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重生成了吳應熊 作者:而山 (連載中)

傲笑人間風雲客 發表於 2009-4-1 23:20
第二部 撤退途中 第七十一章 冷風背影
    天空捲著火舌,濃濃的煙霧就是在這黑夜中也能看見,奔跑在晃動的火光中齊良感覺自己的腿都要斷了,他想歇一口氣,可劉勝明又無顧忌地拽著他走,甚至有時與小冊子兩人一起架著他跑。

    北門湧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都是一些躲避戰火的百姓,一群頭裹白布,身束紅帶的人也夾在其中。這些都是跟隨朱三太子起事的部眾,桂明驚疑,抓住一個問:「怎麼回事?前面怎麼了?」

    那人驚惶道:「快跑!清兵馬上過來了!」

    桂明急問:「你們不是在攻打北門嗎?」

    那人道:「攻不下來了!完了,快跑吧!」跟著後面湧來更多的人,他奮力掙脫桂明扭身跑了。

    「世子!北門去不得了!」桂明無暇再理會那人,跑至齊良身邊。

    「怎麼辦?」齊良蹲在地上流著口水,一句話他喘了三口猛氣。

    這時,有一彪雄的漢子過來抱拳道:「可是吳世子?」

    齊良瞅一眼,不豫道:「正是!」

    漢子躬身:「在下三太子座下李株!」

    桂明走近齊良,低聲道:「此人確是朱三太子部屬李株,乃鐘三郎香堂首腦之一!」

    齊良艱難站起,有禮道:「不知李將軍找小王何事?」

    李株沮喪道:「此次舉事已失敗,三太子讓世子速往南門撤,我們尚還能守得一時半刻!」

    「南門奪下了?」眾人大喜。齊良十分興奮,抱拳:「如此便有勞李將軍了!」

    李株在前面帶路,眾人皆喜獨桂明與錢雲房憂心忡忡,桂明低聲道:「世子!此去恐亦不安全!」

    齊良心中一緊,又聽錢雲房說:「此番即便出得了城也會落入朱三太子手中!」

    齊良濃眉緊鎖,毅然道:「不出城了!」

    桂明與錢雲房驚異,沉思片刻,錢雲房大讚:「妙!反其道而行之,等風聲過後再想辦法出城!」

    後世來的齊良只記得一句名言: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桂明問:「如何瞞過那朱三太子?」

    錢雲房瞅一眼,正瞧見黃連強,道:「黃連強與世子相仿,可讓其假扮世子!」

    桂明大讚,補充:「師爺與唐楠、小冊子呆會護著世子悄然退下,我帶眾人衝出南門!」

    三人說做就做,齊良、錢雲房、唐楠、小冊子不知不覺退下後,桂明讓黃連強脫掉黑衣,臉上塗上一些泥漿,眾人層層護衛著往南速沖。

    齊良四人由錢雲房帶路往一處隱線家走,王東家是去不得了的,可能那裡早已被李奮先帶兵搗毀了。

    一處樓上,建寧公主揪緊著心來回踱步,她暗暗祈禱,希望太皇太后沒事,皇上沒事,又希望他能成功逃脫,心裡矛盾之極。四處的火光越來越大,叫喊聲越來越多,最終她還是把更多的心思系到皇家身上,走到窗前,擔心地向西北方向眺望,那裡映紅了大半邊天,藉著紅紅的火光,她看見街上無數人影在驚慌失措地奔跑。

    怎會就成這樣了呢?這都是他弄出來的嗎?與他生活這麼多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能聚集這麼大的力量?建寧公主懷疑。

    一晃一晃的火光映在她姣美的臉上現出一種詭異的美,失神的眼睛眨巴一下,掃過大街,突然她驚訝地張開嘴,不敢相信地把頭伸出窗外,睜眼細看,那是一個多麼熟悉的身影啊!

    樓下不遠處四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嘀咕什麼,建寧公主激動地伸手欲叫,旋又醒悟地摀住嘴。想叫又不能叫,令她急得都要哭了。

    「公主!你在看什麼?」桑蘭珠走過來。

    「啊!沒、沒看什麼?」建寧公主驚得鹿跳,轉背身擋住桑蘭珠視線。

    桑蘭珠孤疑,伸頭往外看,建寧公主忙拉住她:「蘭妹!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去那邊坐坐!」

    桑蘭珠愈發懷疑,擠了過去,往外張望,建寧公主痛苦地閉上眼。

    「什麼嘛!公主你緊張什麼?」桑蘭珠莫名其妙。

    聞言,建寧公主轉身向外,依稀一個身影往西北而去,三個身影沒入正北方向夜色中,她舒一口氣,道:「我說了沒什麼嘛!你偏不信!」眼卻盯著正北方向死死不放,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看見他的身影了。

    清晨,煙霧還瀰漫著整個天空,但大火基本已熄滅,北京城漸也恢復了平靜。大街上到處是清兵在巡邏,在搜捕,發生在康熙十二年史稱「中興起義」的朱三太子起事完全失敗,除朱三太子僥倖逃脫外,一眾骨幹黃裁縫、李株等均戰死,周全斌亦未能倖免,其家被正黃旗都統祖承烈帶兵查抄。

    「中興起義」牽連平民百姓無數,京師人人惶恐不安,紛紛出城西逃。康熙為了盡快安定局勢,全力對付三藩叛亂,幾日裡接連頒布「撫安百姓」聖諭,命除被捕的起義者凌遲、處斬外,其親屬均予免罪,北京城漸又恢復生機。

    幾日之後,北京城裡流傳一個消息:平西王世子吳應熊死了!有人在一處山谷裡發現一具屍體,九門提督府派忤作收檢了那具屍體,屍體風吹雨淋,又遭山狼野狗叼食早已面目全非,但身上的的腰牌、玉戒證實乃額駙吳應熊所有。眾災民聞訊,自發去那山谷悼念,並為其立了衣冠冢。

    這一消息迅速傳遍大江南北,有人歡喜,有人垂淚,有人憤怒,有人惋惜。

    北京城裡有個田老頭,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清早起來往城外運糞,因其駝著背,背上高高隆起一峰,像駱駝的一個駝峰一樣,所以人稱「駝峰」,又「峰」與「糞」音近,因此又有好事之人叫他「駝糞」!

    田老頭五十多歲,無兒無女,髮辮早已花白,今晨起來他又像往常一樣把家家戶戶收集的糞便運往城外。路上積著雪,馬車搖搖晃晃走得很慢很艱難,田老頭手中拿著根鞭子,但他不捨得抽一下,這馬與他相依為命,跟他一樣已年老體衰。

    「吼,籲……」車輪被卡住,田老頭虛張聲勢地趕一下,佝僂著身子用力地推。

    馬車歪了兩下,車輪終於出來,但一個糞桶蓋經不住搖晃鬆開了,臭哄哄地屎尿撒了出來,田老漢連不覺難聞,把蓋重新蓋好,又趕著馬車前進。

    北門,幾個衛兵伸著懶腰打著哈欠,現在天才濛濛亮,顯見他們也是剛醒來。聽見前面傳來馬車聲,他們知道「駝糞」來了,每天田老漢都是第一個出城門。今天與平常不同,他們不僅聽到了馬車聲還聞到了刺鼻的臭味,他們本想像往常一樣戲謔地開一下田老頭的玩笑,這會卻捂著鼻罵道:「死糞駝!搞什麼鬼,這麼臭!快走!快走!!」

    田老頭駝著九十度的背不住哈腰:「老朽該死!老朽該死!」

    「快滾!」有人踢了田老頭一腳,還有人用長槍打著馬車。

    「駕!」田老頭被逼得終於抽了一馬鞭,馬騰著腳步噠噠地加快起來。

    出城五六里,天已亮,田老頭把馬車趕到一隱蔽處,把中間的一個糞桶蓋揭開倒出裡的糞便,僅薄薄一層與那碩大的糞桶極不稱。接著,田老頭把裡面掏乾淨,再用路邊的雜草擦了一下,然後扯掉一層粘布,最後用力抽出一個木蓋,裡面赫然曲捲著一個人。

    「好了!出來吧!」田老頭敲敲木桶。

    那人伸出頭站起來,一個不穩倒了一下,只好用手扶著桶緣,不想弄得一手都是糞便,竟是齊良。

    「謝謝老伯!謝謝老伯!」剛他一個動作呆在木桶裡太久手腳麻木,突然站起頭暈眼花失去了平衡。

    「公子!快出來吧!沒事了!」田老漢並不知齊良身份,這事由第三處隱線一手操辦。

    齊良扶著田老漢跳出來連忙到雪地裡擦手,他身上臭氣熏天,不管那木桶做了有幾層保護,還是有些尿液滲漏到了他身上,跳出時又碰到不少,令他渾身不舒服。

    田老漢習以為常,只是看著齊良直笑。

    弄了一陣子,齊良覺得乾淨些,掏出一張銀票遞給田老漢,無限感激道:「老伯!令你擔驚受怕了,這張銀票你收著,以後就不要再這麼辛苦了,好好安度晚年吧!」

    那是一張二百兩的銀票,田老漢受寵若驚推卻:「公子!不用!老朽已收過錢了!」

    齊良笑笑,強放入田老漢手中:「拿著!」說罷,轉身走了。

    田老漢站在冷風中望著齊良背影,感激:「好人哪!」
傲笑人間風雲客 發表於 2009-4-1 23:20
第二部 撤退途中 第七十二章 嚇一大跳
    沒有刮寒風,但北京冬天的早晨格外的冷,白雪把大地塗成了單一的顏色。齊良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孤寂的腳印,穿過一片小樹林後,大地變得更加廣袤更加雪白了,回首四顧他一陣茫然,該去哪呢?

    他還活著,能逃出北京城,歷史已經改變!但這點蝴蝶振翅效應尚不足於推動整個人類歷史車輪的變軌,他也遠沒有脫離危險,隨時都有可能被帶回原有軌跡中。

    這裡是他與桂明他們接頭的地方,現在還沒有人來,他就想如果他就這樣悄悄走了,是否能平安地度過餘生呢?這個念頭剛起,幾米遠的雪地裡突然動了起來。

    齊良嚇一大跳,驚退兩步:「誰?」魂都嚇沒了!

    一個人影鑽出,驚喜叫道:「世子!」

    「你是?」齊良怎也沒想到地裡也會鑽出人來。既然稱其為「世子」,他猜應是接頭之人,便也不再害怕,就不知是誰?

    來人抖掉身上的雪,但身上還是一身雪白,邊走邊應答:「世子!奴才桂明!」

    齊良疑惑:「你是桂明?」聲音很像,可人不太像。

    桂明頓首:「奴才恭請世子金安!」

    齊良忙扶起他,既欣喜又激動:「當真是桂明?」

    桂明滿心喜悅:「可見到世子了!走,奴才帶世子去見其它人!」

    「慢著!」齊良拉著桂明的手,變了臉色,激動問:「你、你告訴我你臉上是怎麼回事?」那日桂明蒙著黑巾,齊良直到現在才看見他臉上的大疤,著實猙獰可怖。

    桂明強笑:「沒事!那日在潭柘寺遭清軍圍攻受了點小傷!」

    齊良知是那日自己爽約連累了他們,傷痛道:「可苦著你們了!」他開始還以為那是桂明做上去的偽裝呢!

    「世子!咱們快走吧!大家都在等著呢!」桂明不想多談這事,以免露餡。

    齊良「嗯」一聲,突笑罵道:「桂明!剛可被你嚇著了!」

    桂明惶惶:「奴才該死!請世子恕罪!」

    只是一句玩笑話,不想卻成了這效果,齊良怔了片刻,拍著桂明,正經神色道:「你何罪之有?你們為了救我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小王一輩子都不能報答你們的恩情!」心裡暗暗檢討自己今後還是少跟部屬們開玩笑的好,以免適得其反。

    桂明跪在地上,動情道:「世子!這都是奴才等應做的事,世子對我等的知遇之恩、眷顧之恩,才是我們永世都不能忘記的恩典!」

    「我們不說這些了!」齊良扶起桂明,再一次認識到這個時代的尊卑等級思想的根深蒂固,「告訴我那日你們是怎麼逃出城的?」

    桂明萬幸道:「幸好那日世子未與我等一起出城,不然就沒有今天我們的相見了。」

    齊良驚問:「怎麼回事?」

    桂明道:「那日我等趕至南門時情況已岌岌可危,黃連強兄弟著世子的衣裳騙過了所有的人。衝出城後,朱三太子的人引著我們往大紅門方向退卻,清軍死死追趕,我們一路南逃一點點地脫離一點點地分散清軍……」突地他停頓下來,悲慟道:「最後,黃連強兄弟終未能逃脫清軍的追趕被追上山頂掉入山谷中,死得慘啊!」這一點齊良知道,此早已傳遍大江南北。

    齊良心中哀痛,桂明憤恨:「後來,我們才知道朱三太子之所以讓我們去南門,就是想讓我們引走清軍好讓他自己的人逃走!此次,我們失去了五十多名兄弟,損失近半哪!」

    齊良悲愴:「都是為了我!」接著問:「後來呢?」

    桂明說:「後來,僥倖逃脫的弟兄們慢慢回到集合點,可一天一夜之後能回來的僅有四十八人!」

    齊良黯然:「鄭玉寧和穀子明呢?」

    桂明淒痛:「鄭玉寧失蹤,穀子明戰死!」

    想起兩人在牢裡為自己所受的苦難,齊良終忍不住失聲痛哭,蹲在雪地裡不願再走。好一陣後,齊良復又站起,眼雖還紅紅的但已不再失態,別開臉問:「陳統領呢?」

    桂明道:「陳統領早在我們遇到李奮先那賊子阻擊之後就不見,直到現在也無任何消息!」

    齊良吩咐:「失蹤的人要派人去找,被捕的人要想辦法營救,不要放棄任何一個好兄弟!讓景山想辦法!」

    兩人邊說邊走,一個時辰之後他們進了一個帶院的農宅。裡面早有人欣喜無比迎出:「奴才叩見世子!」

    齊良扶住來人:「先生請起!」正是額駙府錢師爺,他比齊良先出城兩天,採取的是同樣坐糞桶的辦法。

    錢雲房讓在一旁:「世子快裡面請,裡面暖和!」

    這宅子並不大,很普通的一座院子,裡面還有幾人都是額駙府原來的侍衛,他們一一向齊良揖禮。寒暄一陣後,錢雲房把齊良讓進內屋,齊良坐下便問:「怎麼就這幾個人?其它人呢?」

    桂明回答:「全都聚集在一起目標太大,其它人分散隱蔽在三個不同的地方!」

    齊良點頭讚許,又問:「你們還與朱三太子有聯繫嗎?」

    桂明搖頭:「逃出城後,大家便散了!」

    「知道朱三太子的行蹤嗎?」

    桂明依然搖頭:「朱三太子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倒是他的某些部眾我們還知道一二!」

    齊良吩咐:「要密切監視他們的行蹤!」

    錢雲房摸摸頭,急道:「世子!奴才認為我們現在最要緊的還是逃回雲南!」十多天過去,他的頭髮又長出了寸長,倒有點像個現代人。

    心無大志的傢伙,齊良也不說他,問:「你們有什麼計劃?」

    桂明道:「此處不宜留久,回到雲南才能算安全,特別是世子!」

    錢雲房接道:「我們想讓世子盡快動身南撤!」

    齊良沉吟片刻,緩緩點頭,道:「傷員留下,其餘人全都撤回雲南!」又問:「有多少人知道我的情況?回報雲南方面沒有?」

    錢雲房道:「知道世子無事的僅只有這屋裡的人及城裡的唐楠、小冊子幾人!雲南方面我們尚未稟報,是否稟報還需世子自己定奪!」

    齊良道:「雲南方面就暫不報了,這樣有利於我們南撤!」

    「世子英明!」不過,二人還是有點憂心平西王爺。

    齊良繼續道:「撤退時分成兩路,我準備先向北進入內蒙,而後折向西進入山西,然後再轉向南下!」

    錢雲房讚道:「如此甚好!清廷絕不會想到世子未死,想到了也猜不到世子會向北撤退!」

    桂明補充:「另一路直接向南撤退,在萬不得以的情況可吸引清廷的注意力。」

    齊良點點頭:「知道我的與我一起走北路,其餘的走南路!」

    桂明擔心:「世子!如此護衛力量會否太少?」

    齊良搖頭:「人多反而顯眼,有你們陪著我就行了!」突又想起什麼,吩咐:「讓城內的小冊子與唐楠趕快出城跟我們一起撤。」
傲笑人間風雲客 發表於 2009-4-1 23:20
第二部 撤退途中 第七十三章 長笑一聲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白茫茫的大地上出現一點黑影,慢慢地近了竟是一隊馬隊,有十四騎,還有一輛雙頭馬車。

    「世子!我們已進入內蒙!」一個體形高大的漢子竟向一個衣著樸實,發亂須雜的胖子揖禮。

    這胖子是齊良,他茫然四顧站在這廣闊無垠的雪地上沒有一點方向感,「這就是內蒙古大草原?」他看不見草,滿眼除了白雪還是白雪。

    馬車裡鑽出一個戴著皮帽的頭,像一個富商模樣,可他一樣恭敬地向外面騎著大馬冷得發抖像一個奴僕的齊良道:「世子!我們該折向西了!」

    齊良一行十七人,包括桂明、錢雲房、唐楠、小冊子等人,由錢雲房扮著一個回家省親的富商,齊良等人則是護衛。他們選擇一個放晴的天北上,而另一隊走南路的人早在兩天前便出發了,由陳成正和劉勝明帶領。

    「桂明決定吧!」齊良充分信任桂明。

    桂明不急著回答,趕著馬向前奔出百米,然後迅速奔回,樣子好像十分焦急:「世子!快走!王浪林回來了,好像有情況!」前面一匹灰馬快速駛近。

    齊良驚問:「怎麼回事?」

    桂明指著前方道:「好像傳來雪碎聲,可能是大隊人馬!」

    頃刻間,王浪林奔到眼前,稟報:「世子!前面十里發現大隊蒙古騎兵,約有千人!」他是前出的探子。

    「桂明快下令!」齊良吩咐,他意識到情況嚴重。

    桂明在馬上揖一禮,調轉馬頭大聲道:「全隊向西,奔跑前進!」

    情況比想像中嚴重得多,蒙古騎兵也有前哨探馬,他們已探知齊良等人的存在。另外,王浪林不敢接近蒙古騎兵,不知道他們皆是一人雙馬。

    奔出不到二十里,後面已騰起漫天的白霧,就像雪崩一樣。

    齊良驚異,怎會這麼快?更奇怪對方好像直衝他們而來!不會行蹤暴露了吧?

    此時,桂明也急了,稟報:「世子!此是蒙古精銳騎兵,一人雙馬!」又寬慰齊良:「他們的目標應不是我們,只是無意中發現了我們而已!」

    齊良心慌意急:「怎麼辦?還能逃得了嗎?

    桂明瞧瞧錢雲房坐的雙頭馬車,搖搖頭:「一刻鐘之後,我們便會被追上!」旋即吩咐:「師爺換乘一騎,留下兩人與敵周旋,小冊子留下吧!你們可駕著馬車往其它方向跑!」

    小冊子一陣心酸、害怕卻也無可奈何,錢雲房歉疚道:「小冊子!你就說是老爺的小廝,以為遇到了馬賊所以才逃走的,千萬別洩密了世子!」

    話猶未了,錢雲房換上馬即追趕齊良等人去了,小冊子帶著哭腔:「師爺多保重!」他也連忙與那駕馬車侍衛換了一方向西南而去。

    後面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終跑不過一人雙馬的蒙古精銳,想必小冊子兩人早被趕上,也不知他們的命運如何?齊良不停地抽著馬,不斷地回頭觀望,這樣跑下去可不行。

    不多久,已可看見後面追兵的樣子了,頭頂盔,身披長袍,腰挎彎刀。齊良匆匆一瞥,見幾名蒙古兵輕靈地從一匹馬跳到另一匹馬上,姿勢相當英武矯健,不由讚歎;「蒙古鐵騎果然不凡!」不容他多想,後面已追尾過來幾十隻利箭,他暗叫:「不好!」後面一位侍衛中箭落馬,可沒有人有時間理會。

    「護著世子!」奔馳中桂明命令,馬上有幾騎馬掩到齊良後面,作了他的擋箭牌。

    又有兩個侍衛墜馬落地,馬嘶人咧的聲音令人心寒心顫心慌!

    難道還是不能脫離原有歷史人生軌道?齊良急促地喘著粗氣,咽喉又乾又澀,想是難逃一死了。

    「世子!前面有一片小樹林,我們趕快進去!」桂明一如往昔般沉著冷靜。

    齊良鼻哼:「嗯!」

    桂明又急急道:「進入樹林後,世子跳下馬隱蔽,我們引開追兵!」高速奔馳中說話特別難受,風直往嘴裡灌。

    齊良沒有意見,桂明又大聲吩咐:「呆會!唐楠與王浪林隨世子一起跳馬,你們務必保護好世子,要讓世子平安回到雲南!」

    「是!」唐楠與王浪林應下。他們兩人一個武藝高強,一個機智靈活。

    駛進樹林,可以短暫遮避追兵視線,見前面有一個溝壑,掛滿冰凌積滿雪花的雜草叢生,桂明大叫一聲:「跳!」

    王浪林第一個跳躍下馬,直入溝中。「就這樣跳?」齊良猶豫著,「這還不摔死?」

    「世子!快跳!」桂明心急如焚,後面追兵將至,馬上就錯過機會了。

    齊良咬牙,閉上眼,鬆開韁繩,不是跳而是栽下了馬,後面唐楠跟著跳下,落地便順手把齊良拖入溝壑中。

    馬隊一溜而過,除震落一些樹枝雜草上的積雪外,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剩下的人越來越少,後面的蒙古兵緊追不捨,四十里後,錢雲房身上也中了一箭,如再這樣一味地前跑必死無疑,桂明無奈命令:「大家分散逃!師爺跟著我!」

    又奔出十餘里,桂明看見左前方有山,他調轉馬頭向雪山奔去,錢雲房忍痛跟上,他臉慘白得如地上白雪,背上插著的那支箭扯動下越來越深。「桂、桂明!我可能不行了!」他齜牙咧嘴道。

    「師爺別,你可千萬要撐住,我們進了大山就安全了!」桂明安慰。回頭望了一眼,後面追兵少了許多可還是有十多騎。他放慢一下,在錢雲房背後幫其狠抽一下馬屁股,兩人加快向大山奔去。

    到了山腳,兩人棄馬上山,後面蒙古兵跟著下馬上山,他們有的握著彎刀,有的提著長槍,有的舉著狼牙棒,還有的搭著弓箭。

    桂明荒不擇路,扶著錢雲房拚命往山頂跑,雪厚山滑,走不了幾步便要摔一跤,痛得錢雲房直想死。「桂、桂侍、侍衛長!我、我不行了,你一個人逃吧!」他忍不住又道。

    「別說傻話,我不會丟下師爺一個人走的,要死咱倆一塊死,要活咱倆一塊活!」桂明根本不理錢雲房,只顧又拖又拉的拽著他走。

    追兵一邊吼叫,一邊射箭,桂明身上也中了一箭,但他眉頭都未皺一下,狠心一把便把插在左臂上箭扯出。

    爬至山頂,桂明倒吸一口冷氣:沒路了!

    下面雖不是萬丈深淵,但也有百十米深,重重疊疊、白皚皚一片,不知下面是什麼?

    「怎麼辦?」錢雲房居然笑著問。

    桂明同樣嘿笑:「沒想未與師爺同年同月同日生,倒與師爺同年月同日死了!跳吧!」

    錢雲房點頭:「嗯!」

    桂明回望一眼後面剛爬上露頭的蒙古兵,長笑一聲,抱緊錢雲房縱身跳了下去。
傲笑人間風雲客 發表於 2009-4-1 23:21
第二部 撤退途中 第七十四章 大同汾水
    天漸黑,遠山積雪,不知山色是被凍得發紫而黯,還是冬日太陽最後的一絲美麗?

    大地一片沉寂,雪地裡一個黑影在甬動,後面拖著長長地一條雪跡,有的地方還遺有血。他看著前方,堅定地前移,前面有一團黑影那應該是他的目標了。

    「師爺!師爺!」黑影終於爬過來,搖著地上一具軀體。見無動靜,他又伸手探向那人的口鼻處,尚有一絲氣息不由驚喜,顧不得自身疼痛強撐起來拍打那人的胸部。好一會兒後,那人醒過來,斷斷續續道:「桂、桂侍、侍衛、長!」兩人正是抱在一起跳下山的桂明與錢雲房。

    桂明欣慰一笑:「師爺!你什麼也不要說,我背你下山!」

    錢雲房搖頭,淒笑:「我、我不行了!」

    桂明唬著臉:「別說瞎話,我們都還活著,這是天意!我背你下山,一定能救活你!」

    錢雲房使盡全力:「桂、桂明!別、別浪費你的精力了!」他的眼皮越來越沉。

    見其真的快不行了,桂明急問:「師爺!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錢雲房咀動嘴:「照、照顧好世子!輔輔佐好、好他!」

    桂明鄭重點頭:「我會的!」接著問:「你的家人呢?」

    錢雲房搖頭,顯得異常孤寞,眼突睜亮,迴光返照問:「那、那日我胡亂拿起一個銅、銅板搖晃,你為何就確認是我了呢?」他指的是兩人在刑部大獄門外相遇的那次,桂明箍著他讓他證明身份,生死攸關之下,他百般無奈地拿起缽裡的一個銅板來表明身份,不想,桂明居然就確認了他,對此,他一直想不明白。

    桂明愕然,都什麼時候了師爺還有心思問這個,想是一心結吧!為其釋疑:「師爺拿小東西時喜歡散著蘭花手,就像一個嬌柔的大家閨秀在繡花一樣。」他輕輕而笑。

    錢雲房怔然,接著噙笑閉上了雙眼,不知是死得安閒還是死得羞赧?

    桂明挖了個洞埋了錢雲房並立下標記,做完這一切他已累得精疲力竭。天已完全黑下,他休息片刻,便一會兒走一會兒爬甚至於滾,慢慢下山了。

    天寒地凍,飢寒交迫,桂明終沒能撐到山下,暈死在山中。

    躲過蒙古騎兵之後,齊良與唐楠、王浪林直呆到天黑才敢走出小樹林。出來時,三人渾身濕漉冷得發抖,齊良又特別怕冷,手腳都已凍僵,鼻涕直流。摸黑走了一個時辰,遇到一戶人家,半討好半威脅敲開了門,在這裡他們借宿一了宿。

    第二天,齊良讓王浪林出去打探其它人的消息,可唐楠謹記桂明的吩咐,堅持要求立刻動身南下,他與王浪林齊跪在地上向齊良請求,齊良拗不過,只得依了他們。

    三人向西南而去,一路邊走邊打聽,可什麼消息也沒有,倒是聽到南邊戰事吃緊,清軍不斷派兵增援。三人猜想那日遇到的蒙古輕騎兵可能就是南下增援的援兵之一,只是好不碰歹不碰恰巧讓他們給遇上了。

    五日後,三人進入山西綏遠廳,但他們不敢進歸化城(今內蒙呼和浩特),在城外山洞裡呆到天黑,他們才趁黑翻山擦城而過。可幾日之後到了長城腳下,他們再法躲避關卡了。

    現在的齊良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人瘦了一圈,鬍子又濃又黑又長,滿臉都是,倒不擔心有人會認出,他們擔心的是會被抓去當兵或是作挑夫,現在清兵到處在抓丁。三人精心打扮一番,齊良鬍鬚不剃,頭髮整理乾淨油亮,穿上由王浪林偷回來的好衣裳,儼然一個關東山貨老闆。三人裝扮成一主二僕模樣,然後大搖大擺地進關了。之後,三人一直這副模樣進了大同府。

    進了大同府,清兵的各類盤查又嚴了起來,剛進城不久,王浪林便低聲向齊良道:「老爺!有人盯梢!」

    齊良發緊:「是清兵嗎?」經歷的多了,他也學會許多江湖經驗,心中雖慌表面卻無一絲波動,連頭都未晃動一下。

    王浪林道:「不是!像是江湖人士!」

    齊良馬上想到沐王府、天地會、江湖追殺令!

    果然,唐楠瞟了一眼道:「老爺!是天地會的人,我們馬上去汾水,坐上船就沒事了!」

    齊良苦笑:「可能走不了了!」前面過來幾個人,眼睛陰森森地望著這方。

    王浪林道:「這裡是鬧市,他們不敢怎樣!」

    齊良卻不這樣認為,沐王府的人在北京城都敢動手,何況小小的大同府?

    「前面那位老爺可否暫駐一腳借一步說話?」後面傳來客氣的聲音。

    三人裝著沒聽見,轉了個向繼續往前走。

    「三位請留步!」後面的聲音大了些。

    唐楠心急如火:「儘量往汾水邊走!」三人仍裝著沒聽見,步履如飛。

    走出不到二十米,前面幾人陰冷地截住了去路,後面的人跟上,對三人形成包圍之勢。

    「可是叫在下?」齊良裝傻,「不知各位是……?」

    其中一位方面大耳,相貌堂堂,頗具富豪之氣的人抱拳道:「這位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齊良搖頭:「在下並不認識各位,你們有什麼話就在這說吧!」

    那人死眉瞪眼,冷面揮手,其它人摩拳擦拳圍了上來。

    「老爺!快走!」王浪林吼一聲,撲向眾人,唐楠則拖著齊良急跑。

    後面王浪林很快被撲倒在地,被人好一陣拳打腳踢,有幾人舍下王浪林跟著那方面大耳之人對齊良與唐楠窮追不捨。

    齊良跑不快眼見被追上,唐楠停下阻擋,邊打邊叫:「老爺快逃,好自保重!」

    齊良聽得心都碎了,拚命前跑。唐楠攔得一攔得二攔不住三,兩人越過唐楠仍對齊良緊追不放。

    前面就是汾水,齊良頭都不回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追來的兩人望著冰冷的水面一直不見有頭露出,尖嘴猴腮一位不甘問:「就這樣讓他逃了?」

    濃眉大眼一位道:「這大冷的天入水還不凍僵?我看就是不被淹死也會被凍死了!」

    那方面大耳的人押著王浪林與唐楠過來了,叫過尖嘴猴腮的人問:「鐵猴!你確認沒有認錯?」畢竟逼死了人,於心不忍。

    鐵猴遲疑道:「應該不會錯吧!不然他們為何要逃?」

    有人不以為然:「想什麼?回去問問這兩人不就知道了嗎?」
傲笑人間風雲客 發表於 2009-4-1 23:21
第二部 撤退途中 第七十五章 全身發抖
    汾水河兩百多米寬,河面上已有部分結冰,齊良跳下後便被湍急的河水沖出十多米,他不敢露頭只是強摒著呼吸潛在水裡,一會兒便被沖得無影無蹤了。

    河水冰冷刺骨,齊良手腳麻木只是機械地在水中劃著,他拚命往河岸邊靠,但水太急浮浮沉沉中幾次都沒能穩固下來。這次是一次賭命,齊良不知道吳應熊會不會游泳,但他自己卻是一個運動健將,游泳游得相當不錯,想有了思想指揮身體,游泳應不成問題吧!

    江水滔滔,岸邊暗礁荊棘眾多,齊良好幾次被撞都不知道痛,終於抓住一根救命樹根,可又沒法爬上岸,人被水沖得飄浮著,他大叫兩聲:「救命啊!救命啊!」大冷的冬天不知是行人稀少還是河水太急,「嘩嘩嘩」地流水掩蓋了他的叫喊聲,岸上無任何反應,他堅持不到一刻鐘,無奈地漂流下去了,他遠遠看見前面河床低平,可能是一個機會。

    由著河水漂著,齊良只是儘量地往河邊靠,有樹就抓一下,有石便靠一下,以減緩下流之勢,枝條掛花了他的臉,岸石撞傷了他的腿,他全然不顧。

    這裡果然是一處低平的河床,岸邊鋪著一些大青石板,應該是婦人們洗衣洗菜的地方,只是現在空空如野沒有一個人。

    齊良艱難的爬上來,身上的水如下暴雨般往下掉,臉青唇紫,渾身直哆嗦,比在水裡還冷。他脫了棉衣棉褲接著又把裡面所有的衣服都脫下,顧不上這是大白天,裸身在寒冬裡又是蹦又是跳,全身都是雞皮疙瘩,腿上肩上青一塊紫一塊到處都是傷,胯下那條條狀物已縮成豆芽菜那麼大矣。

    抖縮著把衣服擰乾水,擦一下身子,復又穿上,而後拚命地往上跑,上面是一條街,街上寥寥幾個行人都縮脖子縮手地走著沒人注意到街上多了個落湯雞似的人。

    不遠有一家小客棧,齊良徑直跑進去把裡面正打瞌睡的小二嚇了大跳。

    「這位爺!您這是?」小二驚疑。

    「快、快給給我一間上房!」齊良嘴巴皮抖著,身子縮得像炸熟的龍蝦。

    小二機靈,拿起桌上一塊布巾遞給齊良,轉身道:「爺!快樓上請!」

    齊良接過布巾也不管是干淨還是髒,更不管它是擦桌的還是擦汗的,順手便往臉上頭上脖子上擦,邊還跟著小二往樓上跑。

    「爺!你這是怎麼啦?這大冷天的你也不怕凍著?」小二胡弄著鎖,可弄了半天也未打開。

    齊良苦著慘白的臉,哀求:「小二哥哥!你能不能利索一點,你這可是在謀財害命哪!」

    小二好笑地瞟一眼道:「這就好了!」門一打開,齊良便以吃了春藥般的速度脫得精光鑽入被中,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小二忍俊不禁:「爺!您先歇著,小的去給您準備熱水洗澡,順便再給您拿兩件乾爽的衣服過來!」

    齊良如雞啄米般點頭:「有勞小二了!」

    小二走後,齊良曲捲著身子一直在不停地顫抖,全身發冷,雞皮疙瘩一片又一片,口唇發乾,顏面蒼白,全身肌肉關節痠痛,被子裹了又裹還是覺得冷,齊良猜自己可能是發寒了。

    小二搬進來一個澡桶,灌滿熱水後,扶著齊良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內衣褲是小二的,都是一些麻衣粗布,齊良將就著穿上又躺下了。

    「爺!你您還沒吃晚膳的吧?」小二細心地問。他見齊良皮膚白嫩,衣著華麗,並不擔心他付不起錢。

    「哦!我兜裡有一些銀子,你幫我拿出來!」齊良指著地上一攤濕衣裳。

    小二摸一下,掏出幾塊碎銀,約有六七兩的樣子,問:「爺!可是這些?」

    齊良點頭道:「你全都拿去幫我做些飯菜來,剩下的作為住宿用,如果還有剩餘便全賞了你吧!」他還有二千兩銀票,所以不在意這點錢。

    小二喜道:「好呢!」又問:「爺準備住幾天?」

    齊良思慮片刻道:「住十天那些銀子夠嗎!」他並不知道這種酒店的價格。

    小二大喜:「小的這就去幫您準備飯菜!」他粗略估算了一下,除去十天的吃住費用,足還可得二兩銀子。

    小二眼笑眉飛出來,「柱娃!笑什麼啦?」一個羊糕叫似的聲音叫住他。

    「沒、沒笑什麼!」小二驟然收起笑臉。

    一個胖子眼睛眯成一條縫,斜視著問:「裡面住的誰?」

    柱娃恭卑道:「東家老爺!剛住進來一個大戶!」這胖子是店主,姓劉,名度跡,人稱劉肚雞。

    「歐!怎麼個大戶法?」劉肚雞眼亮光,用力睜開了眼也只是黃豆那麼大。

    柱娃諂眉:「人家一口氣住十天,吃住都在這店裡!」

    劉肚雞眼開眉展,旋又擔心問:「給錢了嗎?」

    樁娃晃晃手:「給了呢!」

    劉肚雞臉像翻書一樣沉下來,伸出又肥又短的手:「拿來!」

    柱娃這才驚覺自己失言,縮手道:「小的這就下去記賬!」

    「你給拿來!」劉肚雞抓小雞一樣攆著柱娃,「快給我拿來!」

    柱娃哭喪著臉,全都交了出去,他的賞銀泡湯了。

    齊良躺在床上一直發冷,柱娃端著飯菜進來,瞄一眼床上瑟瑟發抖的齊良道:「爺!飯來了!」

    齊良抖抖縮縮:「放那吧!」

    柱娃見齊良冷跑出去為其添一床被蓋身上,齊良還是覺得冷,柱娃又為其加一床被子,現在他身上已蓋著三床被子了。

    「爺!覺得暖和些了嗎?」

    齊良嘴直抖,搖搖頭。柱娃伸手摸著齊良的額,驚道:「爺燙得厲害呢!」

    齊良不作聲,他現在頭痛面紅,噁心想吐,全身痠痛,神志亦漸模糊,呀呀地自語都不知在說什麼。

    「爺可能是『打擺子』了,小的去給您抓點藥,你先歇著!」柱娃擔心道。

    齊良暈暈沉沉也不知柱娃說什麼,只顧點頭。

    幾天裡齊良都是忽冷忽熱,手心出汗,隨即遍及全身,大汗淋漓,衣被濕透,幸有柱娃精心照顧半夜也過來看看他,齊良方能安睡。

    十天後,齊良已不再發冷發熱,可身子仍十分虛弱,精神十分睏倦,躺了十天他想下床走走,剛下床柱娃端著碗藥進來,忙放下碗跑過去扶他:「爺小心,您身子還弱著呢!」

    齊良含笑:「多謝小二哥這幾天的照顧,大恩容後再報答!」

    柱娃喜滋滋:「看爺說哪裡話?爺住咱家店,小的照顧爺是應該的!」想起什麼,問:「對了!爺,那日是怎麼回事?怎渾身濕漉漉像掉水似的?」

    齊良道:「我正是掉汾水裡了!」

    柱娃驚道:「爺怎恁地不小心?」笑道:「爺命大,這大冷天掉汾水裡沒有不死的,爺大富大貴,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旋又問:「爺家裡人還不知道的吧?您告訴小的,我去通知他們!」

    齊良黯然道:「我家在南邊,我是孤身一人來的山西。」

    「哦!」桂娃恍然,瞟一眼齊良,又期期艾艾道:「爺!你看你已住十天了,那資費已用罄,是否該……」

    齊良爽朗道:「應該的!小二哥勞你幫我把我的棉衣褲拿過來!」

    「可是這件?」小二捧著疊得整整齊齊的棉衣褲過來。

    齊良嗯地點點頭,接過棉衣往內兜掏東西,裡面什麼都沒有,心頓然下沉如被掏走了般,抓住小二驚慌問:「我裡面的東西呢?」

    柱娃道:「可是兩三張紙?」

    齊良重重點頭:「正是!在哪?」

    小二道:「那幾張紙都被洗漿了,寫著什麼看不清!」

    「啊!」齊良慘叫一聲,這可怎麼辦?身無分文了!
傲笑人間風雲客 發表於 2009-4-1 23:21
第二部 撤退途中 第七十六章 賴著南下
    見齊良大驚失色,痛苦不堪的樣子,柱娃迷惑問:「爺怎麼啦?」

    齊良一陣苦笑:「沒、沒什麼!」人家一番好心幫你把棉衣棉褲洗乾淨總不能還罵人家吧!他也不懷疑柱娃,其所說應是事實,那又洗又搓的當然洗漿了。

    「小二哥!可否寬容幾日,我這就想辦法讓人送銀兩來?」齊良期期艾艾道。

    柱娃相信齊良是一個有錢人,應道:「小的去與掌櫃的說說!」

    幾天之後,齊良還發著低燒,期間柱娃又來催促過幾次,那小眼睛掌櫃劉肚雞也來過兩次,可齊良到哪找人拿錢?不說他沒力氣出門,就是有力氣出門他也不敢啊!

    「爺!真的不行了!今天你必須得把店錢付上,不然東家要趕人了!」柱娃十分為難,又十分不忍。

    「小二哥!你再跟店家好好說說,讓他通融通融,再寬限幾日,等我的人一到一定雙倍奉上店錢!」齊良話剛落,只聽肚子咕咕地響,劉肚雞已停了他的飯,他已有兩餐沒吃東西了。

    「不行啊!爺還欠著東家的藥錢呢,東家已放下話了,如果爺今申時還不能把錢付上,東家便不會再讓爺在店裡過夜了!」小二憐憫道。

    齊良急得團團轉,他身上真的已無分文,可這大冷天的如真被趕出去你讓他上哪啊?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哪!

    「求求你,求求小二哥行行好了,求你再去跟店家好好說說!」齊良哀求。

    這時,劉肚雞帶著一股寒風闖進來,橫眉冷臉喝道:「還跟他囉嗦什麼?有錢就住,沒錢就趕出去!」

    「店家!求求你,讓我再住幾天,幾天之後我的人馬上就到!」齊良苦苦哀求。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某天黑夜他在大同府許多牆壁上畫下聯絡記號,希望夜鷹組的人能看見來救他,但直到現在也毫無消息。

    「已給你寬限五日,我這小店都快給你吃空了!不要說那麼多,你有沒有錢?沒錢就出去!」劉肚雞惡狠狠,「走!走!出去!」推著齊良往外走。

    柱娃看不過眼,道:「東家!你看這,人家病成這樣,是否再讓人家住幾天,說不定他家人就來了呢?」

    劉肚雞小眼一瞪:「讓他吃讓他住,你出錢嗎?我還沒找你算賬呢,給我找這麼一個白吃白住的人來,還要賠上醫藥費,我的小店都被你賠光了!他欠下的我要在你薪水中扣!」

    「嘿!嘿!東家!東家!你可不能這樣算,我……」柱娃大急。

    劉肚雞呵斥:「還不幫我把這吃白食之人趕出去?」

    齊良踉蹌著被趕出門,外面刮著風,飄著棉絮般的雪花,天又漸黑,他能去哪?

    舉目無親!身無分文!飢寒交迫!符合後世電視劇裡舊社會流浪街頭的人的困境條件齊良現在都佔齊了,回頭看了看前一分鐘還讓他溫暖的小店,拖著孱弱的身子戀戀不捨地走了。

    「爺!您稍等!」小二從店裡跑出,手裡拿著一包東西,追上後塞到齊良手上,說:「爺多保重!路上吃!」

    齊良熱淚盈眶:「多謝小二哥!」他真想下跪謝恩終還是忍住,現在他已能充分理解那些災民當時對他的感恩之情矣!

    「爺多保重!」

    風雪中,齊良只捨得把那兩個硬如磚塊的窩頭咬兩口,而後又精心地包裹好藏入懷中。他在一戶人家的雜房裡過了一夜,清早起來嚇了主人家一大跳,掄著個耙子到處追他。

    現在生計成了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南下,可天寒地凍,身無分文,又不識路,貿然南下只能死路一條。他決定去南門口守著,給那些南下的貨商打雜,只要能給口飯吃就成。但他首先得改變一下形象,現在他穿著錦衣秀褲人家是不會相信是個做苦力活的的人的,加上他還得躲避清廷盤查及江湖上的人的追殺,他必須改頭換面。

    在一處斷垣下,齊良把自己的頭髮弄亂,把自己的臉弄髒,把自己的好棉衣弄破並塗上泥,一副落魄先生樣子,自覺差不多後才忐忑不安地去了南門口。

    他現在的樣子與以前相比有著天壤之別,人瘦了三分之一,看起來已完全不是一個胖子,形體大好,倒是意外之喜。

    沒有人懷疑他,齊良很順利地出了城門,在城外寒風中等了半個時辰終於見有一支貨隊出來,他連忙跑上要求免費打工,可人家瞅他一眼,連喘氣都不暢,哪像個做事之人,毫不客氣地推開了。

    齊良悻悻退下,後又出來幾支貨隊,可沒有一隊願要他,齊良十分沮喪,其中還出來一隊清兵馱隊,他一度想入了這清兵馱隊算了,但又擔心暴露身份放棄了這愚蠢的想法。

    他咬了剩下的最後半個窩頭繼續等待,這次他決定不管出來什麼貨隊,也不管人家答不答應他都纏著人家。

    午正,城裡出來一支十六人的商隊,齊良鼓著勇氣上去:「請問你們那位是東家?」

    「你是誰?找我們東家幹什麼?」一個臉上佈滿皺紋,腰扎牛皮帶的老伯問。

    齊良道:「小的想找點活幹,你們給口飯吃就成!」

    一個衣著華麗,眼睛瘀黑的中年人喝道:「文伯!你囉嗦什麼啊?還不快走?」

    「唉!唉!這就來!」叫文伯的老人撇下齊良不再理會,走了。齊良咬咬牙,跟上。

    走出幾里後,文伯奇怪問:「你咋跟上了?」

    齊良也不說話,慢下腳步離開他們,只是還是不遠不近地墜著,見他們驢車、馬車卡住了就跑上來幫一把,然後又離開。這樣跟了一天一夜,他們停下他也停下,他們吃餅他就吃雪,他們住店他就守口門。到第二天的夜裡,由於大雪封路商隊阻在途中只能露營野外,商隊升起了篝火,見齊良可憐今天又幫了他們許多忙,文伯把齊良叫到火堆旁,那瘀黑眼睛東家也未說什麼,文伯又拿出些燒餅給齊良,齊良狼吞虎嚥,邊吃邊道:「多謝老伯!多謝老伯!」他已有兩天沒吃東西了。

    「慢點!別噎著了!」文伯憐憫道,「叫我文伯吧!」

    嗯!齊良感激地點頭。之後,齊良跟著商隊沿著汾水到了太原城,這一路上他終於混了個暖飽。

    商隊到了太原就不走了,齊良又失去了依靠。此時已近年關,天越來越冷,雖然因戰亂而困苦,但家家戶戶還是團團圓圓在一起準備過年,少有人還在外奔波。齊良不敢獨自上路,只能呆在太原城以乞求為生,白天出去討吃,晚上就到一家破廟過夜,他倒也不用擔心狐獨,那破廟裡有的是人住,全都是無依靠無生活著落的災民。

    出春後,春暖花開,冰雪融化,齊良再次依著老辦法南下,有些商隊對他好,不僅給他吃臨了還給他一點工錢;而有些商隊則狠,不僅奴役他還打他罵他,但不管怎樣的艱難齊良都堅韌的忍了下來。這樣兩個月之後,他到了湖北的武昌府。再往南走便是前錢了,沒有商隊敢再往前走,他只能自己一個人上路,現在他既興奮又害怕。
傲笑人間風雲客 發表於 2009-4-1 23:22
第二部 撤退途中 第七十七章 回到江南
    過了長江,便進了湖南境內。路上到處都是難民人流,但鮮見有壯男,都是些婦幼老殘,軍馬在人群中穿梭,時有人被撞倒卻沒有人理會。

    齊良逆流而行一邊乞討一邊南下,可一路而下哪能討到吃的東西?實在餓得不行了他扯著水田邊的草也咬上兩口。

    後面又駛來幾匹軍馬,馬上軍爺揮著鞭子粗暴地抽打路邊的難民,嘴上叫著:「快讓開!快讓開!朝廷大軍要過來了!」

    人群驚慌讓開,紛紛跳下驛道,有躲閃不及的被抽了一鞭也不敢吱聲只能自認倒霉。一個老嫗腿腳不靈移動慢了被大馬撞倒在地,馬上軍爺停下抽了一鞭見無動靜又揮長而去了。

    大路上已清空無一人,不久,北面傳來一陣急促而零亂的腳步聲,大隊清兵出現在眼前,前面是鑲黃旗,以騎兵居多,後面是綠旗,以步兵居多。難民們全都背對著大路低垂著頭不敢看,齊良也隱在其中蹲在一處田硬上抱著頭狂野地心跳。

    軍隊過後,接著過來一溜輜重,拖得很長很長,一些清兵卒子揮著馬鞭抽著那些役夫們,就像抽著沒有思維的牲畜一樣,還有一些清兵則在路上到處亂瞄,發現體壯的便拖出當了役夫。

    「那個誰!你出來,快來推馬車!」一個暴牙兵卒指著人群中一人喝道。

    許多人回頭,卻不知他指的是誰。「就是你!看什麼看?就是你!快來出,再不出來,老子抽你了!」暴牙兵卒跑過去,舉著鞭子作勢要抽。

    婦幼中茫然站起一人,怯怯道:「兵爺!您叫的是奴婦嗎?」

    暴牙兵卒怔了半晌,怎會是個女的?其它兵卒暴出轟笑:「暴牙仔!你娘的,沒玩過女人連男女都分不清嗎?」

    暴牙卒羞怒,指著怯懦發抖的女子,罵道:「媽的!沒事你長得像個男的幹什麼?給老子蹲下!」人群中也有人發笑,他氣惱不過,喝道:「看你們誰還敢笑?」轉身對著腳旁的一隻屁股就是一腳,那人「唉喲」一聲叫出來,摔倒田裡弄了個狗吃屎。

    暴牙卒遂地驚喜:「奶奶的!沒想這裡還有一個爺們!」揮著鞭子道:「快給老子拖馬車去!」

    「軍爺!小的……」不想,那人竟是齊良,他臉如灰死,這下慘了。

    暴牙卒不容分說:「還不快去?」已抽了齊良一鞭,幾個兵卒圍了上來。

    齊良無奈只得加入役夫群中,一路上又有許多無辜難民被強迫至其中,不過許多都是白鬍子白髮的老頭。

    在鞭抽腳踢中走了一天,所有的人都精疲力竭,天黑歇腳時停下便全都爬著不動了。喝過一碗淡如清水的稀粥,齊良打量四周看有沒有逃跑的可能?見役夫們被分成幾個點集中在一起,四周是各種物資擋著,外面有清兵不間斷地巡邏,他死心地打消了逃跑的念頭。

    黑夜裡,齊良有意識地打探消息,表面卻裝著痛苦萬分、哀聲嘆氣的樣子道:「唉!這樣何日是個頭啊?」

    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隨了軍,還指望能活著回去?我這把老骨頭是準備拋在荒外喂野狗了!」顯是想到了離散的親人,已是老淚縱橫。

    其餘人皆聞言而泣,「倒是你,年紀輕輕的還有大把年華好活卻也與我等老朽一樣拋屍荒野,可惜了啊!」老者擦一把淚,居然還憐憫齊良起來。

    「爾等哭什麼?有什麼好傷心的?人家在前面衝鋒陷陣的兵卒們都沒有哭,你們哭什麼?」一個與齊良年紀相仿的漢子叫道,「告訴你們吧,我們沒那麼容易死!說不定還能立點小功得點獎賞榮耀歸鄉呢!」顯見這是一個軍迷。

    「這位兄弟何以如此認為?」齊良感興趣地問。

    「放肆!竟敢這樣叫我!」漢子瞪一眼,呵斥。

    「這是我等十人的什長!」有人扯著齊良的衣裳提醒。

    一個小小的役夫什長連個兵卒都不如居然也臭架子十足,黑暗中,齊良看不見對方的表面,只是好笑地問:「什長大人!我等愚昧,還請大人告之我等一二!」

    一聲「大人」叫得那漢子十分滿足,賣弄道:「你們知道我們屬於哪支部隊嗎?」

    有人問:「哪支部隊?」

    漢子得意:「告訴你們吧!乃蒙八旗的鑲黃旗,由都統覺羅貝勒朱滿統領!」顯擺又問:「你們知道蒙八旗嗎?」

    眾人搖頭:「不知道!」

    漢子道:「那可是精銳之師,毫不遜色於滿八旗,他們的百人騎隊可以打得漢人一支二千多少人的部隊潰敗!知道所向披靡、橫掃天下的成吉思汗嗎?就是他的子孫後代!」好像他也是古蒙人述說著自家的輝煌一樣,嘻笑兩聲,又道:「想想跟著這樣一支部隊我們哪能那麼容易死?大家等著立功發財吧!」

    眾人驚喜,放心不少,齊良則不以為然問:「怎沒見到蒙古騎兵呢?」

    那漢子睥睨一眼道:「你懂個逑!騎兵早到前線打仗去了,你以為他們還會像我們一樣縮在後面像蝸牛一樣慢慢爬行啊?」

    齊良懦懦地點點頭,一副虛心受教模樣。那漢子突又壓低聲音神秘道:「你們知道嗎?聽說兩月前朱滿貝勒爺率兵南下時在內蒙境內捉到幾個吳賊,還是那世子吳狗熊的貼身侍衛呢!」

    齊良又驚又喜又憂,不想那日與之相遇的竟是這朱滿大軍,那日辛苦逃命轉了一大圈還是落入他手中了,早知如此當日還不如直接被他捉了去好,還可少了諸多苦難。

    齊良想知道誰被捉去了現在命運如何?可他又不敢問,忍了忍繼續討好道:「什長大人!我們這是要去哪啊?」

    漢子沉聲道:「這等軍事機密爾等要知道什麼?」接著又顯耀道:「聽說是要去岳州增援,長沙已被吳賊攻下了!」

    齊良驚喜,還待再問,一聲暴喝傳來:「爾等還要命否?再有說話者,格殺勿論!」那暴牙卒一鞭抽在草叢中,一多半的的花花草草被整齊腰斷。

    眾人噤若寒蟬,那漢子更是駭得直打哆嗦。一夜再無語,齊良望著天空想著心思,迷迷糊糊睡著了。

    清晨,齊良被一腳踢醒,有人吆喝:「起來!快起來!上路了!上路了!」

    大家手忙腳亂,雜亂無章,人聲馬聲鬧成一片,在兵卒的馬鞭下才逐漸恢復秩序,拖拖拉拉地出發了。

    又到傍晚時分,輜重隊走了一天才走出五十里,馬車驢車還沒卸下來,南面突然過來許多兵馬,如潮水般湧來,有人叫道:「快撤!快撤!岳州失守了!」後面還跟著許多老百姓,場面一下便混亂起來。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齊良撿起地上一個帶棱角的條形石塊對準馬匹的屁股眼使勁一戳,那馬驚跳,拖著馬車亂竄帶倒許多人許多物。

    齊良接二連三戳馬屁眼,場面愈發混亂,人仰馬翻,馬嘶人叫,就像炸開了窩的蜂窩,那暴牙卒也被一匹馬車帶得趔趄幾步,齊良惱恨他昨日踢自己的屁股,趁機也狠踹他的屁股,同樣弄他一個狗吃屎,接著轉身便跑,邊跑還邊喊:「快逃啊!吳賊打過來了!快逃啊!吳賊打過來了!」

    脫離清軍後,齊良趁夜南下,第三日清晨被一支完全不同於清軍的小分隊所俘虜。

    這應是吳三桂的軍隊,齊良猜想,終於回來了,不由魯莽地大喜大叫:「我是平西世子吳應熊!快帶我去見父王!」

    沒人理他,反把他捆著驅趕著走,齊良掙紮著又叫:「我是平西王世子吳應熊!快帶我去見父王,快帶我去見父王!」任憑他怎樣嘶叫,都沒有人理他,一時他頗為洩氣不免憤懣,但心裡還是激動多過憤懣。

    被縛著走了一個時辰後進入一座軍營,齊良不見一絲沮喪反是抑止不住地興奮,馬上就可解放了。他被押在一座大營外面,一個像小旗模樣的軍士進營稟報:「稟大將軍!外面俘獲一個賊子,自稱是大元帥世子吳應熊!」吳三桂起事後,自封為招討大元帥,自稱周王。

    案堂上一名武威無比的白袍將軍揮手不耐道:「拖下去宰了!」

    小旗軍士道:「將軍還是審訊一番為好,如若果真是……」

    白袍將軍橫眉,冷哼:「我兄世熊早已英逝,哪還來的殿下世子?」又狠狠教訓:「現在假冒大元帥世子前來的人還少嗎?有哪個是真的?今後再有什麼人敢前來自稱世子,一律斬了!下去吧!」

    小旗軍士遲疑道:「大將軍!此人可疑很得,他所說的許多都符合事實,可能是真的」

    白袍將軍猛拍一下案桌,吼道:「勿用再說,爾敢不執行我的軍令?」

    軍士鞠身:「卑職遵令!」

    齊良被拖著往營外走去,他高聲大叫:「我是平西王世子吳應熊!不要殺我,我是平西王世子吳應熊!」
傲笑人間風雲客 發表於 2009-4-1 23:22
第三部 回到昆明 第七十八章 饃饃雞腿
    千里迢迢回來就是為了送死的?受盡苦難還是脫不了一個「死」字?齊良被倒拖著「嗷嗷」直叫,他不甘心啊!一種被人宰割、無力抗天的悲愴令其忍不住流下淚水,淒淒地哀叫一聲:「媽啊!」

    身旁路過一小隊士兵,騎著高頭大馬的一人還鄙視地瞥了齊良一眼,而齊良卻驚喜跳叫:「唐道木將軍!唐道木將軍!我是世子!我是世子啊!」他的雙腿踢得老高老高,江南的春天常常陰雨綿綿,地上淤泥如漿,那飛起的泥水濺到了幾個持槍衛兵身上,引得他們就想上來狠揍他一頓。

    「慢著!」聽到叫聲,那馬上木著臉之人勒住馬,驚疑問:「可是世子?」

    「正是!正是!唐將軍快救我!」齊良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跌地應下。

    唐道木將信將疑,那聲音確實耳熟,可這人卻從未見過,揮手讓人攔下齊良,吩咐:「把他帶過來,我且問問!」

    齊良終於死裡逃生,雖還反束著手,但站得筆直:「唐將軍可還記得我?」現在他不再擔心有人殺得了他,只要有人願意聽他說,自然可以證明一切。

    唐道木審視良久,還是不敢確認,齊良的變化太大,全身骯髒,惡臭難聞,頭髮凌亂就像長了蝨子的婦人,衣服破爛棉絮暴露,身體也瘦骨如材,只有眼睛還晶亮晶亮地閃著神,應是興奮所致吧。

    「怎麼證明你是大元帥世子?」

    齊良胸有成竹:「去夏,唐將軍可是與劉起龍將軍一道去了北京?」

    這個許多人都知道,唐道木沒有出聲,齊良繼續道:「到北京後,唐將軍可是住在呈祥山莊?」

    這也不足怪,有心人一打聽就知,齊良又道:「一個月後,唐將軍帶世回雲南,小王與建寧公主可是親自送行了的!」

    這個人人皆知,更不能證明什麼,唐道木木無表情,冷冷地盯著齊良,臉色越來越難看,齊良急了,突想到什麼,喜道:「唐將軍到了北京的第二天,小王說帶唐將軍去京城有名的怡香院玩玩,還開玩笑說唐將軍不要老冷著個臉要帶著笑臉,不然怡香院的姑娘不會喜歡!」

    「你當真是世子?」這會唐道木相信了,跨前一步雙手扶著齊良雙肩驚問。當時只有劉起龍、額駙府師爺錢雲房、世子及他自己四人在場,這事作不了假。

    齊良重重點頭:「嗯!」長長舒出一口氣。

    「不是說世子你遇難了嗎?」唐道木問,「現又怎會這模樣了呢?」

    齊良長嘆一聲:「唉!一言難盡啊!」

    唐道木噙著淚:「世子可受苦了!」接著向下命令:「還不快給世子鬆綁?」

    那小旗軍士遲疑:「唐千戶!他真是大元帥世子?可吳應麒大將軍要卑下立刻斬了他!」

    唐道木吼一聲:「先給世子鬆綁,其它我自會去向大將軍說明!」

    齊良這才知那要斬自己的竟是吳應熊的堂弟吳應麒!不由奇怪,兩堂兄弟為何無緣無故要斬吳應熊呢?

    被鬆綁後,齊良拍拍身上皺褶的棉衣,傲然而立,雙眼射出銳利的目光掃一週,自然而然地散發出威嚴之氣,冷冷道:「如果我真是平西王爺世子,你們還斬我嗎?」他十分惱火剛讓自己丟醜,體現出了靈魂深處最懦弱的一面。

    小旗軍士怯道:「卑職不敢!」

    齊良又道:「如果我真是平西王世子,你們聽吳應麒的還是聽我的?」

    小旗軍士遲疑片刻,齊良「嗯」一聲,小旗軍士忙不跌道:「聽世子的!」

    齊良展顏一笑,拍拍軍士的肩:「那就好!」接著豪邁揮手:「我們走!」

    唐道木快步跟上道:「卑職帶世子去見吳應麒大將軍!」

    齊良正恨著那便宜堂弟,截道:「不!我要直接去見父王!」都不問一下即妄下殺手,他不得不對那堂弟留個心眼。

    齊良現在的形象破爛邋遢就是一個乞丐,但許多人為他的氣勢所懾,不是長年經月使慣權力的人誰會有這種氣勢?小旗軍士摸摸項上頭,腦門一片冰涼,暗僥倖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啊!

    唐道木道:「稟世子!大元帥在長沙城,一時半刻怎見得到?」

    齊良陷入沉思,唐道木又道:「再說世子現在這樣子也應該整理一番啊!對了,世子還沒有吃午膳的吧!」

    齊良點點頭,容色稍緩:「也好!暫且留在大營裡!唐將軍需做兩件事:一、速派人稟報父王,就說小王回來了;二、通告全營將士,本王就是吳世子!」

    唐道木躬身:「卑下這就派人去辦!」

    齊良這才灑脫一笑:「下面小王便聽唐將軍安排了!」

    齊良突嚴突松,簡潔幹練中帶有點無厘頭,唐道木愈發相信齊良,這正是他所見過的世子性格。「給世子沐浴,備好衣裳!」他大聲吩咐。

    齊良舒爽地躺在澡桶裡洗了一道又一道,他已有三個多月沒有這樣舒服地洗過澡了。

    「世子!大將軍吳應麒求見!」唐道木拉開帷幕進來,悄聲地站在他身邊道。

    齊良嚇一跳,吼道:「搞什麼鬼!不知本王在洗澡嗎?」他正在剃臉上的鬍鬚,這一嚇手一抖在左臉上多出一條口子。

    「卑職該死!卑職該死!驚嚇了世子!」唐道木欠身求罪。

    「算了!」齊良揮手,「你站遠點!」他光光地在坐在桶裡,外面一個大男人瞧著,他很不自然。

    「剛你說什麼啊?」齊良色霽。

    唐道木道:「討朔大將軍吳應麒求見!」

    齊良沒好氣道:「我還沒洗完呢!讓他等著!」他的鬍鬚只剃掉一半,他也對吳應麒不分青紅皂白對他下宰殺令懷有怨恨。

    外面吳應麒聽了恨得直咬牙,呆會如果證明這小子不是王爺世子,我定要讓他死得好看。

    齊良坐在桶裡慢慢地剃著鬍子,摸摸兩頰光光精精很乾淨了,他又大叫一聲:「再給我換一桶水來!」

    外面在等候的將領越來越多,唐道木苦笑,吳應麒白淨地臉變成紅色,一位將佐問:「道木兄!那位真是吳應熊世子?」

    唐道木鄭重地點頭:「千真萬確!」聽這話本已緊張的氣氛又緩了下來。

    小半個時辰後,齊良終於穿戴完畢,唐道木再次進來,注目一望,眼睛大亮:雙目有神,嘴唇紅厚,身體中等,大耳尖鼻,這不是吳世子是誰?只是瘦了許多,但比以前更顯精神,更耐看。

    「世子!外面將士們還等著見您呢!」唐道木畢恭畢敬。他本不是一個多言之人,他今天所說的話比他一個星期所說的話還要多。

    齊良淡淡道:「不急!我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先給我弄些東西來!」

    衛兵們把澡桶撤下把帳營裡清理乾淨,馬上又端上早已準備好的午膳。齊良一手饃,一手雞腿津津有味吃著,這時,唐道木又進來道:「世子……」

    不待他說完,外面闖進來一位俊美的白袍將軍及一名披紫巾的將佐。「可是世子?要看仔細了!」白袍將軍小聲問,語帶警告。

    紫巾將佐審視片刻,點頭道:「是王爺世子無疑!只是瘦了許多!」他竟是去夏與唐道木一道北上的劉起龍統領。

    那白袍將軍暗嘆一聲,跪在地上頓首:「討朔大將軍吳應麒叩見世子!」

    齊良理都不理,自顧撕著那流著油的雞腿,心裡痛罵:「媽的!敢殺老子!」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吳應麒英俊秀美,大帥哥一個!

    吳應麒俊美的臉氣得鐵青,跪在地上站也不是起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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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回到昆明 第七十九章 擔心受怕
    半晌,吳應麒再次大聲道:「討朔大將軍吳應麒叩見世子!」

    齊良擦一把油膩膩的嘴,站起來,打著哈哈道:「原來是應麒賢弟!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劉將軍也請起!」他熱情地扶起吳應麒,手上的油都揩到吳應麒那白白的衣袖上了。

    吳應麒瞥一眼白袖上的「爪子」印,氣得鐵青,齊良親熱地擁抱著他,貼其耳蚊聲道:「我已立了遺囑了,如果我出了什麼事,必是與你有干係!」

    吳應麒愕然,齊良一臉的笑容環抱著他,雙手拍拍他的肩,而後拉著他的手熱情道:「賢弟請與小王上坐!」

    吳應麒慌忙退後一步,恭卑道:「謝王兄!卑職不敢!」他心已亂,十分後悔沒有立刻殺了這不知真假的堂兄,如果真是吳應熊堂兄就得擔心今後的日子了。

    暗流湧動上面是春風和煦,劉起龍與唐道木兩人看見兩兄弟親親熱熱、相親相敬十分欣慰,先前的擔心一掃而空。

    齊良哈哈大笑,重坐回案座,朗聲道:「讓將士們都進來吧!」

    二十多名千戶以上的將領聽令湧進,見大將軍陰沉著臉坐著無任何表示,劉起龍又已起聲:「還不快拜見世子!」

    眾將領跪下,齊聲:「叩見世子!恭請世子金安!」他們許多人都沒見過吳應熊,見過的也已是多年前的事了。

    齊良從來沒有這麼拉風過,下面齊刷刷跪著的可都是披盔帶甲的將軍啊!他豪邁站起,意氣風發,雙手平伸,眼開眉笑道:「各位將軍請起!」

    「謝世子!」

    「各位將軍辛苦了!」齊良左右拱手,儘量讓自己顯得平易近人,「給各位將軍看座!」

    眾將領面面相覷,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大帳中從來只有尊貴的人才有座。

    齊良意識到錯誤,掩飾道:「這不是帳前點兵,只是坐下來聊聊,置些果點酒菜上來,大家聚聚!」

    這才合規矩,吳應麒點點頭:「去吧!」

    衛兵們忙活開了,很快便置上桌椅、果點、酒菜!齊良卻是不爽,這些人還是聽吳應麒的。

    「王兄平安歸來!應麒敬王兄一杯!」吳應麒坐在齊良的左下手。

    齊良怪味地瞟一眼,客氣道:「多謝賢弟!」

    「世子安然歸來,乃王爺之福!百姓之福!眾將士之福!我等敬世子一杯!」一個高大魁梧的將軍洪聲道,其它人跟著站起齊舉杯。

    「大家同飲!」齊良一乾而盡。

    「世子!早傳不是說您在山谷遭清賊毒手了呢?這怎又平安出現在大家面前了呢?」一位文巾之士裝著好奇問。

    齊良發現他在開口之前瞟了吳應麒一眼,知道有些人還是不死心地想探證。

    齊良深深地嘆一聲:「唉!那山谷遇難之人仍黃連強兄弟,是他代我而死了,應該死的是我的啊!」話未完已眼淚含含,簡單述說了那一段被捕、營救、逃命過程。

    眾將聽罷嗟呀不已,那文士又問:「世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齊良沉默片刻,淒淒而言,把在獄中受到的折磨,南逃路上的種種遭遇都一一述說給眾人聽,說罷已是淒咽出聲,淚流滿面!

    眾將領聞之無不淚濕滿襟,感同身受。吳應麒紅著眼,暗嘆:「是一個苦難人啊!」豪氣站起:「世子歸來!萬民之福,犒賞三軍,今夜大開筵席,將士同慶!」

    齊良擦一把眼,詫異望著吳應麒,難道自己小肚雞眼了?

    晚上,軍營裡燈火通明,篝火熊燒,將士們把酒歡慶,現在誰都知道大元帥世子回來了!

    歡慶的場面直鬧到深夜將士們方漸漸散去,吳應麒如玉的臉帶著酒暈,俊美得像一個女人,醉眼迷迷道:「小弟給王兄準備好了錦衾,請王兄過帥營歇息!」

    今晚齊良喝了許多酒,雖也醉意濛濛但還保持一點清明,婉拒道:「賢弟客氣了!你是這軍中的大將軍,愚兄怎能鳩佔鵲巢呢?我就在唐將軍的帳營息歇了!」任由吳應麒怎麼相邀他也不去,故作迷糊地醉倒在軟錦上。

    吳應麒無奈走後,齊良喚來唐道木,拉著他的手說:「唐將軍與小王同眠吧!」

    唐道木瞅見齊良那醉迷的眼,又被他拉著手,頓起一陣雞皮疙瘩,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不不!卑下到外睡去,不敢打擾世子!」

    齊良嗔怪:「這本就是你的帳營,有什麼打不打擾的?小王不怪你,你睡就是了!」不由分說拉著唐道木坐下。

    唐道木冷酷的臉上難得地帶上一抹紅,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害怕,就像新娘子在等侍新郎倌到來的那種害怕。

    「唐將軍!這周圍都是你的人嗎?」齊良與唐道木對坐著。

    「是!」

    「可信嗎?」

    「絕對可信!」

    「可否讓劉起龍將軍帶人過來在外守護?」

    「當然可以,只要世子下令!」

    「這就好!讓他在帳營四周高度警戒,警戒面積擴大一點!」齊良現在只相信劉起龍與唐道木。

    唐道木想站起來去通知劉起龍,齊良又拉他坐下,說:「唐將軍就不必去了,派人通知即可,你就陪我在帳營裡吧!」他可無斷袖之癖,只是拖著個唐道木在身邊安全。

    唐道木面露難色,叫人下去通知劉起龍後,他便縮在一角龜坐著不敢躺下。

    帳營外的燈火漸熄滅,巡邏兵在營裡來回穿梭,整個大營靜寂無聲,所有的將士們都熟睡了,只有在右營一座帳外還有幾十名衛兵矗立著。

    不知多久,齊良迷糊醒來,見唐道木還坐在那,不由眯著眼奇怪問:「唐將軍怎還不睡?」

    唐道木道:「這就睡!」齊良來拉他的手,他驚得一陣哆嗦,自己主動躺下,片晌齊良傳來均勻地鼻聲睡著了。人家根本沒那嗜好,唐道木這才明白自己想歪了,哂然一笑,強撐著的眼終於重重瞌上。

    寅初,外面春露潤物細無聲,突然,帳外響起一片喊殺聲,齊良驚魂跳起來:「怎麼回事?」
傲笑人間風雲客 發表於 2009-4-1 23:22
第三部 回到昆明 第八十章 天眩地轉
    唐道木也被驚醒過來,睜開困頓的雙眼,細細聽了一下外面動靜,又瞌上雙眼道:「沒事!世子睡吧!」

    齊良結結巴巴:「唐、唐將軍!外面可、可是喊殺聲啊!」外面火光一閃一滅,他已急急站起。

    「世子!沒事的!」唐道木倒下的身子又不得不坐起,拉住齊良。這時,劉起龍闖進來:「稟世子!外面清軍襲營中大將軍計,被我擊潰死傷無數!」

    原來如此,齊良拍拍額門安心下來,旋又一陣不舒服,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所有人都不慌不忙就他驚慌失措,想晚上的歡慶宴應是放的煙霧彈,自己被人十足傻瓜地利用了。齊良一陣陣沮喪,又不得不佩服吳應麟的足智多謀,對他又有了另一番認識。

    「擾了世子安歇,罪過!」劉起龍揖身,臉上帶著勝利者的笑容,飽含對他們大將軍的崇敬。

    齊良繃著臉,聽到「安歇」兩字更是不高興,揮手道:「你忙去吧!別管我!」

    劉起龍絲毫未察覺齊良的不快,躬身:「卑職不打擾世子歇息了,奴才告退!」興奮地轉身退出。

    外面喧嘩了一個晚上,齊良輾轉反側難以睡著,半個時辰後迷糊入睡再次醒來時天已亮堂堂,唐道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

    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搖搖暈暈沉沉的頭,外面馬上有衛兵端著一盆水進來,洗漱完畢,齊良對著小鏡發現雙眼有點腫,應是昨晚落枕的緣故。他已漸適應了自己這副容顏,普通就普通吧,在這弱肉強食的封建社會最重要的是權勢!

    走出大帳,春風吹面,帶著新鮮的泥土氣息,齊良打量四周與昨天一般無二,便懷疑昨晚所看到的火光和所聽到的喊殺聲是否在夢中?

    今天天氣陰沉,浮雲飄飄太陽不知躲哪去了?雖不見書上描繪的江南春光明媚,但齊良還是感覺時光無限美好,他畢竟已脫離了螻蟻般的逃亡生活。

    「世子早安!」唐道木橫裡出來,幾個端著早膳的衛兵跟著向齊良行禮。

    齊良側首微笑,唐道木道:「請世子入內用膳!」幾個衛兵已進帳佈置。

    「不急!」齊良拉著唐道木往前走幾步,「問唐將軍一件事,可看見原我額駙府的人?」昨晚歡宴到午夜,他現在一點也不餓。

    唐道木道:「後期去額駙府的人回來後都已歸原位,而額駙府的『老人』少有人回來!」

    齊良黯然神傷,知道許多人罹難了。「那些回來的人現在在哪?」

    唐道木理解世子的心情,只是無奈道:「卑職未曾見到那些回來的人,只是聽說大元帥另作安排了,但沒有一人被安排到討朔大將軍帳下!」

    難怪昨日如此鬧騰也不見舊部來找自己了,齊良惆悵前走幾步,失望地望著前方,正見吳應麟帶著一隊人過來。

    今日的吳應麟更顯威武俊美,臉上洋溢著迷人微笑,昨夜的勝仗令其春風得意。

    「見過王兄!王兄昨夜可睡好?」一身雪白的吳應麟簇擁中顯得鶴立雞群。

    齊良妒忌地瞟一眼道:「悉聞大將軍昨夜大獲全勝,恭喜賀喜!」

    吳應麟謙卑道:「卑職哪有什麼功勞?全都是將士們浴血奮戰才取得勝利!」他這一句贏得所有將士們的讚譽與尊敬。

    「另外還得謝謝王兄呢,是您的歸來給吾等帶來了鴻福祥氣,帶來了勝利!」昨夜之後,吳應麟就告誡自己今後一定要低調了。

    齊良聽了這話特別刺耳,「這是大將軍的英明、將士們的英勇所取得的勝利,與我無關!」他淡淡然,接著問:「不知下一步大將軍還有何行動?」

    吳應麟道:「岳州城已被我軍拿下,清晨清軍已退至臨湘,小弟請王兄進住岳州府!」

    齊良道:「岳州城我就不進了,大將軍自己進吧,我就在這等父王到來!」

    吳應麟道:「岳州城一切都已佈置妥當,王兄進住就是!過幾日大元帥將至,王兄在城裡與大元帥相會豈不更好?」

    齊良堅持:「何必勞師動眾的呢?在這等父王到來更好更快更方便!」他想的是如有變故在城中逃都沒地方逃,而在野外多少還可掙個落荒而逃!

    吳應麟十分為難,世子不進城他是不敢進城的,向眾將領示一眼,眾將領立跪地上齊道:「請世子進城!」

    齊良怒道:「爾等這是為何?」

    「請世子進城!」

    齊良無奈:「進吧!進吧!」心裡更氣,自己雖是世子,這些人卻是聽大將軍的。

    倒是齊良多心了,吳應麟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讓他住在規模巨大、建築宏偉的文廟中,此是宋朝慶歷六年(公元1046年)滕子京所建的岳州學宮,乃與「岳陽樓」並列的岳州府兩大標緻性建築物之一。

    四日之後,討逆大元帥吳三桂大軍至,齊良與吳應麟出城十里迎接。

    春風已綠江南岸,大地披上綠裝,黃綠色的新芽墜在嫩嫩的柳枝上,婀娜地隨風起舞。齊良著絳紅色蟒袍,頭戴紗帽,足蹬宮緞鑲玉皂靴,顯得儒雅高貴,但與旁邊披銀鎧的吳應麟相比他還是遜色多多。

    現在蓄髮易冠了齊良心中舒坦許多,雖仍不能與後世相比,但至少不用再頂著個陰陽頭拖著個豬尾巴了。所有的人都翹首以待,激動神情溢於言表,只有齊良一個人處在忐忑不安中,想著歷史梟雄的風貌,又想著對方會否識破自己?那可是前任的親生父親哪!

    一匹快馬飛至,接著遠遠地便見旌旗飄揚,一隊整齊的隊伍浩浩蕩蕩而來。近了,眾人群情激動,齊良與吳應麟帶頭跪在地上,齊良不知誰是吳三桂,只是低垂著頭偷偷地瞟著,過來一大批的人,老、少、青、壯都有,皆全裝貫帶,分不清誰是吳三桂。

    「恭迎大元帥!」眾人頓首。

    一個氣勢非凡,威武挺拔的人出來,面容激動:「可是熊兒?」

    這就好認了,齊良偷偷伸手至口袋中摸一把,而後在眼圈擦一下,立時撲上,淚如雨下:「父、父王……!」他口袋裡放了些胡椒粉,哽嚥著說了幾字就裝著激動無法言語。

    整個場面靜寂無聲,齊良哭了兩聲,感覺抱著的身軀僵硬,抬眼四望,見人人驚滯,立覺不對,站直身子撐著被胡椒粉辣得不行的眼瞅一眼,暗慘:「天!這不是平西王吳三桂!」

    頓時天眩地轉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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