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1900翻雲覆雨 作者:紛卿 (連載中)

Nineider 2009-3-31 09:34: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5 91167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7-4 21:22
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三百零七章 揚帆出海
    上海吳淞碼頭人潮如織,鼓樂喧天,鞭炮聲更是響徹雲霄。飛揚的紅色殘屑飄飄灑灑,空氣里彌漫著嗆人的硝煙味。

    一支身穿藍色法國海軍禮服的洋人軍樂隊正在演奏著雄壯的海軍陸戰隊軍歌,一群中國士兵戰的筆直,高聲的唱著︰

    在戰場上或風暴中

    伴著雄壯的軍歌,

    我們的靈魂時刻準備

    挑戰閃電與炮火。

    不倦的鐵人,

    我們直面死亡

    在滾滾的雷聲中或激烈的戰斗中。

    向前進!

    要成為海軍的步兵

    胸膛中

    要跳動著水手與步兵地心髒。

    在炎熱地地區

    致命地獅牙與虎口

    高燒與子彈

    屠殺著我們地部隊。

    而每到此時,我們緊皺的額頭,

    在臨死前以最後的力量,

    轉向我們的祖國母親。

    周圍的中國百姓盡管听不懂軍歌的意思,但是高亢的曲調和吳淞碼頭上那些山一般的軍艦上飄揚的龍旗,還是讓所有的中國人熱血沸騰。

    僅僅是一面旗幟,就可以讓這些承受了半個多世界的屈辱的國人興奮到了癲狂,很多人跪在上邊哭邊笑,笑完了又哭。更多人則是鼓掌叫好,歡呼雀躍。

    軍艦上,澳大利亞水手和中國籍水兵幾乎是一半對一半,洋人水手似乎也很享受這種感覺。對著岸邊的人群鼓掌、飛吻,有的學著中國的禮節拱手抱拳。而甘軍地水兵則是肅然挺立,右手平胸行著陸軍的軍禮。

    軍官則在安排士兵準備空爆彈,士兵盡然有序的忙碌著,沒有一絲的慌亂,看得出來,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好啊,咱大清又有兵船了!看洋人還敢欺負咱不!”

    “都是李二鬼子鬧的,要不是甲午年他畏敵如虎。咱北洋水師哪會打不過小日本?”

    “我看這幾艘兵船比咱們當年北洋水師的兵船還大,炮也多啊!船也比老北洋多!朝廷哪里弄的這麼多銀子買兵船?”

    “呵呵,你不知道了吧?這是咱們楊道台俘虜的俄國老毛子地兵船!楊大人,了不起!”

    “都說楊大人是個貪官。呸,都是沒了天良的王八羔子胡咧咧,大人弄的銀子都是為了建水師保咱中國的,以前我也罵過楊大人,現在想起來都臊地慌!”

    老百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原本在上海灘臭不可聞的楊士琦。居然轉眼就成了香餑餑。也難怪,這些年來,中國人被洋人欺負苦了,只要是打洋人的,哪怕他是烏龜王八蛋,老百姓也當做救星。

    中國百姓興高采烈,洋人則是各懷鬼胎。日本現在大阪、橫濱被俄國艦隊給炸成廢墟,眼看日本已經沒有再戰的能力了,英國人心急如焚。一旦日本投降,俄國艦隊將在遠東橫行無忌,而且陸軍也可以就勢南下,俄國人馬上就成為遠東的霸主了。大清朝廷宣布了中立,可是俄國人才不會理睬你中立不中立,飲馬長江那是肯定的。到那時。從阿穆爾河流域一直到太平洋,中國大陸、台灣、朝鮮、北海道恐怕都要被俄國控制,而法國是俄國的盟友,德國也一直打算和英國掰掰手腕子。如果有那麼一天,英國將在遠東地區無比地孤立。英國人現在對任何願意打擊俄國的力量都無比歡迎,否則的話,英國就得自己親自上陣,對付咄咄逼人的俄國了。英國公使听說楊士琦對俄國宣戰了,親自從北京跑到上海來參加新北洋水師的典禮。

    法國則是首鼠兩端。一方面不想得罪大英帝國。一方面又樂的看俄國牽制英國,但是法國人對俄國也沒什麼好感。只是利益上要求他們對俄國采取有限度的支持罷了。法國駐上海總領事柏藻托不方便親自來,就讓法租界公董局的總董拜耳來參加觀禮。

    日本現在運輸主要*的就是盛宣懷地輪船招商局和楊士琦給調撥的上海華商的輪船,楊士琦肯打俄國,日本都快高興瘋了,外相小村壽太郎帶著天皇的禮物親自拜望楊士琦,觀禮儀式也是來的比任何人都早。

    俄國公使則是照例在總理衙門拍桌子,俄國駐上海領事也跑到上海道衙門抗議,結果楊士琦直接命令將俄國駐上海領事館的人員驅逐出境,限期二十四小時離開上海,否則按照間諜罪逮捕。

    各國公使穿著禮服帶著夫人在碼頭上觀禮,不過心里都覺得楊士琦玩地太大了,中央政府已經宣布中立了,地方政府卻宣戰,這還罷了,前些日子作為中立第三方解除了俄國艦隊的武裝,現在居然換個旗幟就算是大清的新北洋水師了!這簡直是拿萬國公法開玩笑!不過大英帝國和美利堅都支持,其他國家何必觸大英帝國的霉頭?反正萬國公法就是個遮羞布,誰想起來就穿上,想不起來就赤裸裸的當強盜,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也就選擇性的當了瞎子。

    “咚、咚、咚是如同煮開的水,情緒沸騰到了頂點,胸口的血都被燒地滾燙。

    披紅掛彩地儐相大叫一聲道︰“上海關道楊士琦大人到!”

    楊士琦一身 赫的四品鴛鴦補服,頭上翡翠翎管里插著綠瑩瑩地孔雀毛,頭上是加恩賜的紅寶石頂子,胸口掛著一串紅珊瑚的朝珠。只見他邊邁著四方步邊向圍觀百姓頻頻揮手致意。

    楊士琦地做派配上他成熟的男人魅力,讓圍觀百姓更是癲狂。

    “楊大人好樣的!”

    “楊道台是真爺們!”

    百姓這種發自內心的擁戴,讓楊士琦有些受寵若驚了,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享譽上海灘三年之久的“楊扒皮”居然會讓百姓如此由衷的擁護。

    楊士琦走向碼頭上臨時搭建的觀禮台,後面跟著的是陳鐵丹和英國人羅格。

    “鐵丹,我怎麼覺得心里發虛呢?我這些年是不是有些太造孽了?”楊士琦回過頭輕聲問道。

    “不至于吧,老楊,沒看見老百姓都給你叫好。他們可沒記恨你!”陳鐵丹壓低聲音道。

    “鐵丹啊,咱們是謀萬世的人,造孽不造孽地自有後人評說,平頭百姓懂什麼?笑罵由人!我跟你說啊。現在顧小五在安南沒回來,上海的大煙生意你找個妥當人先管著。”楊士琦激動了沒有片刻,就又固態重萌了。

    陳鐵丹差點沒笑噴了,這家伙翻臉比翻書還快,前一秒鐘還在感嘆百姓的愛戴,後一秒鐘就又打算賣大煙了!

    楊士琦走到觀禮台,干咳了一下。周圍立刻靜了下來。

    “上海的父老們,咱大清地東北被俄國人佔了,俄國人悍然撕毀條約,不遵萬國公法,以強權欺壓我大清,而朝廷群小環伺,太後和皇上被奸臣蒙蔽,台閣中樞宣布大清局外中立,俄國人佔我疆土。屠殺我百姓,而我們的朝廷卻要中立?東北是大清龍興之地,卻任由俄國人蹂躪忍,眾所周知,甘肅巡撫莊虎臣大帥,已經向俄國宣戰了。十萬甘軍已經殺進東北,保護百姓,驅逐北虜,我楊士琦雖不才,也願隨莊帥的驥尾,今天我也要拒朝廷亂命,上海道向俄國宣戰!我命令,上海道所屬府縣,進入戰爭狀態。我上海關道楊士琦。重組北洋水師,保護我中華萬里海疆

    偌大的碼頭上。只有楊士琦的聲音在回蕩,慷慨激昂的陳詞讓百姓們熱淚盈眶!

    過了許久,不知道是誰吼了一嗓子︰“楊大人是民族英雄,上海百姓誓死抗擊俄國入侵“楊大人是好樣的,莊大帥是好樣地!”

    楊士琦非常滿意老百姓的反應,過了許久,他才雙手虛按,示意安靜。

    “下面,我宣布,授陳鐵丹為北洋水師司令官!愛德華.羅格先生為北洋水師參謀長!”

    陳鐵丹和羅格邁著方步走到觀禮台,行禮完畢,兩個上海道的護兵將配綬掛在他們胸前,楊士琦親手將兩把軍刀分別捧給他倆。

    “司令官是什麼官職?”

    “好像是提督吧!”

    “楊大人是四品啊,提督可是一品,這合適嗎?朝廷怪罪下來,如何是好?”

    “什麼鳥朝廷,都是一些赤佬把持,皇上、皇太後都被他們架空了!楊大人和莊大人早晚是要發兵北京清君側的!娘的,北京城里一群的賣國賊!都和李鴻章一路貨色!”

    “大英帝國敬賀大清帝國北洋水師成軍禮!”

    “美利堅合眾國敬賀大清帝國北洋水師成軍禮!”

    “大日本帝國敬賀大清帝國北洋水師成軍禮!”

    每個國家的祝賀都會引起一陣歡呼,唯獨日本人的賀詞引發了滿場的噓聲。北洋水師當年就是毀在小日本手里地,日本人道賀,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嗎?

    羅格和陳鐵丹等上小艇去了充當旗艦的裝甲巡洋艦“鄧世昌”號,這艘船原本是俄國波羅的海艦隊的“納瓦里諾”號,這是一艘最新式的重型裝甲巡洋艦,排水量達到了一萬零兩百噸,裝甲也是最新式的鎳合金裝甲。

    陳鐵丹站在船頭,驕傲地看著這支由兩艘重型裝甲巡洋艦、八艘輕型裝甲巡洋艦、十艘驅逐艦、六艘魚雷艇、兩艘工作船、八艘運輸船、一艘醫療船、一艘通訊船,整整三十八艘艦船組成的龐大艦隊。

    雖然沒有號稱海上霸主的裝甲戰列艦,但是這支艦隊的火力、噸位也是絕對不容小視的,在碼頭上的各國觀戰武官看來,這已經是一支在遠東相當強大的艦隊了。

    可是陳鐵丹、羅格卻清楚的知道,這支艦隊的戰斗力恐怕還比不上十年前沉入海底地那支北洋水師。兩千澳大利亞水兵基本上只開過商船,而兩千地甘軍一年前才知道什麼叫做軍艦。

    這支艦隊的真實情況如果讓英國、法國這樣地海上強國知道了,肯定會笑掉大牙,可是這已經是十年來中國的第一支海軍了!

    這些旱鴨子水手,這些百發難得一中的炮手,這些連看海圖都還有些吃力的輪機長、大副們,已經承載了太多的使命,他們肩負了保衛中國萬里海疆的重任。

    盡管他們的軍事素養低到讓人汗顏,可是從他們的眼光里,陳鐵丹和羅格讀到了軍人視死如歸的勇氣,讀出了作為中國海軍的驕傲,只要有了這些,那麼真正變成一支強大的艦隊的日子還會遠嗎?

    “升火,起錨,揚帆出海!”陳鐵丹用激動的有些顫抖的聲音叫道。

    軍艦高聳入雲的黑色煙囪里,冒出淡淡的白色煙霧,高質量的威爾士白煤提供了足夠的動力,艦隊緩緩啟動,魚貫駛出吳淞港。

    每從港口駛出一艘船,沿岸的百姓就是一陣歡呼,連楊士琦的眼圈都有些熱了,他用袖子掩面,將不爭氣的淚水擦拭干淨,才又笑容可掬的向歡天喜地的百姓揮手致意。人群里一些穿著官服的人則垂頭喪氣的從人縫里擠了出去,一個個面如死灰。這些人都是上海道所屬府縣的官員,楊士琦現在幾乎是明火執仗的謀反了,就差向朝廷下戰書!

    “***,這楊扒皮,也不怕朝廷誅他九族!”一個穿著六品文官補服的男人看著觀禮台上傲然挺立的楊士琦,低聲嘟囔著。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7-4 21:22
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三百零八章 國事與家事
    蘭州一連下了七天的大雪,巡撫衙門的地面上積了半尺多厚的雪。幾個親兵少年心性,和雜役、小廝堆了十多個雪人,惹的內堂里的丫鬟也出來觀看。少年人就像是發情期的孔雀,見到異性不開屏就不正常了。

    二堂里男孩和女孩打雪仗,笑聲和嬌嗔傳來,簽押房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太沒規矩!”王天縱有些听不下去了。

    莊虎臣穿著單薄的春衫,樂呵呵的喝著蘭州出名的八寶茶,用嘴吹吹上面的浮沫道︰“旭九,你就別瞎操心了,這些小子都已經二十的人了,要是在鄉下,恐怕全都是孩子的爹了!再說,他們在二堂里鬧,又沒進內堂騷擾女眷,難得這麼好的雪,讓他們玩會吧。”

    “少爺,你就是慣著這些沒皮沒臉的東西!”趙裕德痛心疾首道。

    “呵呵,趙叔啊,你老人家不在家里陪小嬸子賞雪,跑我這里做什麼?昨天冰兒還問我,她說去看小嬸子的時候,嬸子老想吃酸的,怕是有喜了!請大夫瞧了沒有?”

    趙裕德的老臉一紅,但是一絲壓抑不住的喜悅還是浮上眉梢︰“請人給瞧了,說是真的有了。”

    “恭喜啊!”

    “恭喜老東家,賀喜老東家!”

    “趙鎮台,大喜啊!”

    簽押房里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師爺、大營眾將、榆林堡出身的親兵紛紛道賀。

    “同喜。同喜!”趙裕德有些窘迫。只是一疊聲地傻笑。

    熱鬧了許久。莊虎臣雙手下壓。示意安靜。大家才都又閉了嘴。

    “息霜。說說。這兩天報紙上有什麼評論。”莊虎臣擦擦額頭地汗水。屋子里盤著地火龍。燒得也過于旺了些。外面地寒風凜冽。簽押房里溫度卻堪比陽春三月。

    “大部分都是說大人出兵東北。大振國人之心。”李叔同邊喝茶邊道。

    “我想听听那小部分地。”莊虎臣听出了李叔同地弦外之音。

    “《申報》上有一篇報道。說大人空以大言欺世。對俄國宣戰已經一月有余。至今未聞有一戰。國人翹首期盼甘軍一戰掃蕩鴉片戰爭來地陰霾之氣。可是至今只听說調兵遣將。卻沒有听到有戰斗地消息。委實讓人難以相信大人地誠意。”李叔同說罷。笑道︰“文人妄語。大人不必計較。兵凶戰危。如何可以不慎?哪能不做好充分準備就貿然開戰地?”

    莊虎臣把八寶茶里的紅棗和枸杞子吃到肚子里。搖了搖頭道︰“息霜,話不能這麼說,這篇報道還說比較有代表性的,拖地久了,確實會讓百姓對咱們甘軍的信心動搖,是要到動手的時候了宣戰已經一個多月了,而且在向俄國宣戰之前,顧小五就帶著艦隊偷襲了大阪,僅僅一戰就毀掉了日本一半的工業基礎和三分之一的運出船舶。連鎖反應則是西洋各國再也沒有人對日本報什麼指望了,日本的戰爭債券在倫敦交易所被當做擦屁股紙,以前買過的人一個個垂頭喪氣,怪自己瞎了眼楮,居然相信小日本能打贏龐大的俄羅斯。偷襲大阪的戰果遠遠比消滅十萬日本軍隊來地更有殺傷力。

    可有些事情是只能做不能說,所謂偷來的鑼鼓打不得,在中國老百姓看來,莊虎臣宣戰一個月來,基本上沒干正經事。別說和俄國人來場轟轟烈烈的決戰,就連小規模地游擊戰騷擾一下都沒有,所以有人懷疑莊虎臣居心叵測也是有理由的。

    “大人,讓我帶兵去東北吧,馬福祥一個人不行啊!”王天縱眼巴巴的看著莊虎臣。

    “仗有你們打的,巴恩斯,你那個參謀部現在搞好了沒有?軍事學院也搞了三年了,參謀人才也該培養出來了吧?”

    巴恩斯一身戎裝,少將軍餃上的一顆金花閃閃發光。他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恭敬的行禮道︰“報告子爵大人,參謀部已經成立了。而且作戰計劃已經搞好了,正準備呈交給大人。”

    莊虎臣一擺手道︰“坐,坐著說吧,這幾天太忙了,葛師爺,給各個府縣調撥的過冬用的煤炭、糧食都弄妥了嗎?這麼大地雪,咱們看著是漂亮,可是那些個窮百姓的日子就難過了,告訴各個府縣,別糊弄老子,老百姓的房子該加固的加固,撥給那些赤貧的百姓過冬的柴草和糧食一定要發到每戶人家手里,哎,也就這樣了,希望能少死幾個人吧。”

    葛師爺捻著老鼠胡子道︰“大人真是菩薩心腸啊,咱們甘肅的吏治還是好的,那些個廉政委員做事還是經心的。”

    “我還不了解這些官?要說甘肅貪污是比其他地方少一些,那*地是大把的廉政銀子養著,另外廉政委員會的委員們確實監察也夠嚴格,可是賑濟災民這些事情上,這些官撈不到油水,也就心懶了,咱大清的這些官啊,哎,沒好處的事情哪肯出力?”

    大家都是嘆了口氣,不說話了。甘肅的官員相對于其他的地方確實顯得清廉了許多,那是因為莊虎臣把到任規、四時八節的節禮這些陋規給廢除了,然後在甘肅的一些企業用銀子買了股份,每年地收益按照品級發放,比陋規或者是朝廷規定地養廉銀子收入高出了一大截,另外廉政委員會的這些留學生委員們抓貪官地勁頭十足,一邊是胡蘿卜一邊是大棒,所以甘肅的官員比較收斂。但是大清朝的官員從上至下,充滿了巨大的惰性,沒有好處的事情,是沒有人有興趣干的,在甘肅地面上也不能免俗。貪污被抓了要罷官,貪的多了有可能還要殺頭,當官的多少有些顧忌,可是不干事算不得什麼罪過,還落個“臥而治之”、政簡訟平。當官的見面就吹噓半年都沒有人告狀了,衙門的板子都長了毛。

    “大人。你為這些小民想的太多了,雪災是老天爺地事情,遭災的百姓賑濟一二罷了,官府又不是神仙,管不了這麼許多。”葛師爺勸慰道。

    “算了。散了吧,馬福祥那里有什麼消息,立刻通知我。”莊虎臣有些興致闌珊。巡撫衙門和甘軍,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每個人都恨不得殺敵立功,而甘肅所轄府縣的官員則還是按照大清的老傳統,慢悠悠地過著日子。老百姓則對這些官員感恩戴德,起碼不會明目張膽的盤剝他們了,時不時衙門里的官員還會帶著師爺、書辦下鄉去體察民情。給一些受災的百姓送上幾斤棒子面,再說幾句不咸不淡的漂亮話。

    僅僅就是這些面子活,就讓普通百姓感激涕零。而那些蘭州城里的工人,自打被取消了把頭以後,再也不提什麼一個月要歇一天的話,每天起早貪黑的做活,不但沒有怨言,一個個還干的興高采烈。每個月發餉地時候,這些工人看那些工廠主簡直就是親人一般。過年的時候,這些揣著十兩、二十兩小額銀票回家的工人,到了家鄉。個個都像凱旋地將軍。

    這一年多來,莊虎臣這個巡撫在甘肅的聲望幾乎達到了頂點,這次一號召打俄國人,報名參軍的無比踴躍,征調民夫的工作也非常順利。可莊虎臣一直對民政沒有軍事和外交上的那種成就感,老百姓越听話越好管,反而他心里就越沒底,似乎普通百姓對官場的低效和不作為沒有任何的抵觸情緒,彷佛現在的日子已經讓他們非常滿意了。

    這像是一個近代化的國家嗎?這是一個擁有近代民族意識地民族嗎?軍事和外交的成功可以說是莊虎臣憑一己之力。憑著穿越人未卜先知的本事,開了天大的金手指獲得的,可國家、民族意識這些東西還真不是開個金手指就能搞定的。

    “相公,你想什麼呢?快進屋!“楚顰兒一把將心事重重的莊虎臣給拉進了屋子。

    楚顰兒幫他脫掉了外衣,換上一個水白色棉布長衫,邊幫他系著紐扣邊道︰“相公,進里間吧,里面暖和。“

    莊虎臣微笑著牽著楚顰兒的手進了暖閣,*牆邊的小推車上。一個胖乎乎地嬰兒睡得正香甜。手指放在嘴巴上吮吸的嘖嘖有聲。

    “乳虎睡熟了?這小家伙,睡覺還吮手指頭。”莊虎臣初為人父。看見兒子有種發自內心的疼愛和自豪感。

    有了兒子自稱老子才有底氣啊!

    “相公,你真的打算讓冰兒和小青去軍營啊?官宦人家的侍妾在男人堆里拋頭露面的,怕是要招惹閑話的。”楚顰兒有些擔憂的道。

    最近一段時間,莊虎臣把小青和冰兒給送到天主教醫院,學習護理傷員,說是要讓她們今後去戰地醫院。冰兒和小青倒是沒什麼意見,天天憋在衙門後堂里,悶也快悶死了。冰兒本是丫鬟出身,楚家沒落以後,她一個人上街買東西是常有的事情,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日子,確實有些難受。她寧可去伺候傷員干粗活,也不想天天窩在房間里。小青是書寓里長大地,更是耐不得寂寞,能出門自然是喜不自勝。她們倆現在去了天主教醫院,天天纏著趙裕德的新婚妻子小雅,三個女人有說不完地話。

    “顰兒,你想想,這次參戰是我一個人的主張,我這個巡撫一句話,十萬大軍,三十萬民夫就要開拔上了戰場,還有無數人家的閨女、媳婦要當護士,料理傷員,雖然甘肅民風比中原開放,女人拋頭露面不是什麼離經叛道的事情,可是畢竟把女孩子送到前線,家里多少有些不放心的,我身為三軍統帥,自己的老婆都不能上戰場,卻叫別人的閨女、媳婦上前線,這也太說不過去了。”莊虎臣笑著解釋道。

    “相公胸懷天下,顰兒失言了。”楚顰兒偎依在莊虎臣的胸前道。

    “說什麼傻話,自己人關起門說話,有什麼對啊錯啊的。”莊虎臣在她可愛的鼻頭上用中指刮了一下,然後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放在自己腿上。

    “相公,我是不是胖了許多?我這些天照鏡子,覺得自己好丑啊!”楚顰兒微微皺著眉頭,用手捏捏自己的下巴。

    “呵呵,胖點好,我就喜歡珠圓玉潤的,瘦骨嶙峋的摸著沒手感。”莊虎臣笑呵呵的道。

    “都是巡撫了,還是沒個正經,小心讓兒子听見,把小孩子教壞了。”楚顰兒白了他一眼假嗔道。

    莊虎臣不客氣的把手放在楚顰兒的胸口上,故意皺著眉頭道︰“嗯,是胖了,還胖了不少。”

    楚顰兒在莊虎臣手臂內側最敏感的地方擰了一把,嬌羞的道︰“你這個壞東西,就知道欺負我!”

    莊虎臣呵呵一笑,輕聲道︰“你天天憋在屋子里不要悶壞了,你也和冰兒她們一起去醫院找小嬸子說說話,家里那麼多的老媽子、丫鬟、奶媽,乳虎有人照管,你別太操勞了。”

    楚顰兒臉色微變,過了半晌才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見小嬸子心里就有點發寒,她長的太像那個黃蓮聖母了,每次看見她,我就想起咱們拜堂的日子,那天快嚇死我了!”

    楚顰兒提起黃蓮聖母,莊虎臣也覺得後背涼颼颼的,趙裕德的老婆小雅除了看起來比黃蓮聖母小個十歲、八歲之外,簡直就像一個模子扣出來的,別說楚顰兒了,連自己看見她也覺得心里發毛。

    “這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小嬸子已經有了喜,趙叔為我莊家操勞了大半輩子,好容易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小嬸子有喜了?那咱們得去看看她去!”楚顰兒立刻轉憂為喜,興奮的道。

    “還是你去吧,我去醫院不合適,只要我一到,那里就翻了天,現在當了巡撫了,沒有以前在榆林堡自在了!”

    楚顰兒點了點頭,莊虎臣的怪手則解開了她的衣襟,在她豐滿的胸部摩挲著,楚顰兒的臉紅到了耳根,嘴里發出細若游絲的呻吟聲。

    “大人,東北有密報!”王天縱扯著喉嚨在二堂里大叫。

    莊虎臣嘆了口氣,把手從楚顰兒的衣服里掏了出來,嘟囔道︰“娘的,真會選時候!”

    楚顰兒看著莊虎臣悻悻的表情,暗自好笑,但還是勸慰道︰“相公,國事為先!去辦正經事吧。”

    莊虎臣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又扭回頭道︰“乖乖的等著我,今天晚上咱們辦點家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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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三百零九章 東北第一戰
    “好!”莊虎臣一巴掌拍在公案上,啪的一聲響,把王天縱嚇了一跳。這一巴掌用力過猛,手拍的生疼,莊虎臣呲牙咧嘴的揉著紅腫的手掌。

    “大人,我給你看看。”王天縱趕緊過來,摸摸骨頭,方才放心的道︰“沒傷著骨頭,我屋里有自己配的活絡油,回頭我給你送來,擦兩天保準好。”

    莊虎臣一邊吸著涼氣,一邊道︰“我還沒那麼嬌貴!呵呵,馬福祥這個功勞不小!他保舉的名冊一概照準。”

    王天縱和葛師爺連連點頭稱是。

    馬福祥在半年多前,就在東北收編了十幾個綹子,五千多的馬匪。盡管沒指望他們打仗的時候出多大力,但是能傳遞個情報,破壞一下俄國、日本人的交通線,就算是功勞不小了。這次就是收編的瓦房店的綹子立下了大功,不但發現了日本的輜重部隊,還提前一天多就把道路給毀了。

    這支輜重部隊恰巧是運大炮的,日本從本來已經捉襟見肘的兵力里調出一個大隊的士兵押解,又征發了那些沒有來得及撤退進關內的中國百姓運輸,馱馬、騾子不夠用,就把那些騎兵的軍馬都征用了。這些大炮就是從橫濱、大阪拆下的岸防炮,正準備運往旅順交給乃木希典的,用來攻打堅固的203高地。

    這些炮從日本運到東北已經好些天了,但是大雪封山,東北的道路非常難走,沿途又不斷受到俄國兵和土匪的襲擾,所以行進速度極為緩慢。本來日本的運輸船是可以把大炮運到大連的。從大連到旅順不過是幾十里地路程,但是海軍現在恨乃木希典入骨,又加上船隊燃料不足,運輸船不但要給乃木希典運大炮,還得往營口的海軍陸戰隊運兵,那自然是海軍優先了。

    所以運輸船到了營口以後就不走了,讓陸軍自己想辦法把大炮拉到旅順口。想讓海軍幫你運大炮可以,你自己想辦法給船隊找煤炭,陸軍現在連取暖的柴火都快沒了。到哪里幫海軍弄煤炭去?陸軍沒有辦法,只好用騾馬拉著炮車一步步的往旅順挪。這些炮都是三百五十毫米口徑的岸防炮,個頭大的驚人,一門炮就得幾十頭牲口才能拉的動,現在東北又是冰天雪地的,行進的速度簡直象蝸牛爬。

    現在日本國民恨陸軍無能,如果不是為了支援陸軍拆了岸防炮,大阪和橫濱怎麼可能會任由俄國人大大咧咧地把艦隊開進去?大阪和橫濱的大屠殺,給了陸軍省極大的壓力。陸軍在日本現在成了人人喊打的耗子。極為不受人待見。都是因為這些大炮,日本才遭受了無比巨大的損失,想起這個海軍的火就大。還怎麼可能幫著陸軍運大炮呢?

    東北的綹子歷來就和官府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官兵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收編的土匪,而這些土匪沒有官府罩著,日子也混不下去,很多官府辦起來不方便地事情,都需要土匪的幫忙,東北地面可謂是合作愉快,官匪一家親。山上巡邏的胡子發現了日本運輸隊拖著幾十門口徑大地嚇人的巨炮,就快馬飛報了瓦房店的巡防營。巡防營自然早就唯先期到達東北的甘軍總兵馬福祥的馬首是瞻。*就又第一時間通知了甘軍。巡防營半是官兵半是警察,大清警察總辦李貴算是他們頂了天的上司,不听馬福祥的他們會听誰的?

    馬福祥得到消息以後,命令巡防營和土匪先把通往旅順的官道給挖斷了,然後連夜輕騎突進趕到瓦房店,派兵打了日本輜重隊地伏擊,日本好容易運到東北的岸防炮全部被炸毀了。

    日本的海陸軍一直就不和,陸軍裝備差,吃的也差。而海軍則頓頓有魚有肉有白米飯,這讓陸軍艷羨之余,也是滿肚的牢騷,日本和俄國開戰以後,憑著伊藤博文、山縣有朋這些明治維新的元老重臣的面子,才算勉強壓住了,而這次偷襲大阪,徹底將日本陸軍和海軍的矛盾激化了。尤其是海軍對乃木希典不但沒受到懲處反而加官晉爵,非常的不滿。這才弄出了海軍不願意給陸軍運大炮地事情。乃木希典正是因為不願意听海軍的告誡。不肯一開戰就攻擊203高地,才釀成了大阪、橫濱被偷襲的慘劇。數萬的日本老百姓被俄國人屠殺。連孕婦、嬰兒都不肯放過,日本三十年殖產維新,老百姓節衣縮食建的造船廠、機械廠、化工廠、電報局一夜間毀于一旦,這些還不都是乃木希典造的孽?

    “這個馬回回手夠狠的,那些運大炮的可都是咱中國的老百姓啊!小鬼子死了三、四百,咱中國人可搭上了上千口子人啊,千把條人命就這麼沒了?”王天縱對馬福祥地做法有些看不慣了。

    “馬鎮台立了這麼大地功勞,死幾個人算什麼?這些村愚不知道好歹,大人要護送他們進關,他們不願意,現在又給東洋倭奴運大炮,死不足惜!”葛師爺滿臉的義憤填膺。

    莊虎臣苦澀地一笑道︰“這個不用再說了,畢竟是咱中國的百姓,在關內沒活路,出了關在冰天雪地里好容易死扒活做的弄出點家業,舍不得扔掉也是人之常情!還是咱們這些當兵的沒本事啊,守不住疆土,保護不了百姓!不過這事也不能怪馬福祥,子彈和炮彈也不長眼!”

    一群人唏噓不已,文人覺得莊虎臣矯情,死幾個草民值當的嗎?而甘軍的眾將這幾年來一直受保家衛國思想的教育,倒是很認同莊虎臣的說法,每人都有羞愧之色。

    “孫明祖!”莊虎臣突然叫道。

    孫明祖條件反射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右手平胸行了軍禮。

    “我命令,你率領已經在東北的甘軍第一鎮、第三鎮帶上重炮開赴旅順,務必在到達之後十天內拿下旅順!”莊虎臣嚴厲的道。

    “標下領命!”孫明祖眼楮里滿是喜色,站的更直了。

    大營眾將滿臉的艷羨。這個先鋒官給了孫明祖了,拿下旅順,這個功勞可是不小啊!

    “孫明祖,我問你,現在日本人正在圍攻旅順,如果阻撓你打旅順,你該怎麼辦?”莊虎臣嚴肅無比地問道。

    孫明祖的黑臉板成了鐵塊︰“回大人的話,誰敢阻撓我軍收復旅順,用大炮和他講道理!”

    莊虎臣哈哈一笑。走過去拍著孫明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後才道︰“這話我愛听,听著就提氣,小日本是賤骨頭,記打不記吃,只有把它打疼了,它才知道誰是他祖宗!幾千年來,建築、文字、典章制度。連穿的衣服都是學咱們中國人的,咱中國幾千年了,打過匈奴、打過蒙古、征過安南。伐過高句麗,唯獨沒欺負過小日本,東洋倭奴弱的時候就低三下四的裝可憐,一旦長出牙就咬他祖宗,對這樣的東西,一定不能手軟!”

    “標下明白!”孫明祖表情無比地堅毅,眼神里則透出一種舍我其誰的傲氣。

    莊虎臣對這個黑帥哥越看越喜歡,馬福祥和顧小五這些人,江湖氣過重。而且殺心太大,屬于典型的舊軍人,為求一勝根本不考慮手段,誤傷良民對他們來說,不會有任何的思想負擔,如果缺了糧餉,莊虎臣可以斷定,他們絕對不介意縱兵搶掠百姓的。王天縱倒是愛民的,不過他是江湖俠客出身。愛老百姓是出于大俠本色,和孫明祖這種受過正規軍校教育的,有職業軍人素養的還是不同。所以,莊虎臣也就把攻打旅順的任務交給了孫明祖。本來甘軍出征是保家衛國地,如果因為軍紀差,被當地百姓當了仇人就得不償失了。

    “東翁啊,那上海的事情怎麼辦?袁世凱的山東新軍要是進了上海,怕是楊大人難辦啊!”葛師爺點著旱煙袋,深深吸了一口緩緩道。

    這個事情讓莊虎臣也覺得頭疼。原本沒把朝廷放在眼楮里地。庚子年之前,朝廷的政令不過長江。等到庚子年以後,就是政令出不了直隸了,各地督撫也就當慈禧和光緒是周天子,不過是個擺設罷了。莊虎臣的看法也是如此,沒想到慈禧還有這麼一手,看來這老太婆統治中國四十多年,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朝廷調楊士琦去北京,莊虎臣就命令楊士琦向俄國宣戰,逼朝廷放棄,沒想到慈禧還有後招,她讓袁世凱的山東新軍調兵進上海,還把袁世凱的心腹徐世昌安排做了上海道。現在天下督撫都曉得莊虎臣是*楊士琦的財力支持,才能練出十萬大軍的,而朝廷眼看是不行了,今後就是個五代十國的局面,有槍就是草頭王。莊虎臣地實力膨脹的速度讓各地督撫大跌眼鏡,甘肅苦窮,天下皆知,所以都猜測是楊士琦在上海刮地皮給他弄的銀子,上海關道的油水被夸大了無數倍。

    莊虎臣自己明白,上海的財源主要還是來自租界的土地出租的收入,*在華界刮地皮養十萬大軍那是不可能的。而且甘肅的工業已經具備了一定地規模,為了鼓勵商人投資重工業,莊虎臣對新建的重工業企業實行了三年減免稅收的政策,看起來似乎是稅收受到一定的影響,但是商人在低稅收的條件下,更願意創辦新企業或者是擴大老企業的規模,今年是第四年了,這兩個月開始,稅收突然就以爆炸性的速度遞增,形勢無比喜人。

    實際上,莊虎臣並不比其他的督撫收入高多少,只是錢用的比較是地方,各地對工商業課以重稅,搞地有錢人寧可在鄉下買地都不願意投資工業,而各地督撫把辦洋務當做了面子工程,造船廠、機械廠、鐵廠是建了不少,可惜沒一家賺錢!

    原料*進口,生產過程里又往往以次充好,再加上從督撫到委員老爺、書吏,層層剝皮、雁過撥毛,造成國內企業生產出來地東西質次價高,根本沒人願意要,不賠錢才怪。可是這些企業是那些督撫的臉面。還不得不又拿銀子往里面填,誰肯用他們地產品,官府還要補貼,這就形成了惡性循環,越生產越賠,而越賠越補貼,越補貼就越生產,然後賠的更多。

    莊虎臣搞了幾年以後發現,這個時代在中國辦工業。不管是輕工業還是重工業,都是後世無法想象地暴利!對半的毛利潤,都算是企業主有良心的,比起商業的利潤來說,工業強了許多,更別提買地收的那點地租了。

    中國資源豐富,原材料價格低廉,盡管因為人員短缺的原因,技術工人的收入比種田的佃戶高出很多。比新軍的官兵都不差,可是比起英吉利、德意志、美利堅還是低了不少,而且中國工人普遍地吃苦耐勞。每天的工作時間也比洋人長的多。洋人盡管在管理和技術上有優勢,但是長途運輸的高額海運費用抵消掉了這些有利條件。所以,洋人都希望能在中國就地辦廠,否則洋人單*貿易是很難對抗國內企業的價格優勢。

    低廉的原材料價格,相對便宜的人員開支,龐大而物資短缺的國內市場,這樣的買賣再不賺錢,那只能說管理工廠地都是群豬了!可即使是這麼好的條件,官辦的企業還是弄地各個賠錢。要知道,這些官辦企業可都是在當地壟斷經營的,這樣的條件還能賠本,不得不說這些官老爺敗家的本事確實過于大了些。

    莊虎臣能養的起十萬大軍,還能推廣免費教育,說白了就是錢沒給糟踐了,既沒投資那些明顯要賠錢的官辦企業,也沒讓當官的扔進婊子的熱被窩。

    “楊士琦手里不是有支艦隊嗎?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通知楊士琦和陳鐵丹。把艦隊給老子開到大沽口去,給朝廷點顏色看看!”莊虎臣磨著牙,惡狠狠的道。

    “大人,是不是讓顧小五地那支主力艦隊開到山東去,袁世凱要是不識相,就炸平了山東!直搗他的老巢!”王天縱插言道。

    “妙啊!王大人的好計策,圍魏救趙!”

    “對,就這麼干!這個袁世凱頂不是個玩意,戊戌年就是*出賣維新黨和皇上。才混了個巡撫。***,打他個龜孫!”

    大營眾將紛紛舉雙手支持。

    莊虎臣雙手下壓。示意安靜,然後苦笑著搖頭道︰“不行啊!現在顧小五的艦隊還掛著俄國的雙頭鷹旗,出兵山東是自找麻煩!”

    日本聯合艦隊正在努力的封鎖旅順港,所以顧小五帶著那支菜鳥艦隊偷得浮生半日閑,天天在安南的海防和金蘭灣附近,進行操練,一個月打掉的炮彈比整個日本聯合艦隊一年打地都多。這支艦隊偷襲日本,已經讓英國已經非常忌憚了,如果再貿然用它攻擊山東,怕是大英帝國的艦隊就要親自動手對付顧小五這支掛羊頭賣狗肉的“俄國艦隊”了。

    可是如果換掉俄國旗幟,那麼就等于不打自招,傻子都會知道偷襲大阪的是莊虎臣了,估計到時候,正跟俄國人拼命的日本人肯定要立刻投降俄國,然後引俄**隊南下,那熱鬧就大了。莊虎臣這個弄巧成拙的民族罪人帽子怕是三輩子也摘不掉了。

    “就讓艦隊在大沽口附近游弋,給朝廷施加壓力,把袁世凱的兵調回山東,他要是敢抗命,那可就怪不得咱們了,到時候,我就號召天下討逆!”莊虎臣也只好再利用一把這個半死不活的朝廷了。

    “大人,使不得!”一直抽煙不說話的李叔同急忙制止。

    莊虎臣一愣,忙問道︰“息霜先生有什麼指教?”

    李叔同忙躬身一禮道︰“大人與我岳丈兄弟論交,這聲先生,學生萬萬受不起!”莊虎臣哈哈一笑道︰“息霜啊,你我年齡相仿,俗話說,江湖亂套,各隨各教,若是認真說起來,你比我還大了幾個月,不要拘泥俗禮,說正經事吧。”

    李叔同點了點頭道︰“大人,不曉得你想過沒有,朝廷好辦,可袁世凱難辦,如果他硬頂著就是不從上海撤兵怎麼辦?”

    “敢不撤。打他個龜孫!”

    “對,不撤就打他!”

    大營眾將群情激憤,一個個挽袖子,擼胳膊,就等著莊虎臣一聲令下,馬踏濟南府了。

    “都靜靜,听息霜接著說!”莊虎臣听見這些武夫地話就腦袋疼,六個鎮足足十萬大軍,其中大半已經進了東北。甘肅還要分兵把守,新疆和蒙古也要駐兵,而且還給直隸地李貴撥了六千人當做警察,現在甘肅哪里還有兵源啊?

    而且現在還沒有到征召預備役入伍的地步,這些兵可不比那十萬精兵,訓練水平明顯低了幾個檔次,很難是苦練十年地山東新軍地對手。山東新軍是從天津小站就開始了近代化的訓練,袁世凱練兵的手段在國內也還是拔尖的,而且這支山東新軍沒有大清其他部隊喝兵血、吃空額的毛病。對袁世凱還算是忠心耿耿。

    “大人想想看,袁世凱覬覦上海的財富,哪里肯輕易罷手?他就是算準了咱們分兵不能。才敢接手上海的,就算朝廷到時候朝令夕改,怕是他也不會遵命了!到時候,大人怎麼辦?號召討逆容易,以咱們的實力打敗袁世凱也不難,可是討逆以何種名義?奉旨嗎?或者干脆是矯詔?如果以這個名義號令天下,自然是簡單,可是到那時,大人這個大清中興名臣的帽子就摘不掉了。當年李中堂和曾文正公為什麼不敢舉兵行大事,就是顧忌這一點,大人現在以甘肅一省地名義向俄國宣戰,正是和朝廷撇清關系的好機會,不能走回頭路啊!”李叔同有些擔憂的道。

    莊虎臣楞了半天,日本和俄國在東北交戰,而朝廷則作壁上觀,宣布局外中立,正是最失民心的舉動。而自己宣戰則是為天下之望,如果今後再以討逆的名義對付袁世凱,確實是有走回頭路的嫌疑!

    最近官大了,權力大了,名聲也大了,到哪里都是吹捧逢迎之聲,自己也很享受被普通百姓當做聖賢、偶像頂禮膜拜的那種感覺,可是今天發現,磨練了好幾年才鍛煉出來的政治嗅覺。居然也變的遲鈍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可是米湯好喝。也能讓腦子糊涂啊!

    肉食者鄙、權力使人愚蠢,這些話一點都不錯啊!

    在這個朝廷名聲最臭地時候,不和它撇清,將來舉兵的時候,不是要被天下人看做反賊嗎?中國人可是最恨吃碗面反碗底的家伙,要不然吳三桂地名聲也不會那麼的臭不可聞。自己不必孫文這些人,他們一直就是反清的,而自己和大清朝廷在外人看來,就是一伙的,大清的官員普遍認為莊虎臣就是鐵桿的太後一黨。

    “那,息霜,以你之見呢?”莊虎臣謙恭的問道。

    “大人,您和我岳丈杏城公正在舉兵抗擊俄國入侵,而此刻朝廷掣肘,袁世凱要趁機霸佔上海,這不是釜底抽薪嗎?在此國難當頭之時,正是舉國一心,槍口對外抗擊外辱的時候,而袁世凱卻趁機要奪了上海,這不就是國賊嗎?我是辦報紙的,大人更是對報館輿論熟稔不過地,該如何對付他,這還需要問學生嗎?”李叔同笑呵呵的道。

    “受教了!”莊虎臣整整衣冠,恭恭敬敬的拱手為禮道︰“息霜,這篇聲討國賊袁世凱的文章還要辛勞你了!”

    李叔同點頭稱是道︰“學生敢不從命!”

    莊虎臣看看簽押房里坐的黑壓壓的一片人,李叔同的話幾乎是明目張膽的說謀反的事情了,而大營眾將居然听地連連點頭,面不改色,連那些個紹興師爺都毫無異狀,看來,所有人都明白大清沒幾天活頭了!

    只要是個人,哪怕最混賬的人心底就有一絲愛國情緒,連那些貪官污吏現在也都開始大罵朝廷昏聵了。朝廷放任日本、俄國在東北大打出手的舉動,已經將本來就所剩無幾的民心徹底喪失了,老百姓罵娘的聲音幾乎在任何一個角落都听的見,民怨積聚到這個程度,滿中國可以說是遍地干柴,只要有顆火星就是燎原的沖天大火。

    連楊士琦這種出名的大貪官,一旦宣布向俄國開戰,也能激起民眾真誠的擁戴,可見百姓對鴉片戰爭以來地屈辱已經到了無法承受地地步。自打庚子年以後。朝廷實行新政,大大小小的報館開了三百多家,還有數萬留學生在東洋、西洋各國學習。民智已經漸漸開啟,大清不搞新政是等死,而搞了新政,民智漸開地結果則是讓這個渾身散發著死尸味道的朝廷提前幾天進墳墓。

    這個時候不趁機和朝廷撇清,那今後被國人厭棄就自不必說了。莊虎臣可不打算給大清朝陪葬!

    自打楊士琦的干女婿李叔同從日本回來以後,他就上躥下跳,巡撫衙門和甘軍大營里到處攛掇。而大營眾將和巡撫衙門的幕僚也都開始做上了圖形凌煙閣,當開國元勛的美夢,既然大清要亡,不如亡在莊虎臣手里,這樣大家都有好處!

    所以,甘肅巡撫衙門說話已經越來越露骨了,就差給朝廷下戰書了。當然,趙裕德這個老頑固在的時候,大家說話就都小心起來。省的被他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怪不值當的。

    大清啊,你確實是活到頭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過這把火得由我來燒!莊虎臣也看透了手下人的心思。

    該是謀劃戰爭結束以後,怎麼對付朝廷,順利推翻大清的事情了!而最要緊的則是,如何能避免國內發生大規模的軍閥混戰,這可比推翻朝廷難度大的多!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老子的智慧可不是亂蓋的!中華文化能幾千年流傳至今,自然有它地道理。也許袁世凱出兵上海,就給了自己這個機會,只要拿下了袁世凱的山東新軍,國內就再也沒有敢于和自己對抗的武裝力量了!

    可是袁世凱不是載振那種蠢貨,也不是朝廷那幫食古不化地理學冬烘先生,他絕對是個難對付的家伙!

    在記憶里,那個袁世凱可是奪了大清的江山的,而且能同時得到李鴻章、張之洞、劉坤一這三大總督一致的推舉,這樣的人自然不會簡單!三大總督自己還尿不到一個壺里。居然能同時看中袁世凱,也算是異數了。再聯系起,早年的時候,他殺進朝鮮王宮,以少勝多打敗了日本人,莊虎臣就更不敢對袁世凱掉以輕心了。

    “大人,大人,東北急電!”一個親兵從外面沖了進來,聲嘶力竭的叫著。嗓音都有些劈了。跑的太快,被門檻絆倒了。摔了個嘴啃泥。

    這一聲喊叫,讓所有人心里一緊。

    “快說,怎麼了?”莊虎臣也無法冷靜,連看電報都覺得耽誤時間了。

    “馬福祥大人帶著前鋒七千人,在黑溝台被俄國大軍重重包圍,危在旦夕啊!”

    莊虎臣額頭上地冷汗立刻就一串串的往下淌,王天縱更是臉都嚇白了,馬福祥可是馬櫻花的堂哥啊!

    “電報給我!馬福祥怎麼會跑到黑溝台去了?那里俄國人不是和日本人在大戰嗎?他去湊什麼熱鬧!前幾天,他不還是在旅順嗎?他去黑溝台做什麼?”莊虎臣又急又氣,臉憋的漲紅。

    馬福祥被包圍的消息,讓剛才還沉浸在炸毀日本大炮的喜悅之中的甘軍眾將,立刻沉默了起來,過了半晌,這些人反應過來,一窩蜂的叫嚷道︰“大人,讓我去救馬鎮台吧!”

    “大人,我請纓去東北!”

    孫明祖也站起來道︰“大人,讓我去吧,救馬鎮台要緊!他帶的七千人都是輕騎兵和步兵,沒有多少重武器,怕是支撐不了多久!”

    莊虎臣看完了電報,深深呼吸了幾下,然後看著王天縱道︰“旭九,還是你去吧,帶著在盛京地第四鎮、第六鎮和大營直屬四個炮標、四個馬標,一定把你這個大舅子哥囫圇個給我救回來!”

    “標下遵命!”王天縱堅決的行個禮。

    一個榆林堡出身的軍官突然反應過來了,低聲笑道︰“師傅去最合適了,妹夫救大舅子,那還不是天經地義的!”

    王天縱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出了簽押房,外面就傳來他的吆喝聲︰“快,把我的馬牽過來!快點,耽誤了大事,要你的狗命!”

    莊虎臣神色黯然的把電報遞給大家傳看,眾將看完也是滿臉地憂慮。

    “馬福祥啊,馬福祥,我一而再地說,不要輕易和俄國人開戰,我們只要拿下旅順,然後讓日本、俄國打個你死我活再突然出手!這個馬回回,壞了我的大事!”莊虎臣有些惱羞成怒了。

    電報是新民府地知府發來的,馬福祥帶著無線電台,但是距離太遠,不可能直接給蘭州發報,就把告急的電報發到了新民府,由新民知府代為轉發。

    馬福祥炸了日本的大炮以後,听的線報,說是紅屯和官堡一帶,俄國兵屠殺了幾百名中國老百姓,還強奸民女,至于說是搶劫那就更是家常便飯了。馬福祥是大哥馬福祿帶大的,馬福祿比馬福祥足足大了二十四歲,馬福祥對他的感情既是大哥又是父親,而馬福祿是在守衛北京的時候,死在正陽門的,而攻打正陽門的就是俄國兵,在包頭的時候五百回回營又和俄國哥薩克騎兵拼馬刀,死的就剩下二十多個人,幾乎是全軍覆沒。

    馬福祥恨俄國人恨的牙癢,一听有俄國兵禍害百姓,就帶著大軍殺向了紅屯,接戰以後,甘軍都是精兵,而且是一鼓作氣的新銳,自然是勢如破竹,俄國兵邊打邊逃,甘軍步步緊逼,打著打著,就一直打到了黑溝台了。

    “你看看這個馬福祥!打日本運輸隊,殺了千把中國人,他眼楮都不眨,可這次又為了保護百姓,居然一直追到了黑溝台,這還罷了!居然替小日本解了圍!氣死我了!”莊虎臣氣急敗壞的在簽押房里走來走去。

    莊虎臣生氣是有理由的,換了是誰都會生氣。日本第八師團的師團長立見尚文中將和騎兵第一旅團的旅團長、日本的騎兵之父,秋山真知的親哥哥秋山好古一起在黑溝台被俄國人包了餃子,十萬俄國兵把日本人圍的鐵桶一般,日軍已經快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正在用白刃戰和俄國拼命,眼看就要到了全軍覆沒的邊緣,而恰巧這個對于日軍來說萬分危急的時候,昏頭昏腦的馬福祥竟然帶著七千人一路追殺過來,誤打誤撞的攻破了俄國的左翼陣地,替日本人解了圍。

    立見尚文是日本西南戰爭時期的名將,秋山好古更是和他弟弟秋山真知齊名的天才人物,哪里會放過這個機會,趁著混亂,日軍突圍跑了!

    反應過來的俄國兵來不及追擊日軍,反而和甘軍大打出手,現在被圍的水泄不通的換成了馬福祥的七千人!

    “這個馬福祥啊,千叮嚀萬囑咐,就是不听!好勇斗狠,都是我的錯啊!怎麼會安排他作為先鋒!”莊虎臣撓著頭皮,懊惱不已。

    “大人不必擔憂,馬鎮台和咱們的七千弟兄一定能安然無恙!”一個年輕的甘軍將官平靜的說道。

    他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莊虎臣也詫異的看著這個表情雲淡風輕的年輕人。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7-4 21:23
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三百一十章 不期而遇的決戰(一)
    黑溝台,地如其名,黑土地現在已經被挖了一道道深深的溝壑。

    空氣里硝煙的味道嗆的人直咳嗽,戰場上滿地的尸體,大部分是日本和俄國人的,還有些是甘軍士兵的。

    日本和俄國在這個狹窄的區域,擺下了將近二十萬的大軍,血戰了個把月,現在的黑溝台已經找不到一塊平坦的土地了,彈坑累累,重炮的彈坑里往往還套著小口徑炮的彈坑。

    馬福祥心神不寧的用望遠鏡看著前方,甘軍的第一道防線目前還在自己的控制之中,守衛第一道防線的是一千甘肅新軍和五百名從湖南湘西招募的“威武常勝軍”。七千人深陷十萬人的重重圍困之中,幸好甘軍使用的槍支是以射速快而聞名世界的李.恩菲爾德步槍,加上甘軍還攜帶著一批甘肅自制的迫擊炮、馬克沁和四十七毫米口徑速射炮、六十三毫米口徑山炮,這才擋住了俄國人潮水般的沖擊。

    “大人,這里的土都凍住了,挖不動啊!”一個親兵沖了過來,滿臉陰郁的道。

    “挖不動也得挖,沒有戰壕,等俄國人調來重炮以後,咱們都他娘的報銷!”馬福祥又是氣又是急,扯著嗓子喊道。

    “告訴弟兄們,利用現成的彈坑,然後連接成戰壕,挖土堆成胸牆,現在多出流點汗,以後能少留點血。”一個參謀指示親兵道。

    親兵嘆了口氣,又問道︰“大人,現在咱們的糧食也不多了,怎麼辦?”

    馬福祥苦澀的擺擺手道︰“殺馬!”

    “殺馬?馬二爺,不能啊!不能殺馬啊!騎兵沒了馬,還算什麼騎兵?”親兵老憨甩著空蕩蕩的袖管哀求道。

    老憨的右臂是在包頭的時候被俄國哥薩克騎兵砍斷的,當時高燒了三天,幸好包頭有做洋藥買賣的,當時有通西醫的大夫給治傷,算是揀回條命。傷好了以後,他不願意回家種地,馬福祥也不忍心攆他回家,就還給留在軍中了。

    “殺馬!我地命令听不見啊!”馬福祥暴怒地對著傳令兵厲聲喝道。

    傳令兵含著眼淚跑了出去。

    馬福祥現在是又羞又怒。如果不是自己一時發昏。忘記了莊虎臣地命令。也不至于讓七千人深陷重圍。更為可氣地是。自己帶著兵一陣沖殺。竟然給小日本解了圍!

    俄國人一見來了一支生力軍。就丟下日本人。和甘軍打起來了。而將近兩萬小日本則偷偷摸摸地從甘軍沖開地口子溜了出去。

    “大人。快看。俄國老毛子又要攻擊了!”一個負責望地士兵高聲叫道。

    馬福祥從望遠鏡里看見俄國士兵排成密集地散兵線。像螞蟻般聚攏了起來。看不清楚有多少人。只是黑壓壓地一片.

    “娘的。咱們要是有重炮,老子現在就滅了他!哎!”一個參謀恨恨的一拳擂在凍土上。

    馬福祥的黑臉羞成了醬茄子,甘軍的重炮還真的不少,炮彈更是堆積如山,都沿著鐵路一線,放在各地的兵站,可以說,這樣的布置非常地合理,隨時可以保證前線的使用。但是馬福祥是帶著輕騎和輕步兵從普蘭店一直追殺俄軍。打到幾百里外的黑溝台,這里鐵路根本沒有延伸過來,而且周圍沒有兵站和重兵。

    現在被圍已經三天了,帶地四十挺馬克沁加起來還剩下不足五萬發子彈,炮彈更是平均每門炮不足十發,士兵身上攜帶的彈藥也不多了,李.恩菲爾德步槍本來就是以射速快而享譽世界的,這也是大英帝國唯一的能拿得出手和德國毛瑟槍比個高低的步槍。

    鑒于當年武衛軍只會走隊列不會開槍,被八國聯軍當靶子打的前車之鑒。莊虎臣對甘軍的士兵抓的最嚴的就是射擊,實彈射擊方面下地功夫最大,一分鐘瘋狂射擊訓練是家常便飯,每個士兵都必須有一分鐘打出二十發子彈的水平。

    射速快,代表著更強大的火力,幾十個人的自由射擊,听起來就像是機槍那種爆豆的聲音,而且準確性還要遠遠超過機槍,但是這也是最消耗子彈的。

    “通知一線部隊。節省子彈。把擲彈手和神射手換上去!其余的人包括我的親兵,都要抓緊挖戰壕!”

    “大人。那些神射手都是咱們的寶貝啊!這要是讓莊軍門知道咱們這樣糟踐,那就算打勝了仗,回頭也要嚴加處置地!”參謀們都傻了眼,這些神射手是甘軍特意調教出來的狙擊手。訓練最嚴格,爬冰臥雪,在三九天的冰雪里一躲就是一夜,在三伏天的蚊蟲叮咬中,紋絲不動,槍法更是要求百發百中,訓練一個神射手比訓練十個普通士兵花的錢還要多。

    馬福祥苦笑著道︰“打完了仗,要是我還活著,一切的處置我一個人承擔,現在顧不了那麼許多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援兵能到,可惜了的,咱們那麼多的大炮,要是現在有二十門重炮,轟也轟出一條血路了!”參謀們想起那些在兵站堆積如山的大炮和炮彈,心里就難過,他們都是軍事學院地學生,大部分還沒畢業,一上了戰場,跟著馬福祥這樣地殺星,高歌猛進幾百里,早把學院學的軍事常識扔給老師了。什麼後勤保障都忘光了,只記得前進、前進再前進。

    “現在說這些扯淡話還有個屁用,咱們必須撐住了!這些俄國老毛子訓練水平太差,槍法也不行,就是夠狠,娘地,不怕死!既然不怕死,就讓他們多死幾個,也算給屈死的老百姓報仇了!”馬福祥已經下了魚死網破的決心,既然沖不出去,不如多殺幾個夠本。

    “咚、咚”,前方傳來了炮聲。

    炮彈落在一線士兵的周圍,將干硬的凍土炸的滿天飛,一塊塊拳頭大小的泥土混合著雜亂的碎石和炮彈爆炸的彈片灑向周圍,還有不少日本士兵來不及收拾的尸體也被炸碎飛上了天空。

    三年艱巨地訓練產生了效果,模擬戰場環境的訓練讓新軍非常習慣戰場上的情況,比起訓練場上腐臭的味道。冬天的黑溝台的空氣還算是好地。一線的一千多名士兵躲在彈坑里和土坡的後面,面對著俄國人的炮擊,巍然不動,只是臥在地上,警惕的注視前方。

    而在後方,士兵們正在發瘋一般的挖著戰壕。盡管每個士兵都配發了一柄德國進口的工兵鏟,可是東北的冬天,被冰雪凍的如同石頭一般地土地,挖起來還是相當的費力,不少士兵的手上都流了血,白色帆布手套已經被泥土和鮮血染成了黑紅色。盡管速度不快,可是從各個彈坑已經有無數條線在緩緩地延伸,在一些地方已經匯聚成一條蜿蜒曲折的壕溝了。

    俄國的炮擊持續時間很短,也就是過了五分鐘的樣子。步兵已經開始集合,伴隨著軍鼓的咚咚聲,俄國步兵又開始了沖鋒。

    馬福祥從望遠鏡里看著甘軍的士兵。半是欣慰半是羞愧,能面對俄國炮擊而巍然不動,面對螞蟻般的俄國步兵也能沉靜如山岳,這幾年的訓練真是沒有白費啊!想起當年在娘子關的時候,清軍有戰壕、鐵絲網、德國人指導修建地要塞、上百門的大炮,兵力也遠遠多于洋人,可是聯軍槍一響,成批成批的扔了武器就往回跑。

    這些士兵是莊大人三年的心血啊,要是毀在自己手里。那如何得了?

    馬福祥內心無比的矛盾。

    “馬鎮台,這次俄國人的炮擊可沒前面幾次厲害啊!莫不是,他們也沒炮彈了?”一個參謀輕聲的提醒道。

    “哦,老毛子也沒炮彈了?不至于吧?”馬福祥有些不敢相信。

    “說不好,俄國人和小日本在黑溝台打了那麼長時間了,彈藥儲備再多也夠嗆,俄國人的運輸線現在也被騷擾,我估計他們的彈藥也不會太多了!”

    “要是那樣就好了,咱們地壓力還能小點!”馬福祥連連點頭。現在他也只能相信老天幫著好人了。

    “馬鎮台,標下以為,咱們被包圍,不見得是壞事!”一個瘦瘦高高的參謀說道。

    “哦,說說看!”馬福祥現在病急亂投醫,就想听好消息,哪怕是安慰自己的話也是好的。

    “標下這幾天也看明白了,俄國士兵訓練水平很差,而且步槍多是老式的單發槍。槍械保養也不好。只是俄國人悍不畏死,咱們的士兵和他們打。火力可以達到以一敵五,實際戰斗力也不會低于一比三,還是很可以打一陣子的。”

    “可是他們起碼也有八、九萬人,咱們只有七千人,這三天傷亡已經過千了!即使以一敵三,也是必敗!標下以為,還是想辦法突圍吧。”另外一個參謀接話道。

    馬福祥擺擺手制止道︰“你等別人把話說完說。”

    瘦瘦高高的參謀微笑道︰“大人,咱們的大軍,最近地離這里不過三百多里,即使帶著重炮前來,最多五日夜就能增援我們!如果只需要援兵打開個口子,接應咱們,那麼三天之內援兵就應該到了,現在咱們被圍已經三天了,援兵今日不到,明天必到!可是標下以為,現在是最好地時機,俄國人看來彈藥已經不足,如果咱們在盛京的五萬人能夠趕到黑溝台,就有可能一舉殲滅眼前這十萬左右地俄國兵!現在看來俄國人是把咱們重重包圍了,可是一旦咱們的大軍來了,就是里應外合,中心開花!”

    馬福祥眼楮一亮︰“你是說,讓咱們這幾千人當魚餌,釣俄國人這十萬大軍?”

    “標下就是這個意思!”

    “好樣的,你叫什麼名字?”馬福祥擊節贊嘆。

    “標下王林虎,陸軍學院第一期畢業生。”

    “好,真要是如你所說,那咱們就不突圍了!老子就安心當這個魚餌,讓老毛子吞不下吐不出來!”馬福祥興奮的叫道︰“來人,通知一線部隊,節省子彈,爭取一顆子彈打死一個洋鬼子!”

    原本有些郁悶的參謀們,現在被王林虎的話激起了興致,年輕人建功立業的心思火炭般的紅,相比之下,命反而不重要了。

    “馬鎮台,快看,俄國人沖上來了!”

    馬福祥端起望遠鏡,只見俄國人黑壓壓的一片擠向前沿陣地。

    “這要是有戰壕、鐵絲網就好了啊!”馬福祥對自己的莽撞還是有些後悔。

    “堂、堂、堂”馬克沁的那種特有的銅音響起,槍口噴出的烈焰如同火蛇,舔拭著俄國人密集的隊形,火焰的鐮刀將俄國士兵割麥子般掃倒。

    俄國士兵不為所動,踩著同伴的尸體踏著鼓點,破舊的皮靴踩著積雪和凍土上,緩慢而堅定的前進。

    俄國人這種沖鋒已經很多次了,每次都要丟下一堆的尸體,可是俄國兵似乎不是人類,這些剛從農田里扔下鋤頭就端著步槍上戰場的俄國人,幾乎可以不經過訓練就有漠視生死的勇氣。或者是說,他們連痛苦的活著都不怕,還怕死嗎?

    “砰、砰”甘軍的步槍也開始響了起來。槍聲很稀疏,但是幾乎是每槍都可以咬肉,甘軍的射擊訓練就是在模擬實戰的狀態下練出來的,而且每個士兵起碼都消耗掉了一千多發子彈,大量的子彈喂出了好槍法。

    俄國士兵開始組成陣列,用排槍還擊,黑色的硝煙在俄國方陣前面彌漫。

    隨著甘軍士兵的槍響,不停的有俄國士兵倒下,然後又有人填補了他們的位置,俄國士兵的數量和勇氣,彌補了訓練水平的差異,漸漸,甘軍一線的火力被壓制了。從望遠鏡里能看見,俄國後續部隊開始在集結,尤其是哥薩克的騎兵更是揮舞著馬刀,準備沖鋒了。

    “娘的,俄國老毛子的洋槍不怎麼樣,可戰馬真漂亮!”獨臂的老憨也端著一架望遠鏡,舔著嘴唇艷羨道。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7-4 21:23
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期而遇的決戰(二)
    “機槍,機槍”馬福祥發瘋般的叫喊著︰“給老子把所有的機槍,全部集中在正面陣地,堵住老毛子的騎兵!”

    “咚、咚”,沉寂了片刻的俄國炮兵又開始叫囂了起來,其中還有一部分的重炮,落在地上就是漫天的煙塵和震耳欲聾的爆炸。

    沒有戰壕掩護的一線士兵被炸的抬不起頭,爆炸掀起的積雪和泥土在空中匯合成了黑灰色的煙霧,視野里霧茫茫的,很難看清敵人的樣子。第一道防線的士兵死傷慘重,鮮血將黑土地染成刺目的紅色。

    馬福祥是在馬背上長大的人,他最清楚,一旦騎兵沖進步兵陣地那會是多麼慘烈的局面。步兵往往還沒來得及拉開槍栓就被馬刀奪了性命,而萬馬奔騰的那種震撼力,很輕易就可以打亂步兵的陣腳,結果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對付騎兵沖擊,最好的辦法就是鹿砦、拒馬、戰壕、鐵絲網,外加機關槍,如果有完善的防御體系,在這個年代,騎兵沖鋒和找死差不多,但是馬福祥不是有備而來,這些準備都沒有做,部隊連糧食和彈藥都沒多少,更別提構築防御工事的器材了。

    二十挺雙輪馬克沁無遮無擋的向一線推進,俄國的望哨老遠就看見了,炮兵追著這些機槍延伸射擊,還沒等運到第一道防線,已經有十幾挺機槍被俄國炮兵給炸碎了。運輸機槍去一線陣地地士兵也被炸成了碎片。諸般慘景不可名狀。

    俄國騎兵在炮兵的掩護下,“荷渮”怪叫著,揮舞著馬刀如同野蜂般向甘軍的防御陣地沖擊,甘軍的士兵則頂著頭上時不時落下的炮彈,艱難的在煙霧里尋找著目標,“砰砰”。\\\\\步槍地槍口冒著白煙,但是準度已經和剛才不可同日而語了。在這樣的環境下,一發子彈打中一個敵人絕對只是個夢想罷了。頂著漫天地炮火。感受著身子下面地面的顫抖,只要是個人,心理就會發生變化,而任何微小地情緒波動,都會使槍法受到嚴重的干擾。

    一線士兵眼里。俄國騎兵已經越來越近了,甚至能看清楚戰馬身上毛片的花紋。俄國炮兵也不再射擊了,因為雙方的距離已經很近了,訓練不足的俄國炮兵太容易誤傷自己人。

    “堂、堂、堂”,在俄**隊炮擊下,一線陣地上碩果僅存地兩挺馬克沁又開始用火焰的鞭子顯示自己地存在,幾門隱藏在土坡後面的迫擊炮也開始發射。俄國騎兵像下餃子般從馬背上跌落下來,有的干脆就連人帶馬被機槍子彈巨大的沖擊力撞飛了起來。

    “給老子開炮!炸死這些狗娘養的俄國老毛子!”馬福祥把帽子摜到地上,光著腦門惡狠狠的叫道。

    二線陣地上的速射炮和迫擊炮也響了起來,大量的炮彈向高速沖鋒的哥薩克騎兵傾瀉著怒火,俄國士兵連人帶馬血肉橫飛。地上又多出些大大小小的彈坑。

    “轟隆”一聲巨響。^^^^在馬福祥不遠處地一個炮兵陣地落下了一發一百二十毫米口徑重炮地炮彈,僅僅一發炮彈。就把周圍兩門六磅速射炮給炸碎了,金屬零件漫天飛舞,炮車的輪子飛上了天空,許久才落了下來。

    “操你大爺地!老毛子!”一個白白淨淨的參謀怒不可遏的罵著粗話。

    馬福祥恨的眼楮充血,卻也沒有辦法,自己的部隊一直是輕騎突進,只有小口徑的火炮和迫擊炮,只要一打炮,俄國人就用重炮攻擊自己的炮兵陣地,而自己的炮射程不夠,打不到對方的炮兵陣地,只能每次打兩炮,就趕緊把炮兵陣地轉移。

    哥薩克騎兵離甘軍的陣地不足五百米了,這個距離對于騎兵來說,也就是一眨眼的時間,雪亮的馬刀發射的陽光已經看得非常清楚。

    “堂、堂、堂”,幾乎是同時,剛剛冒著俄國人的炮擊推上一線陣地上的馬克沁,一起宣示自己的存在,十幾條火蛇貪婪的吞噬者俄國騎兵的血肉。一道無形的火牆將高速沖鋒的騎兵撞的人仰馬翻。哥薩克的凶悍在此時顯示了出來,這些南俄草原上的漢子“荷渮”怪叫著,戰馬從同伴的尸體上躍起,以更高的速度向前沖擊。俄國炮兵也再次開炮,又有三挺馬克沁被打啞巴了。

    一線的士兵絲毫不受所動,依然是冷靜的如同機器,上彈、射擊,打完彈倉里的子彈,再次裝彈、射擊。*****一隊隊的俄國騎兵被冷槍打倒,戰馬的哀鳴響徹整個戰場,幾乎壓住了槍炮的吼聲。

    “開炮!給我開炮!”馬福祥的吼聲已經嘶啞。

    “咚、咚”,六磅的速射炮,一磅的步兵炮,六十三毫米口徑的迫擊炮,七十五毫米口徑的山炮,甘軍陣地上幾乎所有的火炮都發瘋般的將炮彈傾瀉在甘軍陣地的前沿,最近的炮彈離一線的士兵不足五十米,炮彈爆炸的熱浪和沖擊波卷起一道道小小的氣旋。劇烈的爆炸、開花炮撒下的彈幕,十幾挺機槍的火舌,讓一線士兵身前二百米成為一道死亡區域,任何試圖用**挑戰鋼鐵的舉動都被視為愚蠢和徒勞的。

    高速沖擊的俄國騎兵成批的倒在這二百米的區域之內,滿地都是士兵和戰馬的尸體,受傷的俄國兵的慘叫還沒有結束,就被後面的同袍驅策的戰馬碾成了肉泥,然後又是一批人被集體屠殺。

    俄國的重炮也開始還擊,不過沒有上次那麼密集了,而且甘軍的炮兵也滑了,打兩炮急忙就換個地方,而且在剛才,那些蜿蜒曲折的壕溝也勉強被連接成了戰壕。只要有條件地地方,炮兵就把大炮藏進了戰壕,以躲避俄國重炮的打擊。

    哥薩克的凶悍也是有極限的,首先戰馬就受不了這種高強度的刺激,正在飛奔的戰馬往往還沒到陣地前方二百米地死亡區域,就一個急剎車。^^^^把背後的騎兵重重地摔在凍的如同石頭般堅硬地土地上,不少戰馬任憑哥薩克騎兵如何鞭撻。就是不往前跑。

    甘軍瘋狂的炮擊終于起到了效果,俄國騎兵蜂攢蟻聚的攻勢停止了。隨著遠處的軍號聲,如同退潮般的撤了回去,只留下無數地受傷的俄國士兵和肢體不全地戰馬,在東北臘月的寒風里淒厲的哀嚎,如同受傷的野獸。

    趁著俄國士兵攻擊的間歇。醫官和衛生兵急忙將一線的傷員往下撤,不少傷重的士兵已經是半昏迷的狀態了。但是沒有人慘叫,即使疼的全身哆嗦,也是捏緊了拳頭,咬碎鋼牙一聲不吭。見慣了生死,以鐵石心腸的著稱地醫官們也忍不住了,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兄弟,疼的厲害了就哼幾聲,喊兩嗓子會好受點!”民夫也看不下了,這些士兵堅強地讓人心里難受。

    傷兵因為失血而慘白的臉,竭盡全力擠出一絲笑容。無聲的安慰著抬傷員的衛生兵和民夫們。

    馬福祥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土坡。臨時挖了個洞,就算是指揮所了。甘軍的將校和參謀們絲毫沒有打退敵人的喜悅。因為他們非常清楚,這樣的進攻不知道俄國人還會有多少次。這個俄國指揮官應該是個厲害的角色,他的戰術如同狼群襲擊大象,不期望一次就把大象咬死,而是不間斷的攻擊,最後讓大象死在失血、疲勞和恐懼中。

    “援兵也該到了啊!”高高瘦瘦的參謀王林虎無奈的搖頭道。\\\\

    馬福祥也覺得有些奇怪了,在預計中,援兵昨天夜里不到,今天早上也該到了,而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原本就捉襟見肘的彈藥儲備,在剛才一輪瘋狂的炮擊後,更是難以為繼,如果俄國人再發動兩次剛才那種規模的進攻,恐怕士兵只能*步槍來對付俄國人的騎兵、大炮了,而如果這種打擊再延續兩到三天,甘軍也只能學小日本,和俄國老毛子玩白刃戰了。

    身後堅硬如鐵的凍土上,三、四道曲折的壕溝已經漸漸成型了,如果不是德國進口的工兵鏟鋼火好的怕人,而甘軍的士兵幾乎在參軍的第一天學的就是挖戰壕,在這樣的條件下,想挖好戰壕簡直是做夢。

    馬福祥在狹小的指揮所磨旋般的團團打轉,援兵到現在依然不到,肯定是出什麼問題了!盡管自己頭腦發昏一路追擊到了黑溝台,但是以他對甘軍和莊虎臣的了解,大營是鐵定不會放棄他們這些人的。甘軍的軍令第一條就是對同袍見死不救者殺,即使救援不力,也是死罪。而且馬回回盡管腦子不夠聰明,但是性子直爽,沒那麼多的花花腸子,在甘軍里人緣相當的好,不管是陳鐵丹這樣榆林堡出身的將領、孫明祖這樣武備學堂出身的學生官還是巴恩斯這種學院派的將領,和他關系都相當鐵,他絕對相信,大營眾將不會對他見死不救的。

    既然是救兵不到,一定是出了什麼大問題了,而且能夠問題大到,讓莊虎臣居然無力派兵援救他。現在單*自己手里的兵力和火力,想打開一道口子突圍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生路就是堅守待援,可是援兵一直不到,這該怎麼辦?

    剛剛成型的戰壕里,躺著無數的傷員,醫官手忙腳亂的包扎、清理傷口,可是重傷員實在是太多了,在前線的醫官面對如此多的重傷員,簡直是束手無策,唯一的辦法是在止血和清理完傷口以後,給每個傷員打上一支嗎啡來止痛,即使是這樣,越來越多的傷號,也讓本來攜帶的就不多的止疼藥開始限量使用,只有最危重的傷員才能打上一針。

    一線的士兵開始交替掩護著撤退,他們警惕的看著前方,炮兵也把所剩無幾的炮彈裝進炮膛,時刻準備應付俄國人隨時有可能發動的突然襲擊。

    過了許久,一線的士兵終于撤到了戰壕里,這些士兵一進入壕溝,就立刻拿起後背上背著的工兵鏟,也加入了挖戰壕的行列里,每個人都沒有絲毫的怨言,三年的訓練,讓他們清楚的知道戰壕的作用,也許多挖上一杴土,戰壕再深一寸,就可能讓自己和戰友多上一分生存的希望。

    中下級軍官們,在戰壕里穿梭巡視,他們看著這些平靜而勤奮的士兵,眼楮里滿是欣慰,三年的時間,終于讓這些原本連左右腳都分不清楚的泥巴腿子成為一支堅韌、冷靜,戰術素養極高的近代化軍隊。

    甘軍的中下級軍官不少人出身于“華勇營”,或者是陸軍學院畢業的,他們繼承了華勇營那種在戰場上的沉靜、堅韌、漠視生死的素質和高強度訓練帶來的極高的軍事素養,更有當年“華勇營”所不具備的保家衛國的情懷,當然巴恩斯少校更不會忘記,給士兵灌輸軍人的職業道德之類的私貨。

    足額的軍餉,營養全面的伙食,艱苦的訓練,軍人的職業道德教育加上保家衛國的情懷,讓甘軍在三年的時間里,成為了一支鋼鐵之師,這樣的軍隊可以被打敗,但是絕對不會被打垮。

    受傷以後呻吟、哀嚎,這些表現被視為有損職業軍人形象的,所以甘軍的傷兵即使疼的昏迷過去,也都是硬挺著一聲不吭。

    臨時指揮所里,一個報務員興奮的叫道︰“馬鎮台,新民府轉發的大營急電。”

    馬福祥又油然生出了希望,大營沒有忘記他,也沒有忘記這七千士兵。

    馬福祥拿過電報譯稿,覺得這張紙片重愈千鈞。電報非常簡短,只有兩個字︰死守!

    參謀們看見這份沒頭沒腦的電報,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沒有救兵了,甚至沒有彈藥、糧食補給,每個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大營出大麻煩了,莊大人出大麻煩了!

    “垂頭喪氣的干什麼?死了老子娘了?都給老子打起精神,大人說死守!咱們就死守!不許輕言放棄,不許自殺性的攻擊,如果老天真的要咱們死,那只許死在敵人的炮火下!”一向莽撞的馬福祥此刻卻無比的冷靜。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7-4 21:23
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期而遇的決戰(三)
    莊虎臣這兩天愁壞了,馬福祥的七千人被十萬俄軍圍的鐵桶一般,不救肯定不行了,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甘肅派不出兵了。

    旅順附近來了密電,乃木希典攻打203高地依然是沒有進展,旅順缺冬裝、藥品,唯獨不缺炮彈、子彈、伏特加和糧食。斯塔克中將又是個堡壘建築愛好者,足足二十萬噸的混凝土把旅順修成了銅牆鐵壁。沒有重炮,連小口徑火炮的炮彈都缺乏的日軍,僅*肉彈很難對旅順構成真正的威脅。

    日本運往旅順的重炮被馬福祥給炸了,俄國不缺糧食和彈藥,應該是可以頂一陣子的,莊虎臣原本也認為日本人打不破旅順,可是混在旅順開酒館的俄國社會工人黨來的情報說,旅順的俄軍準備投降了。

    這個消息讓莊虎臣大跌眼鏡,旅順的俄軍里正在流行壞血病,一半的人身體潰爛,實值冬日,天寒地凍,俄軍缺醫少藥又缺乏御寒的冬裝和木柴,旅順城里的俄國士兵哭號聲震天動地,現在連旅順的俄國遠東總督府里都有不少人患上了壞血病,醫官每天干的工作就是給人鋸腿截肢,現在旅順幾乎是個人間鬼蜮,缺胳膊斷腿的人比比皆是。俄國人沒被小日本打敗,卻被流行病給打垮了。軍隊減員一半,按照軍事常規,早就算是喪失戰斗力了,天知道俄國老毛子是*什麼支撐到現在的。

    遼西一帶,甘軍有兩萬人,遼東則有三萬五,刨掉馬福祥帶走的七千人,還有四萬八,要說打旅順,憑借甘軍優良的裝備和高素質的士兵,有兩萬人帶著重炮拿下旅順滿夠了。可是情報說,估計三、五天的之內,旅順的俄軍就打算投降了。旅順港內可是停泊著五艘俄國戰列艦。如果投降日軍,加上日本的四艘戰列艦,那麼海軍對比,日本是九艘戰列艦,而顧小五在安南的那支掛羊頭賣狗肉的“波羅地海艦隊”的四艘戰列艦,還不夠給小日本塞牙縫的。

    甘軍的水兵幾乎全是旱鴨子。也就最近偷襲過一次日本,還是攻擊拆掉了岸防炮,毫無防範能力的大阪和橫濱,如果面對面和聯合艦隊打一仗,恐怕主力戰艦要有三比一的比例,才湊合著能有一戰之力。

    庚子年簽訂地《辛丑條約》,從大沽到天津,所有的炮台都被拆除了,整個北中國是沒有海防的。大阪和橫濱的遭遇,證明了沒有岸防炮的海港是多麼的脆弱。一旦俄國遠東艦隊投降日本,那麼日本將擁有九艘戰列艦。消滅顧小五手里的四艘戰列艦簡直就是老水牛吃豆芽——小菜一盤!

    一旦艦隊被消滅了,日本海軍將比開戰前還要強大許多,而中國將面臨處處受制于日本的尷尬局面,日本艦隊可以隨意襲擊任何一個中國的港口城市,而更可怕地則是這個時代的中國不但沒有海防,還沒有江防,日本的小型驅逐艦可以沿著長江長驅直入,長江流域一旦陷落,這個後果莊虎臣已經不敢想了。那將是一場塌天地浩劫。

    指望洋人調停,那更是做白日夢,英國佬是什麼樣的,莊虎臣最清楚,甲午年,英國人指望李鴻章的北洋水師遏制俄國人,所以開戰前,多少還幫了北洋一點忙,結果一看戰局對日本人有利。馬上翻臉和小日本結盟。英國人的眼里只有俄國,誰能幫它遏制俄國人,誰就是朋友,眼下大阪、橫濱被襲擊,英國人轉臉向莊虎臣示好,可是一旦日本人得到了俄國遠東艦隊的五艘戰列艦,那麼估計大英帝國又該向日本扔橄欖枝了。

    如果僅僅是這些也就罷了,朝廷還把在天津的李貴給調進了北京,而準備接替楊士琦做上海道的徐世昌也在八千山東新軍的保護下向上海進發。眼看就快到了。

    戰局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而朝廷又開始掣肘了,馬福祥危在旦夕。而看起來固若金湯地旅順港也將在三五天之內就要開城投降了,這麼多的事情擠在一起,莊虎臣就算是鐵打的,也照樣著急、上火,喉嚨腫成了桃子。如果分兵救馬福祥,起碼要派兩萬人才能救的出來,而剩余的兩萬八千人是否能在幾天之內逼乃木希典這樣的老頑固就範?如果不救馬福祥,七千人就要全部報銷了,這將是對整個甘軍士氣的一次極大的打擊。而其一旦士兵們知道了袍澤被圍困,主帥不派兵救援,這將也是對莊虎臣聲望的一次毀滅性地打擊。現在甘肅的士氣和民心,全都維系于莊虎臣巨大的個人聲威。一旦個人聲望受損,將會出現種種難以預料的後果。而如果救援馬福祥,造成兵力不足的困境,乃木希典是個連兒子性命都不看在眼里的人,這樣鐵石心腸的家伙能是輕易就範的嗎?一旦俄國向日軍投降,那後果更不堪設想。

    救還是不救?這是個難題!

    “大人。別猶豫了。所謂慈不掌兵。為大將者。當斷則斷。標下以為。馬鎮台短時間必然無恙。只要咱們能迅速拿下旅順。然後揮師北上。則可一戰鼎定東北地局面!”一個年輕地軍官目無表情地道。

    莊虎臣一咬牙。點頭道︰“你說地有道理。就按你昨天說地辦。怪我。耽誤了一天地功夫。昨天就應該按你說地辦了。孫清啊。我怎麼看你有些面熟呢?”

    年輕地軍官微笑道︰“大人貴人事忙。如何會記起標下這等小人物。標下原本是同文館地通譯。在祁縣地時候。大人關押地俘虜。還是標下給陳鐵丹大人當地通譯。後來標下就讀于蘭州陸軍學院。這不又到大人麾下討生活了。”

    莊虎臣一挑大拇指道︰“好樣地。國難當頭。好男人投筆從戎。正是大漢朝班定遠地遺風!”

    “大人謬贊了!”

    “來人,給小日本駐北京公使發電,另外,那個卸了職的日本文部大臣犬養毅不還在蘭州沒走嘛,把他也給我叫來,告訴小日本,兩天之內,如果不能救出馬福祥,老子就斷了日本的糧食、彈藥供應,讓東北的日軍連西北風都沒得喝,再告訴他,上海的盛宣懷和楊士琦也得听我的!沒有輪船招商局,小日本的援兵就跳海游到東北吧!”莊虎臣對著書記官說道。

    孫清微笑道︰“大人這就對了,該是使喚使喚小日本的時候了!”

    莊虎臣苦笑了一下,又轉過臉看著葛師爺道︰“葛師爺,你在北京和濟南的朋友有消息了嗎?”

    葛師爺苦著臉道︰“東翁啊,我的同鄉倒是打了電報了,楊士琦大人派了艦隊去了大沽口,朝廷就慌了,軍機處的幾位大人立刻就求見了老佛爺,估計免調楊大人進京的電諭也就在這一天、半天就發出了,可是袁世凱這個家伙怕是不會听朝廷的,我那個在袁世凱幕府的同鄉發電報說,袁世凱對上海是志在必得,哪怕是抗旨,他也要把上海抓在手里,上海道的那幾個兵怕是對付不了山東來的那些丘八,楊士琦大人這次麻煩大了!”

    “朝廷也太昏聵了,這個時候還敢在咱爺們背後捅刀子!”王天縱惡狠狠的道。

    王天縱本來是準備頭一個去救援馬福祥的,可是被取消了命令,他也只好回來。王天縱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盡管記掛著他那個未來的大舅哥,可是也曉得甘軍的現狀,確實是無兵可派。十萬大軍,看起來人數不少,可光控制偌大的甘肅、蒙古、新疆,就用了一半,真能動的兵力也就五、六萬。

    莊虎臣也覺得朝廷是找死,心里暗罵,老子要不是實在派不出兵來,現在就趟平了北京城,活捉了慈禧、光緒!老子點燈熬油,處心積慮的算計俄國老毛子和小日本,光緒和慈禧在背後算計自己!真是找死不揀地方!

    “旭九,招募十萬預備役參軍,這些兵打仗夠嗆,可是用來維護地方還是蠻夠的,再從新軍里調兩萬精兵去東北作為戰略預備隊!

    “給英國公使發報,讓他給袁世凱施加壓力,另外通知楊士琦,把艦隊從大沽口調動到煙台和日照,給袁世凱點顏色看看,他要是敢動上海一指頭,艦隊就開炮!我就不信他的山東新軍是孫猴子變的,陸軍還能打軍艦?“通知祁縣的賈繼英,火速給我籌集三百萬的現銀,兌換成小額銀票,就用那筆從美國的貸款換成現錢,咱們的兵只認識銀子和銀票,美金他們不要。”

    莊虎臣一樁樁的安排下去,師爺和將領們也各自領命而去,片刻間,擁擠的簽押房就剩下心事滿懷的莊虎臣和憂心忡忡的王天縱了。

    “大人,您真的不救馬福祥了?”王天縱低聲的試探道。

    “哎,看馬福祥的造化吧!”莊虎臣苦澀的搖頭,轉身自顧自的走進了內堂。

    王天縱懊惱的一拳砸在茶幾上,堅硬的核桃木茶幾竟然被他一拳給砸塌了架子,新鮮木頭的白茬都露了出來。

    “這他娘的叫什麼事?這和馬櫻花怎麼交代?”王天縱不顧流血的手,喃喃自語道。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7-4 21:23
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三百一十三章 日本名將
    西歷一九零五年一月六日

    農歷臘月二十三

    今天是中國人過小年的日子,可是在遼西的一個小山村里,卻是人煙禁絕,日本和俄國在這里打的昏天黑地,老百姓能跑的早就跑光了,剩下的人也被日本、俄國人抓了壯丁,給交戰的雙方運輸物資、修築堡壘,現在這個村子里別說人了,連條狗都找不到。

    立見尚文中將暴怒的將電報譯稿扯成碎片,垂到胸口的胡須幾乎都要豎起來了,拔出家傳的寶刀將一張中國式樣的供桌一劈兩斷,桌子上擺著的地圖、墨水瓶傾倒在了地上,把他的黃呢子將軍服也染藍了一角。

    一個年輕的日本少將不動聲色的揀起地上的地圖,吹拂掉上面的塵土,微笑道︰“立見將軍的寶刀還是那麼鋒利!”

    “八嘎,這是哪個混蛋的命令?大山岩?兒玉源太郎?還是那個老混蛋山縣有朋?我當年也是混賬,為什麼沒有干掉這幾個懦弱的傻瓜!現在讓這些混蛋在大本營里胡說八道!”立見尚文已經是六十歲的老將了,可是發起脾氣來,還是蠻嚇人的。

    幾個日本參謀直咂舌,大山岩、兒玉源太郎是大本營的正副參謀長,一個是元帥,一個是大將,而山縣有朋更是明治維新的元老,連明治天皇在御前會議上打瞌睡,他都敢用拐杖捅醒的人,居然立見尚文張口就罵。

    立見尚文在日本陸軍中,號稱常勝將軍,他在明治維新的時候,參加的是幕府軍,帶著桑名藩的拔刀隊打遍了薩摩、長洲二藩出身的天皇軍隊所有名將,但是最後還是孤木難支,帶著軍隊向天皇投降,在幕府軍中,他是最後一個向明治政府投降的。到了戊辰戰爭的時候。西鄉隆盛造反,帶著叛軍把明治政府軍打的屁滾尿流,明治政府又只好請立見尚文出山,這才力挽狂瀾。明治政府里的軍官很少有幾個敢在他面前充什麼名將的。

    他見到日本海陸軍地名將們,只要看不順眼,話不投機張口就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要不是本老爺發善心,放了你個混蛋一馬,現在你還有命在這里胡說八道?”

    薩摩、長洲出身的將領,不論是海軍還是陸軍,見他都躲著走,連赫赫有名的山縣有朋也是立見尚文出現的地方,他從來不露面,一輩子都躲著這個二百五的常勝將軍。盡管老一輩地日本高級將領看他不順眼,但是年輕一代的日本軍官都拿他當做偶像。所以討厭他的人雖然不少,可也沒人敢動他,只是他也就停留在中將這個位置上。升不上去了。

    年輕的中將親手給立見尚文倒了杯酒,恭恭敬敬的遞了上去︰“立見將軍,作為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我看將軍閣下不要再固執了!”

    “秋山好古!你個小混蛋也敢教訓我?老子縱橫日本天下無敵地時候。你還在吃奶呢!”立見尚文一邊喝著酒一邊罵。

    年輕地少將也不生氣。看他已經喝空了杯子里地酒。又給他倒了一杯。

    秋山好古。日本海軍聯合艦隊先任參謀秋山真知地親哥哥。盡管年輕。但是他一手締造了日本騎兵。連軍馬地品種都是他挑選地。騎兵戰術也是他一手完善地。和他弟弟秋山真知一樣。他也被公認為日本陸軍地年輕一代地頂尖天才人物。

    “將軍不要動怒。喝杯酒消消火氣。我覺得這次大本營是對地。現在我們地彈藥和糧食都要*清國接濟。如果不救被困地清國軍隊地話。那麼我們今後是很不利地!”秋山好古和顏悅色地解釋道。

    秋山好古和他弟弟秋山真知一樣地心高氣傲。平生不肯服人。唯獨對立見尚文服服帖帖。作為幕府軍一方出身地“賊藩”名將。他私下里也對薩摩、長洲二藩壓制其他地方出身地將領。很是不平。尤其是覺得立見尚文這樣打遍日本無一敗績地將軍。僅僅是因為出身不好。就無法升任大將和元帥。在對俄國作戰地時候。更是無法進入大本營和參謀本部。只是弄了個師團長。職務居然還在黑木為楨、奧保鞏、乃木希典之下。很是替他覺得委屈。

    “如果不是乃木希典這個能把聯隊旗都弄丟地廢物。帝國怎麼會落到要*清國奴接濟才能繼續進行戰爭地地步?這樣地蠢貨居然被提升為伯爵。帝國地政府和軍部里都是一些無能地蠢貨!”立見尚文惱羞成怒。一竿子打倒了一船人。

    秋山好古對乃木希典也沒有任何地好印象,如果這個家伙肯听自己弟弟秋山真知的告誡,早點攻擊203高地,怎麼可能會出現大阪、橫濱因為沒有岸防炮被俄國偷襲的慘劇?這些長洲藩出身的家伙不但和薩摩藩出身的海軍不對付,在陸軍里也是一直欺壓別的藩鎮出身的軍官,這樣的指揮官不是拿士兵的生命開玩笑嗎?

    “立見將軍,我不得不提醒您注意,大本營地電報要求我們必須今天就出發,前往黑溝台營救清國被困地軍隊,否則將嚴厲懲處!”秋山好古只好硬著頭皮對暴怒的立見尚文道。

    “八嘎,老爺就是不去!老爺十年前就打過這些清國奴,現在居然讓我替清國奴解圍?想都不要想!大本營地那幾個蠢貨,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立見尚文絲毫不為所動,一口一個老爺,似乎他是大山岩、兒玉源太郎、山縣有朋這些人的長輩一般。

    秋山好古萬般無奈,從口袋里掏出一份電報︰“將軍,這份是伊藤博文首相大人發給我的電報,您看看吧!”

    立見尚文對伊藤博文還是有些敬意的,抓過來看了看,嘴巴都驚訝的張大了,看完了,苦澀的長嘆一聲︰“好吧,我願意听從伊藤首相的命令!”

    電報是以伊藤博文的名義發給秋山好古的,內容是一旦立見尚文不遵大本營的命令,則以叛逆論處,可就地處決!如果秋山好古也不遵命,則立見尚文的第八師團和秋山好古的騎兵旅團將被視為集體叛亂,這樣嚴重的後果,即使是桀驁不馴的立見尚文和恃才傲物的秋山好古也不敢不遵命了。

    “我們可以開拔,可是我們現在沒有火炮,沒有機槍,重武器在突圍的時候都丟棄在黑溝台了,現在連士兵手里的子彈都極度的缺乏,怎麼能給清國人解圍?難道讓我們用刺刀嗎?”立見尚文提起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將軍請放心,第二、第三、第五,這三個師團組成了三萬人的救援隊,已經攜帶著糧食和彈藥來補充了,只要我們能夠戰斗一天,他們就能到達黑溝台投入戰斗,大本營這次的準備是將由我們和清國的軍隊里應外合,將俄國遠東第二軍,徹底的消滅!給俄國在遠東的陸軍一次毀滅性的打擊!另外,清國的軍隊也將在近日攜帶著大量的重炮和機槍趕來救援被包圍的軍隊,”

    “哦,是這樣啊!那麼如果在戰斗中,我們誤傷了清國的軍隊,大本營不會有什麼意見吧?”立見尚文冷笑著道。

    秋山好古苦笑道︰“中將閣下,這個是絕對不允許的!帝國現在不能同時和俄國、清國兩個敵人開戰!”

    “八嘎,大本營這些混蛋,援救我們的時候,不見他們有什麼動靜,現在救援這些該死的清國奴,他們倒是效率很高!”立見尚文又開始翻臉罵人了。

    “那有什麼辦法,現在我們的彈藥、糧食要*清國的莊虎臣,而運輸船只則要*楊士琦和盛宣懷,大本營也很為難,只好受治于人了!”秋山好古無奈的道。

    “都是那個該死的乃木希典,當年我怎麼沒把他給干掉?”立見尚文臉上的橫肉猙獰著道。

    秋山好古板起了臉,對著一個參謀道︰“傳達我的命令,騎兵第一旅團第一、第三聯隊作為先鋒,立刻出發沖擊黑溝台的俄國守軍,,第二聯隊迂回襲擊俄國的運輸線,第八師團急行軍,務必在明天一早,趕到黑溝台!”

    “哈依!”參謀行了個軍禮轉身走了出去。

    立見尚文欣賞的看著秋山好古道︰“秋山君,你這個家伙如果運氣好,能趕上一場大戰的話,應該可以當元帥!”

    秋山好古苦笑著道︰“中將閣下,現在我們打再多的勝仗又有什麼用處?最多也就是將來和俄國人談判的時候,能少賠一點款,少割讓一些土地罷了!沒有了大阪和橫濱,帝國僅僅依*清國人的接濟,是不可能支撐一場大戰的。”

    立見尚文臉上的皺紋更深了,連連咳嗽,半天才平息過來,黯然道︰“好吧,通知全軍火速開拔!”

    “將軍,您的身體不要緊吧?”

    “帝國到了今天的局面,該是要反省了,我的身體算什麼?和帝國的命運比起來,我個人的生命不值一提,現在要緊的是帝國政府和軍部,這個身體出了大問題!”立尚見文的神色無比的灰暗。

    秋山好古年輕的臉上也失去了往日飛揚跋扈的神采,低著頭沉沒不語。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7-4 21:24
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三百一十四章 混亂
    如果說好容易逃出重圍,又要返回來給清國的馬福祥解圍,這個事情讓日本第八師團的師團長立見尚文中將怒不可遏的話,那麼此刻正在包圍馬福祥的俄國遠東第二軍的指揮官奧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將則已經被氣的七竅生煙,話都說不出來了。

    俄國陸軍和海軍不一樣,俄國海軍除了被水雷炸死的馬卡洛夫之外,再沒有能叫的響的名將了,俄國海軍空有一支強大的艦隊,卻缺乏有足夠經驗的指揮官,而俄國陸軍則猛將如雲,作為大陸強國,俄國有優良的陸地作戰傳統和簡單、直接、有效的戰略,遠東第二軍的奧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將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俄國陸軍雖然和海軍一樣,缺乏足夠的訓練,但是俄國人天生的悍勇彌補了這些缺陷,而海軍則是個技術活,連給鍋爐裝煤都不是隨便一個阿貓阿狗就能干的,如果沒有良好的訓練,再勇敢也是白費。

    但是俄國陸軍也有很大的麻煩,首先就是吃錯了藥的沙皇尼古拉二世將錢都扔進了海軍,弄的陸軍不但缺乏重裝備,連俄國自己研發的水連珠步槍都無法人手一桿,大部分的士兵使用的還是老式的單發伯丹步槍。然後就是俄國後勤的效率低的讓人無法忍受,在維特伯爵當首相的那幾年里,好容易修建的西伯利亞鐵路到現在還只是單線鐵路,並且貝加爾湖段還沒有通車,從歐洲把兵力、物資調運到中國東北,居然需要足足六個星期的長途跋涉。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長途旅行,絕對是種酷刑。

    前線缺乏連發快槍造成了火力的不足,這還可以用士兵的勇氣和數量來彌補,而今天到的一批物資則讓奧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將徹底抓狂了!

    “見鬼,這是什麼?哦,上帝,原諒我的惡毒。讓魔鬼抓走彼得堡的那些傻瓜吧!”中將飛起一腳將一個木箱子踢到了牆角,包著鋼板的哥薩克馬靴把箱子硬生生的踢碎了。

    一個俄國參謀苦笑著道︰“將軍,我們要炮彈,而彼得堡則給我們發來了聖像,難道讓上帝替我們來作戰?”

    “彼得堡地那些混蛋,他們簡直不像是俄國人。倒更像日本人派來的奸細!前幾天,我就听說,海軍在路過赤道的時候,接到了一批補給,居然是棉衣,天啊,赤道夏天五十攝氏度的高溫,居然給海軍送棉衣!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我們倒是需要棉衣,我們現在棉衣、炮彈、藥品。幾乎什麼都缺,可那些該死的居然給我們送聖像!”

    俄國指揮部里幾乎要炸了鍋,俄國宮廷大臣們對前線地漠不關心和低效率。讓這些在東北零下二十度的嚴寒里艱苦作戰的俄國將領們情緒狂躁到了極點。

    遠東第二軍的將領們,臉一個比一個拉的長,樣子比十字架上的耶穌還要淒慘。第二軍好容易把日本的第八師團和第一騎兵旅團給包圍了,經過一個多月的苦戰,日軍彈盡糧絕了,依*白刃戰勉強支撐,眼看再有個三天兩晌午就可以將立見尚文和秋山好古手下的兩萬多人全殲了。正在這個緊要地節骨眼,不曉得從哪里來了一支清國的部隊,一陣猛沖猛打就將俄國的左翼給沖散了。已經是甕中之鱉地日軍,居然趁著這個混亂的局面偷偷溜了!

    煮熟的鴨子飛了,讓格里彭博格中將火冒三丈,發誓一定要全殲這支清國部隊,結果打了兩仗就覺得挺棘手。這支清國部隊每個人手里拿的都是連發快槍,一桿槍的火力就可以壓制俄國五個士兵,幾十個人的自由射擊就有機槍那種密集的彈雨,而且人人訓練有素,槍法準的怕人。盡管是輕裝步兵,缺乏重炮,但是機槍和速射炮的密度比俄國部隊起碼大了兩倍以上,更讓人心煩地是,這些清國人居然每個士兵都裝備了手榴彈!

    手榴彈不是什麼新鮮玩意。據說幾百年前中國人就發明了這個東西。一百多前在歐洲還有專門地擲彈手。但是最近一百年隨著槍炮威力地加大和堡壘攻擊戰地減少。手榴彈就成了博物館地古董了。

    而愛好古代文明地中國人。居然又把這些古董從博物館里搬了出來。這些清國地士兵躲在炮彈難以攻擊地戰壕里。等待著俄國士兵地沖鋒。遠了用槍打。近一點就從戰壕里扔出“嘶嘶”冒火地手榴彈。隨著一聲爆炸。每次總有一些沖在最前面地俄國士兵被這些原始地武器炸地支離破碎。

    原始而簡單地手榴彈加上原始而簡單地戰壕。兩種在歐洲列強看起來幾乎是不入流地東西。居然配合在一起。構成了巨大地威力。這讓格里彭博格中將有些始料不及了。

    在一次次與死神接吻過後。以凶悍而堅忍聞名歐洲地俄國士兵。勇氣也隨著同伴地鮮血漸漸被這塊黑土地吸干了。現在再也沒人主動請纓去沖擊清國地戰地了。

    當然。打到現在。俄國還是有優勢地。清國那種潑風般地彈雨不見了。很顯然他們是彈藥不足了。而俄國人有馬福祥所沒有地重炮。但是重炮也是需要炮彈地。沒有了炮彈。重炮還不如一塊石頭好使。

    馬福祥彈藥和糧食不足了。俄國人同樣也面臨著這個問題。為了對付日本陸軍。本來俄國人準備了充足地彈藥和物資。可是經過和日本人一個多月地消耗戰。物資已經嚴重不足了。幸好馬福祥這支部隊是誤打誤撞來地。如果是有備而來。帶著足夠多地重炮和彈藥。那麼僅僅這七千人就能將十萬俄軍擊潰。

    俄國遠東第二軍現在缺乏御寒的冬衣,治傷的藥品,足夠的糧食和肉類,炮彈和子彈也不多了,俄國人須臾不能離開的伏特加也所剩無幾,可是彼得堡來的補給品居然是滿滿一車皮的耶穌聖像,這怎麼能讓前線的俄國官兵不抓狂?

    “將軍,我們是否遵照總司令的指示。先把部隊撤下去?”一個參謀怯生生地問道。

    格里彭博格中將果斷的搖頭道︰“不需要,總司令是希望我們在日本人補給困難的地方和日本人決戰,而目前,敵人已經被我們團團包圍,他們已經談不上補給的問題了。”

    “我們現在也談不上有什麼補給!”一個參謀小聲的嘟囔著。

    “如果早讓總司令當遠東總督,仗怎麼會打成這個樣子?”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俄國將領怒氣沖沖地道。

    “沒有那麼多的如果。如果維特伯爵還在當首相,如果西伯利亞鐵路全線順利通車,如果我們早一點將大軍送到滿洲,也許這場戰爭就不存在了!現在說這些做什麼?”格里彭博格中將制止了手下人的牢騷。

    中將雖然不讓手下人發牢騷,其實他自己心里也是一肚子的怨氣。和日本人剛剛開戰之前,所有人都勸俄國遠東總督阿列克賽耶夫提防日本人,結果這位總督嘴一撇不屑的回答︰“防誰?防日本人嗎?他們防我才對!”

    等到日本驅逐艦偷襲了旅順,這位總督大人才明白戰爭開始了,日本陸軍同時從朝鮮的仁川和中國的遼東登陸。俄國遠東總司令庫洛帕特金大將建議先打遼東登陸的日本陸軍的第二軍,因為朝鮮多山,第一軍地行進速度一定快不了。殲滅了日本第二軍,給日軍一個重創以後,就把大軍後撤到哈爾濱,在日本補給線無法觸及的地方和日本決戰,可是總督非常果斷的拒絕了,于是庫洛帕特金只好分出一少部分兵力去打奧保鞏地日本第二軍,而俄國主力則去和日本第一軍拼命。

    如果按照庫洛帕特金的計劃,日本人幾乎沒有任何獲勝的可能性,可是卻偏偏壞在了俄國遠東總督阿列克賽耶夫手里。一敗再敗的俄軍讓沙皇也無法再庇護這位心愛的總督,只好讓庫洛帕特金接任俄國遠東總督,可是在彼得堡宮廷里根深蒂固的阿列克賽耶夫卻散布謠言,說庫洛帕特金畏敵如虎,向哈爾濱方向撤退是逃跑,並且譏笑他膽小如鼠,是個“逃跑將軍”!

    新上任的遠東總督庫洛帕特金大將現在壓力空前,而恰巧這個時候,那支掛羊頭賣狗肉的“波羅的海艦隊”。攻擊了大阪和橫濱,讓日軍地補給徹底成了泡影,可以說現在整個東北戰場,任何一個地方日本的補給線都無法延伸了,不得不說,這算是莊虎臣給俄國人送上了一份大禮。

    一向攻擊在前的立尚見文和秋山好古就成了犧牲品,被俄國遠東第二軍十萬人重重包圍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庫洛帕特金大將則一而再的電令格里彭博格中將撤軍,這不是放虎歸山是什麼?

    格里彭博格中將心里明白這位新任總督肚子里的小算盤。如果格里彭博格中將的第二軍全殲了日軍第八師團和第一騎兵旅團。那麼就坐實了庫洛帕特金大將的“逃跑將軍”的名聲。

    “該死的,我們不是和日本人、清國人作戰。我們是在和自己人作戰!”格里彭博格中將在心里暗暗咒罵著彼得堡昏庸無能地官僚和自己的頂頭上司庫洛帕特金大將。

    “將軍閣下,一支日本騎兵部隊已經到達我們的外圍陣地,現在和我們的騎兵已經交鋒了!看樣子,這支騎兵部隊就是前些日子和我們作戰的那支部隊!”一個參謀急匆匆的走進了作戰室。

    “這些不要命的混蛋!”格里彭博格中將正一肚子的脾氣沒處發,偏巧日本人來觸這個霉頭,他看了看地圖,堅決的道︰“我命令,在最短地時間解決掉包圍圈里清國部隊,另外,分出一萬人消滅這支日本騎兵!”

    俄國將領們從暴怒和沮喪地情緒里擺脫了出來,這支釜底游魚的日本騎兵,居然有膽量又回來送死,這讓他們大喜過望,也許這一仗打勝了,戰爭也就結束了,所有人都可以回到彼得堡或者是海參崴,重新過上那種花天酒地地好日子。

    英國公使接到了莊虎臣的電報,有些煩躁,更讓他煩躁的是楊士琦把艦隊開進了威海衛。英國人租借威海衛這個事情。還真的不能算是強買強賣,甲午戰爭以後,俄國人趁機霸佔了旅順,這不但讓英國人覺得麻煩大了,也讓滿清朝廷里有眼力的人物憂心忡忡。

    雖然李鴻章是親俄的,“接強援”、主張聯俄抗日的大臣里。他是最起勁地,但是“以夷制夷”的老辦法他也還沒有忘記,但是聯俄他叫的嘴響,再說防俄國似乎有些說不出口,就讓心腹盛宣懷向朝廷提議,把威海衛租借給英國人,一是可以制衡俄國、德國,又可以憑這個向英國人作為貸款的條件。張之洞、劉坤一這些人也是一邊喊著“接強援”,以俄拒日。一邊也要求朝廷將威海衛租借給英國,這些務實的督撫都看出來一頭扎進俄國佬的懷抱里有些不穩妥,對于俄國人。三大總督都還是懷著一定地警惕。

    此時的英國也正在為俄國在遠東日益做大撓頭,“三國干涉還遼”讓德國、法國、俄國這三個強國走到了一起,夠讓大英帝國頭疼的。偏偏正瞌睡大清就送來個枕頭,有威海衛作為母港,英國遠東艦隊就可以隨時看住長江流域,讓俄國人多少有些忌憚。應該說,租借威海衛這個事情屬于大清和英國雙方情願,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但是英國人對威海衛這個地方本身並不看好。因為威海附近的煙台和青島都已經開港通商了,而且地理條件都好于威海衛,所以商人不大願意在威海投資。而英國人租借威海衛的時候,條文里沒有明確租期,這讓各國的商人更是不願意把錢扔在這里,並且條約里允許清國的船舶隨時停泊在威海衛。

    經營威海衛這個事情,既然商人不願意來投資,那麼就只有英國政府出錢了,自從兩次布爾戰爭以後。英國就有些國庫吃緊,這幾年歐洲的經濟危機,更是讓這個“七大洋上日不落”的超級大國也覺得手頭前所未有地窘迫,沒有經濟利益的威海衛對于英國人來說,就是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想扔又不敢扔,否則俄國人更在遠東肆無忌憚了。所以,向來以財大氣粗著稱的大英帝國也只得在山東就地招募士兵。“華勇營”就是那個時候地產物。

    英國人租借威海衛的時候。北洋水師已經沉入海底,按照英國人的預期。大清二十年之內是很難再建立一支海軍了,所以英國也假意大方,允許大清的船舶在任何時候停泊在威海衛,即使是戰爭時期,也不例外,這個條文讓楊士琦和陳鐵丹鑽了空子,他把艦隊停泊在威海衛休整,又派出驅逐艦巡視海面,不但可以威脅袁世凱,同時還可以給英國人施加壓力。

    英國公使正在極力拉攏楊士琦、莊虎臣這樣肯對俄國開戰的地方實力派,對楊士琦的做法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同時命令英國駐威海衛領事給袁世凱施加壓力,命令他將軍隊撤回濟南。陳鐵丹帶著艦隊在威海衛里躲清閑,而楊士琦則在上海琢磨著怎麼對付袁世凱和徐世昌。

    徐世昌帶著幾十人的親兵衛隊坐著德國漢堡羅薩公司的火輪船從青島出發,一路上無暇看海上的美景,急匆匆地往上海趕路。等到了吳淞碼頭,發現沒有一個人來迎接,讓他心里很是不爽,但是不爽歸不爽,這些只是面子,拿下這個上海道,發一筆天大的財比什麼都重要,也就壓著火氣,等上了岸腳都軟了,從來沒在坐過海輪的徐世昌吐了個昏天黑地,黃膽汁都倒了個干淨,臉色煞白的怕人。

    租了幾輛黃包車,放了行李,徐世昌就半躺在車上,無力的擺擺手,示意車子快跑,一個也是半死不活的紹興師爺強打著精神道︰“快,去上海關道衙門!”

    過了小半個時辰,跑的渾身是汗的車夫把黃包車放平,用肩上搭著的白羊肚手巾擦擦汗道︰“大人,到了,這就是上海關道衙門。”

    徐世昌從懷里掏出一塊洋錢扔給車夫,有氣無力地道︰“賞你!”

    車夫謝了賞,轉身拉車就走了,後面的幾個車夫則和師爺、長隨、小二爺們拉扯不清,徐世昌看不過眼,從懷里又掏出幾塊洋錢,遞給旁邊的親兵道︰“去,替我打了賞!告訴他們,這里不是濟南,是大上海!別在洋人面前丟了咱們爺們的臉面!”

    親兵行了個軍禮,雄赳赳的挺著胸膛去給車夫結賬。幾十個親兵都是氣不長出,坐了幾天的火輪船,又跑了半個時辰,這些兵居然還是軍服整齊,看得出來是久經訓練的,袁世凱十年練兵也真不是白練的。

    徐世昌對一個滿臉麻子的親隨道︰“去,拿我地帖子遞過去,就說新任上海關道來接印了!”

    長隨點頭哈腰地接過徐世昌的名帖,轉身向衙門口走去,徐世昌整整帽子上地紅纓,兩個跟班的小廝則給他拽拽後襟上揉皺巴的地方。

    麻子親隨走到衙門口,只見兩排穿著新式軍服的護兵器宇軒昂的站的筆直,一個穿著對襟排鈕軍官服色,頭戴泥金頂子,腰里挎著洋刀的軍官在衙門口走來走去,看起來應該是上海關道護兵的頭目。

    麻子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傲然的單手把名帖遞了過去道︰“你們這里誰是個頭?都不長眼楮啊?欽賜上海關道徐大人大駕到了,你們還不去接應?”

    護兵頭目不屑的道︰“誰?徐大人?這年頭還真怪了!什麼鳥人都有,還有敢冒充道台大人的!小子,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里是什麼地方?上海關道!識相的,麻溜的滾蛋!不然的話,爺爺叫你嘗嘗站籠子的滋味!”

    麻子親隨本要發作,但是看看那些護兵雪亮的刺刀,只得邊退邊道︰“你有種,你等著,過兩天讓你知道你麻五爺的厲害!”

    護兵頭目臉一沉,“蒼郎”一聲,洋刀拔了出來,麻子急忙就跑。

    徐世昌遠遠看見麻子逃了回來,心里也是一陣不悅,只是強壓著怒氣,擺出一副翰林那種從容不迫的氣度。

    “大人,那些混蛋太無禮了!”

    “混賬!一定是你狐假虎威,壞我的名聲!去,和他們說,新任上海關道徐世昌拜望前任上海關道楊杏城大人!”徐世昌再次正了正衣冠,平靜的道。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7-4 21:24
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三百一十五章 文人當流氓
    西歷一九零五年一月氣日

    農歷臘月二十三日

    徐世昌帶著一干親隨、護兵在上海關道衙門口等候,清冷的風將他的白臉很快給吹成了紅臉,上海的冬天也還是頗冷的。

    時間也就過了一刻鐘,可是徐世昌感覺比一年都長,盡管他是奉旨來接上海關道的差事的,可是楊士琦是個敢向俄國宣戰的主,後面又有“西北王”莊虎臣的十萬大軍撐腰,他會不會順利的交印?要知道,這個時代大清朝廷的政令已經是不出直隸了,各地的實力派只是顧忌挑頭造反被其他的實力派當靶子打,都不願意當出頭的椽子,才沒有人公然的扯旗放炮殺進北京城,各地督撫打的都是“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等待天時的主意,不造反不代表他們不想造反,只是時機未到罷了。

    盡管各地的督撫名義上還尊奉朝廷的旨意,但是這次奪上海關道的差事基本上算是從莊虎臣的虎口里拔牙,難保楊士琦不會翻臉不認人。徐世昌是翰林出身,但是久在袁世凱的幕府,算是半個老北洋的人,楊家兄弟是個什麼樣的貨色,那是太清楚了。

    楊士琦提拉著鞋,穿個藍布棉袍,大襟紐子都沒扣好就風風火火的沖了出來,笑容滿面的道︰“哎呀,我的菊人兄啊,五年沒見了,想死兄弟了!”

    徐世昌也立刻換了一副笑臉︰“杏城兄,你老哥這幾年威風的緊,哪里還認得我徐世昌這等小人物?”

    楊士琦回過身來,繃著臉對護兵頭目罵道︰“沒長眼楮的狗東西,這麼冷的天也不把徐大人讓進去,這站在門口吹冷風,不是要壞了我們老兄弟的義氣?”

    徐世昌哈哈大笑道︰“杏城兄啊,你這畢竟不是私宅,衙門若沒個規矩,那還得了?這位小兄弟做的還是得宜的。通傳一下也費不多少時間。”

    楊士琦惡狠狠的瞪了護兵頭目一眼,又轉過臉來站在衙門口的台階上恭恭敬敬的給徐世昌打了個千。

    徐世昌急忙也打了個千還禮。

    “菊人兄啊。你看看。今天是過小年啊。臘月二十三祭灶地日子。你老哥還跑到上海來看兄弟。真是讓兄弟汗顏啊!兄弟真是感激涕零。來。我給你磕一個!”說罷。就要彎腰下跪。

    徐世昌一看自己身前。正好有一個積雪融化匯集地小水坑。連忙一個箭步跳過水坑。沖上前去扶住作勢要磕頭地楊士琦。笑盈盈地道︰“杏城兄啊。你還是老脾氣。五年不見。剛見面就要耍笑我?”

    楊士琦被叫破了心思。也是哈哈一笑道︰“兄弟是實心實意地。你老哥太過多心了!”

    徐世昌詭秘地一笑道︰“要不。這麼著。咱們倆換換地方再磕頭如何?”

    楊士琦仰天大笑︰“菊人兄。你們這些當過翰林地。怎麼都這麼雞賊啊!”

    徐世昌心里明白地很。他和楊士琦都是二品地頂戴四品地官。同品同級。按照大清官場地規矩。兩人要用同樣地禮節。楊士琦打千。他也必須打千。楊士琦拱手為禮。他也必須還以拱手禮。楊士琦要是給他磕頭。他也必須站在原地磕回來。連換個地方磕頭都算違禮了。

    而剛才的時候,楊士琦是在衙門口的台階上,穿的又是舊衣服。最多在地上沾點塵土,而他穿地一套新官服,正好前面又有個水坑,要是敢一個頭磕下去,那還不成了泥猴?楊士琦表面上是客氣,實際上拿他尋開心,要給他一個下馬威,徐世昌也是聰明人,而且對楊士琦的脾氣、秉性了解的清清楚楚。哪會不明白這個。

    “哎。一晃五年過去了,五年前。菊人兄和我都在袁大帥幕府里當差,您是袁大帥地心腹,我只是個能參而不能議的狗屁洋務參議,那時節兄弟對老哥眼熱的緊啊!”楊士琦悠然的回憶著往事。

    徐世昌勉強的笑道︰“你老哥的才學天下皆知,令兄當年可是李中堂幕府里頭一號的人物,連袁大帥都要三分懼七分敬啊!”

    “是啊,不過那是當年,現在家兄就是個在家種花、養魚、抱孫子的閑人罷了!”楊士琦繼續絮叨。

    徐世昌心頭火大,楊士琦嘴上無比客氣,可就是絲毫沒有請自己進門的意思,眼角里余光看見跟隨來地師爺、書辦、長隨們都有些焦躁了。

    “我兄說哪里的話,令兄眼界太高了,天下間除了李中堂這樣的人物,哪還有第二個能入令兄楊蓮府大人的法眼?我家袁大帥幾次三番的想請令兄去濟南指點一二,可蓮府兄就是不賞臉啊!呵呵,令兄如今在家悠游泉林,而杏城兄則是官運亨通,眼下馬上就要調任吏部侍郎了,好家伙啊,中央吏部的堂官啊,正經八百的二品了,一下子連升四級,今後兄弟去北京的時候,見面還得遞手本廷參了,得鄭重的道一聲大人了!”徐世昌也忍著火氣和楊士琦打哈哈。

    寒風將一片枯葉吹落了下來,正好飄旋到楊士琦地肩膀上,他拿下來,還慢條斯理的看看葉脈,才又一臉疑惑的道︰“菊人兄,你剛才說什麼?進北京?誰進北京?您老哥要高升了?”

    徐世昌被寒風吹的連打了兩個噴嚏,看見楊士琦裝糊涂的樣子,恨不得一個窩心腳就踹死他,但是還不能真的發作,只好用手指點著楊士琦,假笑道︰“杏城兄還要瞞我?怎麼,怕兄弟討你老哥一杯酒喝?朝廷早就發了上諭,你老哥高升吏部侍郎、總理衙門行走,乖乖,今後咱大清國所有官員的升遷榮辱都在你老哥一念之間,今後對兄弟,你老哥可要筆下超生啊!”

    “哦,你說的是這個啊,我知道,有這麼檔子事情,不過又有電諭,說我不必到部上任了。這個吏部侍郎也就是兼差,拿一份空餉銀,不過是朝廷給的體面罷了,哎,尸位素餐,尸位素餐。不足為外人道也!”楊士琦說地雲淡風輕。

    徐世昌頓時如五雷轟頂,愣怔了半天道︰“那老哥你又調任到何處了?”

    “沒有啊,你听誰說地?我還是這個上海關道,哎,朝廷也是,只給換個補子,不給實際的官餃,兄弟本來以為能弄個京官干干,也算是光宗耀祖了。結果還是在地方上混地命!對了,菊人兄,你怎麼想起這個時候來上海了。是公干啊,還是有私事,你老哥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不會就是專程看看我這個死活都混不進京城的倒霉蛋吧?”楊士琦笑地賊眉鼠眼的。

    徐世昌瞬間腦子里已經轉了無數圈,腦筋轉的現在比車軸還快,搞不清楚楊士琦是打算把水攪混,死活不交印,還是真的朝廷又變卦了。

    徐世昌冷冷一笑道︰“杏城兄開玩笑,一定是開玩笑。兄弟是奉了上諭,接替老兄的上海關道的差使,老兄這次高升,今後莫忘了提拔兄弟啊!”

    楊士琦正了正容色道︰“恐怕是菊人兄說笑了吧?這麼大地事情也拿來開玩笑,兄台不怕朝廷怪罪?老兄有什麼正經事,請講,能幫忙的沒二話,老楊我好歹在上海已經四年了,這里還算是熟門熟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言語。”

    徐世昌臉色一變,冷笑道︰“兄弟可沒心思和你老哥逗咳嗽,十冬臘月的我沒事跑上海來做什麼?兄弟是奉了上諭和吏部的文書,來上海接印的,想必老兄早就應該接到吏部的通傳了吧?咱們兄弟的情誼是私情,兄弟不敢以私廢公啊!怎麼著,楊大人,咱們現在就辦個交接如何?“

    楊士琦哈哈一笑。拍拍自己的腦門道︰“你看。你看,菊人兄莫怪。兄弟最近吃多了老酒,腦筋不太靈光,確實是接到了吏部地通傳。”

    徐世昌立刻轉怒為喜,走上前去握著楊士琦的手道︰“杏城兄還是老脾氣,就是喜歡說笑話,哈哈,不過不說不笑不熱鬧。咱們自家兄弟誰跟誰啊,還受不得一點玩笑嗎?”

    “那是自然,菊人兄是翰林出身,清貴無比,兄弟是屢試不第的舉人,哎,人比人,氣死人啊!能和菊人兄相識一場,兄弟覺得,那是我在山東袁大帥幕府里最得意地事情。”

    “杏城兄謬贊了!”

    “不過,前天,兄弟又收到了上諭和吏部的通傳,說是不用我去北京了,還是繼續干這個上海道,難道菊人兄不知道這個事情嗎?哦,對了,也難怪,那個時候老兄恐怕還在海上坐火輪船呢,不知道也是正常!”楊士琦笑盈盈的說道。

    徐世昌的笑容一瞬間就固化了,如同掉進了冰窟窿,半晌才道︰“杏城兄,不要再講笑話了,講多了就不好笑了!”

    “哪個和你講笑話?”楊士琦從懷里掏出一張電報譯稿遞給徐世昌道︰“你看看,前天的電報,你再看看上面的字頭,不是上諭是什麼?”

    徐世昌看了半天,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順著脊梁骨竄上了頭頂,他沉默半晌,聲嘶力竭的吼道︰“楊士琦,這是偽詔!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用矯詔欺瞞天下!你就不怕滅九族嗎?”

    “老徐,你是不是喝多了?看清楚電報的字頭,那不是上諭是什麼?其實按照咱們兄弟地交情,你想要什麼,兄弟就應該奉送才是,可難辦的是,名爵乃是朝廷重器,不能私相授受,只好得罪了!”楊士琦冷著臉道。

    徐世昌來之前,就考慮過萬一朝廷變卦的事情,楊士琦*山不就是甘肅的莊虎臣嘛,甘軍十萬大軍是夠嚇人的,可惜現在猛虎不在山上,甘軍正在東北和俄國人苦戰,哪里有能力分兵千里遠征援救上海?而自己和袁世凱委托德國漢莎羅薩公司運的一萬兩千士兵已經快到上海了,估計最多再有半天時間就應該到達吳淞碼頭了,有這一萬多人,控制上海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而且袁世凱和德國人交好,德國駐青島的領事已經暗地表示支持徐世昌當這個上海道。

    “楊士琦,你少弄這個,庚子年的時候,你哥哥和盛宣懷他們就攛掇著李中堂、張香帥、劉峴帥(劉坤一)和我們袁大帥搞東南互保,不遵朝廷旨意,可惜此一時彼一時。你這套對我沒用!”徐世昌打定主意,反咬一

    “徐世昌,給你臉還不要臉了!公然抗旨是個什麼罪過?是我用矯詔還是你公然抗旨?這電報地字頭你難道不認識?這是假的嗎?我看你是昏了頭了!看在咱們當年的交情,我放你一馬,趕緊的滾蛋,我楊士琦羞于和你這種亂臣賊子為伍!”楊士琦說的義正詞嚴。滿臉地忠臣孝子像。

    徐世昌眼楮里閃過寒光,向身後的衛兵一使眼色,幾十個人刷拉拉就把槍栓給拉開了。衙門口的幾個護兵也不甘示弱,也舉起洋槍對著,護兵頭目還吹響了尖利的銅哨,兩邊人都眼楮充血,就等一聲令下就開火了。

    “楊大人,我們來到你地衙門按照中國地習俗過節日,而你這個主人將我們扔在里面不管。這可不是你們這個禮儀之邦地做法。”一個高鼻子藍眼楮地洋人穿著長長的燕尾服,從里面走了出來,人還沒到門口。生硬的中國話已經傳了出來。

    “哦,天啊,是不是又鬧義和團了?我的上帝!”一個洋婆子驚恐萬狀的倒退了幾步,一個穿著甦格蘭呢子西服的洋人連忙將她摟進懷里,拍著肩膀撫慰她。

    徐世昌覺得眼前一花,呼啦啦衙門里面就走出了一大群的洋鬼子,還有在大冷天依然穿著裙子,露出白生生胸脯的洋婆子。

    一個白熊般地洋人用手杖指著外面端著洋槍的山東新軍,看著楊士琦問道︰“楊大人。這是怎麼回事?貴國發生了軍人叛亂嗎?需要不需要我們大英帝國的海軍陸戰隊幫助您平叛呢?”

    “是不是又有義和團了?楊士琦大人,不要緊,這里緊挨著法國租界,我柏藻托作為法國總領事有義務幫助朋友安定上海地局面。”

    遠處一大群人跑了過來,大部分都是短打扮的苦力模樣,領頭的幾個則穿著柞綢褂子,大冷天還戴著墨鏡,手里更是五花八門,斧頭、鐮刀、匕首、鐵錘。一個看著像頭目的人沖了過來,吆喝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混蛋敢動咱們楊大人?”

    “幾個山東的赤佬,也敢在上海張狂,拿個燒火棍子就能嚇唬住人了?有種你開槍!”

    “馬勒個逼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上海灘!這里的碼頭也是順便哪個阿貓阿狗都可以闖的?”

    一群人亂哄哄地起哄架秧子,徐世昌一看就知道,這肯定是一群上海灘的“白相人”,說白了。就是幾百號的流氓。楊士琦什麼時候和流氓們混到一起了?看來外面傳聞他聚賭、包娼。參與販賣大煙應該不是委屈他。

    從馬路的左邊租界方向也跑來了幾百人,這些人都戴著藤殼帽子。手里拎著黑色的警棍,為首的是個麻子,他老遠就咋咋呼呼的喊著︰“是哪里來的混蛋?太歲頭上動土,連楊大人也敢踫!”

    “就是,活膩味了!”

    徐世昌一看他們的打扮,傻子也知道,這些是地法租界的華人巡捕。要說徐世昌不害怕絕對是假的,這個楊士琦和租界的洋鬼子居然關系這麼深?衙門里出來的不是租界公董局的董事、洋行的大班,就是各國的領事、領事夫人,而租界的華人巡捕則公然地替他看家護院。

    還沒等徐世昌回過神來,一群穿著新式西洋軍服地上海道的道兵就扛著洋槍,邁著整齊地步伐,在舉著洋刀的軍官的指揮下就小跑了過來,更讓徐世昌大跌眼鏡的是,里面居然還有幾十個高鼻子、大白臉、綠眼楮的洋鬼子。

    “標下給道台大人請安,請大人的示下!”為首的軍官行了個軍禮,而幾百號人則把徐世昌手下的山東新軍圍了個水泄不通。

    “楊士琦,你要造反?”徐世昌嚇的腿直哆嗦,但是嘴還挺硬。

    楊士琦哈哈大笑道︰“我楊士琦奉公守法,我造什麼反?倒是你徐世昌大人,公然帶兵圍攻我的上海關道衙門,你是何居

    徐世昌看著楊士琦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恨的牙癢,最多再有兩個時辰。那一萬多人就應該到上海了,到時候看你還狂的起來?

    “楊士琦,你不要高興的太早!”徐世昌也打定了主意,先拿下上海再說,弄個既成事實,大不了到時候許洋人點好處就是了。至于朝廷,死人地意見還用得著管嗎?

    楊士琦看著徐世昌氣急敗壞的樣子,只是不屑的一笑。

    一個師爺模樣的人拿著份電報出來道︰“東翁啊,咱們的那個北洋水師發來電報了,說是在公海上發現了幾艘德國商船被海盜給劫持了,這些船拒絕檢查,羅格司令官下令把這六條船都給打沉了,據說這些海盜是山東人,還曾經干過官兵。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楊士琦淡淡地道︰“哦,知道了!都沉了嗎?”

    “全部都沉了,好家伙。這伙海盜人還不老少呢,好像有一萬多呢!”師爺一口的浙江紹興官話。

    徐世昌這下如同被抽了筋一般,喃喃自語道︰“六條船都沉了?都沉了!”然後看著楊士琦,手抖的說不出來話,半天才撕心裂肺的吼道︰“楊士琦,你好狠毒的心腸!你要遭報應的!”

    楊士琦咧開嘴,笑的無比燦爛︰“菊人兄,你我都是讀聖賢書出來,聖人門徒。孔夫子對鬼神存而不論,又不是村愚,報應?呵呵,我不信那個。奉勸你老哥也別信,不是有那麼句話嘛,守法朝朝憂悶,強梁夜夜歡歌,損人利己騎馬騾,正直公平挨餓。修橋補路瞎了眼,殺人放火兒孫多。我到西天問我佛,佛說,我也沒轍!你听听,神仙佛祖都沒辦法,什麼報應?咱不信那個!”

    徐世昌的鼻子都快氣歪了,楊士琦居然把天橋上說灌口的相聲詞都拿出來了,一臉地無賴混混像。

    徐世昌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人,手下帶的師爺、書辦,一個個嚇地腿都哆嗦了。只有那幾十個山東新軍還是端著步槍。警惕的護著自己。

    “罷了,罷了。算你狠!袁大人啊!我對不住你啊!”徐世昌仰天大叫,淚流滿面。

    “菊人兄,還有事兒嗎?要不進來也喝兩杯?大冷天的!從濟南府那個地方來趟大上海也不容易,是準備這就回去呢?還是好好的轉轉?對了,租界里有不少的洋婊子,大屁股大胸脯,著實的有味道!”楊士琦繼續說著風涼話。

    圍觀的人則哄堂大笑。

    徐世昌猛然從人堆里竄了出來,對著衙門口的石頭獅子就撞了過去,手下人一驚,全部是目瞪口呆,都忘記了拉住他。

    正當徐世昌下定了決心要一死以報袁世凱的知遇之恩地時候,卻覺得腦袋撞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娘西皮,你個赤佬撞死老子了!”一個麻臉的巡捕被徐世昌撞了一個趔趄,嘴里罵罵咧咧。

    楊士琦呵呵一笑道︰“黃麻皮,都說你肚子里沒有墨水,這下讓咱們大清的翰林公撞一下,誰以後還敢說你肚子里沒學問,今後考個秀才都不用看書了!”

    “閃開!”徐世昌又羞又怒,想死也沒死成,剛才是血沖了頂門,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以後,莫名其妙的後怕起來。

    他撥來擁擠的人群,在山東新軍的護衛下帶著手下人悻悻而去。

    楊士琦對著周圍的人團團抱拳拱手道︰“謝謝各位了!今天我有貴客要陪,就不留各位吃飯了!莫師爺,給來的兄弟們一人發一塊洋錢喝酒!”

    “謝楊大人地賞!”小一千人異口同聲道。

    楊士琦哈哈大笑,轉身一抖寬大的衣袖引著那些領事、大班又進了衙門,嘴里不屑的自語道︰“和老子耍流氓!你還嫩著呢!”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7-4 21:25
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三百一十六章 國家與國民
    甘肅巡撫衙門

    一大桌子熱氣騰騰的佳肴被整個掀翻了,不少人衣服上都是汁水淋灕的。屋子里的地火龍燒的如同陽春,可是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哈一個,地上摔碎的酒瓶、茶碗也沒有人敢去清理,就任由這些雜物散落在衙門的西花廳里。

    莊虎臣坐在椅子上,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臉色由剛才盛怒的漲紅漸漸變為灰暗。

    今天是臘月二十三,正是祭灶的日子,也是中國人俗話里的小年,巡撫衙門擺了十幾桌酒席,二堂花廳里有一桌,外堂有十多桌,內堂里還有四桌是招待女眷的。

    葛師爺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對一個親兵道︰“快,去外堂請辜鴻銘和蔡元培二位先生,現在恐怕大人還能給他們二位一點面子。”說罷,又揣著手兀自絮叨︰“這該如何是好啊!莫讓大人氣壞了身子!”

    過不多時,蔡元培和辜鴻銘從外堂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辜鴻銘人未到聲先聞︰“紛卿兄,莫不是我和鶴卿兄不肯陪你在二堂吃飯,你就拿別人撒氣?若是這樣,你這個巡撫大人可氣量太狹小了,該罰一杯!”

    蔡元培也是笑著打哈哈,試圖緩解二堂里那種過于緊張的空氣。

    莊虎臣一向是對武將賞重罰也重,對文官則賞的輕管的也松,但是對僚屬的家眷則是非常的尊重和關心,尤其是對辜鴻銘、蔡元培這樣搞教育的人,那從來是畢恭畢敬,甘肅缺人才都把他給缺怕了,但凡有能用的人才,也絕對不會用那些*捐納捧著銀子換大印上來的官,讓那些昏官至今還把持著甘肅的民政。

    莊虎臣還是一句話不說,只是眼神滿是黯然神傷,辜鴻銘也有些懵了,王天縱悄悄的把一份電報給他和蔡元培看了看。

    辜鴻銘有些奇怪了。拉拉莊虎臣的衣角問道︰“紛卿兄,你發什麼邪火?打勝了仗你還裝出一副臭臉,莫不是不舍得發賞錢,想裝糊涂賴過去吧?”

    莊虎臣過了半天,才無比苦澀的道︰“湯生兄啊,你看看。這就是我一手調教出來地人,一萬兩千人啊!他們說殺就給殺了,這是人干的事情嗎?這他娘的是人生父母養的嗎?這就是群禽獸!”

    “少爺。這打仗哪里有不死人地!”趙裕德走到跟前勸慰道。

    這個時候。也就只有他這樣地長輩還敢說幾句話。其他地人都已經被嚇傻了。從來沒見莊虎臣發這麼大地脾氣。也從來沒見他這麼傷心過。

    “趙叔。這不是打仗啊!這是屠殺!鐵甲兵船打運輸船算是打仗嗎?我不是說陳鐵丹他們不該打這幾艘船。問題是。把船打沉了。為什麼不救人?一萬多人眼睜睜地在他們面前淹死。他們連眼皮都不眨一下。”莊虎臣越說越激動。調門也漸漸高了起來。

    二堂里地眾人反而松了口氣。他們都了解莊虎臣地性格。一言不發地時候最可怕。肯指著鼻子罵人那反而沒什麼事情了。

    “都是那個洋鬼子羅格。這些洋人都沒把中國人地命當條命!”趙裕德狠狠地罵道。

    “趙叔。你別替鐵蛋打圓場了。現在艦隊里都是咱甘軍地人。連雇佣地洋人水手也是鐵蛋發餉。除了他別人指揮不動。羅格就是個擺設。我敢斷定這不救落水地山東新軍地命令就是鐵蛋這個小王八蛋下地!”莊虎臣氣哼哼地道。

    辜鴻銘這才听明白是怎麼回事,不屑的道︰“我當是多大個事情,山東新軍謀反,陳鐵丹大人率領艦隊剿滅了他們,這有功無罪啊?若以此為由處置陳鐵丹,不但甘軍的將領們不服,我辜鴻銘頭一個就不服!”

    辜鴻銘的話也有三分道理。陳鐵丹帶著艦隊在大沽口晃悠了一圈,就把慈禧、光緒、慶王的膽嚇破了,只好收回成命,楊士琦的上海關道不動,山東新軍調防上海的命令也撤銷了,而這個時候,陳鐵丹又帶著艦隊在海上阻截山東新軍。

    山東的新軍被袁世凱調教了十年,眼楮里除了認識袁大帥,別地一概不認。而領兵的大將又自恃坐的是德國人的船。所以更是不把陳鐵丹這支龐大的艦隊放在眼楮里,認為他們沒有膽量開炮。陳鐵丹是在娘子關打過八國聯軍的。八國聯軍都沒怕過,還會怕一個德國的洋行?結果一陣大炮,把六艘船都打沉了,只救了二十多個德國籍船長、大副、輪機長,剩余的一萬多名山東新軍都任由他們在海里喂了魚蝦。

    從大清朝廷的角度來看,山東新軍不听調遣,不遵聖旨,確實可以視為叛逆了,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辜鴻銘地話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

    “湯生,你糊涂啊!打沉了船,為什麼不去救人?”

    “都是些叛逆,救不救都是那麼回事兒。”辜鴻銘不以為然道。

    莊虎臣看著二堂里的人,似乎都滿贊同辜鴻銘的看法,只有蔡元培一臉的憤慨。

    “鶴卿先生,說說您對這個事情的看法。”莊虎臣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吃錯了藥,無病呻吟。

    “我贊同莊大人的看法,這確實是禽獸之舉!若是在戰場上,兩軍對壘,不能救援對方的人,那還有情可原,而現在是一群陸軍掉進汪洋大海,根本對自己沒有任何威脅的情況下,居然不救人,這就只能說統帥是個沒人性地畜生了!”“少爺,你也太矯情了,蔡先生,你也是地,值當的嗎?不過是群亂臣賊子,死就死了,有什麼要緊地?好好的一個小年都讓這些死鬼給攪合了!”趙裕德有些看不過眼了,覺得莊虎臣、蔡元培太小題大做了。

    蔡元培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猛然又想了點事情,對莊虎臣道︰“莊大人,這次你的艦隊打沉了德國的商船。怕是和德國人要有一場風波了,外堂里有我蘭州大學堂的法學專家,是不是請過來,商量一下善後?”

    莊虎臣點了點頭,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道︰“讓鶴卿兄費心了!”

    過不多時,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跟隨蔡元培走了進來。蔡元培指著這個人道︰“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咱們蘭州大學堂法學院地院長,國際法和國際海事條例方面的專家,方建輝先生。”

    莊虎臣點點頭算是見禮,雙手一指椅子,示意他坐下,然後道︰“有勞方先生了。”

    方建輝推推鼻子上厚如酒瓶底的眼鏡,仔細看看電文,陳思了許久道︰“大人。按照國際海事條例和國際法的慣例,海軍有權利在公海上檢查商船,而您的艦隊是大清國的新北洋水師。則不論是在清國領海還是在公海上,都有權對德國漢莎羅薩公司地商船進行檢查和扣留,按照國際海事的慣例,船只的所有權不看懸掛的國旗,而看船長的國籍,當時德國籍船長已經同意您的艦隊登艦檢查,並同意被解除武裝,那麼山東新軍拒不執行,則按照國際海事慣例。可以視為德國漢莎羅薩公司的船只被海盜劫持了,而山東新軍用步槍射擊則可視為海盜對合法艦隊的戰爭行為,您的艦隊攻擊這六艘船地行為完全符合國際法和國際海事慣例,從法理的角度來看,新北洋水師的統帥做地無可挑剔。”

    “哈哈,原來是這樣啊,大人無憂矣!”葛師爺頭一個笑逐顏開。

    “少爺,鐵蛋辦事還是牢穩的,家生子就是懂事。不會給你惹禍招災的!”趙裕德也是笑容滿面。

    方建輝繼續說道︰“大人,甲午年日本人打沉了懸掛著英國旗幟的高升號運兵船,而英國人沒辦法的原因就在于此,當時高升號的英國船長也已經同意日本人登艦檢查,解除武裝,可是北洋官兵拒不接受,所以在上海的國際海事法庭上,判決日本的行為合法。”

    “當年日本人打沉了高升號,不也沒救人嗎。英國人都沒說什麼!”一個軍官插了句嘴。

    莊虎臣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抓起一個茶碗就扔了過去,一下子給這個年輕的參謀腦袋開了瓢。鮮血順著額頭淌了下來。

    這下屋子里地空氣立刻又緊張了起來,莊虎臣跳著腳的大罵︰“你們都是些混賬王八蛋,日本人是畜生,你們也是畜生?不和人學好,非要學禽獸?咱們和袁世凱的事情,說到天上,最多就是個內戰,當兵的各為其主,既然已經沒有還手的能力了,為什麼不救人?咱中國四億五千萬人啊!能打仗的兵滿打滿算也就咱甘肅的十萬加山東袁世凱的兩萬五,這一下子就去了一成了!一萬多條人命啊!”

    “東翁息怒啊,息怒!”葛師爺拉著莊虎臣的手勸道。

    “我怎麼能息怒!咱中國人都是怎麼了?天天說洋人看不起中國人,現在老子也看不起了,朝廷每次和洋人打仗地時候,發布的賞格都是殺一個洋人幾十兩、上百兩的賞錢,而咱們的兵死一個才不到十兩的燒埋銀子,娘子關的時候,老子為了給陣亡的將士發撫恤銀子,還得想盡辦法做假賬,我在娘子關抓了上千的洋人俘虜,除了幾個吃錯藥的八旗大爺之外,其他人都說我做地好,做地對,就應該對洋人俘虜優撫,而我又抓了幾十個華勇營的兵,滿天下都是要打要殺,似乎不殺就不足以平民憤,留下他們就會禍國殃民了?他娘地,沒有鬼子,哪里來的漢奸?把鬼子當祖宗敬著,對漢奸則是不殺光誓不罷休,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情嗎?

    別說普通老百姓了,就連那些號稱專和洋人過不去的義和團,也只殺教民和百姓,卻不敢殺洋鬼子,咱中國人都是怎麼了?欺負自己人,一個賽一個,怎麼一踫見洋人的事情,就都他娘的成了縮頭烏龜,淨是些沒長卵子的烏龜王八蛋!對外人講仁義道德,對自己人就恨不得斬盡殺絕,秦始皇、漢武帝是暴君不假。可他對內對外都殘暴,起碼不是個偽君子,唐太宗、宋太祖懷柔四方,可對內也是懷柔,現在的中國人都是怎麼了?對外裝一副正人君子,就怕洋人說自己不夠奴才像。對內則心狠手辣就怕刀子磨的不快!

    洋人一條命的價錢比咱們中國人十條命還值錢,自己人都看不起自己人,還指望別人看得起你?中國那麼多的讀書人,孔孟之道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對外人用儒家思想,厚往薄來,講仁義道德,對自己人則是用法家那一套,嚴刑峻法,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能株連九族。恨不得把中國人都殺光了才好,大家天天在罵朝廷昏聵,我看你們比朝廷地那些烏龜王八蛋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們這些混賬要是掌了朝政,恐怕和軍機處的那幾塊廢料也是半斤八兩!”

    莊虎臣暴跳如雷,蹦著高的罵大街,葷的素的一起來,把滿屋子的人都罵地頭也抬不起來。最後把自己累的氣喘吁吁,想找杯茶喝,卻發現所有的茶杯都早就被摔光了。

    滿屋子人都沉寂了下來,似乎在思考什麼,又好像是被莊虎臣的歇斯底里給嚇住了。

    過了許久。“啪啪”的掌聲響了起來,大家一看,原來是辜鴻銘在拍巴掌。

    “罵的好,罵的痛快啊!振聾發聵!當年曹孟德說陳琳的檄文可治療頭風病,今天莊大人罵大街則讓我也出了一身的透汗,治不了頭風病,起碼也能治個傷風感冒,大人說地對,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還指望誰能瞧得起你?中國人不把同胞的性命當性命,不把自己人當人看,外國人怎能不輕賤咱們中國?

    我辜鴻銘半輩子想替中國人爭個面子,今天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不是和洋人在嘴上爭一日之短長,就能讓洋人敬畏咱中國人地,咱們中國人不曉得什麼時候開始,養成了這個內殘外忍的毛病。對內殘忍對外則諂媚。別說現在是末世,國力日衰。就是在明成祖朱棣的時候,也是對西洋各國懷柔,人家送根稻草,咱們還個金條,而在國內則殺的人頭滾滾,大人說的絲毫不差,咱們中國這幾千年來,何曾真正有過儒家治天下?一直不過就是外儒內法罷了,說穿了,儒家的仁義道德不過是裝點門面的幌子,而骨子里則是些男盜女娼的東西!”

    莊虎臣苦澀的道︰“這個國家完了,即使打再多地勝仗,即使辦再多的工廠也沒救了!一個自己都不把自己當個人的玩意還有什麼指望?一個不把同胞當人看的國家還有什麼指望?”

    莊虎臣從未有過這麼灰心喪氣的時候,不管是練兵、打仗、辦工廠,都可以憑借著自己比別人多一百年的知識進行指導,可是這種不是奴隸主就是奴隸的國民性格該怎麼改變?這不是個別的現象,而是四萬萬五千萬人的共性!

    中國人從來把自己地命運寄托在虛無縹緲的地方,比如受了冤枉,指望出個海瑞、包拯,飯不夠吃則指望老天爺能賜個風調雨順的好年景,到了賣兒賣女的地步,則還寄望能給孩子賣個好人家,有個心善的主子。

    滿中國的人皆是奴才,不過是高等奴才和低等奴才之分罷了。

    這個時候,莊虎臣突然想起了容齡,她已經是慈禧封的大清長公主了,算是光緒的妹妹,又是旗人的格格出身,絕對稱得上是身份尊貴,可是連她都怕哪天慈禧看她不順眼了,那就是滅門地罪過。她一直勸自己和她去法國,寧可在法國當個平頭百姓都不願意在大清當公主,對于在西方長大地容齡來說,她根本就受不了這種擔驚受怕的金絲雀生活。

    莊虎臣心灰意懶,又看看桌子都被自己掀了,無趣地擺擺手道︰“都散了吧,散了吧。”

    大家都耷拉著腦袋出了花廳,只有王天縱惦念他那個沒名份的大舅哥馬福祥,壯著膽子問了一句︰“大人,那前線的仗怎麼辦?”

    “讓巴恩斯他們參謀部來指揮吧,前線的事情讓孫明祖自己決斷,打仗的事情,你們都比我內行!我摻合多了,怕是要壞事的!”

    趙裕德也嘆了口氣出去了,只有辜鴻銘、蔡元培兩個人留在屋子里,莊虎臣苦笑著道︰“攪了二位先生的酒興。告罪了!”

    “莊大人說錯了,我高興的很!咱們中國人喝醉的人太多了,不缺這個,倒是像大人這樣醒著的人太少!”蔡元培微笑著道。

    “鶴卿先生啊,這眾人皆醉我獨醒地滋味不好受啊!”莊虎臣的臉拉的老長。

    蔡元培呵呵一笑道︰“莊大人,你這話說的有些托大了。天底下可不只有你莊紛卿一個人醒著。”

    “哦,你說的是誰?孫文還是康有為?”莊虎臣有些意興闌珊,大清這個地方能叫得響的,對外界稍有了解地,也就那麼幾個人罷了。

    “哈哈,孫文現在也在醉著,他是被排滿二字蒙了眼楮,他以為只要把滿洲人攆回滿洲,再把蒙古人關進蒙古。建立一個純粹的漢人政府就算大功告成,共和就算成功了,而康有為則被聖君明主四個字蒙蔽了眼楮。他以為只要讓光緒掌了權力天下就天平了。”

    “哦,那鶴卿先生以為現在中國誰是醒著的?”莊虎臣來了興致。

    “天下間沒有酣然入夢的只有三個人而已,你莊紛卿是其一,通洋務,了解世界格局大勢,再一個則就是辜鴻銘先生了,學貫中西,知曉國粹,明白全盤西化。丟了中國人的本色,夷狄近中華則為中華,中華近夷狄則為夷狄,自古中華不在于血統,而在于文化,如果中華的文化沒有了,那麼中華也就不存在了,亡國滅種之日不遠矣,第三個嘛。則就屬梁卓如先生了!”

    “梁啟超?”莊虎臣眼楮一亮,自己兒子的名字新國和小名乳虎不就是根據梁啟超的《少年中國說》來的嘛!

    “卓如先生是康南海地學生,似乎

    “梁卓如的眼界可不是他老師康有為能比擬的,莊大人可曾看過卓如先生地《李鴻章傳》?”

    “看過,確實中肯!”莊虎臣點了點頭。

    “那麼莊大人可知甲午之後,世人皆言若伊藤博文在中國為相,則中國也能強大之說?”

    “略有耳聞,听說伊藤博文在庚子年之後不做日本首相以後,曾經訪問中國。皇上也有以其為首相的心思。只是太後不允,所以未能如願。而伊藤博文也甚為遺憾,畢竟能在中國為相和在日本一個小國為相,說起來還是天差地別的。”莊虎臣不明白為什麼蔡元培會說這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情。

    “那莊大人以為如果伊藤博文真的做了中國的首席軍機大臣,中國就能立刻強大了嗎?”

    “呵呵,伊藤博文是沒來,如果真的當了大清的軍機首輔,怕是他一世的英名就要毀于一旦了!”莊虎臣對這個說法不值一哂。

    蔡元培雙手一交,拍了個脆響道︰“著啊!大人見識果然不同凡響,我也斷定伊藤博文沒來中國是他走運,否則他地下場肯定好不了!”

    “這沒什麼奇怪的,一個人的能力再強,想扶大廈于將傾也是不可能的。”

    “對啊,現在國人重伊藤博文而輕李鴻章,說甲午之敗,是李鴻章敗給伊藤博文,笑話,一個是以北洋一旅之師對抗整個日本,後面還有朝廷的掣肘,李鴻章焉能不敗?可是單純看個人之能力,李鴻章強于伊藤博文遠矣,天下間皆謂伊藤博文強于李鴻章,卻不知伊藤博文自己都認為自己的能力比李鴻章差的遠了!

    而伊藤博文想在中國為相,也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超越李鴻章,證明自己只要經過不懈的努力,是可以和李鴻章並駕齊驅,甚至超過他的。伊藤博文自己可沒覺得甲午年,自己戰勝了李鴻章,他認為是日本戰勝了大清而已。”

    莊虎臣覺得這個話有點新鮮,李鴻章在北京議和地時候,和自己天天在一起,恨伊藤博文恨的牙癢,卻不知道伊藤博文居然對他如此的推崇。

    “梁卓如在李鴻章死之後兩個月。就把甲午戰爭的責任分析透了,國人把所有的罪責推到李鴻章一人身上,不過是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的伎倆而已,朝廷中樞當道諸公執政誤國,把責任推到李鴻章一人身上,則反得有所諉以辭斧鉞。逃脫了罪責,而我中華四萬萬人都放棄了國民的責任,也是人人有罪!莊大人在甘軍出征地時候說鴉片戰爭之後的中國軍人都是有罪地,這個話我很贊賞,可是罪孽地根源在哪里?這個挖不出來,改變不了,今後中國一樣要沉淪下去,萬劫不復!”

    “鶴卿先生請講!”

    “卓如先生評論李鴻章之時,不為世俗看法束縛。世人皆言李鴻章平長毛、捻子是他的功績,可是卓如先生卻引用德國宰相俾斯麥地話來反駁,屠殺同種同胞來保一姓王朝。在歐洲看來是可恥地!而李鴻章平生最大的恥辱恰恰是他屠殺了長毛的降兵,連與他共事多年的洋槍隊首領英國人戈登也從此棄他而去,而世人都說李鴻章的罪責是簽訂了不少的賣國條約,可是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情況下,誰能比李鴻章簽出更有利中國的條約?紛卿兄和湯生兄都是在庚子年後親身參與在北京議和的,你們自己說,能簽個不割地只賠款地條約有多難?”

    莊虎臣和辜鴻銘連連點頭,北京議和的時候。幾個人都是把心都操碎了,可是還是要賠款,能不割地*的不是他們幾個有多大地本事,而是英國、美國怕中國被瓜分以後,市場萎縮了,說穿了不值一提,“瓜分中國事小,動了英國、美國的市場則事打了”!城下之盟,哪里有商量的余地?

    “伊藤博文平生最服膺的就是李鴻章。他對梁卓如先生的評價贊譽有加,經常捧出《李鴻章》傳里對自己和李鴻章的評價,可惜了啊!伊藤不才然何其幸哉,能駐足日本之地,此乃立憲之國,且舉國人才輩出;李鴻章大才,然何其不幸,為政于中國之地,乃絕對專制之地。故而有才而化無才。舉國之人才,一遇專制俱為奴才。李中堂若讀得此論。當含笑冥府,而竟以有才敗于無才,豈非又死不冥目?”莊虎臣听罷蔡元培的話,半晌不語,這部《李鴻章傳》他倒也看過,不過他對這種豎排版的線裝書看得費勁,也就大致描了幾眼罷了。沒想到伊藤博文卻當了寶貝。

    舉國人才,一遇專制俱為奴才,有才也化為無才,李鴻章要是知道一百年後,他還替滿清朝廷背黑鍋,那真是要死不瞑目了!

    莊虎臣深有感悟的道︰“是啊,咱們中國奴才太多了,偏偏當奴才還能當地心安理得,恨不能千萬年不替的當下去,國家,國家,咱們中國人只知道家不知道國啊!”

    蔡元培嘴角挑出一絲嘲諷的笑容道︰“舉國三個清醒的人中,恕我直言,境界最低的就是你莊紛卿大人!”

    莊虎臣覺得心里很是郁悶,比他們多了一百年的知識,居然說自己境界最低!

    “莊大人不要不服氣,國家,國家,沒有家了,還有什麼國?國民國民,沒有民了還算是國嗎?中國之大,四億五千萬人,還算沒有國民嗎?可什麼叫國民?對國家有義務和權利的民才算國民!而中國之人民,不能持法律保障生命和財產,生殺予奪之權都在上位者一念之間,你讓人民如何能認為自己是國民?既然不是國民,那麼對國家有什麼責任?

    朕即國家,國家既然是皇上的,那麼誰當皇上不一樣嗎?紛卿兄啊,你可知道,當年鴉片戰爭的時候,洋人登岸之時,咱們中國地老百姓去看熱鬧的有數萬之多,卻無一人援助官兵!就拿你莊紛卿來說吧,你在甘肅說一句話就是法律,想殺誰就可以殺誰,哪個敢拗你的意思?你剛才把別人頭都打破了,可他敢抱怨一聲嗎?如果是平頭百姓之間,打破了頭還有地方告狀,可誰敢告你啊?就算有人敢告你,又有哪個衙門敢接這個案子?”

    “別說了,別說了!”莊虎臣覺得頭都大了,自己作為穿越人的優越感被打擊的體無完膚。

    一百年了。中國還是沒什麼變化,自己口口聲聲覺得這些人都是奴才,罵國民的奴性和不覺悟,可自己的骨髓里淌著的也是主子和奴才的血液!剛才痛斥陳鐵丹地行為,未嘗沒有一點上帝心理,你們都是奴才。而我是清醒地,可是在蔡元培看來,自己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可蔡元培沒打算閉嘴,繼續在絮叨︰“你可知道為什麼陳鐵丹那麼心狠手辣?冒天下之大不韙見死不救?那是因為他認為這樣做,你會很高興,他替你消滅了一個爭奪天下地強勁對手,在他心目里,殺人多寡是衡量他戰功大小地一個標桿!說到根子上,他不過是個奴才罷了。用這一萬多人的血來向你這個主子獻媚而已,在他心里,這一萬多人的性命還沒有你一個人的贊賞重要。因為他的榮華富貴和身家性命是在你手里掌控著地,他這不過是當年李鴻章殺長毛降兵的翻版罷了!莊大人啊,你也不過是個李鴻章罷了!他做不到的事情,你也一樣做不到!湯生兄,也恕我直言,就是你的見識比起卓如先生還是差了許多的!”

    莊虎臣如同被五雷轟頂,蔡元培一句句誅心之語,讓他肝膽欲碎,“你也不過是個李鴻章罷了!他做不到的事情。你也一樣做不到!”,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個李鴻章之流的“裱糊匠”,這一百年的知識對于中國來說,起碼對于莊虎臣自己來說,並沒有起到什麼根本性的作用,奴才還是奴才,自己不是滿享受權力帶給自己地快感嗎?自己早就忘記了和別人如何平等相處,穿越前被那個豬頭老板欺負的時候,那會兒多希望人與人能平等相待。可是自己獲得了權力以後,哪里願意和別人分享?

    “莊大人,我今天再多嗦幾句,即使有一天,你得了天下,充其量不過是個李世民之流的聖君明主罷了!中國五千年沒走出去地盛世、衰落、暴亂、王朝傾覆,如果你的氣宇格局不變的話,這個循環你同樣走不出去!梁卓如先生說過,中國的事情已經不是國家的事情了。而是國民的事情。只有改變了國民,才能真正讓中國健康的強大起來。如果還按照現在的方式發展下去,最多中國在你莊紛卿的手里強大個幾十年,然後想不衰落都不可能!

    可是如果改變了國民地性格,不再實行愚民政策,老百姓真正的成為國民,替國家著想,那你莊紛卿予取予奪的好日子也就過到頭了,你願意放棄嗎?現在的出路有兩個,一條是你莊家一家一姓之富貴尊榮,將來你可能憑借你出眾的能力成為唐太宗這樣的聖君明主被後世歌頌,然後你的後人爭奪皇位,殺的天昏地暗,等到王朝更迭的時候,你莊紛卿地子孫就要被後世的君主殺的干干淨淨!另外一條,則是將來有一天,你放棄權力,讓國民成為國家的主人,而你則是個普通的老百姓,可你願意做個普通國民嗎?要知道,華盛頓不是好當的,他當年不做國王的原因是美國各州權力太大,他即使做了國王也不過是個空筒子罷了,還不如當個富家翁有味道,所以他可以放棄大陸軍將領送上門的王冠,而中國專制傳統源遠流長,當皇帝可是能享盡人世間所有讓西洋人無法想象的榮華富貴!”

    蔡元培一直一個人侃侃而談,連辜鴻銘這個鐵嘴鴨子都閉起了嘴巴,藍眼珠不停地在轉,似乎在想著什麼。

    “那麼,今後效法英吉利國,君主立憲如何?”辜鴻銘這個帝制地堅定擁躉也有些含糊了。蔡元培冷笑道︰“湯生兄,你覺得中國有施行君主立憲的可能性嗎?”

    辜鴻銘耷拉著腦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莊虎臣覺得腦袋里全是糨子,不曉得說什麼才好,擺擺手道︰“二位先生去外堂喝酒吧,讓我靜一靜!”

    蔡元培拉住辜鴻銘緩步出了二堂地花廳,莊虎臣喊了一聲道︰“鶴卿先生,能否安排我見見梁卓如先生?辜鴻銘先生,替我向剛才打破頭的參謀道個歉,算了,還是一會我自己去吧!”

    蔡元培回頭鼓勵的點了點頭,哈哈大笑,背著手翩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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