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1900翻雲覆雨 作者:紛卿 (連載中)

Nineider 2009-3-31 09:34: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5 91185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43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七十八章 渾水摸魚

    “楊士琦殺人了?”莊虎臣驚訝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砸了腳面子。如果有人告訴自己,楊士琦擺了誰一道,或者是陰了誰一把莊虎臣都不覺得奇怪。可是說他明目張膽、明火執仗、明刀明槍的去殺人,而且是在租界里把人殺了,並且殺的是個實缺的道員那讓莊虎臣說什麼也敢相信了。

    可是來的這個人手里拿的是楊士琦的親筆信,那肯定不是開玩笑了,楊士琦的字莊虎臣是認識的。

    道員殺道員,上海道殺了山東兵備道,這個事情在清朝兩百多年還是開天闢地頭一宗。莊虎臣苦著臉撓頭皮,這楊士琦不做事便罷,只要做就不是小事,不愧是自己手下頭一個謀士,作風和自己沒兩樣。

    這個段芝貴是老北洋的底子,又是袁世凱的親信,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說殺就殺了的,估計這下袁世凱肯定要和楊士琦沒完。眼下上海租界收地皮的事情已經到了尾聲,但是要想在上海弄出更大的動靜,沒有他這個上海道的配合是絕對不行的,別說把楊士琦治罪,哪怕是罷官也是莊虎臣所不能接受的。

    不過這個段芝貴也真是該死,他和楊士琦是老相識,原來都在山東袁世凱的手下當差,明明知道小翠喜是楊士琦的干女兒,居然還色心蒙了膽子,換做自己哪會只把他一槍崩了那麼輕松,起碼也要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這些日子事情都攪合到一塊了,先是被報紙攻擊自己送賽金花給瓦德西的事情,然後又有馬福祥來求自己救董福祥,這些事情還沒擺平,楊士琦又殺了段芝貴。麻煩事一件接一件,自己就是鐵打的也經受不起這麼多事情來磨。可是楊士琦是必須要保護的,別說他是自己的謀士。就是憑兩個人的交情,這個事情不管也太不算個人了。

    莊虎臣苦著臉思考了半天,還是沒想出什麼辦法,想壓也壓不住啊。楊士琦殺人是在租界里,很多人都看見他帶著人上去了,雖然殺完了人就回了道台衙門,沒讓洋人巡捕抓個正著,但是想瞞是肯定瞞不住地。

    莊虎臣看著來的這個年輕人,張的眉目清秀,是挺耐看地。莊虎臣手往下壓,示意他坐下。然後問道︰“你叫什麼?”

    年輕人一拱手道︰“回欽差大人的話,學生叫李舒同。”

    莊虎臣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你叫什麼?是哪里”

    李叔同被莊虎臣的樣子弄糊涂了,還是又回答道︰“學生李叔同,天津人。”

    莊虎臣點了點頭,心里想。估摸八成就是此人了。然後又問道︰“你的字是不是叫息霜?”

    李叔同有些疑惑,反問道︰“大人何以知道學生地草字?”

    莊虎臣有些尷尬,雖然這些日子泡在官場里,把臉皮養的比城牆還厚,但是自己曾經盜版過李叔同的“送別”,今天見了正主,總有點小偷遇見失主那種心虛。

    莊虎臣“吭、吭”干咳了兩聲。端起叉喝了一口以後笑道︰“先生的才學。兄弟是仰慕已久的。”

    李叔同苦澀的搖頭道︰“學生的那點才學,比起大人。那是真的螢火比皓月,提也莫提,楊大人曾經向兄弟說起過大人地送別歌,真是驚才絕艷,那句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真是讓學生佩服的五體投地,听了大人此歌,學生真的再也不想做什麼詩詞了。”

    莊虎臣含在嘴里的那口茶險些噴了出來,這正版的被盜版地忽悠暈了!

    莊虎臣故作大度地一揮手道︰“這個詩詞小道,以後就不要提了,你仔細說說楊大人殺段芝貴的事情。”

    李叔同眼角里有些濕潤了,跪在地上道︰“求大人救救楊大人啊,殺那個狗賊的不是楊大人,是我啊!”

    這下更是大出莊虎臣的意料之外了,這個楊士琦居然還有替別人頂崗的時候?一般都是他挖坑給別人跳的,這次倒讓自己對他刮目相看了。但是想的再深些,他千方百計地想替自己網羅人才,又收了小翠喜做義女,如今小翠喜香消玉殞,楊士琦一是惱怒,更是覺得段芝貴如同當面給了他一耳光,楊士琦平時最是好強地,哪里容得這樣的侮辱,殺人也是情理之中。

    莊虎臣對李叔同道︰“你放心吧,楊道台和我是刎頸之交,我必然保他周全,另外,人是你殺地這個事情以後絕對不能對人提起,否則楊兄的一片苦心就付之流水了。我和楊道台情同手足,你又是他的女婿,雖然尊夫人不幸,但是你和楊兄的翁婿之親不改,你我就是自己人,以後不必拘禮。”

    李叔同點點頭,眼楮里的淚強忍著沒有掉下來。

    莊虎臣安排人給他收拾房間,就讓他住在了賢良寺。

    本來救董福祥的辦法還沒想出來,現在又要救楊士琦了。楊士琦的後台夠硬,他是楊士驤的親弟弟,大清朝廷現在就指望著李鴻章來救命呢,誰會在這個關口得罪楊士驤這個李鴻章幕府的頭號謀士,可是這樣的事情即使處分的再輕也是個罷官啊!這個上海道的職分是好不容易撿了個漏,今後想再開復就沒機會了。

    說什麼也不能讓楊士琦丟了官啊!這可是花了二十萬兩雪花銀子從慶王和那桐的“慶那公司”買的呢!慶王?慶王!想到這個名字,莊虎臣的心里一亮,段芝貴去上海不就是為了巴結慶王的兒子載振嗎?不把他拉下水,那是太對不起那幾十萬兩銀子了!

    從莊虎臣的屋子到慶王住的小院不到二十丈,抬抬腳就到了。

    慶王這幾天心里一直如同栓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議和的事情看樣子馬上就要完事了,可是李鴻章也病的快不行了,要是李鴻章還沒簽協議就死了,那在條約上怕是八成就要簽上自己的大名了,今後清流們的吐沫和如刀的大筆,不把自己活活淹死再挖個墳墓才怪呢!慶王自己清楚自己可沒有李鴻章那麼大的肚量,被人罵了好幾年硬是沒氣死。

    慶王見到莊虎臣臉色發青,心里一揪,這些日子都被嚇住了,听不得任何的不好的事情了。

    慶王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紛卿,是不是李中堂有什麼不好了?”

    莊虎臣搖頭道︰“李中堂還是老樣子,我去看過了,醫生說最近應該是不妨事的。”

    慶王松了口氣,只要不是李鴻章現在死了,那就不要緊,他又換了波瀾不驚的宰相城府,笑著道︰“紛卿啊,有什麼事嗎?”

    莊虎臣面露難色道︰“這個,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來看看王爺。”

    慶王是在官場里混了半輩子的人,什麼手段沒見過,見到莊虎臣的樣子,曉得他是故意賣關子,也裝做不在意道︰“本王好著吶,你要是沒什麼大事就多陪陪李中堂,他可是咱大清的主心骨,我這賤軀是不打緊的。”

    莊虎臣和他打了幾句哈哈,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一步三回頭的告辭,慶王也不留他,莊虎臣到了門口才擺出一副毅然決然的神色道︰“王爺,下官听說個傳聞,似乎和振貝勒有關

    慶王一听到他那個寶貝兒子的名字,立刻就緊張起來,急忙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拉住莊虎臣道︰“紛卿啊,你我比其他人不同,畢竟是坐一條船的,在祁縣的時候,你替犬子遮掩,本王記得你的情意,今後必有回報,你老哥就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麼就直言吧。”

    莊虎臣吭吭次次了半天,才說道︰“下官听人說,振貝勒去了趟上海?”

    慶王疑惑道︰“不錯,他倒是發過電報和我說過。”

    “怕是這次上海之行,貝勒不應該去啊!”莊虎臣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慶王更是緊張的不得了,這個莊虎臣出名的天包膽子的人,到底是自己那個兒子作了什麼事情,能讓他嚇成這個樣子?

    慶王拉著莊虎臣的手道︰“紛卿啊,不管是什麼禍事,你都明言,不要替那畜生遮掩!”

    莊虎臣安慰道︰“這個事情本來是和貝勒不相干的,可是有些人想給貝勒身上潑髒水,所以下官擔心的很。”

    慶王一听不是自己兒子惹了什麼塌天的禍,也算是心放下了些,隨即又轉了怒容,站起身拍著桌子道︰“是哪個混賬吞了豹子膽?居然敢在本王頭上動土?紛卿,你說的明白些。”

    莊虎臣無奈的搖頭道︰“是洋人的報館!”

    慶王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般,苦著臉坐下來,喃喃道︰“怎麼又是洋人?這天下的事情只要洋人一攪合就麻煩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46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三條道路

    慶王听莊虎臣把發生在上海的事情講了一遍,心里暗暗叫苦。莊虎臣的話本著七分真三分假的原則,凡是載振親身經歷過的事情都是真的,至于他離開上海後發生的事情那就有真有假了。

    本來載振替慶王和那桐出面賣官蠰爵的事情,早就是官場上的公開秘密了。但是慶王位高權重,又是老佛爺最親信的人,這個放在清末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別人也想賣,問題是你得有那個本事。但是經過莊虎臣的嘴事情就變了,賣官的事情本來是小事,不過量變的結果是引起質變,大規模的賣官就有控制朝局,結黨營私的嫌疑了。

    營私不算大事情,但是結黨就會引起老佛爺的忌憚。現在朝廷里對南方各省督撫已經失去了控制力,政令不過長江,如果北方再有慶王一黨,那麼老佛爺就要被架空了,這個是慈禧絕對不能容忍的,如果讓她心里犯了猜疑,輕的也是罷官。

    慶王是當了幾十年的閑散宗室的,窮的靠典賣家產過日子,要不是寫的一筆好字,靠著給慈禧的娘家兄弟桂祥寫家信得了老佛爺的意,這才襲了王爵,又一步步升官到總理王大臣。窮過的人是最怕窮的,看別人白眼的滋味那是著實的不好受。慶王也是慌了神,拉住莊虎臣的袖子道︰“紛卿啊,賢弟!咱們老哥倆可不少一般的情分!上次那個畜生在山西惹禍,差點就連累了皇上和太後,要不是你老弟手段高明,怕是哥哥全家都要上了菜市口,這次你不能看著哥哥遭難吧?”

    慶王原本就是個膽小的人,做總理王大臣的時候就是萬事不當家。弄的洋人看他就討厭,以為他是故意擺架子,其實洋人哪知道他那是避禍自保的手段。

    莊虎臣故意裝做很為難的樣子道︰“這個怕是難辦。王爺您是知道地,這些洋人報館都在租界里面,咱們大清的王法也管不到他們,他們想怎麼寫就怎麼寫。怕是不好辦啊!”

    “我家那個畜生,賢弟你是曉得的,他雖然混賬但是也就是喜歡喝酒胡鬧,但是給他個天作膽也不敢公開買賣官爵!官爵是朝廷地重器,豈能是臣子可以隨意買賣的嗎?”慶王說的一臉真誠。

    莊虎臣心里暗笑,你們家都把烏紗帽當蘿卜、白菜了,幾級幾品什麼、官缺的肥瘦早就明碼實價了,自己還花錢給楊士琦買過官。但是這些東西也不便說破,也是點了點頭,一副深信不疑地樣子︰“王爺說的是,貝勒是個最規矩的人,哪里會做這些事。可是下官清楚貝勒和王爺的為人。洋人不清楚啊,下官信,洋人怕是不信啊!”

    慶王咬了咬牙道︰“紛卿啊,你和洋人打交道是最有辦法的,你看看是不是能花幾個銀子讓洋人不要胡說。”

    慶王是個把錢栓在肋巴骨上的人,肯說花錢也是不容易了。

    莊虎臣苦著臉道︰“王爺什麼時候听說過洋人的報館是拿銀子能填平的?”

    大清朝地官對洋人的報紙都是懼怕三分,楊乃武和小白菜的案子就是被報紙給翻出來的。一百多的官員殺頭地殺頭、充軍地充軍。摘了頂子都算是輕的,可是偏偏又沒人曉得如何和報館溝通。別說慶王了。就連李鴻章對洋人記者都是客氣的要命。李鴻章平時對洋人的公使和領事傲慢無禮,但是對記者那是客氣的很,只要是求見的一般都要親自接見,而且又是安排飯局又是安排酒會,禮數周到的很。朝廷地大佬從這些得出了個結論,洋人記者比洋人地官要可怕的多。

    慶王見莊虎臣犯難,也是心里如同壓了塊石頭,轉眼就換了怒容道︰“都是那個段芝貴這個狗賊,沒來由地挑唆載振去什麼上海,這個狗東西想升官卻害了本王的一世清名。”

    莊虎臣急忙附和道︰“王爺說的是啊,這個段芝貴頂不是個東西,他想巴結貝勒,結果貝勒正直,不受他這個虛人情,沒有收他送的妓女,結果他就遷怒那個妓女,強暴了那個清倌人,把個十幾歲的小女孩生生逼的上吊死了,可是洋人不曉得這里的關節,說是貝勒奸淫民女,逼死人命

    慶王眼楮瞪的和鈴鐺一般大,怔了半天道︰“還出了人命?這可如何是好?”隨即反應過來道︰“紛卿,你我立刻發電給上海道,讓楊士琦立刻緝拿段芝貴,不能讓載振無緣無故的被扣上這麼大一個屎盆子啊!”慶王說完了,又轉念道︰“不行,楊士琦不行,他和段芝貴是同鄉,又原來都是袁世凱手下的人,要是顧念香火之情徇私放了段芝貴,那洋人不曉得事情,還是要冤枉載振的

    莊虎臣見慶王緊張的樣子,也是感嘆,快樂天下父母心啊,雖然載振是個混蛋,但是再混蛋的兒子在當爹的眼楮都是好兒子,就是做了壞事那也都是外人挑唆的。慶王現在關心則亂,已經沒了方寸了。

    莊虎臣勸慰道︰“王爺,楊士琦倒是個曉得輕重的,一听說了以後就親自去捉拿段芝貴

    慶王一听這個,算是放下了點心,點頭道︰“這就好,只要有人對證就好辦,楊杏城是你老弟幕府里出來的人,果然是懂事的,功勞不小。”

    “可是,這個段芝貴一听說上海道要抓他,就躲到了租界,而且和洋人報紙的記者胡說八道

    慶王的臉又拉成了馬一般長,喃喃道︰“躲進了租界?這如何是好?上海道的兵可是不能進租界的啊?”

    莊虎臣這些日子把大清的官員地死穴摸的透透的。要是論玩陰謀詭計,自己拍馬也趕不上這些人,都是官場上混了一輩子地人精老油條了。太極拳打的個個精熟,什麼隔山拜佛、落井下石、坐山觀虎斗都是平常手段,但是只要一涉及到個洋人,立刻智商降低到二十以下。恨不得這輩子都不沾個洋字,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洋人則是對大清的官員也是恨的牙癢,再普通再正常地事情也不能順利辦理,地方官員和總理衙門都是一個德行,听說洋人上門,要麼是搪塞說要請示上司或者是請旨,要麼是躲起來不見,甚至有的官听說洋人要上門辦交涉。干脆就關了衙門的大門不辦公了。後來洋人也摸著了大清的脾氣,小事情就先辦著,管朝廷同意不同意,大事情就派了兵船來辦,可是這個兵船外交也不是個常法。

    洋人出兵也是要通過本國國會批準的。總不能任何事情都要請示國會吧?這也顯得公使和領事太廢物了。而且還容易引起其他強國的干涉,弄成了眾矢之的就劃不來了。

    李鴻章、袁世凱這幾個願意和洋人打交道的官員就成了各國公使眼楮里地香餑餑,就連李鴻章的傲慢無禮也變的可以接受了,畢竟他能拍板辦事啊,現在洋人的眼楮里又多了個莊虎臣,這也是個能當家的。尤其是美國人對他地印象更好,莊虎臣能說一口流利地美國話。而且听說他的老師是個美國神甫。這就更妙了,一個清教徒的學生那自然就是美國天生的盟友。

    摸透了這個。李鴻章、袁世凱自然就混的風生水起,幾乎可以說是挾洋人以自重了。可是朝廷對他們也沒辦法,一遇見事情洋人就提出非李鴻章不談,而且朝廷里的大佬都把和洋人打交道當成是苦差事,好鞋不踩臭狗屎,所以李鴻章屢次被清流攻訐而能屹立不倒。莊虎臣對洋人的了解更是超過了李鴻章許多,這才能讓慶王這樣地老狐狸俯首帖耳。

    大清地災禍,莊虎臣憑借最近這些日子的認識,三分地天災七分的人禍。所謂天災不是指老天爺不長眼楮,而是世界的格局,也就是洋人發展到現在,必然要大量傾銷剩余物資,而一個有四萬萬五千萬人口的國家絕對是洋人不能忽視的,或者說難听點就是不能放過的。這樣傾銷的結果是中國的固有自給自足的經濟體系必然被打破,很多人將會失去安身立命的營生,沒飯吃的人多了,肯定會給社會造成巨大壓力,而老百姓仇恨洋人則就幾乎不可避免。

    朝廷雖然也搞了些洋務,但是官辦企業的效率低下和貪污成風,讓辦企業成了賠錢的代名詞,進口軍火和機器比自己生產還要便宜些,這樣就讓各地督撫和朝廷失去了辦洋務的興趣,沒有消化多余勞動力的渠道,這些流民的生計就沒有著落,于是這些人對洋人和洋貨的憤恨就又增加了許多,這些人天真的認為,只要趕走了洋人就會日子好過了。

    洋人也不是傻子,他們也能感覺到民間地下風起雲涌的力量,這就引起了他們本能的恐懼。而他們對利益的要求又需要中國開放更多的碼頭、商埠,朝廷的低效率讓他們更覺得不能忍受,朝廷對白銀外流,財政枯竭的局面也覺得不能忍受,朝廷里的官員對洋人也是恨之入骨。幾方面的原因湊在了一起,就成了今天的局面,戰爭就成了不可避免的結果。

    簡單的一句洋人貪婪發動侵略戰爭是不全面的。庚子年已經不同于一、兩百年前,葡萄牙、西班牙、英格蘭人劃著幾條破船滿世界的尋找殖民地的冒險家時代,隨著工業化的進程,過剩商品的銷售才是洋人最在意的。洋人和朝廷的互不信任,造成了互相猜忌,雙方都不忌憚用最惡毒的想法猜測對方。利益不同造成了矛盾,隔離信息不通造成了猜忌,矛盾和猜忌造成了仇恨,仇恨引來了戰爭。一個惡性循環的過程。

    洋人不是一個媽生地,各國的利益訴求也不一樣,可是朝廷里大人哪里懂得這些。他們都覺得洋人都是一個心思來欺負自己的,所以慈禧地那個不分敵人的宣戰才能有基礎,可是消除這些矛盾的辦法是什麼呢?又怎麼能讓中國走上自強之路呢?

    本來莊虎臣是想好了辦法的,自己那個舉國開放通商地大餅。讓洋人看起來覺得比月亮還大還園,照的他們都是心里亮堂堂,一個個美的如同吃了蜜蜂屎,可是又被慈禧一句話給否決了。朝廷為了安撫自己,給了自己一個甘肅巡撫的職位。

    莊虎臣個人是撈到了點好處,但是慈禧這句話,怕是給大清最後一線改良自強的道路也給堵死了,看來革命是不可避免的了。對于革命。莊虎臣是舉雙手贊成的,全世界的國家都可以有個皇帝或者國王什麼地,英國不就是一直有國王的嘛。可是唯獨中國不行,中國的封建勢力太強大,兩千年的帝制讓中國人覺得頭上有個皇帝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要還有個名義上地皇帝。就自然會有人替專制招魂。只要絕對地專制還存在,慈禧那種和全世界開戰的國際玩笑就還要重演。

    革命確實是治療封建余孽的猛藥,但是革命的後果也是嚴重的,千萬人頭滾滾,國家被打成一片廢墟,那種推倒了重來的過程,對那些親身經歷過的人來說。就是一場噩夢。“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這是經歷了多少心酸地人才能概括地這麼準確。

    一字一淚,一字一泣血。

    楊士琦曾經給中間說了上、中、下三策。只要自己到了甘肅,擁有重兵以後,上策兵發北京,一舉定天下,中策奪蒙古、四川,和朝廷、東南督撫三足鼎立,下策是據甘肅、新建割據自保,成一方軍閥。莊虎臣明白,這三策無論哪一個,都要殺的尸橫遍野,積骨成山,國家已經衰弱到這個地步了,還能經受地起這樣的折騰嗎?

    這一刻,莊虎臣走神了,在改良和革命之外,中國是否還有別的道路可走?或者說是有沒有更中間的一條道路?改良和革命是否真的是冰炭不同爐?孔子說中庸之道,那麼改良和革命之間是否可以調和?

    中國五千年的傳統智慧就真的沒用了嗎?孔子講禮樂教化天下,可六藝里沒忘記讓儒生學習御、射,御是什麼?駕車,什麼車?戰車!射是什麼?射箭!射箭是干什麼的?難道是為了娛樂?難道儒學就是後人說的孱弱的嗎?現在的儒生把以德報怨當成了美德,可是孔子的教導是“以直報怨”,說的白點就是,誰欺負老子,板磚拍死他!

    就連佛家也不是一位的忍讓,一邊是觀音淨瓶里的甘露,一邊是降魔的霹靂手段。

    莊虎臣突然醒悟過來,本來是來談楊士琦的事情的,怎麼就想到政治和哲學的問題了,太深奧了!自嘲的笑了笑,然後又是習慣的撓撓頭。

    一直眼巴巴看著莊虎臣發呆的慶王,見莊虎臣笑了,眼楮立刻就亮了,估計他是想出了辦法了,有門!

    慶王急忙問道︰“紛卿老弟,你想到辦法了?”

    莊虎臣的神思被慶王這一聲從九霄雲外給拉到了人間。官場里叫老哥那是平常的稱呼,只說明對方多少算是對你有點客氣,可是稱呼老弟那就不同了,那是把你當自己人的稱呼。莊虎臣暗想,慶王為了拉攏自己,把輩都給降低了。慶王平常對李鴻章是平輩論交的,而李鴻章是把莊虎臣當了後輩子佷,所以慶王平日里為了親切,也當莊虎臣是後輩,現在為了兒子的事情主動把輩都給降了。

    莊虎臣裝著為難道︰“這個事情說難辦也難辦,說好辦也好辦,只是需要楊士琦配合,我才能讓洋人就範。”

    慶王頻頻點頭︰“這個是自然,楊士琦是從你老哥幕府了出來的人,他謀這個上海道的差事,本王和載振都給他出過力氣的,他不會不幫忙吧?”

    莊虎臣笑道︰“這個事情王爺是多慮了,楊士琦對王爺的事情是最上心的,他知道段芝貴躲到了租界,就帶著人殺到租界抓人。”

    慶王驚駭的嘴巴都合不上︰“楊士琦帶兵進了租界?這還得了?”

    莊虎臣搖頭道︰“楊士琦是知道輕重的,他是自己孤身去的租界,沒有帶兵。”

    慶王抹了把汗道︰“這還好點,我的個皇天啊!這些日子把我都快愁死了,不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過楊杏城一個人去租界,能拿的住段芝貴嗎?”

    莊虎臣平靜的道︰“段芝貴拒捕,被楊士琦給就地正法了。”

    慶王這下直接就跳了起來,大清的官在租界殺人?這下熱鬧可就大了!楊士琦還真不愧是跟過莊虎臣的人,不鬧事就算了,要鬧事就要驚天動地!

    慶王苦著臉道︰“紛卿,你看本王是不是霉運當頭?”

    莊虎臣見他的樣子,也曉得他擔心什麼,如果楊士琦殺人的事情被洋人當做了把柄,那麼追查下去就是載振賣官的事情,始作俑者就是他那個寶貝兒子,如果惹的洋人發怒,再次派兵攻打,那他這個總理王大臣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慶王心里不禁開始念佛了,朝廷的大佬都有著著微見著的本事,從一件事情馬上可以聯想到下一件事情,所謂高手弈棋能走一步看三步,慶王就有這本事。而莊虎臣就恰到好處的給了他聯想的空間。

    慶王拉住莊虎臣的手,苦苦哀求道︰“紛卿老弟,你是最懂洋人的事情的,你我兄弟的情分比別人不同,你可不能看著你老哥哥掉井里不拉我一把啊!”

    莊虎臣勸道︰“王爺,這個事情雖然難辦,但是也不是辦不了,關鍵是要堵住洋人報館的嘴,不要讓他們胡說八道亂寫一通。”

    慶王腦袋點的如同搗蒜的木杵︰“這個自然,這個自然,紛卿,你說個章程,再多的錢咱也花,本王花錢買個平安。”

    莊虎臣裝出深思的樣子,半晌方道︰“首先,楊士琦殺段芝貴這個事情一定要壓住,別人在租界殺人,那是不打緊的,要是朝廷的官員闖進租界殺人,那就是潑天的大事了。”

    慶王一邊點頭,一邊心里暗罵楊士琦辦事莽撞。

    莊虎臣又道︰“第二,楊士琦是上海道,和被逼死的書寓里的人都比較熟悉,由他出面安撫住苦主,讓他們出頭向洋人報館證明,段芝貴是和別人爭風吃醋,被人殺的,貝勒爺從來就沒去過上海,他們也從來沒見過貝勒。”

    慶王激動的眼楮都放光,拍著手叫好︰“紛卿啊,好計策啊!洋人又沒見過載振,他們也不過是听人亂說的,這樣有了人證,自然洋人就不好亂寫了。

    莊虎臣笑著道︰“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無非是找個替死鬼,反正上海道的監獄里關著那麼多的死囚,隨便找個人認了是殺段芝貴的凶手,這個事情就了結了。“

    慶王摟住莊虎臣的肩膀道︰“好計策啊!只是要辛苦老弟和楊道台溝通一下,你是曉得的,這樣的事情本王和他說,怕是不妥。”

    莊虎臣笑了笑︰“我和楊士琦還是滿熟的,他應該會買我這個面子,王爺對下官也一直是很照顧的,為王爺效勞也是應該的,不過

    慶王急忙問道︰“你有什麼為難的只管說。”

    莊虎臣笑著道︰“下官還有個事情想求王爺幫忙周全。”

    慶王恍然大悟道,這個莊虎臣幫忙不是百幫的,還要談價錢的。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48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八十章 老狐狸走麥城

    董福祥在甘肅、新疆的影響力大清朝廷的軍機大臣和大學士是非常清楚的,董福祥的脾氣那麼臭,和他以前的主子左宗棠幾乎如出一轍,恨他的人多了,尤其是陝甘總督長庚更是恨他恨的牙癢,沒少給他上眼藥。朝廷里不知道多少人想罷了他的官,可是罷他的官容易,誰來接替他?

    甘軍除了董福祥別人誰也不認,甘軍可以說就是董家軍,況且甘軍的提督也不是隨便誰都有本事干的。甘軍雖然叫甘軍,可是並不僅僅是控制甘肅,甘軍的提督是要兼任喀什喀爾提督的,也就是說新疆也是甘軍的地盤,甘肅的回回一會降一會叛,已經是夠麻煩的,新疆又接著俄羅斯,老毛子沒少在那里下蛆,指不定哪天就要跟俄國人一仗。東蒙古的王公也都不少省油的燈,甘肅、新疆、東蒙古這麼大的地盤,這麼復雜的民情,要是沒有甘軍鎮著,沒準兒就要出天大的亂子。除了董福祥誰能鎮的住甘軍那些驕兵悍將?所以恨董福祥的人多,但是想扳倒他,比登天還難。

    慶王也有點奇怪,莊虎臣既然是自己主動要當這個甘軍的提督,那為什麼還要保這個董福祥?董福祥倒台了,他才能接這個差事啊!他現在替董福祥求情是個什麼意思?黃鼠狼怎麼給雞拜上年了?

    莊虎臣也只好解釋,如果董福祥要是死了,怕是甘軍立刻就反了,現在天下已經大亂,政令不過長江,連山東的袁世凱都敢不尊懿旨,拒不帶兵勤王,要是甘軍反了。怕是朝廷里連可用的兵都沒有了。

    慶王覺得他想的十分的周全,莊虎臣這個甘肅巡撫兼甘軍、喀什喀爾提督不能還沒上任,手下的兵就反了。西北打爛了,那他這個官怕是當不成了。怪不得莊虎臣替載振出力呢,鬧了半天,他是為了不耽誤自己升官發財。慶王覺得自己還是摸著了莊虎臣地脈了。

    慶王倒是沒答應這個事。殺董福祥是公使團的要求,而且太後也覺得董福祥給自己惹禍招災了,也覺得董福祥該殺。這會兒太後早就忘了董福祥的甘軍千里勤王給自己撐腰地時候了,那時候慈禧可是在朝會上拍著桌子大叫︰“如團民不可恃,我恃董福祥!”慶王看這個董福祥也是很不順眼,可是眼下要是不幫這個忙,莊虎臣要是一怒之下不管載振這個事情,那自己的麻煩就大了。心里不痛快。但是不幫還不行。

    慶王看著莊虎臣,用食指在茶杯里蘸了點水,在花梨木桌子上寫下兩個字。

    莊虎臣看著他的舉動,有些奇怪,但是這些文人和朝廷的大佬都喜歡故作神秘。也就正了容色看著。

    “榮祿?”莊虎臣疑惑道。

    慶王笑著點頭︰“救董福祥地關鍵就要著落在這兩個字上。”

    莊虎臣反復默念著這個名字。突然心里一亮,有了主張,對慶王躬身一禮道︰“謝王爺指點。”

    慶王擺手道︰“本王可是什麼也沒說啊。”

    莊虎臣笑道︰“這個自然,王爺確實什麼也沒說,下官自然也是什麼都沒听見。”

    慶王見他轉身要走,急忙叮囑道︰“紛卿啊,我家那個小畜生在上海出的事情。你可要放在心上啊。”

    莊虎臣轉過身來。神秘的一笑︰“王爺,下官並沒有听到過振貝勒去過上海。更沒听說出過什麼事情啊!”

    慶王一楞,隨即反應過來,笑著指著他道︰“紛卿老弟說的極是,小犬從來就沒去過上海,自然是沒出過什麼事情。”然後一拱手道︰“老弟這個人情,本王記下了,今後必有回報。”

    莊虎臣背著手,大搖大擺的出了慶王的門。

    慶王苦著臉自語道︰“載振啊,載振,你這個不長進的畜生,你非要連累死老阿瑪才算甘心嗎?這個莊虎臣馬上就是封疆大吏了,這個人情是能輕易欠的嗎?”

    慶王出地主意其實和莊虎臣的辦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莊虎臣為了救楊士琦把水攪渾,扯上了慶王的兒子載振。慶王出的主意同樣是把水攪渾,拉扯上了榮祿讓他也趟趟這趟渾水。不過拉他趟渾水的前提是他本來和這渾水就多少有點關系,比如載振就是被段芝貴給請到上海地,所以莊虎臣可以輕易地讓慶王相信自己確實是為了他好。偏偏榮祿不走運,董福祥的渾水和他多少是有點關系的。

    榮祿在滿洲王公里算是最精明不過的,西北十多年的冷風也不是白喝的。慈禧下令和西洋十一國開戰,他是明里支持暗地里反對,一邊作勢調兵遣將,一邊給三大總督發電報表明自己是不贊成這個舉動的,間接地促成了東南互保。

    在董福祥攻打使館受挫向他借西洋開花大炮地時候,他竟然說出了“就是有懿旨,大炮也斷然不借”的話,結果和董福祥接了仇,董福祥還向慈禧彈劾他抗旨悖逆。可憐這個甘軍提督董福祥在西北對付回漢兩族地英雄都有幾把刷子,但是論起玩陰的看朝局風色的本色,他比榮祿差了好幾個量級。結果不但彈劾不成,還被慈禧翻臉就罵他是強盜出身,賊性不改。

    榮祿就是靠著這些兩面三刀的本事,所以洋人列的禍首名單里軍機啟秀、趙舒翹都有,偏偏就沒他。可是榮祿也有無奈的時候,被慈禧逼迫的急了,也下了幾道調兵的命令,董福祥的甘軍就是被他給調進北京城的。

    慶王這一提醒,莊虎臣就馬上醒悟了,只要拿著這個把柄,就不怕榮祿不就範。慈禧那里他說話是很有分量的。只要他能說動慈禧,洋人那里莊虎臣覺得還不算難擺平,洋人論玩陰謀,比榮祿、慶王這些人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可是要讓榮祿听自己的,靠說服自然是不成的,自己現在又不能回西安去找他,更要緊的是要給榮祿一個貌似說的過去的說法,他也要向慈禧有個交代啊!不能逼的榮祿鋌而走險,到時候魚死網破就劃不來了。

    莊虎臣想了半天,突然拍著腦門笑了,剛才不是嚇住了慶王了嘛,照方抓藥就得了。不過不能白幫董福祥的忙,雖然他的甘軍自己是志在必得,但是好歹算是幫他保住了腦袋,不收點好處那太對不起自己了。施恩不圖報還不是自己的本性,而且在這樣的亂世里,既然想做大事,不願意苟全性命,那麼用什麼樣的手段都是應該的,何況不算是喪盡天良的舉動,不過是讓這老家伙承自己一個人情罷了。剩余價值還是要剝削一下的,人脈也是資源啊!榮祿這些日子本來過的滿滋潤的,小醇王成了自己的女婿。自己的女兒和醇王夫婦的感情听說還不錯,看樣子光緒不會有後了,太後也暗示過,將來會立醇王的兒子做皇帝。等到了那一天,他就是皇帝的外公了,現在自己已經是實際上的領班軍機,再有個當皇帝的外孫,那自己一家的榮寵就真的在大清找不到能比的人了。

    今天倒霉的日子就到了,千算萬算沒算到那個看起來憨了吧唧的董福祥居然還留了後手。今天一大清早,門房就從門縫里收到一封信,上面寫著要他親自開啟。門房不敢耽擱,就馬上送到榮祿手里。

    榮祿覺得奇怪,誰弄這玄虛做什麼,打開一看,嚇的手腳冰涼。這封信署名是董福祥,可是榮祿太清楚了,董福祥已經被關了起來了,怎麼可能給自己寫信。信里詳細的記述了自己何時派他進京,攻打使館和教堂都是奉了自己的命令,然後又不軟不硬的告訴自己,為什麼奉中堂的命令反而要殺頭,是什麼道理?

    這封信綿里藏針,說白了就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看來董福祥是早就把自己的命令交到可靠人的手里,如果他要是被殺頭,就把這些事情揭露出來,到時候榮祿也就成了禍首之一,而且是主使人。董福祥的意思就是想拉他榮祿一起陪著上菜市口,黃泉路上當個伴。

    榮祿現在恨不得立刻把董福祥碎尸萬段,再誅了他的九族,不,誅九族不過癮,應該是效法洪武皇帝殺方孝孺,滅十族!可是如果真的那麼做了,那自己的腦袋也不保險了!可是想救這個董福祥也不容易啊,洋人已經把他列為禍首了,如果自己找李鴻章或者莊虎臣在洋人那里疏通,被老佛爺知道了,也是塌天的大禍啊!

    這個董福祥真是害人精啊!臨時還要拉自己墊背!

    哎,不救董福祥是肯定不行了,可是找個什麼借口讓老佛爺能饒過他呢?傷腦筋啊!在朝廷里一向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的榮祿罕見的也開始撓頭了。

    老狐狸也有走麥城的時候!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50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租界之王

    楊士琦玩了半輩子的陰謀軌跡,這次當了回血性男兒,為了給小翠喜報仇,追到租界宰了段芝貴,當時是很過癮的是事後覺得自己太莽撞了。殺一個段芝貴,這樣的結果是自己要丟了上海道的差事,甚至要下大獄。罷官下大獄他都不怕,有莊虎臣和李鴻章給他撐腰,就算下了天牢也能把他囫圇個的撈出來。可莊虎臣正在議和的關鍵階段,而且已經在租界收了上千畝的地,眼見大人就要去甘肅上任了,自己要是趕不上這個時候給他出力,等將來一天莊虎臣羽翼豐滿、飛龍在天的時候,自己這個小諸葛算是要被埋沒了。

    段芝貴是袁世凱的人,楊士琦雖然也在袁世凱手下干過一陣子,可是老袁從來對他是很防範的,畢竟楊士琦的哥哥是李鴻章手下頭號的謀士。袁世凱當年把李鴻章得罪的狠了,他要是不防範楊士琦才怪呢。這次袁世凱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楊士琦想到這些,只是暗罵自己鬼迷心竅了,充這個好漢做什麼?

    正在楊士琦心腹事滿懷的時候,親兵傳報“雷納洋行”大班雷納來找他。楊士琦知道雷納是個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的主,急忙讓下人把他放了進來。

    雷納這些日子過的太舒心了,他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雷納”洋行里擁有一成的空股,現在洋行已經擁有一千多畝的土地,其中沙遜兄弟收購的四百畝都賠給了他,“哈同”洋行的哈同抵押的一百多畝也是沒錢贖,這五百多畝被收了回來,再加上他和趙裕德低價收購的四百多畝,這就有一千多畝了。而且租界馬上要擴大了。租界外面還買了七百多畝。即使租界外面地不算錢,光租界里面的土地,按照正常年份的價格。已經價值上億兩了,雷納地一成空股已經是上千萬兩銀子了。他現在是個貨真價實的大富翁。

    雷納覺得自己一生做的最對的一件事情就是放棄了神父身份當了這個洋行地大班。上帝能給自己幾個銅板?而莊虎臣是實實在在的讓他成為身家億萬的富豪!

    楊士琦看見雷納,強裝出笑臉道︰“老雷,你怎麼有空來我這里了?”

    雷納對老雷這個稱呼也早就習慣了。他在楊士琦面前不敢擺譜,楊士琦是莊虎臣手下頭一號的人物。在雷納心中,如果莊虎臣算是耶穌,那楊士琦就是彼得。

    雷納從公事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正色遞給楊士琦。

    楊士琦有些奇怪,打開一看,是一份用中、英、法三種文字書寫的照會。照會是發給議和大臣李鴻章、慶王、莊虎臣的。

    洋文楊士琦雖然不認識,但是中國字看的明明白白的。

    公共租界公董局和法租界公董局、法國駐上海總領事聯合呈文給清國全權大臣。歷數了楊士琦到任以後對上海治安和租界安全地種種舉動,向清國的友好舉動表示感謝,並表示一定支持並僅僅支持楊士琦作為上海道

    楊士琦看到這個東西,心里有底了,有這麼一個玩意。朝廷誰還敢動他楊士琦的上海道的職位?不過楊士琦覺得多少有點不是味道。總覺得自己這個上海道仿佛是洋人任命的一般。

    雷納看這楊士琦道︰“楊大人,您覺得有什麼不妥當地地方嗎?”

    楊士琦笑道︰“你老雷地手段不錯啊,你和趙裕德兩個公董局的董事竟然可以控制了租界。”

    雷納一臉的驕傲︰“租界是國中之國,而我的洋行是最大的洋行,大班就是國中之王,”

    楊士琦听的有點不是味道了,冷哼了一聲︰“你是租界之王。

    雷納猛然醒悟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的大人。尊貴地子爵大人才是真正地租界之王。”

    楊士琦點頭道︰“你明白就好!”然後轉了笑臉道︰“老雷,這次你是幫我了個大忙,我請你吃飯。”

    雷納搖頭道︰“吃飯隨時都可以,如果楊大人覺得這個沒有問題,我就要按照子爵大人的要求,立刻把這份照會發到北京了。”

    楊士琦驚訝道︰“這個又是大人地安排?”

    雷納點了點頭。

    楊士琦半是欣慰半是緊張,這個大人已經不是自己在山西認識的那個青澀少年了,他甚至已經不是在娘子關那個指揮若定的青年將軍,而是個成熟老練、手段圓熟的政治家了。以後再為他做事情,怕是就要多過過腦子了,不要讓他厭煩了自己。這樣一個莊虎臣不就是楊士琦原本希望他成為的那種人嗎?為什麼今天莊虎臣真的成熟了,自己會有這麼復雜的感覺?慈禧又擔心起來,要是洋人借這個機會鬧出事情來,那就沒準又出什麼亂子。老佛爺現在就是驚弓之鳥,听不得任何不好的事情了。就連最親信的太監李蓮英,也覺得太後比在北京的時候難伺候的多。

    榮祿一大清早就跑到了慈禧駐蹕的陝西巡撫衙門。這下算是沒有太監敢攔著他了,前些日子載瀾這些人跑到祁縣要殺俘虜,值夜的太監就沒給通傳,按說這也是老規矩了,算不得錯,可是這些人都統統被亂棍給打死了。

    慈禧一听榮祿一大早就過來。心里又揪起來了,這議和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別在這個時候出任何事情了。她連頭也沒梳完。就命人把榮祿叫了進來。

    榮祿見了慈禧,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沒把話說利索,慈禧急了,走下暖炕道︰“仲華。你有什麼事情就明白地說。”

    榮祿掏出一份電報道︰“陝甘總督長庚報告,說是甘肅回回要造反。”

    慈禧一听,打了個冷戰。這回回作亂的後果,她是很清楚的,要換了平時不算什麼,有甘軍坐鎮,回回鬧不大,可是現在董福祥被關了起來。而且馬上要殺頭了,甘軍怎麼可能賣力氣?要是甘軍和作亂地回回合了槽,殺進北京城也不見得就做不到。經過庚子年夏天的這一陣鬧,朝廷里能用的兵是不多了,而且更糟糕的是能用地將領更是缺的厲害。還有比這還要糟糕的事情。那就是朝廷現在根本就拿不出來平叛的銀子。沒有銀子打什麼仗啊?

    慈禧猛然想到了莊虎臣︰“仲華,你看把莊虎臣從北京調回來,讓他立刻去蘭州上任如何?”

    榮祿假裝思索了一下道︰“老佛爺說的極是,莊虎臣是個能打仗的,而且甘軍里還有不少人在娘子關跟他打過仗,太後的法子是治本之策,好。好的很!不過.....。

    慈禧見榮祿有些含糊。就又問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這里又沒有外人。說錯了,我不怪罪你。”

    榮祿早就打好了主意,就等著慈禧這一問呢。

    “奴才以為,老佛爺調莊虎臣去甘肅是極為妥當地,可保久後不會出亂子,只是目前遠水不解近渴,等到莊虎臣去到蘭州,起碼也要個把月,怕是大亂已生了

    慈禧听他的有些道理,點了點頭道︰“說的也對,那目前如何處置呢?”

    榮祿裝出思慮再三的模樣,緩緩道︰“奴才以為,目前只有董福祥能安撫住甘肅。”

    慈禧也知道董福祥對甘肅的影響力,可是也為難道︰“洋人一定要殺他,這個怕是難辦。”

    榮祿建議道︰“莊虎臣對洋人是最有辦法地,不如老佛爺下個旨意讓他和洋人交涉一下?”

    慈禧無奈道︰“也只好這樣了。”

    榮祿心里地石頭放下來一半,估計莊虎臣不會不買自己的面子,應該能擺平這些洋人,留董福祥一命吧?

    榮祿又掏出一份電報抄稿道︰“老佛爺,上海的洋人給李鴻章他們發了份照會,莊虎臣他們不敢擅專,說是要請旨處置。”

    慈禧一听,心就又懸起來了,也不看了,直接道︰“仲華,你就說說什麼事情吧?”楊士琦跑到租界殺人,洋人肯定是不干的,必然是要求朝廷嚴懲吧?

    榮祿把大意說了一下,慈禧听傻了,洋人居然是要保楊士琦的,而且話里還有威脅的意思,除了楊士琦,其他人當這個上海道,洋人是不認的!

    慈禧冷冷道︰“這個楊士琦倒是個有辦法地!拉著洋人和朝廷打起擂台來了!”

    榮祿苦著臉道︰“眼下議和是大局,奴才以為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就依了洋人吧!”

    慈禧也沒再說什麼,想了想對榮祿道︰“等莊虎臣辦完了董福祥這個事,就讓他回來吧,他性子太過剛強,怕是有他在,議和條款要久拖不決了。榮祿點頭稱是,心里再盤算著,也不曉得莊虎臣能不能說動洋人不要殺了董福祥,要是董福祥死了,自己地老命怕是也不保險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53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甘肅回亂

    甘肅的回民很湊趣的開始了騷亂,一場大規模的起義就在眼前。而甘軍擺出了唐玄宗年間馬嵬驛的架勢,玩一個六軍不發。甘軍上下一心,不放董福祥,絕不平叛。榮祿得到這個消息,如獲至寶,急忙發電報給慶王、莊虎臣和李鴻章,要求他們和洋人談判,把董福祥由砍頭改成罷官。

    莊虎臣和慶王接到這個電報,都是啞然失笑。榮祿也有著急上火的時候?這老狐狸的算盤不能說打的不精明,但是遇見了慈禧這樣的主子,不由他不兩面三刀,可就是這首鼠兩端就成了他的把柄。

    莊虎臣接到電文,自告奮勇去見了英國公使。慶王是見洋人就頭疼的主,李鴻章又病怏怏的,莊虎臣不去也確實沒人能去了。

    公使團對董福祥恨的要死,英國公使听了莊虎臣的來意,腦袋都搖成了撥浪鼓了。

    莊虎臣也不著急,點了根煙,又喝了口咖啡,靜靜的不說話。

    英國公使很是無奈,本來和莊虎臣都談妥了,大清全國開放,這個消息讓英國下議院興奮不已,這樣會給英國帶來多大的利益,他們是非常清楚的。可是前兩天,大清朝廷又變卦了,說是寧願賠償軍費,也不能舉國開放,弄的英國公使老大的沒面子。

    所幸莊虎臣又提出了第二條方案,租界南擴五千畝,抵償英國、法國、美國三國的軍費。五千畝地抵償幾千萬兩的賠款,英國又不傻,怎麼可能答應?

    莊虎臣還有下文,他願意讓中國商人出錢,給擴大的租界修一條馬路,並且通上有軌電車。並且建設一座大型百貨公司。上海領事一听,當時就舉雙手贊成,如果租界真的假成這個樣子。那麼這五千畝地的價值將超過賠款地數倍,今後租界將比戰爭前還要繁華許多。

    英國、法國、美國公使現在對莊虎臣真是另眼相看了,對他客氣的不得了,如果莊虎臣掌握了大清的權力。那麼今後洋人地生意就非常好作了。上海道楊士琦和洋商、領事的關系也很好,他又大力的替莊虎臣吹捧,更讓洋人覺得莊虎臣是未來中國實力派的領袖人物,並且是個非常開明地人物,而且听說他對慈禧太後和光緒皇帝都有很大的影響力,不能對他不重視。

    英國公使攤來雙手,聳聳肩膀,做出遺憾的表情道︰“尊敬的子爵大人。您的要求我不能接受,這個是公使團的決議,是不可以改變的。”

    莊虎臣翹起二郎腿,悠悠的抽了口煙,問道︰“請問一下公使閣下。您覺得我在娘子關地時候。我的軍隊的戰斗力如何?”

    英國公使想了想,點點頭︰“很強大,我不得不承認子爵大人是個軍事奇才。”

    莊虎臣搖搖頭笑道︰“我問的是我的軍隊地戰斗力如何,而不是我本人是否有指揮地才能。”

    英國公使毫不猶豫道︰“您的軍隊很有戰斗力,他們忠誠而勇敢,而且裝備精良。”

    莊虎臣笑了笑道︰“這個要感謝貴國和德國啊,我的軍隊很多人都是貴國和德國訓練出來的。當然戰斗力很強大了。”

    英國公使恍然大悟。點了點頭,自豪道︰“我國的軍官是非常優秀的。”

    莊虎臣點頭連連稱是。然後又問道︰“如果我的軍隊攻打使館,您覺得多久可以攻破?”

    英國公使嚇地臉煞白,驚訝道︰“大人不是要裝備再次開戰吧?”

    莊虎臣擺擺手道︰“公使閣下誤會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戰爭之前,使館和教堂地保衛力量。”

    英國公使想了想,苦笑著搖頭道︰“如果大人的軍隊想打進使館,而使館地保衛力量是戰爭前的水平的話,我估計不會超過一個小時。”

    英國公使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的,當時使館里只有幾百名士兵,槍、炮更少,在即將開戰前,法國人冒死跑出使館,在琉璃廠古董店買了一尊兩百年前的小炮,幸好意大利人還有店黑火藥,這就是使館里口徑最大的火炮了。然後還有兩門一磅的步兵炮,幾挺機槍,但是彈藥嚴重不足。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有躲到租界的教民和外面聯系上了,買了不少的子彈,這樣使館區的保衛力量才多少加強了些。

    列強在娘子關戰斗以後,都重新估計了一下清國的武裝力量,當時的結果讓聯軍後怕,如果保衛北京城的是這樣一支軍隊,配合上北京城的城防工事和幾百門大炮。北京將成為聯軍的墳墓。

    莊虎臣見他神色緊張,笑了笑道︰“您覺得我的軍隊攻擊使館有打不下來的可能性嗎?”

    英國公使搖頭道︰“絕對沒有這個可能。”

    莊虎臣笑了笑︰“那我可以告訴您,攻擊使館的就是我在娘子關統領的那支軍隊。”

    英國公使瞪大了眼楮,不敢相信︰“怎麼可能?攻擊使館的軍隊戰斗力非常差,怎麼可能是您統帥的那支部隊?我絕不相信那支亂糟糟的部隊可以在娘子關抵抗聯軍的主力。”

    莊虎臣抽著煙笑道︰“我也不相信,我指揮的部隊會打不下來一個只有幾百人守衛的使館,除非是...。

    英國公使似乎想通了什麼,問道︰“大人的意思是說,甘軍進攻使館的時候,並沒有真的攻打?”

    莊虎臣點了點頭︰“因為這支部隊當時的統帥並不願意真的攻打使館,所以使館才能守的住。”

    英國公使若有所思的皺起了眉頭。

    莊虎臣又接茬說道︰“現在如果殺了他們的統帥,這支部隊將會崩潰瓦解,甚至會成為一支叛軍,甚至這支軍隊會投靠俄國,那麼您覺得還有什麼力量可以遏制北方一個強國的野心?”

    英國公使對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俄國準備獨霸東北的心思,列強都是心知肚明。現在俄國是被列強壓制,才不敢明目張膽的吞下東北,但是它可以利用蒙古、新疆的反叛力量,如果甘軍投靠了俄國,那麼英國的利益將受到極大的威脅。

    英國公使想了想︰“子爵大人的意思,我非常的明白,但是讓我們大英帝國反對公使團的決議,那麼您能拿出什麼樣的條件讓我說服議院呢?”

    莊虎臣笑了笑,終于說到正題了,洋人的事情最好辦,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他們是可以把一切恩怨都放下的。

    莊虎臣笑了笑︰“我不想隱瞞公使先生,甘軍今後是我的軍隊,而甘肅是我控制的,我可以保證在我控制的區域,英國的商人將獲得最滿意的收益,比如鐵路、礦山,再比如我要保證西北的領土完整,我需要大量的武器。”

    英國公使眼楮一亮,然後又有些遺憾道︰“您的計劃我是非常贊賞的,可是根據議和大綱的要求,貴國兩年之內是不能向條約以內的國家盡口武器和生產武器的機器的。”

    莊虎臣哈哈大笑道︰“我相信,聰明的英國商人是會想出辦法,讓我手里的銀子不會花在那些條約以外的二流國家的。”

    英國公使開了瓶紅酒,倒了一杯給莊虎臣︰“子爵大人請相信,英國會是您最好的朋友。您的銀子是不會花在那些提供不了最好的武器和機器設備的二流國家!”

    莊虎臣笑著端起酒杯︰“公使閣下,我相信您的誠意,我只需要在條約里留董福祥一條命就足夠了。”

    英國公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狡黠的笑了笑,斷起酒杯道︰“來,為我們將來的合作干一杯。”

    莊虎臣看著酒杯里的紅色液體,嘴角挑出一個弧度完美的笑容。

    擺平了董福祥和楊士琦兩件事情,又意外的弄個甘肅巡撫,上海租界又搞到了手一千多畝的土地,錢莊的生意也是紅紅火火,有了錢再有了人加上有槍,只要不再出什麼差錯,誰還能阻擋自己前進的腳步?

    董福祥啊,你可要謝謝我啊,要不是老子幫忙,你這條老命怕是就沒了!甘肅的回亂其實就是莊虎臣的主意。方法很簡單,送給千里來報信的馬福祥兩個字“回亂”,他就立刻明白了。他和董福祥都是被朝廷招降的,原來就干過強盜的人,弄這個東西那是太容易了。

    莊虎臣和慶王就算準了榮祿不敢讓洋人殺了董福祥,只要給他個合適的理由,他就會力保董福祥。事實證明,這一寶讓莊虎臣押中了,榮祿又平白的欠了自己一個人情。

    莊虎臣終于感覺到了自己要有所成就了,這些日子的努力終于要到了收獲的時候了。議和的事情不需要自己再操心了,條件已經談的七七八八了,榮祿給自己的密電說的很清楚,把董福祥的事情辦完,自己就要去甘肅上任了!

    李鴻章啊!你可千萬再撐幾天啊!一定要在我離開北京以後才能死啊!條約上的字老子可是打死也不敢簽啊!

    莊虎臣現在替李鴻章和自己念起了佛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53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李鴻章誤國

    莊虎臣和慶王這幾天差不多都守在李鴻章的床前,中國的外國的大夫請了無數,莊虎臣和慶王都主動的給李鴻章伺候湯藥,比親兒子看起來還要孝順。

    他們現在都是一個心思,李鴻章千萬不能死的太早了,眼看公使團即將達成共識,英國、美國、德國、奧匈帝國的公使走馬燈一般的看看望李鴻章,順便把公式團的談判情況也悄悄的通報給了他們。既然議和馬上就要成功了,這些洋人公使都充起了好人,紛紛表示是靠著自己的斡旋,才能達成目前對中國比較好的條件。

    莊虎臣這兩天就盼著朝廷來電報,盡早把自己調到甘肅去。慶王更怕,要是和約沒簽李鴻章就死了,那可要麻煩了,他現在倒是希望朝廷不要這麼快調走莊虎臣,萬一李鴻章死的快了點,就拿莊虎臣來頂缸。

    馬弁送來了藥,慶王一把給奪來,親自試試溫度,輕聲道︰“中堂,該吃藥了。”

    李鴻章躺在床上無力的擺擺手道︰“老臣的賤體殘軀怎麼敢勞動王爺大駕。”

    慶王笑道︰“中堂國之柱石,又擔著天大的干系,本王服侍中堂用藥算得什麼?”

    莊虎臣把李鴻章從床上扶了起來,慶王把藥端到李鴻章嘴邊。

    李鴻章勉強喝了幾口,就開始劇烈的咳嗽,慶王急忙給他敲著後背。

    李鴻章沒咳幾下,就把剛喝的藥嘔吐出來了,湯水噴了慶王一身。

    幾個下人急忙拿毛巾給慶王擦,慶王一擺手道︰“還不趕緊去伺候中堂?”然後看了莊虎臣一眼道︰“紛卿啊,我先去後面換件衣裳,你陪陪中堂大人。”

    莊虎臣點了點頭。慶王苦著臉,心事滿懷的出了門。

    李鴻章枯柴般的手拉住莊虎臣道︰“紛卿啊,我怕是不成了。”

    莊虎臣勸慰道︰“中堂是太過勞累。休息幾天自然會痊愈的。”

    李鴻章有氣無力的擺擺手道︰“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地事情自己知道。”

    莊虎臣看著這個枯瘦的老人,不曉得說什麼,對于李鴻章。現在他半是同情半是可憐。這個老人在朝廷大佬和清流的攻訐里掙扎,半世奔忙,辛苦地攢出個淮軍、北洋,結果甲午年都成了畫餅。去馬關議和,又被打了一槍,好懸沒丟了性命。議和一完,就被當熬剩的藥渣子給棄之一旁。庚子年,慈禧吃錯了藥和西洋十一國開戰。結果五十六天就全國繳械,這又想起了李鴻章,讓他拖著病殘之軀周旋于虎狼之間。

    李鴻章的眼楮里閃過一絲驚疑和恐懼的神色,這讓莊虎臣覺得有點奇怪。李鴻章對親兵和下人擺了擺手,下人都知趣地退出。

    李鴻章看這莊虎臣。半天才慢慢的道︰“紛卿。你說,我死以後,後人會如何評說呢?”

    莊虎臣一楞,李鴻章怎麼談起這個了?他連忙道︰“中堂,您別多想,有病就治,您的壽算還長著呢。”

    李鴻章苦澀的笑了笑。已經沒什麼力氣擠出笑容了。只是嘴角挑了一下︰“你就別寬我的心了,我知道自己沒幾天了。你說說,我死以後,能和我老師一樣,有個文正的謚號嗎?”

    莊虎臣心里一酸,李鴻章到現在還沒堪破身後虛名這個東西,國家已經衰敗到這個程度,難道是出幾個劉統勛、曾國藩這樣的所謂清官、名臣就能扭轉乾坤的嗎?李鴻章被朝廷地大佬看成異數、怪胎,可惜骨子里還是個儒生啊!而且是腐儒之流,所謂洋務也不過是裱糊這個破屋子的手段而已。

    莊虎臣楞了半天,沒有回答。

    李鴻章的臉上現出失望的神色︰“我知道,我是沒有這個資格的,大清朝快三百年了,也只有劉統勛和我老師兩個人有幸謚號文正,我怕是不成地!誰讓我甲午年打了敗仗呢!”

    莊虎臣正了容色道︰“中堂不必氣餒,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天下大變在即,中堂還要管這些虛名做什麼?”

    李鴻章地臉色也有些變了,慘白的面頰現出病態的紅暈,他緊緊拉住莊虎臣的手道︰“紛卿,你覺得這天下還有多少年要大變?五十年?”

    莊虎臣搖了搖頭。

    “三十年?”李鴻章滿臉的失望之色。

    莊虎臣又是搖頭不語。

    “十年有沒有?”

    莊虎臣苦澀的道︰“怕是就這兩、三年的功夫就要出大事。”

    李鴻章不敢置信道︰“兩三年?不會這麼快吧?”

    莊虎臣斬釘截鐵道︰“必然是這兩、三年地事情,要出大事就肯定是出在東北!”

    “東北?你是說咱們大清要和俄國有一戰?”李鴻章驚訝道。

    莊虎臣無奈地搖頭道︰“怕是和俄國有一戰的不是咱們大清啊!”

    李鴻章驚駭地眼楮都瞪大了︰“不是我大清,難道是英國?不會是日本吧?”

    莊虎臣點頭道︰“東北之戰,必是俄國和日本!”

    日俄戰爭一直是莊虎臣咽喉的一根刺,吞不下去,拔不出來,兩個強盜在中國的土地上打了一仗,朝廷居然有臉說保持中立!戰敗的俄國竟然沒有賠一個盧布,沒有割一寸土地,倒霉的是中國的老百姓!

    如果說庚子年八國聯軍殺進北京城,朝廷和義和團多少是做的過分了點,有點自欺欺人的味道,那麼日俄戰爭就是中國最屈辱的歷史,簡直是無妄之災!兩個強盜拿著別人的東西來賭輸贏,反正輸了也無所謂!

    朝廷就更不要臉,東北是大清朝廷龍興之地,竟然坐視日本和俄國打了個天翻地覆,選擇性失明。當看不見!

    李鴻章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你怕是要看錯了吧?俄國之強,老夫是親眼所見!小小日本怎麼敢和俄國動手?日本?甲午年打我大清也不過是僥幸得勝,打俄國。怕它沒這個膽量。”

    莊虎臣冷笑道︰“如果有英國人給日本撐腰呢?”

    李鴻章嘴唇蠕動了幾下,喃喃道︰“真的會在東北打嗎?”

    莊虎臣肯定的點了點頭。

    “好!打就打!一根骨頭讓兩條狗搶去!”李鴻章的眼楮猛然一亮,臉上猙獰地扭曲︰“就讓這兩條瘋狗去互相咬吧,都咬死才好呢!”

    莊虎臣不敢相信這話是李鴻章說出來的︰“中堂!那不是根骨頭。那是東北萬里河山,幾千萬的旗漢百姓啊!”

    “讓他們打去!紛卿啊,你不曉得,前天俄國公使說是來探望我地病,非逼老夫立刻簽那份中俄密約,他哪里是來探病?分明是要逼死我啊!我怎麼就瞎了眼楮,把俄國看成是好的!老來失計親豺虎!我這些年還指望一條惡狼來保護大清,我糊涂啊!就讓日本和俄國互相去咬吧。讓他們都咬死吧!”李鴻章的聲音都有些劈了,簡直是從胸口發出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了。

    莊虎臣看見李鴻章幾近瘋狂地表情,也不知道說什麼了,現在的李鴻章已經是被私怨燒紅了眼楮。日本毀了他的北洋水師。俄國又在他病榻前威逼他,他現在對俄國、日本恨之入骨,他根本不會在乎東北幾千萬人的性命!

    李鴻章吼了兩嗓子,似乎耗盡了氣力,沉重的喘息。

    莊虎臣忍不住勸道︰“中堂,這個密約萬萬簽不得啊!”

    李鴻章冷冷的道︰“為什麼不簽?只要這個條約一簽,俄國和日本就必然有一戰了!這個關節我還沒想清楚。倒是你提醒了我!不管日本、俄國誰被打趴下。我都開心!簽!為什麼不簽?”

    莊虎臣苦澀的道︰“如果是那樣,東北幾千萬百姓就完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戰火一燒,百姓必然被荼毒啊!”

    李鴻章鼻子哼了一聲道︰“這個破屋子我已經裱糊了幾十年了,索性就打爛了最好,這個朝廷我看也到頭了!”

    莊虎臣驚訝道︰“中堂,這話可不能說啊。”

    李鴻章嘴角一挑,冷笑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麼是不敢說的?”

    李鴻章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道︰“這個,你拿著!你不是要當甘軍地提督了嗎?甘軍雖然是左季高的底子,但是被我節制多年,這里都是我安排的人,都是咱們老淮軍和北洋的人,他們還是會多少買我些面子,將來你做事情也方便些。”

    莊虎臣感情復雜的接了過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李鴻章渾濁地老眼閃出一絲光來︰“孩子啊!你快點走吧,議和地事情到現在就沒你什麼事了,離的遠遠的!不要讓這個屎盆子誤了你一生的前途啊!去甘肅吧,到了那里,你才能一飛沖天!你是個有本事的,不要讓甘軍和淮軍一樣爛了啊!另外,咱們老淮軍的人,要是犯了錯,你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可是多少給他們留個出路,萬萬要保全他們啊!”

    莊虎臣真的忍不住了,眼淚流了下來,李鴻章對自己要說是很照顧了,甚至可以說是溺愛,但是他最終地命運將不能改變!

    李鴻章不是賣國,李鴻章在生命地最後時刻做出的舉動是誤國!

    李鴻章一擺手道︰“走吧,走吧,離北京越遠越好!紛卿啊,我記得你一句話!將來有一天,你真地能帶著咱兩淮的子弟開著兵艦殺到馬關,別忘記在我的墳前燒一封書簡!你這句話,我到死都記得!”

    莊虎臣咬這牙關,狠狠的點了點頭︰“中堂放心!會有這麼一天!”

    李鴻章聲嘶力竭的吼道︰“好,我記住了!真有那麼一天,你幫我把馬關的春帆樓給我燒了!”

    莊虎臣點了點頭道︰“中堂放心,將來如果有一天,我能帶兵殺到馬關,我就把春帆樓燒了!”

    李鴻章眼楮里蒙上一層霧,他的思緒似乎已經飄遠了,馬關春帆樓,這個地方是李鴻章最感恥辱的。

    在馬關,李鴻章曾經苦苦哀求伊藤博文,要求把賠款降低一點,最後連“哪怕減三、五百萬也好,就當是給我老頭子的旅費了”這樣的話都說出來,那一刻,他的自尊已經被剝了干淨,可即使是這樣,伊藤博文還是冷淡的拒絕了!

    魚肉向刀俎哀求,綿羊向豺狼哀求會有用嗎?

    李鴻章眼楮里的光芒漸漸暗淡了,剛才的嘶叫似乎把他生命的燭火耗光了,眼下的李鴻章只是個燒光的蠟燭,只有燭心還有些微弱的紅光。

    李鴻章無力的搖搖手,示意莊虎臣出去。

    慶王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又換了身衣服,他看見莊虎臣笑道︰“紛卿啊,你是個有品行的,讓你娶個公主都不答應!”

    莊虎臣楞了,慶王沒來由的說這個做什麼?

    慶王見他發呆,哈哈一笑道︰“你家中的娘子來了,就在前院,你還不趕快過去看看?”

    楚顰兒來了?這個時候,她怎麼來北京了?

    莊虎臣又楞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54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家有酸妻

    莊虎臣對楚顰兒這個老婆一直有種很復雜的感情,談不上如何愛她,但是也不否認對她是有感情的。

    如果說和容齡在一起給莊虎臣的感覺是輕松里帶著刺激,輕松是因為和容齡說什麼,她都能明白,不存在太多溝通上的問題,刺激則是容齡的身份和她多年舞蹈訓練所帶來的那種搖曳的風情,幾乎讓莊虎臣有點泡明星的感覺,而且是個身份高貴的明星。

    莊虎臣和容齡都明白,如果兩個人換了一個環境認識,可能彼此都不會有這麼深的依戀。大清國對于兩人來說,都是太奇怪的環境,這里的人很難和他們平等的對話,更難以認同他們的生活和思想。大清國對于這兩個人來說,幾乎就是孤島的感覺,他們倆就是這個人山人海的孤島上的唯一的同類,彼此偎依,互相用體溫取暖就是本能了。

    楚顰兒則是他在這個世界認識的第一個女人,在街頭他睜開眼楮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楚顰兒受驚的小鹿般的神情。那一瞬間,莊虎臣有種驚艷的感覺,套用後人一句裝逼的話就是“那一眼的風情”。然後就是在榆林堡結婚的當天,堂才拜了一半義和團攻打莊子,莊虎臣險些死在黃蓮聖母的手里,結果意外的被手無縛雞之力的楚顰兒救了命,對她又多了一份感激。再接著是第二次準備婚禮又因為洋兵偷襲娘子關,莊虎臣飛馬回前線,還是沒接成,再加了一份愧疚。

    憐惜、感激、愧疚,這麼多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莊虎臣覺得心虛。似乎有種不想見她,刻意的想逃避她這個人,好像是欠了錢的人想躲避債主的感覺。

    莊虎臣走進自己的房間。看見楚顰兒坐著在喝茶,冰兒在一旁站立伺候,王天縱親自給楚顰兒端來了一盤子水果。

    楚顰兒見到莊虎臣進來,微笑著戰起身福了一福道︰“相公辛苦了。”

    莊虎臣大出意外。本來以為要見到一個深閨怨婦那種哀傷地神情,沒想到她竟然是這麼從容淡定,似乎是老夫老妻見面那種樣子。

    莊虎臣干咳了一下道︰“你,你來了,怎麼也不來個電報,我好去接你啊。”

    楚顰兒盈盈一笑道︰“相公坐啊,你站著,我怎麼能坐呢?難不成我也陪著你站?我是坐了好多天的牛車。都累死了,實在沒力氣陪你罰站了。”

    莊虎臣笑了笑,也坐了下來。

    王天縱朝幾個親兵和下人使了個眼色,幾個人都知趣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莊虎臣、楚顰兒、冰兒三個人。

    冰兒一見人都走了,立刻就興奮起來。大眼楮里放著光道︰“姑爺真了不起。老佛爺賜婚您都敢推了。”然後轉過臉對楚顰兒笑道︰“還是咱們老爺當年有眼光,給小姐挑了個好姑爺,早就看出姑爺是個有情有義地,比什麼賈寶玉、張生這樣的人強百倍。”

    莊虎臣一楞,問道︰“你們這是听誰說的?”莊虎臣拒婚這個事情幾乎就沒幾個人知道,而且慈禧也只是讓慶王問了問他,並沒有明發懿旨。

    冰兒笑道︰“姑爺啊。您也真是的。這樣地事情何必瞞著小姐呢?趙叔從上海專門發了電報給小姐。”

    莊虎臣點了點頭,原來是趙裕德說的。

    趙裕德是最希望自己和楚顰兒盡早拜堂、圓房的。自己要是早點生個兒子,他就更開心了,算是對老爺、太太有個交代了。

    楚顰兒眼楮里看莊虎臣的眼光里滿是崇拜,一個女人最大的願望不就是有個愛自己的男人嗎?而且這個男人為了自己,居然敢抗旨!這是多大的膽量!這又是如何深重的一份情意啊!

    莊虎臣也不是傻子,早就在她地眼神里讀懂了她的心思。只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莊虎臣拒婚的目的一是慈禧讓自己娶地居然是德齡,她可是容齡地親妹妹啊!

    如果自己真的娶了容齡的親妹妹,那麼對容齡是怎樣的一種打擊啊!容齡為了自己做了那麼多,有情人不能成眷屬已經是種折磨了,如果自己的心上人娶的是自己的親妹妹,那麼容齡還有勇氣活下去嗎?

    容齡地性格莊虎臣是清楚地,她是外面剛強內心脆弱,莊虎臣寧可死也不願意再傷害她!

    另外一重的含義是,如果娶了德齡,那麼今後想號召天下去反清,一個額駙去造丈母娘地反,老百姓會听你的嗎?還不如冒險點干脆拒婚,及早撇清干系的好。這里的用心不算簡單了,但是似乎絲毫沒考慮到楚顰兒這個人吧?

    打出父母之命不可違,糟糠之妻不下堂也不過是為了有一個讓慈禧都不能公然駁斥的理由而已。說到底,又把楚顰兒利用了一回!

    莊虎臣現在更是覺得心虛了。

    楚顰兒這次來北京一多半是冰兒給鼓動的,說姑爺一個人在北京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其中私下里也希望兩個人趕快把親事辦了,趙裕德的電報也流露了這樣的意思。

    楚顰兒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覺得莊虎臣對自己情深意重,他身邊的都是親兵,這些男人笨手笨腳的肯定伺候不好,就答應了,同時也覺得天天憋在祁縣“點金錢莊”的後院太悶了,和坐牢差不多了,畢竟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也想出來見見世面,透透氣。

    楚顰兒秋水般的眸子含情脈脈的看著莊虎臣,弄的他更象是個遇見失主的小偷,坐臥不安了,

    楚顰兒笑道︰“相公稍坐,我給你泡壺茶去。”

    莊虎臣連連點頭。楚顰兒的茶道還是很不錯的,她泡的茶莊虎臣至今還是念念不忘。

    冰兒問道︰“姑爺,您這里可有好的烏龍茶?”

    莊虎臣點了點頭。但是他哪里曉得茶葉放在什麼地方?沖著外面叫道︰“來人啊!把烏龍茶給我找出來。”

    “來了”一個清脆的女聲。

    進來地居然是小青,這丫頭見了楚顰兒先是道了個萬福,笑著道︰“奴婢小青給姐姐請安。”

    這丫頭自打被賽金花送給莊虎臣以後。就跟著住進了賢良寺了。平日里就伺候莊虎臣的起居,莊虎臣已經和她有過露水情緣。男人和女人有了那種事情,也就自然有了點感情,反正一次也是偷。一百次也是偷,何況主子和侍婢上床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這丫頭雖然是剛破瓜地,但是賽金花早就調教她多年,床底間服侍男人的本事學的熟練,莊虎臣也樂的在煩心地時候,拿她出火。

    現在小青算是通房大丫頭了,離收了給個侍妾的名分已經是一步之遙了。

    小青從腰間解下銅鑰匙。打開櫃子,取出一個景泰藍罐子,遞給楚顰兒道︰“姐姐,這個是真正的猴兒大紅袍,這還是上次賽二爺賽老板送給大人的。一直沒舍得喝。今天姐姐來了,早就听大人說過姐姐的茶道是一絕,妹妹真想和姐姐學兩手呢。”

    冰兒濃的如同漆描墨畫的眉毛立了起來,大眼楮瞪的溜圓道︰“你是個什麼東西?姐姐也是你能叫地?這是咱們大人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你們這些奴婢的主母!”

    莊虎臣暗暗叫苦,冰兒在山西呆久了,滿嘴的老陳醋味道。姐姐、妹妹是妻妾之間的稱呼。現在小青擺明了是以妾地身份和楚顰兒說話!也難怪冰兒惱火!

    小青似乎絲毫沒有在意,笑道︰“奴婢是說走了嘴了。夫人自然是咱們這些奴婢地主母!”

    冰兒嘴里說的是你們,小青話里是咱們,那意思多明白了,說的是你冰兒也不過是個奴婢,拿什麼大?

    冰兒也不傻,立刻就明白了小青話里骨頭,不屑道︰“我是小姐陪嫁的丫頭,小姐從來也沒把我當做奴婢過!”

    小青還是臉上掛著笑容,點頭道︰“那是自然,不過,自打我進了這個門,咱們大人也從來沒把我當做奴婢過啊!”說完,朝莊虎臣拋了個媚眼。

    莊虎臣暗暗叫苦,小青這個丫頭是青樓里長大的,論起斗嘴的本事,冰兒哪里是對手,不過現在把自己也扯進來了,這不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嘛!

    冰兒看這莊虎臣,臉色陰了下來道︰“哦,怪不得姑爺一直不回山西接小姐,原來是屋子里藏了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

    小青嘴上也是不饒人地,笑眯眯地道︰“我是光明正大的進了這個屋子地,怎麼說是藏的呢!您一定是冰兒姐姐吧?早就听說過你,姐姐一定是操勞了,都曬黑了!”

    冰兒一直對自己的皮膚不夠白耿耿于懷,現在被她拿這個打趣,更是怒火中燒。

    楚顰兒一擺手,制止了冰兒,然後笑道︰“妹妹這些日子,服侍相公辛苦了,姐姐在這里替相公謝謝妹妹了,本來該是我的事情,讓妹妹辛勞了。”

    本來準備繼續和冰兒斗下去的小青似乎是一拳打了個棉花包,空落落的不著力,傻愣愣的不知道說什麼了。楚顰兒一聲妹妹,已經算是坐實了她姨太太的身份,本來以為這個正牌子夫人不鬧的天翻地覆肯定是不算完的,沒想到她居然這麼輕易就容了自己。

    小青是青樓長大的,見慣了勾心斗角,剛才听說楚顰兒來了,早就做好了大戰三百回合的準備,結果她那麼通情達理,反而讓小青有些不知所措了。

    莊虎臣更是意外,驚訝的嘴邊都合不上,這楚顰兒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大度了?太反常了啊!難道這就是從小在書香門第里燻陶出來的好處?

    楚顰兒微笑道︰“妹妹,你先出去一下,我和相公要說幾句話,你和相公的事情我也明白,相公是個重情意的,你今後可要好生的伺候。”

    小青兩腳發軟。雲里霧里的走出門外。

    莊虎臣本想解釋兩句,可是又喃喃的說不出話來。

    楚顰兒目不斜視地給茶壺沖水,高沖、低斟、關公巡城、韓信點兵一套程序完成。端了一杯給莊虎臣。

    莊虎臣心緒萬千的接了過來,險些燙了手。

    楚顰兒見他的樣子,莞爾一笑道︰“相公好眼力,那個丫頭。長地不錯。”

    莊虎臣嘴里“這個、那個”吭哧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

    冰兒不屑道︰“我看就是個狐狸精!”

    楚顰兒瞪了她一眼道︰“不要胡說!”然後轉過頭對莊虎臣道︰“相公,該給那丫頭個名份了。”

    冰兒不敢置信的看著她道︰“小姐?你糊涂了?怎麼能讓那個狐狸精進門?”

    楚顰兒平靜道︰“這個事情我做主了。”

    莊虎臣見她一副當家主婦像,總覺得有些不認識她了。

    楚顰兒看著莊虎臣道︰“相公,你不能讓人家一個姑娘家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就跟著你吧?別讓人家笑話堂堂一個欽差大人家里沒規矩!再說,公公、婆婆去的早,大人又沒有兄弟,相公是獨子。家里多個人,也好開枝散葉,多幾個子嗣總是好的。”

    莊虎臣現在除了沉默,就沒有別地應對方法了,只好一邊喝茶一邊听她擺布。

    冰兒斜著眼楮看著楚顰兒。恨恨的道︰“小姐啊。這小狐狸不是好對付的,將來不要讓她爬到你頭上去,可別怨我沒提醒過你!”

    楚顰兒淡淡一笑道︰“既然要收房,索性我做主做到底,相公你把冰兒也收了吧。”

    如同晴天里響了霹靂,莊虎臣嘴里的茶都噴出來了,瞪大眼楮道︰“顰兒!你說什麼呢?”

    冰兒也是又羞又急道︰“小姐胡說什麼呢!”

    楚顰兒平靜的道︰“冰兒和我情同姐妹。我是不忍心見她隨便嫁個人的。相公我是信的過的,必然不會慢待了你。相公,這個主我能做得嗎?”

    莊虎臣傻傻地看她一個人表演。

    楚顰兒笑著對莊虎臣道︰“相公,你是不是能暫避一下,我和冰兒有幾句體己話要說。”

    莊虎臣如蒙大赦,飛也似出了門,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

    冰兒捂著臉不說話,現在脖子都通紅了。

    楚顰兒見莊虎臣已經走遠了,臉色灰暗了下來,美目里有了淚花。

    她拉著冰兒的手道︰“你也別裝了,你的心思別人不明白,我還不曉得?你早就對相公有情了,再說,我也舍不得你隨便嫁個人,要是那種不懂得情意的,可不就苦了你一生了?再說,你也看到了,那個小狐狸精是好對付的嗎?沒個人幫我,我怕將來真是要被人爬到頭上欺負了。”

    冰兒這才如夢初醒道︰“既然是這樣,你就不應該讓這狐狸精進門!我大棍子把她打出去!”

    楚顰兒嘆了口氣道︰“咱們家這位爺爺,那是個重情意地,大格格現在去了西洋,已經是傷了相公地心了,咱們要真的強拗著把那個狐狸精也趕出去,怕是今後他心里更是難受。”

    冰兒撇撇嘴道︰“小姐你就是太慣著姑爺了,不能他想要誰,你就幫他把誰娶進門啊!”

    楚顰兒眼淚還沒干就笑了,她笑罷正色道︰“你說的也是啊!這樣吧,把那個狐狸精趕出去。”

    冰兒眼楮一亮道︰“小姐,這樣才對啊!”

    楚顰兒又道︰“至于你嘛!干脆就配給二門的小廝好了!或者是相公的親兵里,讓你挑一個如何?”

    冰兒驚駭的急忙擺手道︰“小姐,不能啊,我不嫁!”

    隨即看見楚顰兒狡黠的一笑,立刻臉就紅到了脖子根︰“小姐,你就知道欺負我!”

    楚顰兒掩面竊笑,漸漸笑容里透出幾分心酸與苦澀,眼淚順著手指縫不听地流下。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55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八十五章 第三次婚禮

    莊虎臣第三次要舉行婚禮了,這次他連帖子都沒敢發,已經弄了兩次了,只要舉行婚禮就出事。弄的這位欽差大人都作下病了,一听別人家的鞭炮、嗩吶聲就聯想到槍炮和喊殺聲。

    但是這次不由他想悄沒聲的偷偷結婚,同住在賢良寺的慶王、李鴻章那是瞞不過去的。莊虎臣和慶王講了不想大辦,找了個理由是李鴻章病重,不想驚擾了他。

    慶王的回答更是巧妙,既然李中堂病重,你莊虎臣的父親就是李鴻章的手下,而且是兩淮子弟,那你也可以算是李鴻章的後輩子佷。

    李鴻章病重,正好可以借你這小輩的喜事來沖沖晦氣,說不定病就好了。

    莊虎臣被他說的啞口無言,這些朝廷的老狐狸嘴都是無比滑溜,什麼事情都能被他們說出大道理,只好順了慶王的意思。

    慶王倒不是真的就這麼關心李鴻章,雖然他很怕李鴻章就這麼悄沒聲的死了,但是沖喜這個玩意,慶王也不是真信的,不過現在拉攏一下莊虎臣還是很必要的。

    老佛爺這次要行新政的決心還真的不小,而且很多措施比戊戌變法的康梁還要激進,經過庚子年的這一遭,老佛爺得出了一個結論。變法會得到洋人的支持,只要行了新政,洋人就不會干涉她的權力,反對變法的都是朝廷里的老古董,比起這些人來,還是洋人要厲害百倍,得罪洋人的下場那是禿子頭上的跳蚤——明擺著的。慈禧現在還在西安回不了京城呢!

    莊虎臣現在已經隱約是年輕一代維新人物的偶像,而且和洋人走的也近,他在娘子關把洋人打地不輕。偏偏洋人賤骨頭,越打和你越親近!當年的李鴻章對洋人的傲慢是中外皆知,可是洋人對他也是很看重。慶王就覺得奇怪了。以前自己管著總理衙門地時候,洋人來了,又是敬茶又是請吃飯,洋人對自己還是很不客氣。動不動就要挾著說把兵艦開過來!

    看來洋鬼子都是賤皮子,不打不行!吃硬不吃軟的東西!

    莊虎臣馬上就要升任甘肅巡撫了,而且奉旨節制甘軍,並按照慣例兼任喀什喀爾提督,算是個半個西北王了!二十歲的年紀就開府建衙,起居八座,在有清一季的漢員里可以說是頭一份了,權勢可以直追當年地三藩。而且這個莊虎臣簡直是個妖怪似的人物。溥倫貝勒把他送妓女賽金花給聯軍大帥瓦德西的事情給抖摟了出來,而且消息是報館出來了,本來以為洋人的報紙不把這個事情炒的火熱?莊虎臣這次還不得臭斷街?可是誰知道,居然中外報紙對這個事情根本就當沒發生過,連一篇豆腐塊的文章都沒發。要知道。平時里朝廷里出個什麼丑聞。這些洋人報館都跟蒼蠅似的叮上去,不連皮帶肉啃一塊下來,那是不算完的。

    慶王不是等閑之輩,閑散了前半輩子,精窮地宗室,巴結上慈禧的弟弟桂良才一步步走進了朝堂,又在朝廷里打滾了幾十年。沾上毛猴兒似的人物。能看不出來這個莊虎臣的前程無限?

    現在老佛爺要行新政了,官制即將要改。李鴻章病的活不幾天了,領班軍機禮親王世鐸那是出名地“世面糊”,萬事不理地人物,將來朝廷里頭一號的大臣,就是洋人說的那個什麼首相之類的職位,肯定是在自己和榮祿兩個人里撥拉出一個。

    榮祿行領班軍機的職權有幾年了,而且地方上和軍隊里也是盤根錯節,這已經是佔了先手。莊虎臣這樣的地方實力派如果不趁早拉攏,等他要是真的兩只腳都踏了榮祿那條船,對慶王爭奪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地位置那可是大大地不妙啊!

    慶王這次是存了心思,一定要送莊虎臣個大禮,讓他今後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

    莊虎臣地差事已經辦完了,老佛爺已經說了,只要莊虎臣把不殺董福祥這個事情和洋人掰扯清楚就可以回西安了,議和的事情不用他辦了。現在董福祥的事情也和洋人談妥了,撤董福祥本兼一切差事,永不敘用,這就算齊活了。眼下他完全可以拍屁股走人了,如果他去了西安陛辭,而榮祿又在西安,更是可以給榮祿一個拉攏他的機會。

    慶王在莊虎臣的結婚一個屁大的事情上轉了無數的腦筋,必須在莊虎臣走之前送一份大禮,可是別說慶王是個受過窮,銅板穿在肋巴骨上的主,就算慶王大方一回,但是人家莊虎臣是開著“點金錢莊”,代理大清全國糧餉的人啊!有這大清國頭一號的買賣撐腰,什麼金銀財寶他能放在眼楮里?

    最後,慶王算是傷了腦筋,最後還是想出了個好主意。

    莊虎臣這個婚接的算是驚天動地了,賢良寺里擺下酒席,在京各大飯館子的大師傅全部召集過來伺候,連那些宮里的御廚都拎著自己使慣了手的菜刀、炒勺過來掌灶。各國公使館里的洋人廚子也給調了過來,參加莊虎臣婚禮的大清官員還沒有洋人來的多。朝廷里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官不是逃到了西安,就是被洋兵給 嚓了,還有些是洋兵剛進城的時候就自己投了井上了吊的。北京城里夠的上級別來吃莊虎臣酒席的官員還真的不多。

    李鴻章今天精神頭也來了,穿一件一品文官的仙鶴補子,三眼花翎插在祖母綠的翎管里,碧綠碧綠的晃眼奪目,格蘭特總統的遺孀贈送給他的那根瓖滿寶石的手杖自然是不能忘的,柱著根手杖顫顫巍巍的走來走去,用他那半生不熟的合肥英語見人就打招呼,再也不復原先對洋人的那種驕橫傲慢。

    莊虎臣穿著大紅的喜服,黑呢子氈帽上插兩根野雞毛東張西望。別人都是頭一回拜堂,他已經是第二回了,不覺得太稀罕,也沒第一次拜堂的時候听憑儐相指揮。傻木頭一般任人擺布,他見李鴻章到處竄,忙走過去攙扶住他道︰“中堂。您身體還沒好,不能過于操勞了。”

    李鴻章瞪著眼楮道︰“這里哪有你什麼事情?好好的去當你地新郎官,多大的喜事啊,你這個正主來管我做什麼?拜天地進洞房才是你的正經事情!”

    莊虎臣被他說了個沒意思。傻傻一笑就只好由之他。

    趙裕德、楊士琦听說他結婚,立刻就日夜兼程趕到了北京,趙裕德喜地眉眼開花,終于見到這個少爺要成親了。陳鐵丹、李貴這幾個榆林堡就跟著他的惡奴,現在也都是五品的武職了,帶著孫明祖幾個武備學堂出來的學生軍官,這些人都是跟著莊虎臣在娘子關地血里火里滾出來的,知道大人結婚怎麼可以不來?幾個人快馬加鞭趕了過來。山西各大商號都是看莊虎臣臉色的主,都在“點金錢莊”里有股份,那自然不敢絲毫的怠慢,都是東家親自來北京賀喜。

    在上海的盛宣懷、楊士驤作為李鴻章的心腹,自然不敢不來賀喜。

    莊虎臣這個親事辦的還是排場熱鬧非凡。只是朝廷的大老倌都在西安。客人地檔次規格多少算是降低了些。

    別人都是一臉的喜色,只有慶王多少有點心不在焉,李鴻章看見他打趣道︰“王爺,怎麼?見孩子們討老婆動心了?要不,你再討一房側福晉,也弄個小登科。”

    慶王見李鴻章的起色好了許多,也是心里多少有點寬慰。估計著這個老東西不至于條約沒簽就死了。看來沖喜還是有點用的,老祖宗留下的說法不無道理啊!

    慶王尷尬地笑道︰“本王哪里有老中堂地福分啊?我家那個母老虎著實的厲害!再說本王也不比老中堂是沙場的宿將。臨老還要入花從,听說中堂的那個如夫人丁香那是國色天香,本王比不得啊!”

    李鴻章被他說的又是羞又是喜,連連搖頭道︰“我也就是老了老了找個說話的人罷了,王爺取笑了。”

    慶王和李鴻章打了幾句嘴仗,還是心緒不寧,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李鴻章問道︰“王爺想什麼呢?”

    慶王忙道︰“沒想什麼,沒想什麼!”

    李鴻章笑道︰“王爺莫不是擔心議和地事情?不妨事地,議和的條款都已經大致定了局,不會出什麼岔子。”

    慶王立刻借坡下驢道︰“是啊,本王就是在想這個,和約一天不簽,我就一天不踏實啊。”

    李鴻章笑著道︰“王爺盡管寬心,必然無差,和約遲則半月,快則三、五日就能簽了。”

    慶王連連點頭道︰“老中堂辦交涉辦老地人,自然是不會出差錯的。”

    一個親兵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道︰“王爺,有電諭,讓您來宣旨。”

    慶王結果電報稿看了兩眼,笑呵呵道︰“好啊,就等你了!”

    李鴻章疑惑道︰“朝廷這個時候又發什麼旨意?”

    慶王笑著拉住李鴻章枯柴似的手道︰“走吧,老中堂,跟我走吧!”

    李鴻章邊走邊笑道︰“王爺,你又弄什麼玄虛?“

    慶王也不答話,徑直走進喜堂,莊虎臣已經等候了許久,就等吉時一到拜天地了。

    慶王老遠就吆喝道︰“紛卿啊,本王恭賀老弟雙喜臨門啊。”

    莊虎臣被他說的一楞︰“王爺,哪里來的什麼雙喜?”

    慶王揚揚手里的電報稿道︰“看,本王給你老弟討來的一份大禮,管叫你歡喜異常!”

    慶王說完,大喊一聲︰“莊虎臣、楚顰兒夫妻接懿旨!”

    莊虎臣楞在當場,這旨意里怎麼還有楚顰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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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八十六章 洞房花燭

    慶王送的這份禮確實是不輕,他向慈禧給楚顰兒討了個封誥,現在楚顰兒已經是二品的誥命夫人了,和莊虎臣平級。賞全套誥命夫人執事,並賞賜明珠、金、銀、琥珀、五彩彩緞,莊虎臣和楚顰兒夫妻跪下謝恩山呼萬歲。

    電諭里還明白的說了,讓莊虎臣接任甘肅巡撫節制武衛後軍,也就是甘軍,並兼任右福都御使、喀什喀爾提督,旨意到日七天內啟程赴西安領官照和引信。

    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慶王居然說動了老佛爺,給楚顰兒的爹楚御史平反昭雪,並送了謚號文清,以表彰他為官剛直。楚顰兒曉得這全是看在莊虎臣的面子上的,更是覺得自己老爹當年有眼光,沒看錯人。自己這個相公果然非平常人可比!

    莊虎臣心里明白,這個一方面是慶王拉攏自己,慈禧賣他一個面子,另外慈禧自己也未嘗沒有收莊虎臣之心的意思,更加上慈禧要行新政,給楚顰兒的爹平反就是個信號,楚顰兒那個當御史的爹當年可是個鐵桿的康黨啊!

    來慶賀的官員更是把莊虎臣的馬屁拍的山響。恭賀莊虎臣三喜臨門。

    洞房花燭可謂一喜,升任甘肅巡撫,從道員一躍成為封疆大吏,從此開府建衙、起居八座是為二喜,夫人楚顰兒被懿旨誥封是第三喜,今天的莊虎臣可以算是最春風得意的一天了。

    一旁的小青和冰兒看得既高興又有些眼熱。高興的是楚顰兒已經答應讓她們倆在大婚之後一同嫁入莊家,自己丈夫的榮耀也就算是自己的榮耀,可是又暗暗哀嘆自己之是妾室地命,這輩子是絕了熱熱鬧鬧辦場排場婚禮的心思了,更別說象楚顰兒那樣誥命加身。

    尤其是小青,她和莊虎臣早已經有了雨露恩澤。自從那天在賽金花那里,莊虎臣喝醉了給她破了身子算起,倆人睡在一張床上也有了兩個月了。她是使了渾身的解數來伺候。青樓女子能嫁給個商人做妾已經是不錯了,而她居然給個欽差大人做妾,那也算是異數了!

    當年賽金花給狀元洪鈞做妾,並陪著被封為駐西洋四國公使地洪鈞出訪。一時間風頭無兩,這些往事讓小青羨慕不已。現在能給莊虎臣做妾,那比賽金花嫁洪鈞又強了許多,洪鈞娶賽金花的時候已經是四十八歲的半老頭子了,而莊虎臣年輕英俊,而且只有二十歲啊!

    所以小青這些天,一有機會就纏著莊虎臣,晚上就更加賣力了。一直做著先替莊虎臣生個兒子的夢,將來母憑子貴。

    可是自打楚顰兒見了門,就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別說出身了,單單論模樣。也比上她。平時覺得自己算是個絕色了。見了楚顰兒才知道什麼叫國色天香!怪不得莊虎臣給個駙馬都不干呢!

    還好,楚顰兒見了面,就答應讓莊虎臣收了自己做妾,並約好等她和莊虎臣婚禮完畢,就給自己和冰兒辦喜事,兩個人同時進門,也就不分什麼二房、三房了。

    但是小青總覺得自己先和莊虎臣有過雲雨。一直希望自己先懷上個兒子。畢竟女人有個兒子還有依靠!今天見到楚顰兒被慈禧封了誥命,現在覺得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就算將來自己有了兒子,而且是長子,可是這個庶出地長子說什麼也爭不過楚顰兒的孩子的。母憑子貴說到底也不上子憑母貴啊!

    自己一個青樓出身的女子,雖然是個清倌人,身子是干淨的,可是畢竟那個地方出來的人是叫正經人家瞧不起的。

    別說楚顰兒是官宦人家,就是個種田的人家地女兒,人家也是出身良家,自古“良賤”有別,所幸這個正室大婦並不算難說話,今後還是多套套交情,否則日子就難過了,人家可是老佛爺封的二品誥命夫人啊!

    宴席要連開三天,從第一天中午典禮完畢直到第三天的深夜才算結束。

    第一天晚上,莊虎臣就被一群賀喜的人推進了洞房,趙裕德替他關上了門,然後使了個眼色,其他人都知趣的離開,只有楊士琦多少喝大了些,蹲著身子躲在窗戶下面听里面地動靜。趙裕德一把抓住他地衣服領子,連拖帶拽的拉走了。

    莊虎臣現在是巡撫了,又抓了甘軍在手,身兼兩個一品的武職,一個二品的文職,可以說是正經的西北王,就連同在蘭州開府的陝甘總督長庚也沒他的權力大了。清季,總督和巡撫同城辦公,品級雖有高下,但是並不是上下級關系,彼此互不統屬,總督偏于軍事,巡撫偏于民政,不過很多總督有大學士地身份,這才顯得高了巡撫一層。

    而莊虎臣地這個巡撫就有些不同尋常了,不但管著民事,而且手里還抓了兵權,雖然巡撫是一省的最高長官,但是甘軍提督地慣例是兼任喀什喀爾提督,西北民風彪悍,老百姓多年來只曉得董福祥這個殺人魔王的大名,可是沒人知道甘肅巡撫是何許人也。

    莊虎臣現在可以說是實際上的甘肅、新疆最高長官了,權力大過一般的總督了。東蒙古的王公也一向是看董福祥臉色的,莊虎臣甘軍抓在手里,半個蒙古也要听他的調遣。只要不出大的紕漏,西北王算是名副其實的,勢力比起當年的三藩也不遑多讓。

    莊虎臣進了房間,除了楊士琦和他半是幕僚半是朋友,而且又是名士,所以敢胡鬧,其他人哪個有膽量听他的壁角?

    屋子里大紅龍鳳花燭將房間照的亮堂堂的,喜字貼的床頭、牆壁到處都是。大紅的喜幛拉在紫檀木拔步床兩側。楚顰兒一身大紅嫁衣坐在椅子上,蓋頭遮著臉,瓔珞流甦垂在胸前。

    已經喝的半醉的莊虎臣坐到她對面,輕輕的挑開她地蓋頭。

    楚顰兒和莊虎臣不像別的夫妻,一般兩口子在結婚前都是沒見過面的,而他們倆在祁縣“大德通”票號地東院住在一個院子一個多月。而且原來天地都拜過一半了,算是很熟的,即使這樣。楚顰兒還是羞紅了臉。

    紅燭柔和的光線將楚顰兒精致的眉眼映照地更是楚楚動人。

    莊虎臣也有些看的痴了,怪不得中國習慣讓女人出嫁的時候穿紅色衣服,在燭光下紅色的衣服映襯的女孩臉色格外美麗。

    楚顰兒聞見莊虎臣身上的酒氣,忙給他倒了杯茶道︰“相公喝杯茶吧。”

    莊虎臣也是酒渴口干。抓過來一口就喝光了,楚顰兒又給他倒了一杯。

    莊虎臣連喝了三杯才覺得嘴沒那麼干,笑了笑道︰“等急了吧?”

    楚顰兒羞澀的垂下頭,低聲道︰“都是巡撫了,那麼大的官還是這麼不正經。”

    莊虎臣楞了,不正經?哦,隨即會過意來,楚顰兒又想歪了。哎!誰叫她認識自己地時候,自己那個前世榆林堡的惡少正在當街調戲楚顰兒呢!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面就是這麼離奇,也難怪她想自己不往好處想。

    莊虎臣輕笑道︰“咱們這個親成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楚顰兒也有同感,悠然道︰“是啊,一個親成了半年多。那時候還剛是夏天。現在眼見要過年了。”

    莊虎臣攬著她的肩膀,楚顰兒也乖巧地把頭偎依在莊虎臣地身上。

    莊虎臣打趣道︰“那天在街上,你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有沒有覺得很親近的感覺?”

    楚顰兒笑道︰“那會兒啊,我一直在想,這是哪里來的登徒子,沒皮沒臉的。應該送到衙門里打板子!”

    “我就那麼不招你待見?”莊虎臣笑道。

    楚顰兒羞紅了臉道︰“你那時候多可惡啊!誰會待見你啊?”

    莊虎臣壞笑道︰“可惡?呵呵。等會讓你知道你這個可惡的相公的好處!”好處兩個字咬地格外重些。

    楚顰兒听出了他話外地意思,對著他胸口用粉拳輕輕的捶了一拳。

    莊虎臣倒吸了一口涼氣道︰“疼。疼。”

    楚顰兒嚇地臉發白,她猛然想起,莊虎臣胸口是中過一槍的,雖然說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但是畢竟是個傷口啊!

    她急忙給莊虎臣揉著胸口道︰“相公,要不要緊?我去給你叫大夫。”

    莊虎臣拉著她的手,戲肆的笑道︰“沒事的,就你那小拳頭,打一百下也傷不了我一根毛?倒是要問問,娘子的粉拳有沒有打痛啊?”然後用手托起她的下巴道︰“小娘子,你長的好生可人意啊!以後就跟著本大爺了,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楚顰兒見他一臉的壞笑,也被他逗樂了︰“你啊,當了宰相也還是脫不了你榆林堡惡少的樣子,沒個正經!”

    莊虎臣嘴角挑出一個邪惡的笑容道︰“一會啊,等把蠟燭吹滅了,你就知道我到底有多正經了!”

    楚顰兒羞澀道︰“今天晚上,你去小青妹妹的房里睡吧。”

    本來因為小登科心情大好的莊虎臣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涼水︰“今天洞房花燭夜,你要攆我走?罷、罷,我走!”

    莊虎臣心情一下子降低到冰點。

    楚顰兒急忙拉住他,臉色漲紅道︰“相公,我真的沒有趕你的意思,更沒絲毫嫌棄的心,我要是對相公有不敬的心思,就叫我天打五雷轟!”說著,舉起手立誓。

    莊虎臣見她急的幾乎要流淚,也有些心疼,把她的手拉下來道︰“好好的,發什麼毒誓!”

    楚顰兒鼓足勇氣低聲道︰“相公,我是今天有些不舒服,不能侍奉相公,所以讓相公今天晚上歇在青兒妹妹的房間。”

    莊虎臣忙問道︰“哪里不舒服?你病了?我去找大夫。”

    楚顰兒拉住他,伏在他耳邊輕聲道︰“我是今天有些不太方便,不能和相公行夫妻之禮,不是得了什麼病。”說話聲音越來越低,臉上卻已經紅的鮮血幾乎要沖破皮膚了,霞飛雙頰。

    莊虎臣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樣啊!

    他用手托住楚顰兒的下巴,溫柔的道︰“傻丫頭,我就連這兩天都不能等?你相公就那麼不成氣候?再說,咱倆新婚之夜,我跑到別人房間算哪門子事?你現在是誥命夫人了,小青再不知道輕重,也不敢在你新婚的好日子和你搶丈夫啊!你當是演拉郎配啊?”

    楚顰兒低低道︰我是听別人說,洞房之夜,要是不和夫君行房,男人會生氣的。”

    莊虎臣笑道︰“好了,不說這個了,咱們倆歇了吧。”

    楚顰兒點了點頭,坐在了床邊。

    莊虎臣坐到她身邊,楚顰兒下了床,幫他脫了靴子,又打了盆熱水,親手服侍他洗腳。

    收拾完畢,楚顰兒要吹滅蠟燭,莊虎臣制止道︰“不要吹。”

    楚顰兒一愣︰“相公還不想睡嗎?”

    莊虎臣笑道︰“今天是我結婚的好日子,老婆就在旁邊,不能用我還不能看啊?”

    楚顰兒笑道︰“好,我今天晚上也不睡了,坐你旁邊讓你看個夠。”

    莊虎臣把她全身打量了一遍道︰“呵呵,這次我要看的仔細些,全身上下我要看個通透!”

    楚顰兒羞的用手捂住臉,卻又坐到床邊。

    莊虎臣解開她衣服的紐扣

    楚顰兒道︰“相公,我自己來。”

    莊虎臣呵呵一笑道︰“還是我來吧,自己剝的花生米,吃起來才更有味道些。”
Nineider 發表於 2009-4-2 09:58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再回娘子關

    莊虎臣本打算輕車簡從去西安,結果大家全都反對,上次被刺殺的事情讓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再不肯讓他冒險。莊虎臣也只好依了大家的意見。

    臨走的時候李鴻章拉著他的手久久不肯放開,老牛舔犢之情不言自明,莊虎臣心里也有些酸楚,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他的感情很復雜。

    一方面,李鴻章確實拿他當自己孫子看待,從他反對莊虎臣參加議和就能看得出來,而且他開工廠、修鐵路,確實辦了不少正經事,雖然說甲午之敗,李鴻章責任甚大,但是全算在他一個人頭上也冤枉。李鴻章在美國訪問的時候還為了僑民的利益向美國報界在大聲的呼吁。

    但是這次他明明知道俄國對東北居心叵測,可是還是主張要和俄國簽署《中俄密約》,李鴻章對日本的私怨太大了,大到他可以為了私怨犧牲東北數千萬百姓的生命,不惜讓上千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成為了俄國、日本的戰場。

    李鴻章就算在朝廷里最有眼光的人物了,論起才具和見識,朝廷大佬沒有一個能比肩的。伊藤博文雖然是個混蛋,但是他是個有自知之明的混蛋,他自己都說,他要是和李鴻章換個位置,李鴻章比他強的太多了。

    但是李鴻章最終還是被私怨遮了眼楮,他是故意用《中俄密約》挑起日本和俄國的戰爭,之要能有人修理日本人,他根本不去考慮東北百姓的死活。

    東北啊東北,你就真的逃不過成為兩個外國強盜的戰場?

    莊虎臣心思復雜的離開了這個住了有些日子地北京,離開這個讓他傷心的賢良寺。在北京議和,他獲得了更高的聲望。報紙上對于他地強硬態度很是贊賞,百姓都在流傳著“莊欽差舌戰蠻夷”的故事,盡管莊虎臣很清楚。這個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議和這個事情基本都是洋人自己在議,大清的官員只有等消息地份。但是,在北京。他也失去了容齡,這個一心一意愛著他的女人,這個對他有莫大恩情的女人。莊虎臣生命里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楚顰兒、容齡都是對他有恩的,一個救過他的命,另外一個為了他四處奔走。

    楚顰兒現在是娶進了門,算是有個交代,可是容齡呢?容齡離開賢良寺的時候。捂著臉,掩面而泣的樣子,至今扔在莊虎臣地腦海里不時的浮現。

    離開賢良寺,大隊人馬一路西行,到了娘子關。莊虎臣命令停下車馬。

    他帶著所有人上了山。山頂的那座小廟香煙繚繞,無數周圍的百姓自發的上山朝拜,旁邊一座規模恢弘地大殿也即將建設完成。

    莊虎臣帶著人恭恭敬敬地上了香,廟宇正中間是方友升的塑像。老頭的樣子被塑造的格外威嚴。莊虎臣的心里一幅幅的畫面清晰的浮現出來,在大營門口,義和團和神機營地旗人要沖擊轅門,方友升怒吼一聲調來了格林炮。在娘子關仗打地順手的時候。他和古明阿兩個人配合著唱戲。笑地眉眼開花。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把老家湖南鎮竿的竿軍托付給了自己。

    莊虎臣虔誠的磕了三個頭。門口的廟祝是新來的,不認識他。見他帶著家眷,穿的也闊氣,忙上來兜生意︰“這位爺,您請個土地爺回家吧,咱們這里的土地特別靈驗,能保佑您多子多福。”

    莊虎臣一楞,這土地爺什麼時候還管起這個了?送子觀音的活都給搶了!

    廟祝諂媚的笑著遞過來一尊小塑像︰“這個您給請回家去,包您升官發財,多子多孫。”

    莊虎臣仔細一看,居然是方友升的塑像,這老頭什麼時候當了土地爺了?

    “這位土地爺可是朝廷的欽差莊虎臣大人封的,這是受過皇封的,特別靈驗!”廟祝還在絮叨。

    莊虎臣心里一陣不痛快,這是什麼廟?這是戰死在娘子關的戰士的英靈啊!現在被這些人給弄成了烏七八糟的廟宇了,和那個原來被供奉的那個被韓信在背水一戰里打的找不到北的白面將軍陳餘有什麼兩樣?這還是自己心靈的聖殿嗎?

    莊虎臣怒道︰“誰讓你們這樣搞的?原來供奉的陣亡將士的靈牌呢?”

    廟祝見他發了脾氣,又見他身邊的一群人看著都不是善茬,也有些害怕道︰“這個廟原來是供著些靈牌子,後來娘子關駐守的大人覺得看著晦氣,就給撤了,再後來咱們這里的土地爺顯靈,就給當了土地廟了。”

    莊虎臣火沖頂門,罵道︰“混賬!李永欽、劉光才該死!誰給他這麼大的膽子?”

    廟祝越發覺得這個年輕人必定是個貴人,更不敢胡說了,忙道︰“現在娘子關的守將已經不是原來的劉軍門和李鎮台了,是個新來的竇軍門。”

    莊虎臣怒氣不平,王天縱這些人都是在娘子關打過仗了,曉得他的心思,也是怒火中燒。

    莊虎臣一擺手道︰“都跟我去大營!”

    楚顰兒勸道︰“相公,你的欽差已經卸任了,這里已經不是你管轄了,不必惹這些不痛快。”

    莊虎臣瞪了她一眼道︰“你懂什麼?”

    楚顰兒也覺得自己是不該管這些事情,但是也怕他惹禍,想勸又不知如何勸,只得道︰“這些事情外面女人家是不好摻和的,相公你們去吧,我們在下面車里等你們。”

    莊虎臣點點頭,帶上親兵怒氣沖沖的走了。

    小青見他走遠,看著廟祝,悄悄問道︰“這個土地爺求子真的靈嗎?”

    廟祝連忙道︰“這個還有假?咱們這位土地爺是受過莊虎臣莊大人封的!莊大人是什麼人?那是天上的星宿啊!”

    小青遞出幾個大子,歡天喜地的買了一個塑像。

    廟祝剛才被嚇了一跳,也有些好奇,就問道︰“這位夫人。剛才那位爺是您相公吧?做什麼的,好大地威風啊!”

    小青听他叫自己做夫人,也不禁喜上眉梢。笑道︰“你問的是剛才那位啊?那是我家相公!他啊。他就是您剛才說的那位星宿,欽差大人莊虎臣!”

    廟祝被嚇地差點坐地上,半天才喃喃道︰“原來是他啊?我真是瞎了狗眼了!”快馬,全部換了裝束。撇了便裝,莊虎臣一身 赫的二品文官補服,雙眼的花翎碧綠碧綠的,手下人全是新式地對襟排鈕德式軍裝,這些人都跟著莊虎臣打了一仗,都混了個六品、七品的武職,全是泥金頂子。

    幾十人沒多大一會就氣勢洶洶的沖到大營。

    大營里亂糟糟的不成個樣子,當兵的在轅門口追逐打鬧嬉戲。有些人把酒桌都搬到校場了,在營門口就吆五喝六的猜拳行令。

    這些兵都是跟著莊虎臣打過仗的,都認識他,見是他,立刻習慣性的起立行禮。喝酒地急忙到處找地方藏酒桌。

    莊虎臣看著這些人。心里一寒,好容易調教出來的兵,才幾個月就又成了這個德行,比自己剛來娘子關的時候還不如了,真是學壞容易學好難啊!

    這些兵被他修理怕了的,積威之下,也算是莊虎臣那時候的訓練多少還有些底子。過了一會。這些人都排好了對列。

    莊虎臣陰沉著臉,過了一會。一個看起來象是個副將之類地官跑了出來道︰“這位大人想必就是莊大人吧?”

    莊虎臣冷笑道︰“我就是。”

    那人諂媚地笑道︰“大人的威名,小的早就灌了滿耳朵了,小的已經派人去請竇軍門了。不知道大人這次來,有什麼公干?”

    莊虎臣冷著臉道︰“我就是來轉轉,沒什麼公干。”

    王天縱接話道︰“你們大人不在大營?”

    副將答道︰“我們大人在外面置了公館,標下已經派人去請了。”

    莊虎臣背著手往中軍大帳走去,邊走邊道︰“好,我就在這里等他。”

    走進這個熟悉的中軍帳,莊虎臣不禁搖頭,這里和原來相比,多了不少的東西,中國、西洋式樣的家具,博古架上擺著各色玩物,居然還有煙燈、煙槍。可是唯獨沒有地圖、沙盤這些打仗要用地東西。

    莊虎臣看著王天縱道︰“現在這些兵,你覺得怎麼樣?”

    王天縱搖頭道︰“已經完了,要是再開戰,恐怕是不堪一擊。”

    莊虎臣點頭道︰“軍無紀律,已經是烏合之眾了。”

    王天縱勸慰道︰“大人去了甘肅,再整頓出一支鐵軍來。”

    莊虎臣有些傷心,這些人也太敗家了,自己好容易調理出來一支能戰地軍隊,才幾個月就完了,心血算是白費了。

    過了一個多時辰,那個竇軍門總算是來了。

    他見了莊虎臣,立刻拱手行禮道︰“哪陣香風把莊撫台您老人家給吹來了,您也該派人給下官通個信,標下也好去迎接啊!”

    莊虎臣淡然一笑道︰“我現在是甘軍的提督,論起品秩,你我平級,你老哥地那句下官,本官當不起。”

    提督是一品,巡撫是二品,但是這個二品的文官可是比一品的武官尊貴的多了!

    竇提督是個黑胖子,他見莊虎臣的表情里有些不悅,對手下人罵道︰“沒用的東西,還不去給大人準備酒飯接風洗塵!”

    莊虎臣冷冷道︰“接風就不必了。兄弟有件事情不明白,想請教大人。”

    竇提督听他地口氣,立刻就明白是興師問罪的。但是又不曉得是什麼地方得罪了他。莊虎臣可是腳踏榮祿、慶王、李鴻章三條船的人,慈禧和光緒都把他當了自己人,聖眷之隆,在漢員里一時無兩。竇提督也是官場混老地人,怎麼會不曉得他的底細。

    竇提督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道大人有什麼事情?不曉得標下有沒有能為大人效勞的地方?”

    莊虎臣也懶得和他兜***,開門見山問道︰“不知道把山上地陣亡將士的神廟改成土地廟是哪個人的主意?”

    竇提督不明白莊虎臣為什麼拿這個事情來尋自己的晦氣,雖然現在莊虎臣已經不是欽差了,也算不得自己的上司,但是他的後台太硬,又是正牌子的巡撫,可不是他這個一品的提督能惹地起的。

    竇提督惴惴不安道︰“這個啊。這個,哎,標下來的時候,看這些兵動不動就跑到山上參拜,影響了操練。而且軍中費用頗為艱難。這個廟宇的維護又是筆開支,標下就自作主張,把這個廟改了,好歹收點香火錢自己養自己,也給朝廷減少點負擔。”

    莊虎臣沉默了良久,陰著臉不說話。

    過了好半天,才猛的一拍桌子︰“你好大地膽子!這個廟是請過旨意地!你竟然敢給廢了?這里供的是娘子關陣亡將士的英靈?你們有錢抽大煙。就沒錢給陣亡的將士上柱香?”

    莊虎臣看著目瞪口呆。傻戰著的竇提督,冷冷道︰“本官要彈劾你。你就等著听參吧!”

    說罷,轉身要走。

    竇提督連忙拉住他的衣服道︰“莊撫台,標下知錯了,請大人高抬貴手。”

    莊虎臣理也不理他,徑直往外走。

    竇提督急了,忙道︰“求大人看在振貝勒和慶王爺的面子上,給標下個改錯地機會,不過是些許小事情,大人不必動怒!”

    莊虎臣更是火大了︰“些許小事?在你看來是小事情,可是本官可不敢當小事啊!沒有這些陣亡地將士,沒有娘子關的浴血苦戰,洋兵早就殺到西安了,這座廟是請了旨意地,你居然說廢就給廢了,你竇大人好大的威風啊?你這是公然的抗旨!”

    竇提督被嚇的差點癱軟在地上,這個帽子也太大了。莊虎臣是巡撫,按照慣例是加右副都御使的,參他不是正好啊?而且莊虎臣在朝廷里的面子有多大,他是很清楚的,說他抗旨,那就是抗旨了,這麼大的帽子,他的小腦袋哪里戴的起?

    竇提督嚇的眼淚都出來了,拉著莊虎臣的官服哀求道︰“大人啊,下官這個差事是振貝勒給保薦的,您老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一定要周全周全標下啊!”

    竇提督不提載振的名字還好,莊虎臣身邊就有個人恨載振恨的牙癢的,不是別人,就是楊士琦的干女婿,大才子李叔同。

    楊士琦的干女兒小翠喜的死,這個貝勒載振雖然不是元凶,但是也脫不了干系,他在一旁煽風點火道︰“要是連抗旨的事情都不算個事情,那朝廷的法度還有用?這樣的事情,若不追究是要冷了將士的心的,連陣亡將士的神主牌位都給扔出了大殿,這還了得?”

    莊虎臣也曉得李叔同是恨載振,但是李叔同既是楊士琦的干女婿,又是個才子,今後是要重用的,這個竇提督就只好認倒霉了。

    莊虎臣冷冷一笑,也不再搭理還在絮叨的竇提督,徑直走出大帳。外面的兵見他出來,立刻站的旗槍般筆直。

    莊虎臣朝這些兵點了點頭,一群人牽過馬,飛馳而去。一個副將看著面如死灰的竇提督問道︰“大人,現在怎麼辦?”

    竇提督哭喪著臉道︰“我要是知道怎麼辦就好了?這姓莊的,老子和他沒仇沒冤,他來尋我的晦氣做什麼?”

    副將提醒道︰“大人,眼下還是要把事情抹平啊!”

    竇提督強打精神道︰“去,趕快派人把廟宇恢復起來,再打發人帶上銀子去西安找振貝勒,看他能不能把事情攔下來,這姓莊的怕是多少要賣貝勒和慶王個面子吧?”

    當天,西安的載振就收到了竇提督的電報,他看了以後哈哈大笑。

    載振的一個心腹親隨見他笑的開心,問道︰“貝勒爺,什麼事笑成這樣?”

    載振把電報遞給他道︰“這個蠢貨誰不好得罪,得罪莊虎臣?”

    親隨疑惑道︰“貝勒爺的意思呢?保這個竇某人?”

    載振對他的頭上就是一個毛栗子,聲音脆響︰“你個混蛋!比姓竇的還蠢!白跟了老子一場!他被莊虎臣參了,不就又出了個缺嗎?一個一品的提督啊!又是十多萬的銀子!莊虎臣啊莊虎臣,你這份大禮貝勒爺就不客氣收下來了!”

    親隨被他打醒,捂著腦門贊道︰“貝勒爺就是不同凡響啊!”

    “小子,學著點吧!”載振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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