裡的影子。格蘭姆耶伸出枯如乾柴的手臂,伸進了火焰大門。他地神情莊重:「這是撒格瑞斯大門,涅菲利密巨人之首,阿撒茲勒地兒子撒格瑞斯留下的大地裂痕,他在阿撒茲勒被囚禁之後,有一段時間裡瘋狂地撕裂大地尋找阿撒茲勒地下落,他肆無忌憚地釋放出地底的火焰,使多米尼克大陸留下了眾多火山,聖格吉爾島就是其中之一。」

    陸斯恩點了點頭,一副完全不在乎阿撒茲勒是否就在聖格吉爾島的樣子,或者說是一副讓格蘭姆耶理解為他知道阿撒茲勒下落的樣子。

    「聖格吉爾島末日火山的裂痕無法修補,而這條裂痕……」格蘭姆耶欲言又止,收回手臂,「我們進去看看吧,或者你可以在這裡證明自己,並且為我解答一個疑惑。這個問題困擾了我數十年,甚至讓我放棄了聖伯多祿國的教皇寶座。」

    陸斯恩看著這個以傳道者自居的老人,不可否認他看穿了俗世的許多繁華,但放棄教皇寶座,這種魄力已經讓他完全無愧於聖徒的神袍。

    陸斯恩並不懷疑格蘭姆耶有機會坐上教皇的位置,這個老人沒有必要如此虛榮地賣弄,只能說明格蘭姆耶的這個疑惑,已經讓他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糾結,不解決這個疑惑,他甚至無法繼續以一個傳道者的姿態來代表歐德修凡克家族「神說:你不要害怕,因為我會救贖你。我曾題你的名召你,你屬於我。你從水中經過,我必與你同在。你渡過江河。水必不漫過你。你從火中行過,必不被燒,火焰也不在你身上。因為我是你的神,是無上的聖者你地救主。」格蘭姆耶唸誦著經文,向燃燒著火焰的牆壁裡邁了進去,他的身影彷彿瞬間被火焰焚燒殆盡,完全地消失了。

    陸斯恩微微一笑,他沒有誦讀經文,只是揮舞著手杖。牆壁彷彿被他劈開,火焰被直接地驅散,一條裂痕出現在他眼前,他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他看到了格蘭姆耶聖徒神袍背後巨大的聖三角形標記。

    在通過桫欏手杖可以感知到的空間範圍裡,陸斯恩暢通無阻,他甚至可以徒手撕裂空間,直接將班克羅夫特以違反基本空間原理的方式揪出來,他也不會被這個格蘭姆耶口中撒格瑞斯大門通往的空間所阻擋。

    陸斯恩沒有聽過祈禱和神術,舉手抬足似乎操縱著空間的氣魄的直接方法讓格蘭姆耶小小地吃驚了一下。不過既然想到對方是天使,或者說冒充天使,總會有著不為常人所知地能力,倒也釋然了,看了一眼陸斯恩手杖上隱秘處雕刻的符文字,似乎是和原先油畫上的符文字一模一樣的內容,格蘭姆耶對陸斯恩的天使身份更加信了幾分。

    如果不是顏色讓人無法混淆,這一定會讓人認為是最燦爛的雪花,如今因為那炙熱的氣息,緋紅的顏色。只能稱呼為火花----漫天的火花降臨,這裡完全是一個火的世界。

    穿過撒格瑞斯大門,左右高大地岩石雕刻著奇特的人像,巨大的身影,糾結的肌肉,不成比例的強壯手臂。還有那可怖的臉孔。這樣的人像石柱形成了撒格瑞斯大門的左右立柱。

    儘管涅菲密利巨人被天國定義為惡魔,是非人非天使的存在,但這種粗獷的石雕風格也過於醜化了涅菲密利巨人,這大概是歐德修凡克家族苦修士們地作品,這個家族素來沒有請匠人的習慣,整個聖格吉爾島上的一切都是由苦修士們親手完成,也包括了這個撒格瑞斯大門之後的空間。

    火花飛舞,飄落在陸斯恩的頭髮上。居然像雪花消融一般寂寥無聲地消失了。那些飛濺在陸斯恩身體上的火花,或者繼續燃燒著。或者又被風吹散,這一切都表明了,它們和雪花地區別僅僅就在於會發熱。

    足足十人才能合抱地粗大石柱,很容易就讓陸斯恩想起了桫欏聖殿的七十二魔神柱,但眼前這種支撐起整個空間的巨大石柱卻只有兩根,上邊流淌著或如流水,或半凝固的岩漿,幾根不知名金屬鍛造的鐵鎖鏈固定著石柱的根基,前方是同樣散發著炙熱氣息的數十階階梯。

    階梯之上,有被無數火花繚繞包圍的寶座,巨大地寶座似乎並非為人類設計,僅僅只是彰顯一種威嚴,從下仰望,也確實能帶給人一種震懾和崇高地壓抑感。

    陸斯恩回望了一眼,撒格瑞斯大門孤零零地峙立著,它的身後並不是聖格吉爾教堂地牆壁,而是一片虛空的火海,抬頭順著彷彿撐起一片天地的岩漿石柱,可見天頂一座時刻噴發著岩漿和黑色灰燼的火山,大概是這個空間裡濃烈的炎熱最終的源頭。

    格蘭姆耶站在階梯之下,靜靜地看著打量四周的陸斯恩。

    「第一次來,彷彿觀景的遊人,看到什麼都有一種想要感嘆的情景。你應該知道,在天國並沒有這種夾雜在囚牢的威嚴和地獄的恐怖感覺之中的景象,白月之地蒼涼雄渾,流放之地空曠幽深,都是完全迥異的風景。」陸斯恩微笑著,邁著悠閒的步子,他依然像個紳士一樣,每一步的落腳點必然與手杖前一個點齊平。

    「或者我會為你展示更加讓你驚嘆的風景。」格蘭姆耶雙手握著權杖,端正立於胸前,重重地將權杖底部的尖底插入了地面。

    陸斯恩止住了腳步,他看見聖鑰權杖的尖底在插入地面後,周圍裂開了一條條蛛網般碎落的裂痕,這些裂痕密密麻麻地蔓延開來,甚至到了陸斯恩的腳底下,但仔細看去,這些裂痕更像一種紋飾,只是分佈在地的表面,並沒有讓地真正地裂開。

    「鏡像。大預言術。」格蘭姆耶的臉龐被聖鑰權杖地杖頂遮擋住,看不到他的臉龐,卻可以從聲音中聽到一種雄渾的力量感,這種感覺更應該出現在一個強壯青年說話的時候,而不是一個乾枯的老者,苦修士苦修的成果不只是強大的精神和靈力,還有同樣讓人驚駭的肉體力量。

    陸斯恩靜靜地看著格蘭姆耶施展大預言術,這種據說可以讓人類看到未來的神術,堪稱禁忌。在教義裡。只有神才能夠知曉過去和未來,所以教廷對於多米尼克大陸眾多所謂占卜師從來都是嚴厲地打擊,至於那些號稱和惡魔簽訂契約,借用惡魔的力量知曉未來的占卜師,更是會被守日者以最快的速度邀請去享受火刑。眾多隱秘的異端宗教組織,也會以預知未來吸引教眾,他們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展示他們預知的能力,最普遍就是用一個水晶球,占卜者透過水晶球透視被占卜者的未來,經常可以看到被占卜者的厄運。然後占卜者要求被占卜者加入他們的組織,就可以避免厄運,當然前提是被占卜者必須將他所有地財產上繳,有時候甚至包括他的妻子和情人。

    這種占卜者的預知未來,如果能夠理智地分析一下,就知道這只是一種拙劣的騙術。

    多米尼克大陸只有兩個人在說能夠預知未來時,沒有誰不會慎重地認可。

    一位自然是神之代言人,聖伯多祿國教皇。另一位就是歐德修凡克家族的宗座大長老,人類可以使用的最高級別神術---大預言術,只有這兩個人有掌握的資格。

    以聖鑰權杖尖底為中心。一輪輪聖光環繞流淌,從格蘭姆耶的位置上走出一個閃爍金光的聖徒身影,身穿聖徒神袍的聖伯多祿,如果不是那張更加威嚴神聖地臉龐,很容易就讓人產生他是格蘭姆耶放大後的影像。

    聖伯多祿的嘴唇張合,留下如同天籟般的經文繚繞。他的每一步都留下一圈蕩漾的聖光。如同走在夕陽西下地海面上,隨著他離開格蘭姆耶地距離越遠,他的身影越發單薄,在接近陸斯恩的時候完全消散。

    在聖伯多祿之後的還有聖格吉爾的影像,以同樣的姿態和表情,往不同的方向走去,之後是巴薩羅姆二世,一直到十二聖徒最後一個的聖席巴斯汀。十二個聖徒十二個方向。在撒格瑞斯大門附近留下十二段不同地經文。格蘭姆耶高高地舉起聖鑰權杖,這些經文聚集在權杖頂部。纏繞著如同漩渦,格蘭姆耶地額頭上滴下大點的汗珠,但他依然毫不費力地揮舞著沉重地權杖,纏繞著的經文漸漸模糊,幻化成一片金光,似乎再也無法聚集在權杖頂部,隨著格蘭姆耶一聲吟唱,這道金色的光芒落在了陸斯恩的眼前,形成一面如同雲周大陸最高工藝精製的水磨銅鏡。

    「這不是大預言術,只是一個鏡像。很多年前我第一次施展大預言術時留下的鏡像,我一直在期待著它實現。」即使只是大預言術留下的鏡像,格蘭姆耶想要重現,依然非常艱辛,很難想像施展真正的大預言術,會耗費格蘭姆耶多少靈力,精力和體力。

    陸斯恩看著裡邊記錄著格蘭姆耶大預言術留下的鏡像,有些難以置信的驚訝,這種驚訝並非是他想要留給格蘭姆耶的印象,而是發自內心的真實感覺。

    他看到了自己。

    人們很少能看到自己的背影,但一旦見到,通常都能分辨出那是自己。陸斯恩就是這樣的感覺,鏡像裡的黑衣男子背對著他,筆挺的禮服,修長如矛挺拔的身體,還有整齊順發的發絲,最重要的是那根黑色的手杖,這是陸斯恩自認為最顯目的標記。

    更顯目的是,鏡像中的男子,身負十二翼,流光溢彩,神聖榮耀。

    「當凱萊兒出生時,她就身負聖鑰標記。我無法得知這個標記為什麼會出現在她身上,象徵著什麼……我只好勉力施展了一次大預言術,結果我只看到了這個鏡像,似乎是你的背影。」格蘭姆耶並不深邃的目光中有了一種近乎癲狂的狂態:「你身負十二翼?這是創世天使的權能象徵,熾愛天使的榮光!如果你身負十二翼,一定能告訴我,凱萊兒和聖母利維雅的關係!」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13 00:11
第三十五章 真正的大預言術

    那日要向撒旦們宣戰,海浪分開,露出深淵地獄,人若望地底,只見黑暗匍匐,光明在雲中漸漸昏暗,當桫欏聖殿崩塌的那年,神坐在高高的寶座上,他雲霞製作的衣裳垂下,遮滿了聖殿。他的周圍有熾愛天使侍立,各有十二翼,四翼垂於髮髻,四翼遮住身體,四翼飛翔,他們彼此呼喊說,聖哉,聖哉,聖哉,萬眾之王,昔在,今在,永在的全能者,他的榮光充滿全地。呼喊的聲音,天國的根基震動,聖殿充滿了煙雲。

    ----《月經-先知書》第六章

    《月經-先知書》記載了天國和地獄七戰之後,萬眾之王的神接受熾愛天使們讚美權能的景象,通過一位先知的視角描寫最高階天使,侍立神寶座的十二翼天使們的模樣,然而《日經》和《月經》終究不是文學作品,更不是奧斯瓦爾多和蒙扎忒等人玩弄文字的對象,流傳千百年來,書中的內容依然樸素無華,對於十二翼天使的敘述描寫,再詳細也就止於此了。

    多米尼克大陸上的藝術家們卻充分發揮了他們的想像力,根據教義經文中簡單的描寫擴展,他們的作品中,細緻地為人類展現出了天使的容貌,羽翼的華美,和威能的強大,教廷也非常樂意藝術家們美化天使,著名大教堂如額蒂菲斯,聖索菲亞,聖伯多祿,奧古斯汀等等的穹頂,彩窗,壁畫無一不是名家作品,米迦勒。拉斐爾,加百列,拉結爾等天使的形象美倫美化,讓信徒們在教廷裡禱告時,無不心生敬仰,虔誠懺悔。

    事實上,除了歷任教皇留下的日記和手札會留下語焉不詳地文字,可以找到天使降臨的痕跡以外,多米尼克大陸上那些宣稱見過天使的。基本上都可以肯定是謊言和騙局,曾經的一個異端組織原罪教就以潔淨天使的幌子招攬入教,以潔淨身體為由,為所謂的教祖大人和一眾參與其中的權貴們尋求淫樂。

    天使在信徒們的心目中地位崇高,又是如此神秘,所以即使是教皇格列高力七世也對沙芭絲蒂安寄託了最多的信任和期待,一位奉遺天使尚且可以讓神之代言人格列高力七世在合符利益地時候奉若真理,更不用說一位熾愛天使了。

    傳道者格蘭姆耶,因為沒有格列高力七世那種俗世權威至高的野心,尚且可以對奉遺天使的降臨保持寧靜自然的心態。但是如果面對他的是一位熾愛天使呢?

    神是如此的遙遠,如此的偉大,凡人即使仰望也看不到他聖殿上的紋飾,他寶座的巍峨。而侍立神前的熾愛天使們,享受著「神之強者,與神相似者,神之右手」這樣地稱號,他們對於一個虔誠信徒的意義,並不亞於神。格蘭姆耶的敬畏,也有著一種建立在實力上的底線。在這種底線之上,才能夠讓這位宗座大長老拜服。

    格蘭姆耶第一次大預言術留下的鏡像,就是一位十二翼天使,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期待著這位十二翼天使的降臨。

    他的目光癲狂,這是一種宗教狂熱者經常會出現的目光,處於格蘭姆耶這個位置上。居然還沒有像格列高力七世那樣將宗教當成手握權柄的底氣。實在讓人驚訝。

    格蘭姆耶以傳道為首任,這讓陸斯恩似乎非常欣賞,這樣的格蘭姆耶大概不會在乎聖格吉爾教廷地宗座被稱為牧師而不是教皇,這位依然狂熱信仰的傳道者也不會硬要將神權凌駕於王權之上。

    在格蘭姆耶透過鏡像期待,惶恐,擔憂地看著陸斯恩時,陸斯恩也在看著鏡像中男子的背影。

    男子,身負十二翼。流光溢彩。神聖榮耀。

    他吸引了陸斯恩的全部目光,陸斯恩此時心情的複雜程度不亞於格蘭姆耶。

    一個能夠建立時空原點。以軌跡和坐標標註一切的桫欏聖殿主人,當然十分清楚大預言術地本質。

    以某個時間和空間為原點,大預言術就是讓施術人能夠看到在這個原點出發地一條軌跡,在特定時間裡會出現的一段軌跡。

    這也就意味著,當格蘭姆耶施展大預言術時,就已經存在了一個桫欏聖殿主人時空原點類似的坐標空間,從這個坐標空間的原點,到如今陸斯恩站在這裡,其中的軌跡----即所經歷過的歲月,時空,歷史,一切事件都已經早在原點時就已經設定好了。

    彷彿陸斯恩從那時候起,就按著某個坐標空間的軌跡行走。

    這很容易就讓人產生一種,無論他做什麼,想什麼,都是早已經被設定好的感覺,無力反抗,掙扎,一切個人地奮鬥都必須歸於命運。

    宿命論,天命論,大概就是建立在這種情況下。

    知過去,知未來,無所不知,昔在,今在,永在地全能者,陸斯恩的嘴角綻放出燦爛地笑容,宿命,天命?還真是符合神意志的說法。

    格蘭姆耶看著陸斯恩那種有著明顯嘲諷和不以為然的笑容,不明所以。

    但確實給了格蘭姆耶高深莫測的感覺,只有高高在上的熾愛天使,才會對堪稱「神的能力」的大預言術在人類施展時,有資格露出這樣的表情。

    「聆聽訓誡。」格蘭姆耶收斂起那份癲狂,有了一份真正的謙卑,因為除了陸斯恩沒有展現出十二翼,鏡像中那火焰滔天的背景,男子的背影,所站立的方位,和現在的陸斯恩完全不差分毫。

    他覺得陸斯恩此時如果張開背後的十二翼,那一定是很自然的事情,格蘭姆耶會震撼。會拜服,會崇敬,但絕不會驚訝。

    火鳳仙烈焰飄揚,炙熱地岩漿流淌著,恍如《月經》中記載的囚禁阿撒茲勒的火海,散發著炎浪的階梯,通往巨大的王座,身負十二翼的黑衣男子,站在擎天立柱之前。手握著桫欏手杖,靜靜地巡視。

    他突然回過頭來,面對著陸斯恩。

    一模一樣的俊美臉孔,同樣一絲不苟的禮服,通順柔直的黑髮,狹長地眼角,筆挺的鼻子,略尖的下巴,沒有那份尖下巴常具備的刻薄,唇角勾起的笑意。同樣的燦爛,同樣的帶著些許隱藏在優雅風度下的嘲諷。

    他直勾勾地盯著陸斯恩,然後露出一個唇角翹起的更加誇張的弧度,典型地貴族笑容帶上了一份詭異和邪魅。

    陸斯恩出乎意料地舉起桫欏手杖,輕鬆地擊破了鏡像,璀璨的金光如真正的鏡子一般片片碎裂,發出清脆的聲音,跌落在地,每一塊金光上都閃耀著那個詭異和邪魅的唇角,然後迅速地斂去消失。

    如果不是教廷的黑暗祭典。陸斯恩不會來聖格吉爾島。如果不是安德烈公爵和克莉絲汀夫人的婚姻問題,陸斯恩不會去赫伯肯黑得港灣,不會去拿馬格斯•唐的贈禮,便不會在第二天乘坐司盾列號,不會認識歌萊蒂斯。

    沒有歌萊蒂斯,陸斯恩不會在末日火山臨時起意去見契約空間裡的阿撒茲勒。不去見阿撒茲勒。陸斯恩不可能擁有展開十二翼的能力。

    現在地陸斯恩。確實如鏡像中所顯示的那樣,可以以熾天使的外形出現在格蘭姆耶的眼前。然而這許許多多的如果,甚至包括安德烈公爵在遠東次大陸遭遇雲秦帝國的艦隊,一環扣一環,缺少任何一節,陸斯恩都不可能以鏡像中地姿態出現。

    這果然就是一條設定好了地軌跡,一路走來,呈現出格蘭姆耶在克莉絲汀夫人出生時就看到的坐標鏡像。

    最關鍵的是。這條軌跡。是由誰來設定,出現了偏差。又是誰來糾正,是桫欏聖殿主人,還是那位神?

    桫欏聖殿主人在十七年前設定的契約空間具備糾正軌跡的力量,但克莉絲汀夫人誕生時遠遠超過了十七年前,這樣的思維下,陸斯恩或者會理所當然地認為是那位知過去未來的神在操縱這條軌跡。

    「我不是你,我只知過去,不知現在和未來。也沒有辦法像你一樣,設立時空原點之後,可以撥亂軌跡。」阿撒茲勒和陸斯恩如是說,很顯然,知過去現在未來的還有桫欏聖殿主人,或者說契約空間裡地那位桫欏聖殿主人,不只能夠操縱現在和未來,也未必不會去修正過去,例如克莉絲汀夫人誕生時地一些事情,包括她的婚事和格蘭姆耶地大預言術鏡像。

    真相撲朔迷離,在一個有強大的存在可以改變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世界來,可以說永遠沒有真相,唯一不變的永恆,大概就是這種強大存在的意志,只有他認可的真相,才是真相。

    格蘭姆耶想要探知克莉絲汀夫人身體上聖鑰標記的真相,陸斯恩卻要知道操縱這條軌跡的意志。

    是神,還是過去,現在,和未來的陸斯恩,抑或稱為桫欏聖殿主人?

    陸斯恩破壞掉了鏡像,格蘭姆耶沒有去猜測這個動作背後的意義,他只是看著陸斯恩,靜靜地等待,他等待的太久了,在揭曉答案的這一刻,他期待過,癲狂過,現在已經平靜。

    沉默良久,陸斯恩狹長的眼線中挑起一絲戲謔和顯而易見的嘲諷,「格蘭姆耶,你的大預言術並非真正的可以看到未來。」

    他沒有再稱呼格蘭姆耶宗座大長老,而是一種帶著優越感和俯瞰的語調,就像西里爾區的大貴族們談起佛吉爾七區時一樣。

    「這是對聖格吉爾的侮辱嗎?」格蘭姆耶有些生氣地說道,此時的老人並沒有顯露出合符他身份地位的城府與隱忍,而是直截了當地反駁:「格列高力七世的大預言術來自聖伯多祿的傳承,而我的大預言術,也是來自聖格吉爾地傳承。這不是簡單的使用靈力就可以施展的神術,這是連天使都無法掌握的神術,這是神賜給始祖,始祖賦予聖徒的獨特力量!」

    「對我來說,陸斯恩,沒有什麼比大預言術更能代表我應該作為一個虔誠的傳道者,而且有信心有資格傳道的證明了。」格蘭姆耶竭力讓陸斯恩懂得大預言術的重要性和神聖,他差點就沒有說即使是熾愛天使也無法掌握大預言術,雖然他認為事實就是如此。

    「你的大預言術只能看到你可以看到地。那是一種被修正,被更改後的軌跡重現,最原始的真相你無法得知。真正的大預言術是一種對神意志的領悟,而不是呈現出一種鏡像。鏡像只是表面現象,透過這種表面現象,看到其中的本質----其中體現出來的神的意志,這才是真正的大預言術。」陸斯恩不去看格蘭姆耶,只是漠然地解釋,人類的眼光總是有侷限性,即使是站在格蘭姆耶這個高度。也無法像陸斯恩一樣,將親眼看到地一切擊碎,只重視擊碎後留下的痕跡。

    人類需要他們的眼睛來證明,而陸斯恩不需要,他只相信自己的意志。

    「真正的大預言術?」格蘭姆耶下頜的花白鬍子抖動著,顯然有些激動,當他以之為聖徒格吉爾繼任者的明證被完全否定時,任何人都無法平靜下來,彷彿他一直在自我欺騙著,生活在虛幻的榮譽和堅持中。

    「天使無法掌握人類的大預言術。因為他們能夠施展真正的大預言術,領悟神地意志。」陸斯恩略帶炫耀----這種炫耀此時讓格蘭姆耶如此難受,因為格蘭姆耶向來不認為自己比天使更遠離神的意志,陸斯恩嘴角啜著笑,「你是想要見識我的十二翼,還是真正的大預言術?」

    格蘭姆耶動搖了。真正的大預言術。那是什麼?如果說真正的大預言術才能夠領悟神地意志,那麼自己地大預言術,有什麼意義?自己看到的,又有什麼意義?

    「我願意為你解惑。我為什麼說你的大預言術只能看到你可以看到的,那是掩蓋原始真相的一種表面鏡像。透過你的大預言術,你毫無疑問地確認,你會見到一個十二翼的天使,是這樣嗎?」陸斯恩耐心地誘導著。一個年輕人以這種語氣和一個老者說話非常不合適。但現在卻讓格蘭姆耶感覺非常自然。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他覺得自己就像幼年時接受父親苦修訓誡時一樣。「只要你可以確定你見到的是熾愛天使。至於他有沒有展開他華美流光溢彩地羽翼,這就不重要了,是嗎?一位熾愛天使之所以高高在上,無限尊榮,並不是因為他地十二翼,而在於他最近神,最能領悟神的意志,不是嗎?」陸斯恩反問著格蘭姆耶,他地反問毫無紕漏,也不允許一個視神至高的虔誠信徒反駁。

    格蘭姆耶想起陸斯恩所說的本質和表象的區別,又點了點頭。

    「如果我現在可以向你證明我是天使,卻不是通過展開十二翼的方法來證明,這是不是就說明你的大預言術看到的鏡像,沒有讓你看到真正的未來?很顯然,大預言術昭示了你會見到熾愛天使,卻沒有如它所昭示的那樣看到十二翼……這樣的大預言術,難道我對它的批判有過分和可以認為是對聖格吉爾侮辱的地方嗎?」陸斯恩輕聲笑著,他看到格蘭姆耶的額頭上有了更多的汗水,不過都是冷汗。

    格蘭姆耶搖搖頭,他那睿智和充滿傳道信仰的意識裡一片混亂。

    陸斯恩也搖搖頭,他在契約空間裡向阿撒茲勒解釋了墮天使為了驕傲和自由的戰爭終究失敗了,而阿撒茲勒的下場就是被囚禁在某個火焰囚牢裡。契約空間的阿撒茲勒選擇了和陸斯恩融合,這將給陸斯恩一種有限使用的力量。展開十二翼,在有限的時間裡獲得「神之強者」阿撒茲勒完全等同的力量和位階,這就是融合後帶給陸斯恩的好處,作為交易陸斯恩需要解救出被囚禁的阿撒茲勒本體。

    同時陸斯恩也掌握了召喚和控制涅菲密利巨人的方法,要從極有可能是獨立的空間裡撕裂大地壁壘,離不開涅菲密利巨人。

    陸斯恩並不將重新恢復威能地希望寄託於阿撒茲勒送給他的那有限的力量使用時間。他也不打算珍惜這種力量,他原計劃就在格蘭姆耶眼前使用,讓他相信自己是十二翼的熾愛天使,將像始祖幫助聖伯多祿建立教廷一樣幫助他建立一個新的聖格吉爾教廷。

    只是無論是陸斯恩和契約空間阿撒茲勒的融合,還是他的這些打算,似乎都已經落在某個在時間原點操控一切的存在的掌握中,這讓陸斯恩非常不悅。

    他永遠是如此驕傲,不屑於按照既定地軌跡走下去,哪怕這條軌跡是過去的他。或者未來的他設定好,最完美地讓他恢復原始的崇高和權能的軌跡。

    他要走他現在的路,所以他再次毫不猶豫地打亂了預定的軌跡,讓大預言術成為他口中「並非真正地看到未來」的表象。

    「神也好,十七年前的桫欏聖殿主人也罷,只怕他們都無法想像,我現在將什麼看得最重要。」陸斯恩閉著眼睛,微微抖動的眼簾和睫毛上都洋溢著無可抑制地溫柔味道,「你們所看重的,我不再注目。我所在乎的,你們已經忘記。」

    「我所擁有的,所守護的,凌駕於你們的意志之上。」陸斯恩睜開眼睛,睜眼閉眼間,他的笑容讓格蘭姆耶恍惚難懂。

    格蘭姆耶像迷途的羔羊,他期盼著陸斯恩為他指引方向,他走向撒格瑞斯大門,又走向階梯,沿著蒸騰出熱氣的階梯走到巨大的王座前。又皺著眉頭走向陸斯恩。

    「你可以是一個傳道者,也可以是一個牧羊者。羔羊會迷茫與道,因為有邪靈引誘,這時候需要牧羊者地牧羊鞭和犬來驅趕羔羊。」陸斯恩的手掌搭在格蘭姆耶的聖鑰權杖上,「所以你在傳道的時候,不要忘記自己還需要肩負一個牧羊者的重任。只是傳道永遠是你的第一要務。讓羔羊自己領悟道,才能讓他們在最終信仰神得救。」

    「信仰神,不要動搖,只信仰神。你要相信,始祖領地是神地道,聖徒悟的是神得道。他們不是知過去,現在,未來的全知。只有神。才是今在。昔在,永在的全在者。始祖給你的傳道者旨意。聖徒給你的傳道權杖,都不如領悟神的意志。所以聖格吉爾傳承的大預言術無法讓你領悟神地意志,你也不能為此而迷茫,而迷途……只要你領悟了神地意志,遵從神諭,替神傳道,代神放牧,你終究會成為一名站在天國之上,和聖格吉爾座談的真正聖徒。」陸斯恩用輕鬆而自然地態度,微妙地引導著格蘭姆耶,他的每一句話都合情合理,都讓虔誠的信徒無可反駁,都讓迷途的格蘭姆耶如同看到了新的希望。

    「領悟神的意志,我的大預言術……如果我相信你是一名熾愛天使,你卻沒有展現十二翼,那就說明我的大預言術無法領悟神的意志。我不能相信你是一名熾愛天使,你沒有十二翼,我不會相信……」格蘭姆耶重複著,那種癲狂的神態再次出現,陸斯恩的這番話太符合邏輯,完美地擊潰了格蘭姆耶固有的執念,格蘭姆耶卻找不到反駁的地方,他的腦海裡一片混亂,「可是如果你不是熾愛天使,我的大預言術留下的鏡像又是什麼?他分明就是你……你就是熾愛天使,可我不能相信。我不相信我的大預言術,那我相信什麼?我應該相信你的話,對,我只要領悟神的意志,遵從神諭……」

    格蘭姆耶的花白鬍子在火花中亂舞,他鼓起的眼睛裡滿是血絲,他的鼻孔張開噴著炙熱的氣息,他的喉嚨朝著血色的天空嘶喊,他手中的聖鑰權杖在抖動,他的身軀搖搖欲墜,歐德修凡克家族宗座大長老,聖徒神袍的繼承者,此時已經近乎瘋癲。

    「可憐的老人,這就是宗教的罪,信仰的罪。」陸斯恩唏噓著,他不能再讓這種宗教信仰折磨可憐的老人了,他輕聲唸誦著《日經-箴言》。

    寧靜祥和的天籟從天國中傳來,穿透了這炙熱的世界,圍繞著格蘭姆耶。驅散了他周圍地燥亂氣息,一道道聖光如清泉般傾瀉而下,讓格蘭姆耶癲狂的神態漸漸淨化離去,他華美的聖袍和蒼老的面容增添了幾分聖潔,陣陣的光暈中夾雜著教義經文的光符文字,悲天憫人的吟頌聲音在這些文字中跳躍激盪著,如細細的銀絲纏繞著格蘭姆耶,將擾亂他的一切煩憂牽絆攪碎成光亮地碎片。

    格蘭姆耶的身前一聲清脆的碎裂聲,猶如陸斯恩擊碎大預言術的鏡像一般。沐浴著神聖榮光的格蘭姆耶恢復了平靜,他沉穩地握著聖鑰權杖,走向陸斯恩,躬身拜倒。

    「你已經明白了,你是為神傳道牧羊,而不是為聖格吉爾。你將獲得和聖格吉爾座談的地位,這不是一種榮光,只是你的未來。」陸斯恩微微俯下身體,一手握著桫欏手杖放在後腰,一手輕輕地拉起格蘭姆耶。像接受效忠的君王般,用恩賜的語氣告訴格蘭姆耶:「我將為你展示真正的大預言術。」

    儘管被陸斯恩唸誦箴言沉靜心靈,但聽到陸斯恩為他展示真正地大預言術,依然讓格蘭姆耶有些激動,能夠領悟神的意志,而不是教義中的意志,大概是每個虔誠信徒最奢侈的夢想。

    陸斯恩握著桫欏手杖,高高舉起,在格蘭姆耶的眼前放下,任由它自由落體。「聖哉,聖哉,聖哉,萬眾之王」的天國文字在他眼前晃成一片黑色,這種黑色瞬間充滿了格蘭姆耶的眼睛,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又彷彿被丟棄在無盡黑暗的深淵地獄中。

    然而這只是一瞬間的鏡像。他眼看著一大片地大理石地磚在他腳下一塊塊地壘出來,形成一個廣場,極遠處峙立著無數根圓柱,高聳的教堂穹頂漸漸隆起,彷彿是一座曠世宏偉的教堂的建築景象跨越了無數年的歲月,在片刻間展示出來,那地磚的拼接,立柱地峙立。穹頂地隆起。還有色彩的搭配,都被無形的手以大能力完成。恍如神蹟。

    「這是將建立在櫻蘭羅的聖格吉爾教堂,它將是聖格吉爾教派的中心教堂,它在聖格吉爾教派信徒的心目中,將和聖伯多祿教堂享受同樣尊榮的地位。而在面積和建築規模上,它都將超越聖伯多祿教堂。」陸斯恩突兀地出現在格蘭姆耶眼前,他向一個盡職的導遊為格蘭姆耶解說:「只有虔誠信仰神地加布里爾三世陛下,也只有富裕地櫻蘭羅帝國,才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建立起這座堪稱神蹟地教堂。」

    格蘭姆耶感覺到陽光的刺目,他抬頭仰望,居然發現了天空中飄蕩的雲彩和太陽,他的臉頰可以感覺到和風吹拂,還有空氣清新的味道。

    這就是真正的大預言術?格蘭姆耶施展大預言術時,只能夠在腦海裡看到一幅幅鏡像,絕不能夠像現在這樣,完全身臨其境,他覺得自己絕不是置身於畫境中,而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一個如果他領悟神的意志,按照神諭建立起一個聖格吉爾教廷後會出現的世界。

    他看著腳下的青黑色廣場,四行二百八十四根托斯卡拉式柱子上有著惟妙惟肖的聖者塑像,這種風格格蘭姆耶非常熟悉,正是巴洛克藝術之父貝爾尼尼在聖伯多祿教堂留下的曠世傑作,貝爾尼尼這位那不列斯人賦予了那些雕塑和立柱永恆的生命。貝爾尼尼已經逝去,這些立柱又是誰能夠設計的盡善盡美地體現了巴洛克藝術的風格?

    「曼努埃爾。貝爾尼尼的後代,他完美地繼承了祖先的藝術天賦,他如今是多米尼克大陸最著名的巴洛克風格建築大師,他負責廣場和立柱的設計。」陸斯恩解釋道,雖然傳道者和苦修士可能不在乎他們的教堂如何,但要和聖伯多祿教廷分庭抗禮,如果中心教堂是一座破落的,用木頭和粗石新建的教堂,無論如何在氣勢上都會輸一大截。

    聖格吉爾島上的聖格吉爾教堂自然在信徒心中地位崇高,但聖格吉爾教廷不能設立在聖格吉爾島,這個教廷必須完全在櫻蘭羅帝國的掌控下,不能讓多米尼克大陸的其他勢力染指。一個建立在任何人都可以自由進出的島嶼上的教廷,太容易被聖鑰騎士團和守日者侵入。

    除了早年前往聖伯多祿國參加一些宗座會議,處理格吉爾教派和伯多祿教派地紛爭。格蘭姆耶已經很少離開聖格吉爾島,俗世的繁華不羈於心,格蘭姆耶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掃過這座未來的聖格吉爾大教堂,他盡心地想要體味著陸斯恩施展的這個真正的大預言術裡蘊含著的神的意志。

    格蘭姆耶跟隨著陸斯恩走到教堂下的前廊,廊簷下方有十三尊雕像,最中間是始祖,左右分別是聖伯多祿和聖格吉爾等十二位聖徒。教堂大殿如同聖伯多祿教堂一樣有五扇門,陸斯恩和格蘭姆耶從每二十五年才打開一次地聖門,眼前就是瑰麗雄渾的教堂大廳。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巴洛克藝術華美極致風格的青銅華蓋,支撐它的是四根螺旋形的銅柱,站在銅柱下,讓格蘭姆耶很容易就想到了撒格瑞斯大門的立柱,華蓋前的欄桿上點燃著九十九座燭台,這裡是只有聖格吉爾教廷牧首和櫻蘭羅帝國皇帝才可以站上去的祭台。

    「到這裡來。」陸斯恩朝格蘭姆耶揮手,「這是曼努埃爾設計的聖格吉爾寶座。當然,在我和你談論這些問題時,曼努埃爾還在為處理如何推脫法蘭國王諾曼十四要求修建狩獵行宮而發愁,但在不久地將來。他會來到櫻蘭羅帝國主動擔任聖格吉爾大教廷的建築和裝飾設計師。這是神的意志,無數人在無形中領悟,一起來完成神的旨意。格蘭姆耶,你要知道,神的意志操控著整個多米尼克大陸的人們,但只有你要最明確地領悟,而不是被無形地驅趕……你才是驅趕那些人的牧羊者,也是傳道者。」

    這是一件鍍金鑲嵌著璀璨銀鑽和剔透的水晶的寶座,耀眼光芒炫目的榮耀龕置於寶座之上,象牙椅背地上方有兩個相對的小天使。一個握著打開天國大門和真理的聖鑰,一個握著牧首的三重冠。

    「這是加布里爾三世陛下將會贈送給你的寶座。坐上來,你將在這裡領悟到神的意志。」陸斯恩引導著格蘭姆耶坐上寶座。

    他握著聖鑰權杖,頭戴頂冠,身穿華美地聖徒神袍,坐在榮耀地寶座上。面對著空曠壯麗的大教堂。

    他終於明白了。教皇和傳道者的區別。

    「你領悟到了神的意志嗎?」陸斯恩仰望著格蘭姆耶,在宏大尊榮的牧首前,他是謙恭,卑微,臣服的姿態。

    格蘭姆耶閉著眼睛,他可以想像到,當這座聖格吉爾大教堂真正建成,自己坐在寶座上。數以萬計的信徒齊聚在教堂裡。拜見牧首時的虔誠敬仰,那會讓他覺得自己是一位真正地聖徒。

    「我領悟到了。我可以是一個傳道者。也可以是一個牧羊者。我需要你協助,建立一個新地聖格吉爾教廷。」格蘭姆耶的聲音有幾分激動,坐在不同地位置上,以不同的目光去感覺,他能感悟到全然不同的東西。

    這種東西可以叫慾望。

    「我為你獻上牧首寶座,一個新的教廷,你若能拒絕,你就是真正的聖徒。」陸斯恩低著頭,格蘭姆耶看不到他嘴角的冷笑,也聽不到他微帶嘲諷的聲音,「在末日火山頂看到你一身苦修士的襤褸衣衫,在教堂裡的你卻換上了全套聖徒神袍頂冠權杖,我就知道,你會領悟神的意志……我的意志。」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13 00:12
第三十六章 地之君主

    騎士們破損的鎧甲,有著沾血的慘烈,染紅的棉團丟棄,泥漿混雜著腐土被馬蹄踢得讓人惡

    從馬背上跌下的騎士,胸背的傷口讓他無力再爬起來,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棉團和泥濘的疆場。

    就如同撒格瑞斯大門後的世界,仰望天空時,就是這樣的景象。

    大片的火焰在火山頂部噴出,滾滾岩漿沸騰如奔流,咆哮嘶鳴著,蒸騰著熱氣,一往無前地淌入虛空。

    火山頂部可見三十三階階梯,階梯之上是岩石王座。

    細看岩石王座的靠背上有細細的裂痕,桫欏手杖蔓延出細若游絲的根須,順著裂痕蔓延,墨綠色的根須構造出一張恐怖而充滿憤怒的臉。

    格蘭姆耶第一次發現岩石王座上還有這樣的秘密,驚異莫名。

    「地之君主烏利爾的君主王座。看守天使首領桑楊沙和指揮官阿撒茲勒禁名之後,烏利爾取代了他們的地位,名為古利格里的看守天使們叛變了十分之九,烏利爾率領信仰堅定的剩餘看守天使,繼續守護流放之地。同時他也號稱地獄長官……罪孽深重者會被他判以火焚。」陸斯恩的手掌撫摸著熱氣繚繞的烏利爾王座,收回了桫欏手杖,那張恐怖而憤怒的臉消失了。

    天國的天使並不都是具備一張讓人驚詫激動的完美臉龐,例如阿撒茲勒就號稱天界最醜陋的天使,烏利爾是容貌最可怕的天使。

    「你知道他為什麼號稱地獄長官嗎?」陸斯恩問格蘭姆耶。

    從陸斯恩所謂地真正的大預言術未來世界中走出來。格蘭姆耶的身心受到極大的震撼,在體驗到那種穿越時間和空間,跳脫到獨立未來世界的大威能後,格蘭姆耶已經完全相信陸斯恩就是最接近神的熾愛天使了。

    格蘭姆耶不會像沙芭絲蒂安那樣將陸斯恩當成唯一信仰的父神,自己存在的意義,但在執行新建教廷的過程中,他必然會對陸斯恩言聽計從,有一份因為位階差距而產生地敬畏之心。

    「地之君主奉命看守地獄大門,將於地獄大門打開時。與其中的惡魔戰鬥。他是神派遣看守地獄大門的長官,故號稱地獄長官。」在一個熾愛天使面前,格蘭姆耶不敢直呼烏利爾的名號,他不由得猜測,眼前這位熾愛天使還有什麼樣的身份和稱號。

    「其實就是看大門的。」陸斯恩鄙夷地哼了一聲,他繞到烏利爾的君主王座之後,那裡有一扇嚴密封合的岩石大門。

    大門中央描繪著一個繁雜的神術陣法,一百四十對羽翼環繞著陣法的圓形基圖,圖案中央有聖火繚繞地太陽光芒四射,一把火焰之劍筆直地描繪在岩石大門的門縫之上。

    陸斯恩盯著這扇岩石大門看了一陣。微笑著轉過頭來,他沒有去問格蘭姆耶門後有什麼,如果用猜的,大概格蘭姆耶也會認為後邊封印著阿撒茲勒,但若要確定,格蘭姆耶也不會有把握。

    「我記得你問過我,你想知道凱萊兒……如今的克莉絲汀夫人和利維雅的關係。」這個只有歷代歐德修凡克家族宗座大長老才能打開的撒格瑞斯大門世界已經沒有更多的秘密可供探尋,陸斯恩從王座上走了下來,徑直穿過了由流淌岩漿構成的撒格瑞斯大門。

    格蘭姆耶跟在他身後,期待地看著陸斯恩。克莉絲汀身負聖鑰標記,這不只是關係著克莉絲汀的命運,還牽扯到歐德修凡克家族和烈金雷諾特家族的命運。

    「你為什麼想知道?」陸斯恩沒有回答他,反問道。

    格蘭姆耶握著聖鑰權杖,步伐穩重,他站在聖格吉爾教堂邊角。腳下是一處水坑。漏下地光線斜射著水坑,反射的陽光耀眼,讓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給人一種這個問題讓他很為難的感覺。

    陸斯恩靜靜地看著他,似乎格蘭姆耶不回答,他就不會再說話。

    剛剛經歷過未來的聖格吉爾大教堂的奢華瑰麗之旅,讓格蘭姆耶更覺得自己應該不羈於外物,苦修士最終苦修的是寂靜地心靈。為了更好地傳道。投入凡俗世界的浮華,並不算違背了格吉爾教派的基本理念。

    如今站在破敗的聖格吉爾教堂。一身華美的聖徒神袍,讓格蘭姆耶產生一種超塵聖徒俯瞰憐憫的感覺,水坑,破頂,爛磚,苦修士的虔誠,已經被神所注目,神將賜予這些真正的虔誠者,傳道者一個牧羊者地堂皇行宮和教廷。

    「雖然《日經》和《月經》沒有記載,但在眾多流傳甚廣地使徒傳記和教典宗師的記錄中,聖母利維雅在誕生神之子始祖前,她地小腹上也有一個神秘的標記。在聖格吉爾留下的手札中,對於這個標記他用神聖這個詞來形容。在教義規定的神聖標記中,聖鑰標記和聖三角形最有可能是聖母利維雅小腹上的標記。具體是哪一個,並沒有確切的定論。」格蘭姆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聖母」這可是比聖徒更加尊崇的稱號,「聖母」利維雅的靈魂由大天使長,光之君主,天國副君米迦勒守護,這種無上的尊榮,別說是多米尼克大陸了,就是在天國,只怕也是僅次於神和始祖了。

    格蘭姆耶期盼著克莉絲汀就是聖母利維雅降臨,歐德修凡克家族將不只是被稱呼為「閃耀神輝」的神聖家族了,如果克莉絲汀成為聖母,只要聖伯多祿教廷認可,即使是教皇格列高力七世,他這位神之代言人,也無法凌駕於聖母之上。

    「《月經-使徒行傳》,其中有這樣的文字:遭難之後必獲歡欣,曠野和乾旱之地,必然歡喜。沙漠也必快樂。又像玫瑰開花。必開花繁盛,樂上加樂,而且歡呼。聖徒的榮耀,並迦密與沙侖的華美,必賜給他。人必看見始祖的榮耀,我們神的華美。行走於世間,邪惡盛開之時,身負鑰匙標記的女人,將是聖徒之母,必誕生榮耀。」陸斯恩輕聲誦讀著,他看著格蘭姆耶眼神背後隱藏著的一份憐惜,這不是因為他預知了克莉絲汀命運的憐惜,而是對以往計劃的憐惜,因為陸斯恩突兀地要求格蘭姆耶重建一個教廷,這讓格蘭姆耶從前許多和克莉絲汀小腹上聖鑰標記一系列有關的計劃不得不放棄,可能他從克莉絲汀出生的第一天就開始謀劃,到了今天似乎卻並不重要了,畢竟沒有哪件事情……即使是多米尼克大陸重新崛起一個帝國,也不能和重建一個教廷相媲美。

    「根據這一段文字,伯多祿教廷認為克莉絲汀就是這個行走於世間,邪惡盛開之時,身負鑰匙標記的女人,並非聖母。而你的兒子,黑衣大主教班尼迪克在宗教裁判所封印的典籍裡找到的資料,說明格列高力七世正在謀劃進行黑暗血祭,召喚出十二聖徒降臨,伴隨著教皇的腳步,往東方傳道,讓他權杖所在之地,都成為他的教土,所見之人,皆為信徒。他們認為克莉絲汀夫人誕生下的羅秀,就是最適合的血祭祭品。」陸斯恩的目光森然,透露著絲絲寒氣,偏偏他嘴角那一點點的笑意卻沒有斂去,說不出的陰森可怖。

    格蘭姆耶心中凜然,他一直以為這種表情應該獨屬於那種站在地獄裡,仰望著天國,卻無時無刻不再嘲諷神,以神之敵為榮的惡魔。

    「格列高力七世和他的支持者們顯然不會貿然地就認為這是克莉絲汀夫人和羅秀的命運,他們在這上邊研究考證的功夫不比你少,你憑什麼要把克莉絲汀夫人和聖母利維雅聯繫在一起,而否認格列高力七世的謀劃。」陸斯恩笑了一聲,斂去那份讓格蘭姆耶凜然屏息的氣勢,「不要告訴我你不清楚格列高力七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展開他的計劃了,聖索菲亞大教堂的苦修士可是增加了不少,但他們終究只是苦修士,要防範為抹去黑暗而投身黑暗的守日者還差了許多,伯多祿教廷一步步地展開他們的計劃。而你在聖格吉爾島上,還在琢磨著如何讓克莉絲汀夫人的聖裔稱號升級為聖母,未免有些太蠢了。」

    格蘭姆耶感覺背後的冷汗嗤嗤而下,他畢竟不是聖徒,面對一個熾愛天使的訓誡,也無法保持最平靜的心態,只得保持著謙卑恭敬的態度:「包含著傳道者傳道理念和俗世力量結合的一段歷史,將會讓你體會到我的虔誠傳道之心。」

    陸斯恩點了點頭,淡漠地看著透過穹頂的光柱,他的表情給人的感覺似乎是已經掌握了聖鑰標記的真正意義,只是想聽聽格蘭姆耶的故事。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13 00:14
第三十七章 最榮耀的女人

    那年倫德的秋,格外的熱烈。

    來自西方海域的一股反季節暖風吹散了普雷斯科特山脈上的冰川,雪水融化,為枯水季節的伊蘇河增添了澎湃的氣勢,沿岸的田地充足地得到了最後一次必須的灌溉,果樹沉甸甸地壓彎了腰肢,掉落在河水中的果子發酵,讓人們覺得整個伊蘇河都有了一種果香味,麥地裡隨著風起伏的麥穗如狼尾巴搖晃,農夫們撐著腰桿哈哈大笑:「守護麥地的狼神還在讓我們繼續豐收,無聊的詩人和小說家,《狼與辛香料》這種宣揚狼神放棄我們的無聊故事應該遭受倫德貴族老爺們的唾棄!」

    伊蘇河帶著農夫們的笑聲,果子的香味和麥穗對狼神的讚頌,在聖米迦勒山分流又合攏,接受了入海前來自李謝爾河的增流,更加歡騰地劃過西科灣,在沼澤裡對著大白羅斯魚虎視眈眈的是老傑佛理伯爵和他那個剛剛在上議院和菲爾蘭多大吵一頓的兒子小傑佛理。

    「你這個蠢貨,上議院那些破事別和我來說,你沒有看到那多大的一條大白羅斯魚,神哪,我親愛的始祖,我從來沒有見到這麼大的大白羅斯魚。」老傑佛理伯爵十分氣憤,猛地將小傑佛理推進了伊蘇河,「你必須給我抓回來,如果我釣了這麼大一條大白羅斯魚,整個西里爾區都沒有人可以在我面前露出半點得意的模樣!」

    「那只是一隻咬著白色麻袋的小羅斯魚!」小傑佛理更加冤枉,此時的他還沒有太熱衷於釣魚,和上議院那些老東西較勁才是他地最愛。例如菲爾蘭多,他雖然不是太老,但既然已經入了內閣,和老東西也沒有太多區別,小傑佛理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明明在上議院有很高的聲望,卻從來不支持他的兒子。

    老小傑佛理的喧嘩吵鬧溶進了伊蘇河,淌過尤金芬妮莊園,內閣總理空缺。擔任財政大臣多年的菲爾蘭多實際上已經是內閣的第一號人物,他將自己的兒子奧斯頓送上了馬車,蘭度理學院今天開始了新的課程。雖然秋末互贈禮物的時節已經開始了,奧斯頓十分熱心於給一筐筐地橘子與葡萄貼上各大莊園和城堡的標籤,再寫幾句贈言,但首要的是他必須去準備應付那些一個比一個目中無人的蘭度理學院教授了。

    他們才不會管奧斯頓會被菲爾蘭多培養成未來的內閣總理大臣,這些教授訓誡起人來,只會考慮到如何體現他們的威嚴。

    奧斯頓坐著馬車,車廂內有著匹配世襲侯爵家族的奢華和舒適內飾,低調內斂的黑色外觀完全看不出這輛馬車會讓多少眼力驚人的貴族們羨慕嫉妒。馬蹄聲和著伊蘇河水浪聲經過一座似乎已經廢棄的莊園,這是西里爾區罕見地落魄大貴族後裔所擁有,莊園很不錯,大概不久就會有人出手購入,奧斯頓這麼想著,他沒有預料到這座莊園會在十多年後再轉手,並且改名為夏洛特莊園,成為櫻蘭羅帝國最著名的莊園之

    奧斯頓穿著黑色白領方帽的學士服,蘭度理學院的學士都有資格穿這種和多明尼卡神學院普通教師差不多的衣服,作為培養出最多政界和經濟學界精英人才的蘭度理學院學士。奧斯頓目前的交際圈子也像征著櫻蘭羅帝國的未來,他必須從現在起就建立起以自己為核心的圈子,以方便日後他進入內閣,直到主持內閣工作時能更好地著手建設這個他熱愛著的國度。

    楓葉大道地火紅色楓葉飄零,馬車駛過,總會捲起一片殷紅似血。奧斯頓隨意地夾著著一片闖進車廂的楓葉。看到一個略顯孤寂的身影,他停住了馬車,「雅蘭斯?」

    瑪吉露達•雅蘭斯•桑斯沃塔,蘭度理學院年度最優秀的女畢業生,因為在禱告日的考試中大放異彩,奧斯頓挺欣賞這個女孩,雖然她只是因為未婚夫的家族才夠資格進入蘭度理學院,但她用實力證明了她地才智十分匹配蘭度理學院。

    「你是?」雅蘭斯並不認識這位有些削瘦而文雅地年輕人。蘭度理學院的交際圈子劃分非常嚴格。像雅蘭斯平常只能埋頭苦讀以證明自己,那些貴族子弟的圈子。很少會關注到這個此時容貌和身姿都不算太出眾的女生。

    一個貴婦人和貴族小姐,在脫去她們繁瑣的裙服後,她們還有讓人仰望和充滿征服成就的頭銜,而平民女子只剩下肉體,少了一份吸引力,除非肆意玩弄,否則很少有貴族子弟會關注雅蘭斯這樣的女生。

    「沒什麼。」奧斯頓無趣地垂下車簾,他受到一點打擊,作為蘭度理學院背景最雄厚的一名貴族子弟,居然還有他認識,但對方卻不認識他地人,還是個女生。

    馬車繞過梅林廣場,始祖地雕像投下巨大的陰影,籠罩著梅林廣場上繁瑣神秘地魔法圖形,根據現任多明尼卡神學院學院院長西澤公爵殿下的解釋,這象徵著多明尼卡神學院在學術上的兼容并包精神,這裡沒有專制的權威,沒有統一,唯一的論調,沒有不允許推翻的論點,就像魔法和神術這兩種可以說完全對立的領域,也可以在多明尼卡神學院裡和諧同存。

    奧斯頓走下馬車,他的步伐輕快,大葉梧桐樹的樹蔭下涼爽舒適,驅散了在馬車裡悶出來的燥熱。

    陽光透過樹蔭落在他的臉頰上,青春得意的奧斯頓很清楚自己的未來和前途一片光明,而且他是憑著自己實力考入蘭度理學院,而不是因為門第,這是非常值得驕傲的成績,這足以向他的父親證明他有足夠地智慧和頭腦繼承父親的經濟理念和治政體系。

    奧斯頓覺得,在不久的將來。他或者還會重新建立一套新的經濟理論,就像艾格博特先生現在做的那樣,艾格博特先生似乎又在準備完成一部經濟巨著,要尋求幾個協助的蘭度理學院學士,奧斯頓希望艾格博特先生能夠選擇他。

    要是能夠得到艾格博特先生的認可,奧斯頓相信自己在蘭度理學院畢業後甚至不需要到某個商業聯合會擔任顧問,又或者去伊登某個銀行體驗下貨幣流通和交易的刺激,就能夠在財政部下屬的某個部門擔任長官了。

    只可惜父親菲爾蘭多,這位和艾格博特先生在經濟領域多有合作地財政大臣。代理總理大臣,沒有為自己的兒子說情的意向,否則的話艾格博特先生很可能因為奧斯頓能夠接觸到密封在菲爾蘭多書房抽屜裡許多重要的經濟數據而選擇他。

    奧斯頓搖搖頭,驅散了這些念頭,他覺得自己在蘭度理學院並沒有多少競爭對手,只要自己顯露出成為艾格博特先生協助學士的意向,一些人就會放棄和他競爭。不管是成績和資歷,能夠和他比肩的,目前蘭度理學院還沒有幾個,這些人中有志於往經濟內政發展的也沒有誰會願意得罪遲早會成為總理大臣的菲爾蘭多的兒子。

    他最近得到消息。烈金雷諾特家族地安德烈,很得艾格博特先生的欣賞。烈金雷諾特家族大概是唯一完全不會在乎瑪吉斯家族和菲爾蘭多的,但是奧斯頓也不用擔心,因為他知道烈金雷諾特家族不可能將觸手伸展到櫻蘭羅帝國的內政太多,安德烈只有可能跟隨艾格博特先生學習軍事學,這個會繼承公爵頭銜,惹人嫉妒的傢伙,他的腦子裡裝的都是戰艦,海軍服之類的,他甚至無法區分進口附加稅和進口差價稅。也搞不清楚自由貿易聯盟其實和貨幣貿易理事會是兩個結構。

    奧斯頓覺得,自己今天要想辦法接觸下艾格博特先生了,這位博學的先生已經獲得四次梅林獎了,多米尼克大陸第一學者的頭銜遲早要屬於他。

    他打算在去蘭度理學院前,先和早幾年畢業於蘭度理學院,如今已經是蘭度理學院助力院長地朋友見見面。方便約見艾格博特先生。

    剛繞過始祖雕像。奧斯頓就看到了多明尼卡神學院的院長西澤公爵殿下,蘭度理學院院長伊萊哲伯爵,還有奧斯頓要找的那位朋友歐拉迪諾子爵,以及伊夫法學院院長倫道夫伯爵站在了多明尼卡神學院的拱形大門前。這幾位都是崔凡希家族的重量級人物,西澤公爵不用說,他是宮廷魔法師歐內斯特的同門,伊萊哲伯爵地門生構成了如今整個倫德政壇地中堅力量,至於歐拉迪諾。他遲早要繼承公爵的爵位。並且成為多明尼卡神學院的院長。崔凡希家族在多明尼卡神學院擔任要職的都出現了,還有許多神學院重要部門的大人物齊聚一堂。

    奧斯頓甚至看到了艾格博特先生饒有興趣地捧著一本《罪惡天使》這樣的禁書站在一旁等著。西澤公爵擔憂地看著艾格博特先生,無論如何這種被聖伯多祿教廷嚴禁傳播的書籍都不應該如此光明正大地拿到手裡吧,更何況接下來要迎接的人物,在教會系統裡地地位如此崇高。

    「艾格博特先生今天就是來攪局地。」歐拉迪諾看到在一旁有些鬼鬼祟祟的奧斯頓,將他拉了過來,「讓你見見大人物。」

    「大人物?」奧斯頓低聲笑了起來。

    歐拉迪諾比奧斯頓早幾年畢業,大不了幾歲,說話間並沒有助理院長對學士地威嚴,他按著奧斯頓的肩膀,「難得一見的場面,你好好看著。」

    「什麼大人物……能大的過陛下和親王殿下?」奧斯頓明顯不歡喜歐拉迪諾用「大人物」這個詞,在場的這些人,就沒有一個「小人物」。奧斯頓覲見過陛下和親王殿下,他不知道還有什麼人物比這兩位還大。他只能猜想是皇帝埃利奧特陛下或者親王殿下駕臨。

    倫道夫伯爵看了一眼兩個嘀咕著的後輩,微微有些不滿,年輕人就是不穩重。

    「是歐德修凡克家族的人。」歐拉迪諾沒有理會自己地叔父。作為伊夫法學院的院長,他總是比別人要嚴肅許多。

    「歐德修凡克家族!」奧斯頓差點驚呼出聲,不是這個家族名聲太顯赫,也不是因為閃耀神輝的崇高地位,在奧斯頓的意識中,這個家族全是一群衣衫襤褸的苦修士,他不知道這群苦修士來到多明尼卡神學院來幹什麼,難道是來摧毀作為「瀆神者梅林惡魔法則學說」根據地的多明尼卡神學院?

    奧斯頓年輕人心性,想到這些不由得有些興奮起來。

    「你興奮什麼?」歐拉迪諾不滿地看著奧斯頓。這個侯爵家族的繼承人,雖然說將來的爵位會比歐拉迪諾繼承的要低一個等級,但瑪吉斯家族在櫻蘭羅帝國根深蒂固地勢力可更超越了崔凡希家族。

    「沒什麼……他們來幹什麼,是一群苦修士嗎?我覺得應該……」奧斯頓回頭望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你們應該把崔凡希家族的魔法師們都帶來,再叫上你父親的那位老朋友歐內斯特先生,槍與花騎士團必不可少,否則的話,歐德修凡克家族的苦修士,可是能夠和地獄惡魔作戰的可怕傢伙。你們這些人要小心了。」

    「你在開玩笑嗎?」歐拉迪諾覺得奧斯頓今天有些過於興奮了,他還沒有理解奧斯頓是看到艾格博特先生拿著一本《罪惡天使》,就認為這是多明尼卡神學院準備向歐德修凡克這個神聖家族宣戰的標誌。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們太嚴肅了。」奧斯頓笑了笑,他覺得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對,大概是因為在雅蘭斯身上受到打擊了。

    「你還記得前一段時間年度考核中,得到8.2分的那個女孩麼,被認為是多明尼卡神學院女神的那個。」歐拉迪諾問道。

    「克莉絲汀•朱•歐德修凡克?」這樣地高分在多明尼卡神學院的歷史上非常少見,奧斯頓很有印象,更何況在多明尼卡神學院這個女孩的頭腦和她的容貌一樣。讓人驚豔,「她倒也是歐德修凡克家族的人……你們不會是為了歡迎她入學吧?這陣勢……」

    8.2分可以得到蘭度理學院的入學邀請函了,這個女生毫無疑問會在今天進入蘭度理學院入學,奧斯頓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整個多明尼卡神學院的高層,甚至包括一位公爵。兩位伯爵在這裡等待她。

    歐拉迪諾不再看他的朋友。他的眼睛盯著梅林廣場的前方,似乎生怕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這個女孩,「六年前她獨自從聖格吉爾島前往倫德,進入多明尼卡神學院,她絕大多數時間都穿著一身黑色地修女袍,還帶著面紗,但是偶爾露出的容貌已經讓人驚豔了,她雖然在主院就讀。但很多時候都在聖索菲亞學院。或者聖索菲亞大教堂,和她家族的苦修士一起研修教義。這樣一個女孩。很少出現在公眾場合,每次露面都會引起轟動,她在入學第二年,就已經有多明尼卡神學院女神這個稱號了,你知道有多少貴族子弟為了她決鬥嗎?她每天收到的優銀香花和禮物,比其他貴族小姐一生收到得都多,每個人都以能夠和她說話為榮,看到她的微笑,會讓人幸福地在地上滾來滾去一整天……」

    「等等……歐拉迪諾,我見過她,你說得太誇張了。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的容貌,但誰會看到一個女人微笑,就在地上滾來滾去一整天?」奧斯頓聽到好友越說越離譜,忍不住打斷。

    「麥克斯……麥克斯侯爵。她在剛開始入學時,沒有帶面紗,她優雅地身姿,端莊地笑容,從容的談吐,已經給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她後來大概厭惡了倫德貴族們瘋狂的追求,終於戴上了面紗。麥克斯侯爵曾經因為她的笑容,在蘭度理學院梅林像下的草坪裡滾了一整天,後來他強烈要求任何人都不得進入這塊草坪,他把這塊草坪命名為麥克斯的幸福。」作為助力院長,歐拉迪諾知道許多傳聞和小道消息。

    聽到麥克斯的名字,奧斯頓隨意地笑了笑,他沒有顯露出自己地不屑和輕蔑,這位皇帝陛下最小地兒子,是個敗壞安東尼奧皇室聲譽的色胚。

    「如今她更是必須讓人仰望了,你知道她有一個什麼稱號嗎?這是今天才從聖格吉爾島正式傳遞到櫻蘭羅帝國各大教堂地消息。你父親已經知道了,但他肯定沒有告訴你。」歐拉迪諾嘆了一口氣。

    「我一直以為她只是歐德修凡克家族一個旁系支脈的後裔,不知道怎麼給人這樣一種感覺,我總認為她在隱藏著自己的身份,讓自己不起眼一些,但她顯然是那種走到哪裡都會像銀鑽一樣璀璨的女人。什麼稱號?比女神更誇張嗎?」奧斯頓對自己的父親有些腹誹,他的管家雷蒙德都比奧斯頓這位瑪吉斯家族繼承人要知道更多消息。

    「旁系支脈的後裔,一開始我們也這麼認為,因為歐德修凡克家族的主要人物似乎都沒有和她接觸過。直到今天我們才知道,她是歐德修凡克家族的直系後裔,是歐德修凡克家族宗座大長老,聖徒神袍繼承者聖格蘭姆耶的孫女。」歐拉迪諾看著奧斯頓漸漸因為震驚而張開的嘴唇,慢吞吞地道:「她最近被聖伯多祿國格列高力七世陛下冊封為聖裔,享受略低於紅衣大主教的尊榮,也就是說她是櫻蘭羅帝國信徒和教會系統中第二尊榮的人,無數的信徒會因為她聖裔的稱號,親吻她留下的腳印,看著她的背影行最高級的教禮,會為了她的祝福和祈禱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紅衣大主教總是會有的,但是聖裔,櫻蘭羅帝國多少年來就只有這麼一位啊。」奧斯頓也不得不感嘆了,他從來不曾想到那個一身黑紗修女袍的女子,會有如此驚人的榮耀,雖然他早已經注意過她了,但今天他真正覺得,這樣的女子才是值得自己接近仰慕的女神。

    「以她聖裔的身份,我們這樣的接待就不算太過分了。更何況今天是她的祖父,聖格蘭姆耶親自送她入學,一個能夠在多米尼克大陸信徒心目中和格列高力七世教皇陛下享受同樣尊榮的聖徒神袍繼承者,他也來到了多明尼卡神學院。你說這算不算大場面,算不算大人物?」歐拉迪諾抑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略帶戲謔地看著奧斯頓。

    奧斯頓卻早已經將注意力投射到了一輛徑直駛入梅林廣場的馬車,馬車上歐德修凡克家族的標記閃耀著聖潔的光芒,讓奧斯頓難以置信的是,駕著馬車的居然是烈金雷諾特家族的安德烈!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15 00:00
第三十八章 聖母

    安德烈的眉宇間有著烈金雷諾特公爵震懾倫德貴族們的悍勇氣質。

    對年紀輕輕,野心勃勃的安德烈來說,烈金雷諾特家族繼承人的身份讓他可以對倫德貴族漫不經心,軍功顯赫的家族歷史讓他並沒有將優銀香花交叉劍盾的上將肩章放在眼裡,他甚至不屑於追求掌握帝國第三艦隊。

    他的目標是什麼,他想做什麼,安德烈在父親的教誨下,早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八百年,崛起在這片土地上八百年,這個家族在這片土地上的發展似乎到了極限,安德烈覺得有趣的事情,都已經被他的先輩做完了。

    安德烈和他的父親都想做些別的什麼驚人的事蹟,讓烈金雷諾特家族的淡金色馬蹄徽章再增添一層傳奇。

    安德烈收攏馬鞭,拉住了韁繩,為歐德修凡克家族的宗座大長老駕馭馬車,這是一種難得的榮譽。

    像烈金雷諾特這樣的大貴族,即使是面對安東尼奧皇室,也不必做出這樣謙恭的姿態,他們有在皇室面前自持身份的資格和底蘊。

    閃耀神輝,這樣超脫塵俗的榮光,卻可以讓大貴族們折腰,因為在苦修士眼裡,以及當和苦修士們聯繫上時,人們都會不自覺地忽略大貴族的光環和榮譽。

    在聖徒華美神袍的炫目崇高面前,世俗的浮華,地位,權勢,都只是隨時可以脫去的錦繡外衣。

    安德烈看著等待在拱形巨門前神色各異的權貴們,露出不經意地冷漠。他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始祖的雕像,也順便看了一眼奧斯頓。

    櫻蘭羅帝國的人們總是喜歡拿瑪吉斯家族和烈金雷諾特家族相提並論,想到這裡,安德烈朝著奧斯頓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聖格蘭姆耶宗座大長老來到櫻蘭羅帝國,並沒有去覲見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也沒有來見這位聖徒神袍的繼承者,櫻蘭羅帝國皇帝派出了內閣大臣和歐德修凡克家族一位大長老見面,這算是一種非常微妙的宗教和政治博弈的平衡。

    宗座大長老和皇帝陛下自矜身份,但其他人就不必如此了。至少安德烈就知道自己的父親烈金雷諾特公爵在前一天晚上和宗座大長老有過一次秘密會面,商談了大半個晚上。

    安德烈沒有問父親,他只看到父親回來後很爽快地大口喝酒,就像他每次領軍出征時一樣。

    在今天,安德烈非常榮幸地接到聖格蘭姆耶的邀請,希望他能陪伴自己地孫女克莉絲汀一同入學蘭度理學院。

    這樣的榮譽安德烈還不至於推搪掉,他想起來見聖格蘭姆耶前父親期盼的眼神,安德烈卻只是冷笑了一聲。

    他掀開了車簾,以受洗騎士的禮節恭請聖格蘭姆耶和克莉絲汀小姐下車。

    秋的陽光耀眼,一絲絲一線線像攏在一起的金黃色麥穗。在始祖雕像手中巨大的聖鑰空洞中穿過,落在她的發絲上。

    她的發隨意地斜披在肩頭,一張線條柔和的臉龐,讓優銀香花都羞怯於盛開地完美容貌,鼻樑筆直,略微豐滿的前額是她素來睿智頭腦的體現,稍翹的下巴收斂著骨子裡的驕傲,一絲幾不可見的羞澀恰如其分地彰顯了少女的清純,高挑的身體以端莊嫻靜的站姿展現著起伏而有節奏的曲線。

    很少能有一個少女像她這樣有著自然地豐滿,柔媚的額前淺髮帶著聖潔的純淨。她微微挺起胸膛,微笑著出現在了梅林廣場。

    這一刻的時光,讓奧斯頓一生都無法忘記,那時候的陽光,那時候的樹影,那時候掠過耳畔呢喃地微風。那樣地笑容。彷彿一瞬間就用蜜糖將他的心沉甸甸地陷了進去。

    他能夠明白麥克斯侯爵為什麼會在草地上滾來滾去一整天了,奧斯頓現在就有這樣的衝動。

    他甚至無法看到聖格蘭姆耶那一襲耀眼堪比教皇神袍的華美白底聖紋神袍。

    這並不代表別人會像他一樣持久地出於對克莉絲汀的驚豔中,至少艾格博特先生就不會,他忽略了西澤公爵帶著警告意味的眼神,徑直走向聖格蘭姆耶。

    「聖格蘭姆耶宗座,我是艾格博特,非常榮幸在梅林廣場見到你。」艾格博特看到了跟在聖格蘭姆耶身後的幾位主教,其中也包括了額蒂菲斯大教堂的拉米雷斯紅衣主教。

    他完全忽視了這些櫻蘭羅帝國最高階地神職人員。直勾勾地看著聖格蘭姆耶。

    「我非常期待能夠和艾格博特先生在始祖雕像下談話。」格蘭姆耶微笑著。似乎並不介意這位不速之客地唐突。

    「我想請問宗座,你對這本《罪惡天使》有什麼看法?」艾格博特將聖伯多祿國定為絕對禁止傳播。閱覽的禁書拿到了格蘭姆耶眼前,這樣地舉動讓他身後緊張的西澤公爵汗如雨下,這時候格蘭姆耶如果讓他身後的苦修士和護教騎士把艾格博特以異端瀆神的罪名送到宗教裁判所,只怕皇帝陛下親自出面,也難以了事。

    「我沒有看過這本書,如果艾格博特先生不介意,我想借閱一下。」格蘭姆耶依然微笑著,他饒有興趣地看著艾格博特,這種軟綿綿讓人無處發力的態度,使得艾格博特準備好的一堆關於宗教黑暗的批駁理論無法說出口。

    「當然可以,不過這可是教廷定義為瀆神的禁書,一位宗座大長老要閱讀,只怕不合適吧?」艾格博特將書遞給了格蘭姆耶,後者並沒有出手去接,只是示意紅衣主教拉米雷斯收了起來。

    格蘭姆耶卻並沒有回答艾格博特的問題,牽著克莉絲汀的手臂。讓她站在艾格博特眼前,脫去一襲黑紗修女袍地克莉絲汀,即使穿著風格簡單的禮物,依然典雅聖潔,她嘴角牽著笑,輕輕搖頭,彷彿早就料到艾格博特打算針對她的祖父。

    「《日經-提摩太前書》第一章有說,提摩太囑咐人,不可傳異教。也不可聽從那荒謬無憑的話語,和無據的傳說,這等事只生爭執,並不合神所立的章程。清潔的心,無愧的良心,無畏的信心,是神賜予地道,有人偏離這些,去講虛浮的話,想要做教授他人。卻不明白自己所將說的,所論定的。」克莉絲汀唸誦著經文,散發著不容褻瀆的神聖,莊重肅穆道:「若不讀書,如何論它為瀆神?瀆神是罪,讀瀆神之書卻未必是罪。神告訴我們,律法不是為義人設立的,乃是為不法和不服的,不虔誠和犯罪的,不聖潔和戀世俗的。弒父母和殺人的。瀆神是瀆神者地罪,不是虔誠信徒的罪。提摩太是褻瀆神的,逼迫人的,悔慢人的。然而他還蒙了憐憫,因他是不信不明白的時候而作的。我讀瀆神禁書,因我明白它是瀆神的。是罪的。神會蒙我憐憫。讀瀆神禁書,卻不明白它是瀆神的,以為它是無罪地,神才會懲罰於人。」

    艾格博特張了張嘴,啞口無言,他沒有緊扣住宗教歷史和體制的黑暗和腐敗,卻一不小心被克莉絲汀牽扯到了教義和信仰問題上了。

    艾格博特看了眼似笑非笑的格蘭姆耶,他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格蘭姆耶了。克莉絲汀就如此善辯通曉教義。更不用說格蘭姆耶了,艾格博特在宗教學上的研究再精深。他也沒有自信在教義和信仰的觀點上和格吉爾派的首領爭個高下。

    「失禮了,先生。」克莉絲汀歉然道,她地臉上並沒有讓一個權威學者語塞地得意。

    「我希望你能夠成為我的助理學士,我準備完成一部系統的經濟學論著,其中涉及宗教影響力的部分,我需要你的幫助,我覺得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能夠站在多米尼克大陸學者的巔峰上,艾格博特絕不會因此對克莉絲汀有半點芥蒂,有的只是欣賞。

    「非常榮幸。」克莉絲汀依然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而一直關注著地奧斯頓卻在為她興奮,渾然忘記了不久前他還打算為成為艾格博特地助力學士而費盡心機。

    來自歐德修凡克家族的克莉絲汀,在第一天進入蘭度理學院,就因為讓辯才無礙地艾格博特先生語塞而讓她睿智的形象更增添了一層光環,艾格博特先生助理學士的身份也在一開始就讓她成為蘭度理學院重點培養的對象。

    對於這一切,克莉絲汀似乎並不引以為榮,她總是展示著優雅的微笑,穿梭在多明尼卡神學院各大圖書館中,奧斯頓總覺得她的笑容背後有散不開的愁緒,她似乎在尋找著什麼解開她疑惑的答案,奧斯頓幾次注意到她所翻閱的書籍都涉及到神秘學,宗教紋章學以及象徵紋章學等等。

    奧斯頓覺得這一切都和安德烈有關,這個讓奧斯頓感覺他把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男人,卻對克莉絲汀十分關心,他對克莉絲汀的關懷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不僅僅只是一個貴族子弟對女子的慇勤,還有一種奧斯頓說不出來的東西,他覺得這是陰謀和野心的味道。

    安德烈不屑於和奧斯頓去解釋什麼,和還在努力學習的奧斯頓相比,安德烈已經涉及進了家族的業務,並且和負責在倫德保護克莉絲汀的修斯坦尼頓交往密切,這位被聖格蘭姆耶寄託了重任的歐德修凡克家族年輕人展示出了不亞於安德烈的軍事天賦,他們一起參加艾格博特先生的軍事學講學課程,一起進入帝國第三艦隊的軍艦上體驗海軍生活,在蘭度理學院度過些許年月後,修斯坦尼頓進入烈金雷諾特家族成為了安德烈的貼身親隨,並且在不久後接過蘭德澤爾的位置,成為烈金雷諾特家族的管家。

    這一年克莉絲汀從蘭度理學院以最優秀的成績畢業,照例參加了學院舉行的宴會。

    宴會上安德烈和奧斯頓等眾多貴族子弟都沒有放棄可能是最後對這位多明尼卡神學院女神獻慇勤地機會,最後在宴會結束時。 因為醇厚的酒液而讓臉頰潮紅的克莉絲汀給了安德烈送她回去的機會。

    安德烈在眾多貴族子弟羨慕嫉妒,甚至忍不住想要和他決鬥的目光中攙扶著克莉絲汀上了馬車。

    馬車駛進了范輪鐵恩古堡,修斯坦尼頓和烈金雷諾特公爵站在大馬耳他十字形狀的花園裡看著安德烈將似乎陷入了昏迷的克莉絲汀扶進了古堡。

    「公爵殿下,神輝和力量的結合,將會開闢新的時代。」修斯坦尼頓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在夜色中收斂了那份不甘。

    烈金雷諾特公爵沉默不語,安德烈或許能夠讓淡金色馬蹄徽章更加耀眼,或者會讓其黯淡沉淪。

    「烈金雷諾特家族地野心是在海外開闢一個新的國度,安德烈希望遠航雲周大陸。在雲周大陸建立淡金色馬蹄旗幟的帝國。」格蘭姆耶將克莉絲汀的婚事娓娓道來,他的聲音低沉,並沒有因為設計自己的孫女而有所歉疚,「伯多祿教派已經在多米尼克大陸根深蒂固,格吉爾教派的發展有限。往東方傳道不只是伯多祿教派的希望,也是格吉爾教派的希望。烈金雷諾特家族在雲周大陸建立新的帝國,這個帝國將擁護格吉爾教派,歐德修凡克家族將在這片大陸上建立一個教廷。」

    格蘭姆耶依然有著按捺不住地激動,如果能夠依照以往的計劃完成這樣的宏偉傳道,格蘭姆耶相信自己就能夠撰寫新的教義。獲得堪比始祖的榮耀,他將是這個帝國以後傳唱的神之子,教廷和無數信徒虔誠膜拜的唯一對象。

    「按照埃博拉商人前往雲周大陸的航線,太過遙遠,補給作戰都成問題。但我們歐德修凡克家族握有一份海圖,將航程縮短了一半以上,讓安德烈的野心有實現的可能,這是我們能夠提供給烈金雷諾特家族地,同時歐德修凡克家族的苦修士們,會比烈金雷諾特家族海軍更適合讓信奉異教的國度皈依新的帝國統治下。」格蘭姆耶緩緩搖了搖頭。「這次帝國第三艦隊的遠征,就是安德烈對雲周大陸航線一次試探的遠航,但從修斯坦尼頓傳來地消息來看,雲周大陸超乎想像地強大,安德烈必須選擇其他大陸建立新的帝國了。烈金雷諾特家族在櫻蘭羅帝國的榮譽已經到了頂點,不慣是為家族考慮。還是為實現個人的歷史。安德烈都會選擇成為馬克斯威爾大帝,而不是他的祖先康納利維士大公。」

    「櫻蘭羅的土地,需要烈金雷諾特的守護。奧布里陛下在題詞的時候,一定沒有想過烈金雷諾特家族地繼承人中有這樣一個雄心勃勃地安德烈。」陸斯恩說道,「這是一件很讓人驚奇的事情……一個新地發現。」

    「是這樣的,安德烈是我所見過的最能隱忍的年輕人。這麼多年來,他甚至沒有問過羅秀到底是誰的孩子。」格蘭姆耶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陸斯恩,既然這位天使守護克莉絲汀和羅秀十六年。絕對不會對安德烈比對這兩個女子更親近。

    「他有自己的兒子。會繼承他的烈金雷諾特家族,或者說他在海外建立的帝國。所以羅秀是誰的孩子。他已經不在乎了。」陸斯恩的嘴角含著笑,微微眯著眼睛,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他有自己的兒子?」格蘭姆耶詫異地道。

    陸斯恩的睫毛抖了抖,狹長的眼簾睜開,瞅了一眼格蘭姆

    事情似乎並不是這麼簡單地就明朗了,格蘭姆耶,修斯坦尼頓,安德烈,這些人都是一些讓惡魔欣賞的傢伙啊。

    「這一切,又和克莉絲汀的聖鑰標記有什麼關係?就算她沒有這個標記,通過聯姻締結的同盟,依然可行。你似乎認為羅秀,或者不會是安德烈的女兒?」陸斯恩的手杖撐在地磚上緩緩轉動,那塊累積數百年歷史的堅硬花崗岩地磚,被輕而易舉地碾碎成了粉末。

    格蘭姆耶眨了眨眼睛,乾枯的皺紋像蟄伏在水面上如朽木地鱷魚。他揣測著陸斯恩的意圖,卻無法從那張波瀾不驚的臉龐上看到任何東西。

    「安德烈在製造和克莉絲汀酒後亂性的場景時,他知道克莉絲汀已經懷孕了,所以他並沒有真正碰過克莉絲汀……這是歐德修凡克和烈金雷諾特的協議之一,克莉絲汀不容褻瀆。」格蘭姆耶的聲音低了下來,「她將是成為聖母的女人,那時候我們是這樣認為的。」

    陸斯恩冷笑起來,讓格蘭姆耶不由得尋思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麼。

    不容褻瀆的克莉絲汀,陸斯恩想起那個慵懶地躺在沙發上。露出一小截白嫩腰肢地克莉絲汀,那個在寒冷的夜風中緩緩脫下紗裙,被他勾開白棉褻褲的克莉絲汀,那個在《國富民生》裡制定賦稅四原則,被多米尼克大陸一切國家制定稅法時都會引用的睿智學者克莉絲汀,那個一身紅色短裙,鮮豔如火,快活的跳著,跑著,用誇張的聲調唱著《蝴蝶夫人》中的嘆詠調「晴朗的一天」的凱萊兒。那個踮起腳尖,手指插入他的發絲間,揉弄地他一窩亂糟糟長,輕聲說「這是命令,好嗎?」的凱萊兒。

    陰謀,野心,貪慾,被這一切吞噬的人心,卻覬覦著這樣的克莉絲汀,女神般的克莉絲汀。陸斯恩冷冷地盯著格蘭姆耶,他很少有這麼難以控制住自己的時候,他的手杖頂在格蘭姆耶的喉嚨上,「羅秀,是誰的孩子。」

    如果羅秀也是格蘭姆耶和某個勢力締結聯盟的見證,陸斯恩會毫不猶豫地讓格蘭姆耶以最痛苦地方式永遠地活著。

    他覺得融合阿撒茲勒的有限時間力量。用來將聖格吉爾島夷為平地太合適不過了。那一定是讓人期待而嚮往的事情。

    冰冷的氣息包裹著格蘭姆耶,讓他艱難於呼吸,沒有猙獰的面孔,沒有憤怒的語氣,沒有恐懼地威脅,只是不屑於多用一個詞地問話,格蘭姆耶恍惚間覺得自己被惡魔掐住了咽喉,捏住了心。眼前的黑色禮服如同撲面而來的陰雲。帶著來自地獄的氣息,使人顫慄不已。

    「我們認為克莉絲汀是聖母……因為。羅秀……」格蘭姆耶狼狽不堪,這就是熾愛天使的威壓嗎?他隱隱覺得不對,但來自本能的威脅感卻讓他理智地選擇了配合陸斯恩的問話,而不是抵抗什麼,「克莉絲汀是處子懷孕,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以為羅秀是安德烈的孩子,但實際上,羅秀就是聖母利維雅誕生始祖一樣,是聖靈地孕。安德烈就像聖父約瑟一樣,娶了聖母,但聖母誕生地始祖,是神的兒子。」

    陸斯恩仰望著漏出點點光亮空洞地教堂屋頂,良久之後才垂下手杖,嘴角翹起揶揄的譏諷笑容,「你是聖格蘭姆耶,歐德修凡克家族的宗座大長老,不要忘記了《日經-格蘭多前書》第十一章:男人是神的形象和榮耀,女人是男人的榮耀。起初,男人不是由女人而出,女人乃是由男人而出,並且男人不是為女人造的,女人乃是為男人造的,萬有都是出乎神。如果克莉絲汀是聖母,誕生的聖子卻是女人,聖子是神以自己的形象造的聖靈,格蘭姆耶,你認為神是女人?」

    這可是瀆神之罪,格蘭姆耶惶恐跪倒,聖徒頂冠跌落在地,他可以輕鬆地從艾格博特手中拿過瀆神的《罪惡天使》,但如果被一個熾愛天使判為瀆神,格蘭姆耶已經感覺到深淵地獄的惡魔正在呼喚他為同伴。

    陸斯恩臨走看了一眼聖格吉爾教堂牆邊的那副墮天使火焚的壁畫,壓了壓禮帽,在格蘭姆耶不敢仰望的姿態前離去。陸斯恩望著了無邊際的大海,波濤泛著白浪一片接著一片起伏著,壓在聖格吉爾島的海灘上,留下平整的海沙,大顆的卵石堆積成碼頭,前來虔誠敬仰聖地的信徒絡繹不絕,幾位白袍人領著苦修士為司盾列號驅逐邪惡,但他們顯然沒有什麼發現,只是釋放了幾個讓信徒們大呼小叫稱為神蹟的神術,這樣的一番做作後,原來的司盾列號旅客們終於放心地重新登上了船。

    原本就是來聖格吉爾島地幾位旅客留在了島上,歌萊蒂斯的任務本是刺殺陸斯恩。但她的這個任務既然已經失敗了,雖然沒有返回法蘭的計劃,現在卻無所謂計劃了。她除了想解決掉自己的哥哥諾曼十四世,嫂子兼後媽,姨母的弗洛拉王后與侄子外,更期待那些擁有天使靈力的聖鑰騎士團騎士與守日者美味的血肉。

    「我的主人,我會經常想你地。」歌萊蒂斯在一種紳士們嫉妒眼熱的目光中摟抱著陸斯恩,輕輕舔舐著他的耳垂,「尤其是在夜深人靜。我覺得寂寞的時候。我很難想像,如果你能夠像驅趕馬兒一樣駕馭我,我會快活得瘋掉。」

    「你應該多唸唸《雪萊浮詩集》,這樣會讓你粗俗的表白方式改進成容易讓人接受的那種。」陸斯恩同樣在她耳畔輕聲道。

    「櫻蘭羅帝國不缺少含蓄矜持的貴婦人小姐。你不覺得我能夠給你不一樣的感覺嗎?國王總不會滿足於一個情人,他需要不同的快樂和滿足。」歌萊蒂斯輕輕咬著他的脖子,似乎為他地氣味而陶醉,「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習慣進攻,當一場勝利後,他們會期待下一場勝利。而女人被征服之後。她就處於一個男人的統治之下。我的主人,我已經被你征服,正渴望著你來統治……」

    直到司盾列號的汽笛聲響起,歌萊蒂斯才依依不捨地離開陸斯恩,讓一直感歎羨慕的偉茲先生和萊特先生驚訝不已,這要什麼樣的手段,才能夠讓一個女人在短短的旅途中愛得死去活來,難捨難分?抑或是這個男人有著某種讓女人無法捨棄的本領,例如……兩個伊登金融界的精英帶著隱晦的笑容,一副了然於胸地樣子。

    羅秀。你為誰而生?

    陸斯恩站在另一班開往倫德的歐恩號船頭,低聲問道。

    歐恩號將走南櫻蘭羅海峽航線,在聖格吉爾島南五百海里的位置進入帝國第三艦隊巡防範圍,可以避開艾斯潘納王國附近島嶼零碎的海盜,這些海盜通常會對艾斯潘納王國的近海貿易下手,卻不會輕易招惹櫻蘭羅帝國的商船。在櫻蘭羅海峽裡艱難求生存地海盜們。絕不會傻到若來帝國第三艦隊地剿滅行動。

    即使如此,也沒有誰願意在海上看到那些懸掛著骷髏旗的海盜船,歐恩號的大副通過望遠鏡遠遠地看到描繪著骷髏頭的船帆,就迅速轉舵,避開礁石群,以最快的速度進入了櫻蘭羅帝國海域。

    大副鬆了一口氣,即使海盜船還在望遠鏡的可視範圍內,但他已經不擔心了。膽子再大的海盜也不會進入櫻蘭羅帝國的海域。

    「先生們女士們。剛才我們差點碰到了海盜。」大副有些惡作劇地在寮望塔上大聲呼喊著,然後饒有興趣地看著甲板上欣賞海景地旅客們大呼小叫起來。

    海盜。大概自從多米尼克大陸有了海上貿易開始,就有了這個殘酷而艱難,同時充滿激情和自由地職業。早在千年前,埃博拉商人遠航到多米尼克大陸開始,無數嚮往著東方財富的冒險者就憑著簡陋地羅盤,一架帆船駛進了未知的大海,這些冒險者有的確實從東方大陸找到了財富和寶藏,當然,這種「找到」,多半也是掠奪,這讓冒險者們和海盜並沒有很大的區別,那些沒有找到財富和寶藏的冒險者們直接打起了海上貿易商船的注意,成為了真正的海盜。

    當通俗小說家塞維爾的《海盜船長》描寫了艾曼紐•韋恩船長這第一位使用兩根骨頭交叉骷髏頭的旗幟的海盜船長浪漫的冒險海上生活後,無數的年輕人更是義無反顧地成為了海盜,他們幻想著成為小說中劫富濟貧的義盜,成為自由和勇氣的象徵---雖然如果他們一直這樣堅持,十之八九會被海盜同伴們丟下海喂鯊魚,但據說三成以上的北海海盜是被塞維爾的小說蠱惑走上這條血腥之路的。

    「各位,我們已經進入帝國海域,海盜們不會再追來,我們安全了。」大副取笑了一番那個害怕的發抖的中年男人,這才略帶幾分得意地笑著道:「在海上碰到海盜船是經常的事情,只要掐好航線,在安全的海域,就不會有什麼事情。即使真的和海盜船相遇了,歐恩號的水手們可不是倫德那些連馬都騎不好的騎士,我們都是能夠一個人幹掉兩三個海盜的男人,歐恩船長……你說是不是!」

    大副大聲招呼著,站在頂層甲板上張望的船長也附和著,誇讚著自己在少年時代曾經在一艘商船上配合著船隊的護衛反擒一艘海盜船的英雄事蹟。

    「哦,天哪……不管怎麼樣,我連那些海盜的影子都不想看到,我最好不要聽到這個詞。」最害怕的那個中年人扶著欄桿站了起來,「他們太嚇人了,你們是不知道他們有多可怕。我有一個親戚,在蘭多豪號當二副,有一回他們在北海碰到一隻海盜船,那名海盜船船長叫什麼羅伯茨的,一個人砍掉了二十個水手的腦袋。我的親戚因為躲在一隻酒桶裡,滾到了海裡才逃脫。」

    「羅伯茨船長,我知道這個人。」大副有些興奮地大聲嚷嚷著,「他是一名真正的騎士,他根據塞維爾的小說,那名最勇敢而正義的基德船長的品行制定了十條海盜規章,簡直和軍隊一樣嚴厲。」

    他的聲音有些聒噪,陸斯恩在寮望塔的右側,抬頭望著他,「大副,如果你碰到這位羅伯茨船長,我相信你只要背一背他的規章,他一定會讓你加入他的海盜船,成為一名騎士一般勇敢而正義的海盜。」

    「先生,你說的對,如果有機會,我會成為一名海盜。」這個剛才宣稱可以一個幹掉兩三個海盜的大副高聲道:「他們每個人都有選舉權,人人公平,在財產上不能欺騙,就像始祖和聖徒最初的追隨者那樣,他們禁止賭博,晚上八點就熄燈睡覺,不接受男孩和女人成為海盜,也不許帶女人上傳,和帝國第三艦隊招手海軍一樣!他們從不在船上爭鬥,會像騎士一樣在岸上決鬥!他們戰利品的分發也很公平,不像我們船長的年金……」

    談到這裡,大副咳嗽了兩聲掩飾過去。

    「那你知道白色骷髏旗和紅色骷髏旗的區別嗎?」陸斯恩望著浩瀚的海洋,遠處只能用望遠鏡窺見的海盜船,已經突破了迷霧,肉眼可見了。

    大副的望遠鏡掛在了胸前,他顯然是個塞維爾海盜小說迷,繼續表示自己對海盜知識的博學,「這是最簡單的事情,每一個在海上討生活的人都必須瞭解。白色骷髏旗表明海盜身份,要求獵物投降,如果獵物降下旗幟表示屈服,就可以活命。紅色骷髏旗在桅頂飄揚的話,那代表著這艘海盜船的穿著十分殘暴,一旦捕獲獵物,他們不會留下任何活口……」

    大副的聲音噶然而止,他順著陸斯恩的目光望去,戰戰兢兢地扶著望遠鏡看向那艘急速靠近歐恩號的海盜船。

    紅色骷髏旗飄揚。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17 12:36
第三十九章 阿斯托利雅(1)

    大片的水霧飄蕩成雲,歡快的浪花起伏著,遠處的水波蕩漾著金鱗,陽光瀰漫成片片薄紗,如幻似夢。

    紅色骷髏旗穿破水霧,在海風中激盪起一片血色。

    十二桅滿帆的巨型海盜船,引人注目的不只是紅色的骷髏旗,還有船頭展開翅膀和張著嘴的黑色烏鴉旗幟,艉柱上是吹著號角的天使。

    歐恩號的船員和旅客們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海盜船上海盜們獰笑著的臉,還有那興奮的嚎叫聲,在船舷上拍帶著彎刀的劈啪聲。

    大副慌忙叫道:「滿帆!轉舵!」

    不用他吩咐,老道的歐恩船長已經指揮著水手們忙活起來,紅色骷髏旗,沒有誰會相信落在這幫海盜的手裡,會像那個中年人的親戚那樣好運,藏在酒桶裡躲過一命。

    「天哪,始祖你要拋棄我了嗎?」那個軟腳的中年男人抱著腦袋嚎啕大哭起來。

    「始祖要拋棄歐恩號了。」大副歪歪斜斜地跑回船艙裡,當他再次出現在甲板上時,跟著他的還有十多個水手,每個人手裡都拿著短匕首和短劍。

    歐恩船長甚至穿上了輕鎧,拿著包裹了鐵皮的木盾,他可是一位騎士。

    這些戰士給了旅客們一點勇氣,他們躲進船艙,透過窗戶將希望寄託在這些勇敢的戰士身上。那個中年人腿肚子發軟,甚至沒有多進船艙的勇氣,大副升手去扯他。「如果你不想第一個被割開肚皮,就找個地方躲好。」

    「不……我還有八百個金幣的債券……」中年男人不知道從哪裡來地力氣,甩開大副,猛地跳進了海水中。

    「喂……這裡離海岸還有兩個太陽的航程!」大副大聲喊道,然而那個中年人卻依然撲騰撲騰拍打著水花遊走。

    「瘋了,他以為自己是海洋之心特爾斐嗎?」大副嘆了口氣,舞動著手中的彎刀,看到陸斯恩在注視著他,「別以為我只有嘴巴會說。想當一名海盜是一回事,真的碰上海盜了,又是一回事,我會讓你看看我的刀是如何的鋒利。」

    陸斯恩點了點頭,這個大副現在還有這樣的勇氣說這番話,已經很不錯了,因為其他的水手已經垂下了彎刀,流露出絕望的神情。

    如果不是知道跳海也是死路一條,只怕更善於游水地他們,也跳下了海。

    「你不躲起來嗎?」大副問陸斯恩。

    「第一次看到海盜。所以看看。」陸斯恩搖了搖頭。

    「固執的年輕人,海盜並不是真的如我所說的騎士,即使是羅伯茨船長,也不會真的像騎士一樣不把刀劍架在平民和沒有抵抗力的人的脖子上。那樣的人,只會最早死掉。」大副深吸了一口氣,「我可沒空保護你。」

    「你們好,親愛的朋友,這裡是皇家流浪漢號,我是你們所期盼的羅伯茨船長!」彎簷高頂絨帽上有著白色地骷髏頭,一頭雜亂的褐色頭髮。乾瘦的臉頰上擠著鼓鼓的眼睛,臉上兩條刀疤縱橫成十字,眼角因為疤痕的牽扯斜斜拉下來,下頜的鬍子建成尖尖的三角形。

    「羅伯茨……羅伯茨船長……」大副的聲音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激動,他顯然沒有料到這個形容可怖的海盜船長,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騎士海盜羅伯茨船長。

    「真是一種幸運地巧合。你剛剛還在讚美他。我曾經提議過。你可以向他提出加入海盜的要求,背背他的十條船規,說不定你就成為皇家流浪漢號上一名光榮的海盜。」陸斯恩建議道。

    「先生,你的勇氣讓我十分佩服,但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如果你能夠拿地起斧頭,我希望船上地最後一把武器由你來使用。」歐恩船長拔出他的騎士劍,走到陸斯恩身前。他掛著木盾的左手握著一把粗糙的斧頭。

    只是一根木頭上捆著一片厚鐵而已。陸斯恩接了過來,揮舞了兩下。「不錯,它簡直就像大多數愛慕普斯小惡魔的武器一樣還用。」

    歐恩船長已經沒有閒心關注陸斯恩奇怪的說話了,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船長,他沒有可能不知道極富盛名的羅伯茨船長是多麼可怕地一個海盜頭子,在整個北海,櫻蘭羅海峽,包括塔利地那不列斯海岸,最著名的就是黑鬍子船長愛德華•迪奇,塞維爾小說《海盜船長》地原型人物威爾亞姆•湯姆遜,和「黑色准男爵」羅伯茨船長了。

    「黑色准男爵」羅伯茨一般都在那不列斯海岸,那裡是塔利,聖伯多祿,艾斯潘納等國的海域,來到櫻蘭羅海峽,除了要跨越整個那不列斯海,穿過密佈著死亡漩渦的丹吉爾海峽,再往北近六千海里才能到達現在這個位置。

    對於習慣於在固定的航線上劫掠的海盜,跨越如此遠的距離劫掠,簡直有些不可思議,但現在已經不是思考這位黑色准男爵的意圖的時候了,而是最應該想著如何自保。

    十二桅滿帆的海盜船,巨大的體型堪比伊登沃茲華斯港最大的商船了,也只有這樣的巨型海盜船,才有可能滿載補給從那不列斯海遠道而來,從船舷上整排整排的人頭來看,羅伯茨船長這次收穫十分豐富,有些人頭已經被海風吹乾,有些還滴著鮮血,說明這艘皇家流浪漢幾乎是從那不列斯海一路劫掠而來,那紅色的骷髏旗從未降落過。

    歐恩號只是一艘普通的渡輪,無論如何也無法從十二桅船堪比金槍魚的速度下逃脫,現在只能寄希望於帝國第三艦隊的軍艦發現這裡地情況。

    這是非常渺茫的希望,極遠處海天一線。並沒有點點白帆,更不用說海神三叉戟的標誌了,陸斯恩更加清楚,安德烈公爵目前無心讓帝國第三艦隊巡視近海,遠航歸來的他正失意於殖民雲周大陸的計劃完全失敗。

    陸斯恩掏出一個金幣拋向天空,讓始祖來決定這船人的生死。

    「年輕人,這絕不是一個聰明的動作。金幣耀眼的光芒,會讓你死得最早。」歐恩船長警告著陸斯恩。

    「加布里爾三世陛下的頭像,我置身事外。優銀香花。我救你們。」櫻蘭羅帝國地金幣,正面是皇帝頭像,反面是優銀香花,陸斯恩接住了金幣,握在手心。

    儘管有些奇怪於這個年輕人這番話中的自信……近乎無知的狂妄自信,還有那份無意他人生死的冷漠,歐恩船長和大副依然忍不住看著陸斯恩的手掌。

    陸斯恩攤開手心,「非常遺憾,是我們的陛下。」

    歐恩船長並沒有失望,望了一眼陸斯恩。他覺得當海盜盯上陸斯恩的金幣時,歐恩船長也不會多管閒事「啊……」

    海上傳來一陣慘叫,幾縷鮮血染紅了一灘海水,一個浪花翻滾,那個中年人的屍體被捲入了海底,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他們有短弩!」歐恩船長絕望地做出了判斷,他親眼目睹了羅伯茨船長操著短弩射殺了遠處逃逸的中年人。

    這種短弩在遠距離的情況下,甚至無法穿透輕甲,但要殺一個在水中毫無防護地普通人,依然綽綽有餘。

    除了歐恩船長和大副。其餘的水手都絕望地丟下了手中的彎刀。

    如果是登船近距離白刃格鬥,他們或許還能讓幾個海盜陪葬,但是對於拿著短弩的海盜,完全沒有希望。

    「孩子們,拿出你們的勇氣來。始祖說凡事不必爬敵人的驚嚇,這是證明他們的沉淪。你們會得救。神會護佑我們,即使流血,也是你們在蒙恩,不要得以信服始祖,並要為他受苦,我們的爭戰,就與我們在始祖身上從前所看見,所聽見的一樣!」歐恩船長是傳統的教會洗禮騎士。他大聲朗誦著《菲力辟安斯書》中地經文。試圖鼓舞士氣。

    「這時候向神和始祖祈禱,還不如和惡魔做交易。如果你們會一些《死海文書》和《刀忒之書》裡的惡魔禱告文,說不定更加有效……因為每天向惡魔祈禱的人,比向神和始祖祈禱的少太多太多,所以惡魔都會比較有興趣也有更大的幾率聽到你們的禱告。」陸斯恩好心地建議。

    「年輕人,如果你再胡言亂語,你會比第一個登船地海盜死得更早!」作為一名虔誠地教會洗禮騎士,歐恩穿著無法再容忍陸斯恩此時近乎冷漠的平靜,更不用說這一番聽上去像極了冷嘲熱諷的建議。

    即使是那些已經丟掉彎刀的水手,也怒視著陸斯恩。

    陸斯恩把玩著那把粗糙的斧頭,無奈地低下頭,人生的悲哀就在於,當有兩個選擇的時候,最後的選擇總是錯誤地那個。

    例如即使在陸斯恩建議之後,歐恩船長依然選擇向神,而不是向惡魔求救。

    十二桅滿帆時帆布鼓蕩呼嘯地聲音十分驚人,讓歐恩船長的耳膜有些吃痛,他看著那些嬉笑著,獰笑著,又或是面無表情地海盜們,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劍柄。

    歐恩號終究沒有甩開這艘著名的海盜船「皇家流浪漢」號,羅伯茨船長的三角形鬍子已經清晰可見。

    「劇院裡扮演海盜的演員,總會用一個眼罩罩住一隻眼睛,這樣會更加有海盜氣質。」陸斯恩初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海盜,他想自己毫不驚慌的原因是因為自己有烈金雷諾特的姓氏,掌握帝國第三艦隊的烈金雷諾特家族騎士,怎麼會害怕海盜,陸斯恩這樣想著,然後自己笑了起來。

    羅伯茨船長銳利的目光掃過歐恩號甲板上的人,將陸斯恩的笑容收入眼底,他小心地吩咐著身邊地人:「等會先別去招惹那個拿斧頭的年輕人。」

    在大海上縱橫。多幾分小心謹慎總是不會錯的,在這時候還能笑得出來的人,要麼就是有高強的近身格鬥能力,要麼就是瘋子,這兩種人都有很強的破壞力,羅伯茨船長都不想招惹,但他還是補充了一句,一會可以用短弩對付那個年輕人。

    「親愛的朋友,你們拒絕了我們熱情的友誼。傷害了我們的自尊,簡直不可原諒!」羅伯茨船長站在船頭大聲吆喝著,兩艘船並弦而行,在十二桅巨船地跟前,歐恩號簡直可以稱得上小巧玲瓏了。

    「這是我的新船!怎麼樣,親愛的騎士先生……」羅伯茨和歐恩船長打招呼,「不久前我帶領我的艦隊,開進了特雷巴西港,該死的塔利人居然不敢讓我入港,我只好讓他們領悟到海盜們的熱情。我們免費搬運了多少隻船?」

    「船長,是一百四十艘,這是個驕傲的數字!」非常符合陸斯恩期待的一個獨眼海盜同樣大聲地道。

    「是的,是一百四十艘,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這是個驕傲的數字。」羅伯茨摸著他並不漂亮地三角小鬍子,「作為報酬,我挑選了這艘最大最快的船作為我的旗艦,本來想將它命名為皇家幸福號,但因為老流浪者已經快不行了。乾脆就用它的老名字皇家流浪漢號,我是個念舊的人……霍蘭德,告訴他們我們有了這艘新旗艦之後,做了些什麼事情!」

    「我們在三天之內,在多米尼加海域搶了十五條船,有法蘭人的船。也有艾斯潘納王國的運糧船。還有一艘櫻蘭羅人的船,天哪那些該死的櫻蘭羅人還以為他們的海軍會無所不在地保護他們。最讓我幸福地是,居然擊沉了一艘裝有火炮的埃博拉商人的大船。唯一遺憾的是,船上的埃博拉女寵都被那些該死的埃博拉商人在沉船前殺死了。」名叫霍蘭德地獨眼海盜唏噓著,雖然海盜船上禁止帶女人,但是在劫掠過程中俘虜地女人,是可以先玩玩再丟入大海的,在海上這麼長時間。除了在特雷巴西港玩過幾個船娘。霍蘭德已經很久沒有碰到好玩的女人了。

    「天哪,這群無法無天的海盜。特雷巴西港可是塔利在那不列斯海岸最繁忙的港口之一,附近還駐紮著軍隊!」歐恩船長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

    年輕的大副呆呆地看著傳說中的羅伯茨船長,海風吹拂著他散亂的長發,他穿著繃帶長靴地腳踏在船舷上,揮了揮手。

    「噢呼!」

    海盜們大聲叫嚷著,將用鐵鏈繫著地三腳勾丟了過來,鋒利的腳勾刺入了歐恩號地船舷,數十條鐵鏈將兩條船連接起來,反應過來的水手們慌忙去拆解,只要歐恩號被海盜們利用鐵鏈拉近,等海盜們登上歐恩號,那就完全沒有希望了。

    其實現在已經可以絕望了,但人類顯然是一種求生意識非常強烈的生物,幾個水手撲了過去,拾起地上的彎刀企圖直接砍斷鐵鏈。

    幾聲慘叫響起,這些水手胸口冒著鮮血,弩箭透過他們的身體,釘在甲板上,帶血的弩尾顫抖著搖晃。

    這樣的近距離下,短弩的殺傷力就是歐恩船長的輕甲也抵擋不了多少,更不用說這些穿著布衣的水手了。

    歐恩船長和大副對視了一眼,他們沒有動彈,雖然傷心同伴的死亡,但現在並不是可以隨便做出行動的時候,任何一個讓海盜們警惕的動作都會成為短弩的目標。

    鮮血在甲板上流淌,躲在船艙裡的旅客們驚駭地看到了這一幕,有人已經開始絕望地尖叫,女人們哭泣著,孩子們躲在父親的懷抱,幾個還能思考的開始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大副看了一眼慌亂的船艙,他甚至沒有想到去告誡他們不要做無謂的掙紮了,像歐恩號這樣的的船,海盜們在劫掠之後,並不會仔細搜捕殘存者,他們會直截了當地選擇沉船。

    腳下一陣劇烈的搖晃,讓歐恩船長幾乎無法站穩,歐恩號被拉攏靠上了海盜船,海盜們放下了軟梯,握著短弩的海盜警戒著。羅伯茨船長和獨眼海盜霍蘭德以及十多個海盜登上了歐恩號。

    「你們好,親愛的朋友們。」羅伯茨船長似乎十分熱情,他擦乾淨靴子上不小心染著地鮮血,「我和神甫一樣,厭惡流血。」

    「但人生的無奈就在於,我們不能選擇做我們喜歡做的事情,不做我們不喜歡的事情。」獨眼霍蘭德有一個肥大的肚子,這讓他在說話的時候,渾身的肉都有些發顫。

    「你說得對。我發現你和利瑪教堂裡那個修女研習教義之後,你說話都很富有哲理了,難道你在她的肚皮上耕耘時,她也這樣感嘆嗎?」羅伯茨船長疑惑地看著他的下屬。

    「不,她是真心愛著我地,像愛神和始祖一樣愛我。所以她選擇做的事情,是她喜歡做的事情,不過我要求她愛我比愛神和始祖更多,她沒有做到,我只好和她結束了這段戀情。我將她的腦袋掛在皇家流浪漢號的船堡上作為紀念。」霍蘭德遺憾地道,「其實我不想這麼做的,尊敬的船長,我發誓。」

    「我不管你想怎麼做,但我們不能這麼對待我們的朋友。」羅伯茨船長看著歐恩船長的騎士輕鎧和長劍,「真是不錯的裝備,我也夢想著成為一名騎士,可我只是准男爵。」

    羅伯茨說地是他的外號黑色准男爵。

    「羅伯茨船長,傳說你是一名騎士海盜,還有准男爵的外號。如果你真的夢想成為一名騎士。請你像一名真正值得尊敬的騎士一樣,和身為櫻蘭羅帝國騎士的我來一次公平決鬥。」歐恩船長懷著最後的希望說道,但他並不期待這位黑色准男爵答應,因為對方的本性是如此的陰險凶殘,如果他還有半點騎士精神,就不會選擇成為海盜了。

    羅伯茨眯著眼睛打量著歐恩騎士。他摸著自己的嘴唇。「我喜歡你地裝扮,你說吧,決鬥的賭約是什麼。」

    「如果我輸了,我就自殺。如果你輸了,放過這艘船。」歐恩騎士有些喜出望外。

    霍蘭德拍著他肥肥的肚皮走近歐恩騎士,海盜們可沒有經常洗澡的習慣,更不用說換洗衣服了,他們總會比長年奔波的水手更髒。那股腥臭的味道甚至連最便宜地港口妓女也不願意接待他們。歐恩騎士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就是你說地公平決鬥?」霍蘭德替他的船長質問道:「我們尊敬的船長贏了,只有你一條命。而你贏了……你覺得公平嗎?」

    「難道我輸了,你們就不會把所有人都殺了嗎?」歐恩船長怒道,「這是一樣的!一樣!」

    「霍蘭德……」羅伯茨船長一巴掌扇在霍蘭德的臉上,讓胖子有些頭暈目眩,呆呆地看著他的船長。

    「這是兩位值得尊敬的騎士之間的決鬥,和你這個卑賤地海盜沒有關係。」羅伯茨瞪著霍蘭德,「你再說一句廢話,我就殺了你。」

    霍蘭德戰戰兢兢地退到羅伯茨身後,目光怨毒地看著羅伯茨船長。

    「依照慣例,需要請一位公證人,這位公證人必須是個有身份地人。」羅伯茨船長為他知道騎士決鬥的慣例而得意,他指著陸斯恩道:「這位勇敢地先生擔任公證人吧……如果我贏了,我也會放過這位公證人。」

    歐恩船長和大副又驚又疑地看著陸斯恩,聯想起陸斯恩毫不擔憂的態度和現在海盜船長罕見的寬容,不由得讓他們認為陸斯恩是海盜的內線。

    「謝謝。」陸斯恩微笑著躬身感謝羅伯茨船長。

    「這是騎士的風度。」羅伯茨船長看著陸斯恩修長的手指,筆挺的身形,心中十分疑惑,他看到過渾不畏死的勇士,也見過嚇得屁滾尿流的懦夫,卻沒有見過這樣好像看熱鬧,事不關己的人。

    「為你們的船長呼喊吧。」羅伯茨船長回頭招呼著圍攏在皇家流浪者船舷上的海盜們。

    海盜們大聲怪叫起來,內容離不開問候歐恩船長的女性家人和亂七八糟的威脅。

    「我發誓,決鬥之後你會後悔你媽媽把你生得這麼漂亮!」這是最文雅而帶著含蓄的性暴力威脅的了。

    如果費迪南德在,這位敏感而妄想地騎士。一定會馬上擰掉這個傢伙的腦袋,陸斯恩又笑了笑。

    羅伯茨船長朝著霍蘭德比劃了一下,身後握著短弩的海盜們警惕地將短弩對準了陸斯恩,羅伯茨船長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年輕人非常危險。

    羅伯茨船長握著一把繳獲的鋒利長劍,上邊還有以帕納斯農神廟的徽章,顯然這把長劍曾經屬於一位家族歷史悠久的塔利貴族騎士。

    決鬥開始了,歐恩船長懷著必死的決心捍衛著歐恩號,這是船主為了恭賀歐恩船長獲得騎士勳章特地用他名字命名的船。歐恩船長對它有著非常強烈地感情,他絕不允許自己寄託了感情的它被海盜們沉沒海底,當然他更想讓船上的旅客們安全回到倫德,這是一個船長的職責。

    作為一名海盜船長,羅伯茨船長更擅長謀劃和指揮,決鬥絕不是他的特長,在閃耀著寒光的長劍前,羅伯茨船長很快就被逼迫到船堡附近,他的額頭上開始冒汗。

    穿著輕甲的歐恩船長卻越戰越勇,他看到船艙裡旅客們寄託希望的眼神。大喝一聲,拼著手臂被羅伯茨船長鋒利的寶劍劃傷,一劍劈開了羅伯茨船長地小圓盾,長劍搭在了羅伯茨船長的脖子上。

    「你贏了,我放過這艘船。」羅伯茨船長狠狠地盯著霍蘭德,剛才他吩咐過,如果有危險,馬上拿短弩射殺歐恩船長。

    霍蘭德聳聳肩,惶恐地解釋道,「我沒有想到這麼快。」

    歐恩船長的劍搭在羅伯茨船長的脖子上。並沒有鬆開的意思,他冷冷地道:「讓你的海盜回去,否則我馬上殺了你。」

    歐恩船長的劍刃緊貼著羅伯茨船長的皮膚,劃破了一條血絲。

    「作為一名公證人,我必須說,這很不符合騎士精神。」陸斯恩插話道。

    「你信不信我讓你再也說不出下一句話。」大副已經忍無可忍。他本來以為陸斯恩是一名非常有風度的真正的紳士。不畏懼敵人,任何時候都能沉著思考。

    陸斯恩拿出他地金幣旋轉著,那把斧頭已經被他丟掉了。

    「你比海盜更卑鄙。」羅伯茨船長低聲吼道,他驚疑地看著霍蘭德,此時他的這位下屬的態度讓他覺得不妙。

    「不,羅伯茨船長。因為剛才我說過,如果我贏了,你放過這艘船。你答應得太快了。我無法相信。我很快就明白了。你會翻過這艘船,但不會放過這艘船上的人。如果我是一名騎士。我絕不應該在整船人的性命受到威脅時,和你講究這樣的公平地騎士精神。」歐恩船長地手臂稍稍用力,讓羅伯茨船長感覺到一份刺疼,「羅伯茨船長,你最好馬上下令。」

    「船長,你殺了我,你們整船的人也會死。」羅伯茨船長畢竟是個聲明顯赫的大海盜頭子,絕不會如此簡單地就範。

    「如果放了你,我們會死得更慘。」歐恩船長注意到幾個海盜的短弩朝向了這邊,轉動了身體,躲到了羅伯茨船長的身後,大副也拿著刀抵住了羅伯茨船長的小腹。

    「好。如果我答應放了你,你怎麼保證我能活命?」羅伯茨船長一咬牙,此時他並不佔據有利的條件,更何況他覺得霍蘭德還在一旁不知道打著什麼主意。

    「交換人質,你在歐恩號上。我去你們的皇家流浪者號。三天後在馬蓋特島上交換人質,大船停泊在三海里外,用小艇登島,雙方登島人數限定在三人內,不許攜帶武器。交換人質後,各自乘小艇離開。」歐恩船長在羅伯茨船長難以置信地目光中平靜地說道。

    「船長!」大副暗自悔恨,他覺得自己腹誹歐恩船長地年金高出自己十倍,並不多了。

    「好。」羅伯茨船長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馬蓋特島屬於斯坎塔達斯群島,按照公海條約,帝國第三艦隊和法蘭艦隊都不會進入馬蓋特島附近的海域,也因為歐德修凡克家族強大地苦修士們分散在這些島嶼上苦修,沒有哪個膽大包天地海盜將這些島嶼當作經營的巢穴。

    歐恩船長低聲囑咐著大副。大副一邊點頭,一邊淚流滿面,在船艙裡注目著的人們感激地望著歐恩船長,當然,並沒有誰自願替換歐恩船長擔當人質。

    「如果不能保護旅客,我這個船長就太不合格了。」歐恩船長昂著頭,任由霍蘭德將他綁起來。

    「你剛才說什麼?」陸斯恩的手指夾著金幣,按住了歐恩船長的肩膀。

    「我說如果不能保護旅客,我這個船長就太不合格了。」歐恩船長疑惑而帶著鄙視地看著陸斯恩。他已經將這個似乎完全忽視海盜的年輕人當成海盜的同夥了。

    「我很喜歡這句話,和我經常說的一句話很相似。」陸斯恩的指甲鋒利如刀,割開了歐恩船長身上地繩索,對霍蘭德歉然道:「很抱歉,他不能跟你走了。」

    不只是霍蘭德和羅伯茨船長,連歐恩船長都怒視著陸斯恩,還有心情複雜的大副,以及那些旅客們。

    如果歐恩船長不能當人質,自己這些人怎麼能夠安全,海盜們怎麼會放過我們?船艙裡的旅客們大聲地忿罵著。

    「瞧。你要保護的人,就是一群卑劣的生物。不過他們並沒有錯,在這樣的條件下,求生的慾望凌駕於一切公義道德之上。」陸斯恩笑了起來,「當然,因為你不是這樣卑劣的生物,所以你堅持的原則,凌駕於求生欲之上。不過我並不欣賞你這種愚蠢的原則,為了不值得付出地人而付出,沒有任何意義。」

    歐恩船長看著依然在幸災樂禍嘲諷的陸斯恩。冷冷地道:「我是為了我的原則而付出。」

    「你和海盜講原則?你難道不知道嗎,這位霍蘭德先生,正打算將他的羅伯茨船長也拋棄,羅伯茨船長,你沒有注意到點什麼嗎?」陸斯恩低聲感嘆道。

    「霍蘭德!你想幹什麼?」羅伯茨轉頭看了一眼,他馬上就發覺了不妥。

    跟著霍蘭德來到歐恩號上持著短弩的海盜。都是平日裡更親近霍蘭德的一夥人。而且在船頭甲板上張望觀看的,也都是霍蘭德的人,羅伯茨的心腹們此時都被安排在皇家流浪漢號的其他位置,因為羅伯茨和他們說過,這只是一樁小生意。

    有幾個走上船頭地羅伯茨心腹,也被霍蘭德的人夾在中間,很顯然只要有什麼異動,這些霍蘭德的人會馬上解決他們。

    「當黑鬍子愛德華船長威名遠颺的時候。我和你都是一艘巴巴羅斯商船的大副和二副。當了近二十年的普通水手,你告訴我你懂得了一個道理:偷一個金幣就要上絞刑架。為什麼不去偷一筆更大地財富呢?我跟著你加入了戴維斯船長地海盜船……這樣過了幾年,你成為了海盜船上的二號人物,我依然默默無聞,因為我把許多功勞都送給你,兩個人分功勞,總不如一個累積的快。在一次劫掠櫻蘭羅人商船的時候,我偷偷趁亂打死了戴維斯,你被推舉為船長……從此以後,你未明遠播,成為了那不列斯海上的王。而我?雖然可以說是皇家流浪漢上的二號人物,但我知道你一直在警戒著我,你害怕我像殺死戴維斯一樣,再殺死你,然後自己當上船長。」霍蘭德笑了起來,有著一種淡淡的悲哀,「我告訴你,其實在發現你對我警惕著之前,我完全沒有這種想法。」「霍蘭德……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我早就應該在你殺死戴維斯的時候,殺了你。」羅伯茨船長惡狠狠地道,同為海盜,他絕不會相信這時候霍蘭德還會放過他。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4-17 12:38
第四十章 阿斯托利雅(2)

    威嚴的皇帝浮雕像,絢麗的優銀香花,在穿透薄霧的陽光中,璀璨奪目。

    櫻蘭羅金幣在陸斯恩的手指間翻動跳躍,猶如活物,手持短弩的海盜們在等待著霍蘭德命令的同時,目光隨著金幣翻動,他們緊扣著機括,隨時準備射殺這個不知死活的年輕人。

    不是每個人都會像羅伯茨船長那樣小心,羅伯茨船長也會有疏忽的時候,更何況這些腦子裡早已經被簡單的叢林法則充斥的傢伙,他們錯誤地將自己擺到了狩獵者的位置上。

    櫻蘭羅海峽南部海域稍有大風大浪,歐恩號起伏著,甲板上的鮮血四散流浪。

    幾具簡單地結束了生命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暗褐色的甲板上,血液浸染後散發出一種讓人噁心的紅黑色。

    遠處那個中年男人的屍體引來了一群鯊魚,似乎聞到了歐恩號上的血腥氣味,它們尾隨而來,陸斯恩踢下一具屍體,任由鯊魚們歡快地撕咬。

    「海盜般的殘忍!」歐恩船長怒視著陸斯恩,但他知道現在並不值得和陸斯恩計較,死者的尊嚴固然重要,一船人的性命更應該小心翼翼。

    「這叫海葬。」陸斯恩並不是什麼時候都不屑於解釋,然後他念了幾句祈送死者靈魂升入天堂的經文。

    「在海上討生活的人,就應該死在海裡,這是最高規格的葬禮。」獨眼的霍蘭德隨手從羅伯茨船長地頭上取下高頂彎簷絨帽,海風鼓蕩著他肥大的衣衫。他站在甲板上睥睨眾生,操縱著生命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對於歐恩船長來說,現在形式逆轉,扣住羅伯茨船長已經毫無意義,他向大副使了個眼色,後者毫不猶豫地放掉了羅伯茨船長。

    「現在不是感悟人生和過去的時候,霍蘭德,你不要忘記了。殺了我,你就沒有了地圖。」羅伯茨船長左右看了看,低聲吼道。

    霍蘭德猶豫了一下,似乎在為地圖和穩妥的船長位置間權衡。

    「霍蘭德,我們是朋友,小時候我偷來一條金槍魚,我吃的是魚頭,我給你留下了絕大部分的魚肉,你才能和你媽媽在洛熙區的下水道裡活下去。」羅伯茨感嘆了一聲,他似乎真地有幾分悲涼。

    「在戴維斯的船上。最後一罐水,我留給了你,然後我喝的是你的尿。」霍蘭德肥胖的臉頰微微顫抖著,獨眼中看不出感情。

    「我們的友誼堅不可摧,這次小小的誤會,就讓我們忘記吧。我會拿出地圖,一起找到寶藏,我們平分,然後你可以接你的母親為教會捐贈一筆錢,他們甚至會賜予你一個榮譽聖鑰騎士的徽章。這樣我們都可以成為體面人了。」羅伯茨船長並不在乎他們的秘密被旁邊地陸斯恩和歐恩船長等人聽去。在他們佔據絕對控制力量的時候,可以在最後讓死人來保守秘密。

    「地圖,寶藏?我是在欣賞塞維斯《海盜船長》的改編劇嗎?這樣的劇情真是太有意思了。」陸斯恩很不合時宜地插嘴。

    「公證人,這是無效的決鬥,我先前的承諾已經失效。」羅伯茨船長似乎想轉移霍蘭德注意力,重新豎立他船長的威嚴。

    「什麼承諾?」陸斯恩疑惑地問道。

    「什麼承諾都不重要。羅伯茨。這艘船上已經輪不到你發號命令了。」霍蘭德隨手拾起一把水手刀,架在羅伯茨船長的脖子上。

    羅伯茨船長看著霍蘭德冷笑,「你不會殺我,殺了我,你們取不出那些債券和金幣,更不用說傳說中基德船長的寶藏了。我現在可以相信,你在殺了戴維斯之後,並沒有想要再殺我的野心了。因為你如果有這樣地野心。你就不會把戴維斯藏著的那份藏寶地圖交給我。」

    「可惜,你辜負了我的信任和友誼。」霍蘭德摸了摸他的右眼。「當你成為船長以後,我以為我的好日子就要到來了,可你為了豎立你的船長威信和所謂地大公無私,依然讓我當一名普通地海盜,你知道直角器是什麼嗎?年輕人。」

    霍蘭德朝陸斯恩發問,陸斯恩同情地回答道:「數十年前,六分儀還沒有被廣泛運用,遠航時用來確定海上坐標的還是古老的直角器,這是一種T形的木製測量儀器,使用時要將它放在眼睛前面,再將橫軸和海平線重疊,垂直的指針指向太陽,操作直角器需要直視太陽,會讓人看瞎眼睛。」

    「不管我在戰鬥中砍掉了多少腦袋,身上有多少傷疤,我都沒有得到我應該得到的,直到我看瞎了這隻眼睛,你大概覺得這時候提拔我,不會再動搖你的地位和威信,才讓我可以分一份半的戰利品。」霍蘭德冷不丁地翻轉了刀刃,刺入了羅伯茨船長地右眼!

    「霍蘭德……」羅伯茨船長摀住鮮血淋漓地右眼,剩下的一隻左眼露出猙獰地怨毒,「如果你再折磨我,我發誓,你永遠也別想得到基德船長的地圖。」

    「在海上,船長就是國王,船員如果對船長不敬,他將會付出巨大的代價。 羅伯茨,我已經是霍蘭德船長了,我記得你曾經用過一些刑罰,都很有趣。拋入海中,這是最簡單的。或者可以把你捆在船尾上,你可以在拖曳中痛苦地多活幾天,放逐也不錯,只是荒島難尋。把你丟在舢板上等待日射病或者鯊魚也是個不錯的方法。摩西之法知道嗎?用九股浸透菜油的繩子,繩鞭上裝上倒刺,再給你的背上塗抹點美味的果醬,一定很有趣吧,始祖曾經為人贖罪。受過三十九鞭,不知道你能不能挨過這個數?」霍蘭德倒轉刀刃,舔舐著羅伯茨的血液,露出暢快的表情。

    霍蘭德表情如同嗜血地狂獸,完全失去了理智,羅伯茨一步步推到船舷邊上,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紙,海風颳開,海岸線。小島和複雜的航線標註圖案在風中飛舞,「霍蘭德,你前進一步,我就把它丟進海裡。」

    霍蘭德的步子果然停住了,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霍蘭德,作為一名海盜,還有比寶藏更加重要的事情嗎?有什麼恩怨不能先拋開?說不定等我們找到寶藏後,你會發現這些爭執都只是無聊的小事情,船長?船長算什麼?我們為什麼不能成為一名貴族,像個上層社會的人一樣喝著最美味的波爾多紅酒。玩弄法蘭的凱爾維爾女人和埃博拉的女寵?」羅伯茨很滿意霍蘭德地表情,只要挨過眼前的難關,他一定會讓霍蘭德嘗嘗在船底被龍骨摩擦時,那些利刃般鋒銳的木刺和石垢刺入皮肉的味道。

    「巴爾巴羅薩,短弩給我。」霍蘭德朝身後一名有著海盜中罕見的白皙皮膚的捲髮年輕人說道。

    名為巴爾巴羅薩的年輕海盜將短弩交給霍蘭德,順手又拾起了一把水手刀,沒有武器在手的海盜,總會缺少一種安全感。

    霍蘭德拿著短弩,在羅伯茨驚疑的目光中用他的獨眼瞄準。

    「唆!」

    弩箭在海風中呼嘯如一條黑線,準確地射中了羅伯茨地手腕。羅伯茨一聲慘叫,手腕上的鮮血噴薄而去,他卻依然死死地捏住那張羊皮地圖。

    霍蘭德的嘴角牽扯出一絲獰笑,黑灰色的牙齒如野獸的獠牙般緊咬著下唇,他又射出一箭,羅伯茨再也吃不住痛。手一送。那張讓羅伯茨視若生命,又拿來作為最後保命持憑的地圖,被捲入了海中,一個浪花拍過,已經無影無蹤。

    「你!」羅伯茨船長絕望地軟癱在甲板上,不只是因為再也沒有威脅霍蘭德的東西,也為了基德船長的寶藏。

    他看著在風中狂笑的霍蘭德,難以置信地道:「那可是能讓我們成為整個多米尼克大陸最富裕的人地寶藏。我們甚至可以用它來武裝一隻海軍。比櫻蘭羅帝國的海軍還要強大,建立比教皇宮更氣派的宮殿。你……」

    鮮血從他眼睛和手腕上的兩個傷口流淌而出,然而此時他卻好像完全無法感覺到那種疼痛一般。

    「愚蠢的羅伯茨,看來你在那不列斯海岸的名聲全是因為我而得來,黑色准男爵?這個充滿著紳士和貴族味道地外號應該屬於我。」霍蘭德輕蔑地笑了起來,「我殺了戴維斯,在第二天才把那張羊皮地圖交給你,難道你忘記了嗎?在洛熙區,我們成為巴巴羅斯商船地水手前,我們可是靠著製作假冒身份證明和徽章生活,要複製一張羊皮地圖並不難吧,每一個步驟你都很清楚,不是嗎?」

    「救我……救我……年輕人,我可以讓你成為皇家流浪漢的船長,我在那不列斯海的島上還有三十多條船!」羅伯茨船長徹底絕望了,霍蘭德沒有放棄寶藏,他曾經最忠誠的朋友和下屬,即使在那時候沒有打算背叛他,卻也已經開始防範他了!

    他就近撲向陸斯恩,陸斯恩厭惡地閃開,作為一名西里爾區標準的貴族,他可沒有興趣和滿身腥臭,經年累月不洗澡的海盜來一次熱情的擁抱。

    看到羅伯茨的垂死掙扎,霍蘭德仰天大笑起來,充滿了快意,他地笑聲被海風吹散,遠遠地蕩去,或者其中還有一點點地悲哀吧,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在塔利王都洛熙區下水道裡等待著羅伯茨接濟的霍蘭德,終於成為了皇家流浪漢號地船長,他將是那不列斯海上的王,是和黑鬍子船長愛德華•迪奇,塞維爾小說《海盜船長》的原型人物威爾亞姆•湯姆遜,這樣大海盜頭子齊名的「獨眼准男爵」。

    霍蘭德甚至想好了這樣一個如此獨特而悍勇的外號,他無數次在心中幻想著這一天,這時候他大聲地在櫻蘭羅海峽上空喊出了自己的外號:「獨眼准男爵!當我在海上馳騁時。大家都喚我做船長霍蘭德,當我在海上馳騁時,壞事做盡,違背神的法則,當我在海上馳騁時,四處遊蕩,找尋獵物,燒死虜虐……」

    塞爾維亞《海盜船長》中基德船長地遺言,這樣經典的台詞。霍蘭德甚至沒有機會背誦完備,一把鋒利的劍刃已經割斷了他的喉嚨,鮮血從他的喉嚨裡如泉湧般,他艱難地轉過身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名原來遞給他短弩的年輕海盜巴爾巴羅薩。

    與此同時,躲到陸斯恩身後的羅伯茨趁人不備從懷中掏出一架連發短弩,這是最尖端精銳的裝備,和他的那把刻著貴族徽章地騎士長劍一樣,是某次大收穫中得到的戰利品,也是他真正的保命武器。他甚至沒有讓霍蘭德知道。

    連發短弩射出三隻弩箭,讓追隨霍蘭德的三個海盜頓時斃命,弩箭上塗抹著從毒蛇獠牙上取的毒液,見血封喉。

    巴爾巴羅薩在剩下的兩個海盜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轉手操刀利索地結束了他們的性命。

    「這就是背叛的代價。」羅伯茨得意地笑了起來,獨眼鮮血淋漓,讓他顯得格外的恐怖,如同剛剛嗜血同類的惡獸。

    「年輕人,你以為我真地是向你求救嗎?你將為你的躲避付出生命的代價。」羅伯茨淡淡地宣判著陸斯恩的最後命運,他剛才只是為了尋求一個拔出短弩配合巴爾巴羅薩的機會。而且如果那些海盜反應迅速射出弩箭,陸斯恩也是個不錯的靶子。

    陸斯恩很無辜,他真的不想被捲入這種無聊的事情。

    「你……你為什麼背叛我?」霍蘭德看著巴爾巴羅薩,口中流淌著鮮血,怨恨而驚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巴爾巴羅薩。

    巴爾巴羅薩笑了笑,順手讓霍蘭德的另外一隻眼睛瞎掉。「我討厭這種目光。」

    年輕海盜笑著對一旁緊皺著眉頭地歐恩船長說道。「不要反抗,我有塔利王國最高階的騎士勳章,我的劍術比你高明得多,三個回合,我可以挑下你的武器。」

    歐恩船長沉默不語,剛才巴爾巴羅斯持刀結束三個海盜那炫目狠辣的手法,讓他的話很有懾服力。

    「你辛辛苦苦培養地心腹,你知道他為什麼背叛你嗎?因為他是戴維斯船長地兒子!我早就告訴他了。殺死戴維斯船長的是你!」羅伯茨踩著霍蘭德肥胖的肚子。「真噁心,像踩著一條死肥豬。」

    霍蘭德聽到這樣的消息。卻依然無法相信,死命地搖擺著腦袋,「不……不可能……羅伯茨,你這個蠢材,這是我讓巴爾巴羅薩這樣和你說的,他根本不是什麼戴維斯船長的兒子,他是塔利國王的侍衛,你知道你那張掠私證可是我千辛萬苦拿來的,巴爾巴羅薩答應過我,協助我成為船長!」

    掠私證是一種由政府給私人武裝船隻攻擊,俘獲,和搶劫特許國船隻地正式授權公文,獲得掠私證地海盜,在特定條件下可以獲得政府的保護,例如在針對非本國地劫掠活動中,擁有掠私證的海盜甚至可以得到本國海軍的協助----前提是支付一部分的掠奪收入。

    羅伯茨臉色煞白,他的獨目中年輕海盜巴爾巴羅薩的笑容是如此讓人惶恐,他的牙齒在發顫,他可是知道巴爾巴羅薩的劍刃有多鋒利,「他在說謊,他試圖讓我們的友誼產生裂痕,是這樣吧,巴爾巴羅薩?」

    「友誼?你真會選擇玷污人世間最美麗的東西。我還以為你和霍蘭德之間的友誼最動人呢,羅伯茨,霍蘭德,你們都很不錯。」巴爾巴羅薩似乎完全不畏懼羅伯茨手中的連發短弩,「霍蘭德讓我欺騙你,以戴維斯兒子的身份,以復仇的動機,成為你打入霍蘭德一夥人中心腹。羅伯茨,可我並沒有欺騙你,我確實是我的父親---- 第一個從塔利國王手中獲得掠私證的大海盜頭子戴維斯船長的兒子。霍蘭德殺了我的父親,我一定會報仇。」

    羅伯茨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閃到陸斯恩的身後,短弩卻一直朝著巴爾巴羅薩。

    「戴維斯船長。我地父親,偉大的海盜頭子,為了獲得掠私證,不惜拿自己的兒子作為人質,這樣的父親,我依然選擇為他報仇,不得不說我這樣的品德在他卑劣的行為下顯得過於高大。」巴爾巴羅薩蹲下身來,利刃刺入霍蘭德的心臟,徹底結束了他的生命。「但是我還有其他的使命,我必須替國王掌握那不列斯海域最強大地一只海盜,你們在國王的海域裡獲得巨額的財富,我們的國王只能分一小部分,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不如讓國王親自掌握,除了給國庫增加收入外,還可以增加一隻在戰時不容忽視的軍事力量。」

    「巴爾巴羅薩!」看著年輕的海盜,或者說國王的侍衛靠近,羅伯茨大聲地警告,聲音中滿是顫慄。

    「不要再試圖拿什麼基德船長的地圖來誘惑我。那本來就是我們英明的國王,欺騙我那足夠貪婪狠辣,卻不夠聰明的父親地小道具。基德船長?那可是塞爾維小說中的人物,你們以為真正存在嗎?讚美偉大而睿智的國王。」巴爾巴羅薩話音未落,人影已經消失在原地。

    羅伯茨鬆開機括,三隻弩箭射向他的身前,護著他撤向皇家流浪漢號,但這三隻弩箭卻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姿態落空,射入了海水中。

    一道白光閃耀之後,羅伯茨船長的頭顱跌落在地上。滾入了霍蘭德的血液之中,圓乎乎的腦袋朝著天空,瞪大著僅留的一隻眼珠,呢喃了一聲:「好快的

    「這就是人心,忠誠,背叛。友誼。陰謀,殘忍,陰暗,醜陋,悲哀,怨毒,寶藏,偉大。睿智。誘惑,當這些詞彙交織在一起。這絕對是小說家劇作家和詩人筆下最動人地題材,你說是嗎?歐恩船長。」陸斯恩望著碧藍的海水,嘴角勾勒出動人心魄的弧線,如同盤旋的海鷗劃破天空留下的痕跡。

    「巴爾巴羅薩,和我決鬥吧,你是一名騎士。」一直沉默不語的歐恩船長再次提出這樣地要求。

    陸斯恩輕聲笑了起來,這位船長比費迪南德更像一名騎士。

    巴爾巴羅薩也笑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船艙裡那些已經被甲板上觸目驚心地死屍嚇得暈眩過去的旅客,聽不清出甲板上對話的他們,完全弄不明白現在的狀況。「我已經不是一名騎士了。我是一名海盜,皇家流浪漢號的第四任船長。」巴爾巴羅薩瞟了一眼欣賞海景的陸斯恩,「睿智的國王將我的兒子和妻子作為人質,作為對我信任地持憑,這是一個同樣英明地決定。但他卻似乎忘記了,我的父親既然可以捨棄我,我為什麼不會捨棄我地兒子?這樣簡單的邏輯,他並沒有想到……大概是被我平常所表現出來的對父親的思念和對兒子的疼愛所欺騙了,我不只是一名高階騎士,也是一名縱橫四海的大海盜頭子,我還可以兼職成為劇團的演員,你說是嗎?」

    陸斯恩沒有回頭,笑著道:「很了不起的人,人類果然是最接近惡魔的生物啊,這樣的生物,卻要去信仰始祖和神,真是讓人費解。」

    「不過,我想那張基德船長的藏寶地圖,大概是真的吧,否則你成為一名海盜的理由,似乎並不足夠。」陸斯恩攤開手心,居然是羅伯茨被霍蘭德射入海中的羊皮紙,上邊還有濕漉漉的海水。

    巴爾巴羅薩心中一跳,奇怪地看著陸斯恩,他什麼時候拿到了這張羊皮紙?濕漉漉的海水說明了這種羊皮紙確實跌入了海中,但這個風度十足的年輕人,從來沒有脫離巴爾巴羅薩的視線。

    陸斯恩展開羊皮紙,上邊有寶藏位置的大體標註,位於櫻蘭羅海峽南部的淺海區域,那裡是凱爾維尼亞群島,這裡被櫻蘭羅漁民們稱為死亡海域,除了密佈的礁石以外,在淺海居然還有數不清的大漩渦,有些漩渦的直徑甚至可以達到數海里。

    這片海域的上空,甚至是飛鳥的禁區,沒有任何一隻海鷗或者海燕會飛越這裡,漁民們認為這裡是惡魔盤踞的地方,但歐內斯特在十多年前解答了這個問題。作為一名水系魔法師,他很簡單地就得出了結論,這些漩渦成為一個聚光鏡,將漩渦凹面的陽光集中在天空中地某個範圍,讓這個範圍內的熱量足以融化鋼鐵,那些飛過的鳥類,會被直接烤熟,甚至變成焦炭燃燒起來。

    即使如此,漁民們依然將這裡視作神秘的禁地。因為歐內斯特也沒有辦法解釋這些漩渦是如何產生的,他的水元素鏡像只能反映出這些漩渦的底部是通往海底的一些無底黑洞,強大的吸引力甚至讓歐內斯特中斷了他對水元素地操縱能力。

    數不清的漩渦分佈在凱爾維尼亞群島的周圍,基德船長發現的寶藏就隱藏在這些島嶼上,但是從來沒有人可以避開這些漩渦踏入這些神秘的島嶼上。

    陸斯恩手中的這張藏寶地圖,除了標註寶藏在凱爾維尼亞群島的位置外,還有一條紅線標註出的航線,這條線路的周圍畫著大大小小的圓圈,指代著那些即使帝國第三艦隊最龐大地阿爾多斯大公號也逃脫不了的死亡漩渦。

    「怎麼樣,有興趣和我一起去尋找基德船長的寶藏嗎?」巴爾巴羅薩和羅伯茨船長同樣小心謹慎。眼前的陸斯恩絕不像一個不知死活的瘋子,誰知道他會不會是和巴爾巴羅薩同樣的高階騎士?

    雖然有了這張藏寶地圖,但巴爾巴羅薩絕不會如羅伯茨與霍蘭德那樣盲目地相信,面對神秘的禁地,傳說中惡魔盤踞的島嶼,多一個人總會多一份力量……雖然也許是一份潛藏的危險。

    巴爾巴羅薩相信陸斯恩無法拒絕這種傳說寶藏的誘惑,多米尼克大陸最富裕地人,比教皇宮更奢華的宮殿,武裝出比櫻蘭羅帝國第三艦隊更加強大的艦隊,這種種財富。地位和力量的希望,都可以通過這份寶藏實現,誰能拒絕?只要小心面對,巴爾巴羅薩自認自己的機智和劍術,並不會讓他落入不利的狀況。

    更何況他還有一船地海盜,憑藉著往日地威信。他足夠駕馭皇家流浪漢號。海盜們的忠誠在劍與金幣面前,隨時可以轉向巴爾巴羅薩。

    「我很有興趣,同時我建議,一定要帶上這條船,我們可以讓歐恩號作為前鋒,如果這條航線有什麼錯誤的地方,歐恩號至少會為我們提供危險的警告。」陸斯恩在歐恩船長幾欲噬人的目光中帶著笑意說道。

    「這是一個不錯的建議。」巴爾巴羅薩欣賞陸斯恩靈活的頭腦,雖然他遲早也會想到拿歐恩號當探路石。但陸斯恩還是快了他一步。巴爾巴羅薩並不會容不得別人表現得比他更優秀。

    「我還有一個更好的建議,這張海圖可以交給歐恩船長。讓他來操縱歐恩號,其他地旅客作為人質送上皇家流浪漢號。因為歐恩船長高尚地騎士精神,和對旅客負責的原則,我們可以相信,他一定會小心謹慎地為我們探路,並且不會嘗試逃跑。因為他高尚地騎士精神,我們也不必再派遣幾位海盜同伴來到歐恩號上監督歐恩船長了……歐恩號很有可能沉沒,所以在選擇登上歐恩號的人選時,一定會讓皇家流浪漢號上的海盜先生們非常不愉快,避免了這樣的事情,我們必須感謝歐恩船長。」陸斯恩拄著手杖,理了理被海風吹拂散亂的黑髮,和善而溫柔的笑意在他的嘴角綻放,「你會這樣的做的,是吧?歐恩船長。」

    「我發誓,我再也沒有見過比你更卑劣的傢伙!」歐恩船長氣得渾身發抖,他克制著自己要撕裂陸斯恩嘴角的衝動,已經讓他的手掌心掐出了血跡。

    「謝謝,你應該說,你真是一個惡魔!這樣的讚美,會讓我十分感動。」陸斯恩微微躬身,自顧自地登上皇家流浪漢號的軟梯,一群因為歐恩號甲板上的流血內鬥而麻木的海盜們機械地讓開路來,彷彿陸斯恩真的是他們中的一員。

    巴爾巴羅薩心中對陸斯恩的警惕卻稍稍鬆散,卑劣的傢伙,才是海盜的朋友。

    巴爾巴羅薩招呼著幾個被他拉攏進皇家流浪漢號,也有著塔利國王陰影籠罩的海盜,登上了歐恩號,驅趕著那些作為人質的旅客們登上了海盜船。

    女人們在低聲抽泣,孩子們驚駭地瞪大著眼睛,男人們躬著身體戰戰兢兢地攀爬著,有個人在軟梯上掉進了海裡,被一直尾隨的鯊魚們馬上吞入了魚腹。

    巴爾巴羅薩和海盜們都沒有心情來像平常一樣折磨這群可憐的人們,更何況他們也是讓歐恩船長順從的人質,為了不逼迫得歐恩船長鋌而走險,海盜們都很聰明地暫時不去招惹他。

    巴爾巴羅薩很快就和他的同夥們控制住了皇家流浪漢號,在斬殺了幾個分不清楚局勢,還妄圖和巴爾巴羅薩爭奪皇家流浪漢號控制權的傢伙後,巴爾巴羅薩已經被海盜們恭恭敬敬地稱呼為「戴維斯船長。」

    「恭喜你,戴維斯船長。」陸斯恩站在船頭的甲板上,看著歐恩船長操控著歐恩號領航,他的背後是望著他目光驚駭的人們。

    「謝謝,作為一起尋找寶藏的盟友,我希望你能介紹下自己,這對我們親密無間的合作有好處。」巴爾巴羅薩邁著輕快的步子,他確實有點得意,成為一名海盜船長,生殺予奪的感覺是如此美妙,遠遠超過了一名國王的侍衛。至於妻子,以後可以再娶一個更漂亮的,好人家的女兒,兒子也可以再生,只要他願意,甚至可以找一群女人來為他生兒子。

    兒子算什麼?能和亮閃閃的金幣相比嗎?巴爾巴羅薩感謝他父親戴維斯的教導,這是人生的真諦。

    「哦。」陸斯恩不經意地道:「陸斯恩•夏爾•歐德修凡克•烈金雷諾特。作為朋友,我可以告訴你全名,你也可以親密地稱呼我陸斯恩。」

    巴爾巴羅薩目光呆滯,比他赫然發現陸斯恩握著掉入海中的羊皮地圖時更加驚訝。

    「我相信你能夠理解我。」陸斯恩說道。

    巴爾巴羅薩機械地點了點頭,這兩個姓氏太榮耀,太光芒四射,很容易讓人失去思考的能力。

    「相比這個,我更希望你能為我解釋下,這幾個字……阿斯托……會是阿斯托裡雅嗎?」陸斯恩指著巴爾巴羅薩從霍蘭德手裡奪來的羊皮地圖,邊角的文字有些模糊。

    「阿斯託人。不是阿斯托利雅……不過確實和遠古傳說中的阿斯托利雅有關係。」巴爾巴羅薩小心翼翼地看著陸斯恩,「你怎麼知道阿斯托利雅。」

    巴爾巴羅薩通過極其隱秘的渠道,才知道阿斯托利雅這個名字,陸斯恩卻輕鬆地吐出這個詞,很難讓他不生疑慮。

    「《古代水生阿斯託人種論證》,烈金雷諾特家族的藏書裡有這本。」羅秀在閣樓裡翻《科波菲爾為你講解魔術》時,曾經翻到過這本書。

    這是偶然嗎?巴爾巴羅薩疑慮重重地看著自己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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