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縱論天下(下)
王銳莫測高深地一笑,不慌不忙地說道:“回皇上的話,臣這法子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倘若當真能成,就可一舉解我大明銀根之急,令所有的政事要務都迅速地正常運轉起來,財源滾滾自也不在話下。可是此舉乃從古至今前所未有,所以亦存在一定的風險,但不知皇上是否有勇氣與微臣共同一試!”
朱由檢今日已然大開了眼界,此刻聽他這麼一說,更是忍不住心癢難搔,當下一迭聲地催促道:“太傅莫賣關子,你究竟有何妙法?快說快說!難道朕像膽小怕事之人麼?”
王銳見已經吊足了他的胃口,這才微微一笑說道:“是臣失言了,皇上恕罪!這法子其實很簡單,那就是開設銀行即可!”
朱由檢聞言不由得一愣,當下順口問道:“這銀行是什麼東西?朕可還從未聽說過。太傅果然是學究天人,今日令朕又著實大長見識。這銀行究竟有什麼作用,還望太傅教朕才是!”
他當然不可能聽說過銀行這個詞了,因為古代還沒有這種金融機構,它是在近代才誕生並迅速地發展起來,可以說為資本主義經濟的飛速發展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中國唐朝的時候就出現了櫃坊,那是世界上最早的銀行雛形。後來又出現了票號,可以說是古代主營匯兌業務的金融機構。比如說唐代的“飛錢”,宋代的“便換”、明清時期的“會票”,都具有匯兌的『性』質。
清代時出現了錢莊,又稱銀號,業務範圍比票號廣泛。除辦理存款,貸款業務外,還可發莊票。銀錢票,憑票兌換貨幣。
現代的銀行和古代的錢莊、票號有很多相似地地方,如代存貨幣、異地兌現等,但也有很大的差別。
錢莊是以金銀為主流貨幣在應用過程中的一種過渡『性』產物,不論它發行的錢票最終在商品流通中的地位達到何種程度,都仍然以金銀為基礎貨幣。錢票即使能夠直接購買實物,也仍然只是借條而不是貨幣,更不能取代金銀的基礎地位。
儘管發行的錢票在後期成為錢莊的最大財富。儘管錢莊也借助放貸贏利,但是錢莊地主要職能仍然是為金銀貨幣的流通提供最大的便利。
簡單地說,錢莊發行的錢票只是借條而已,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貨幣,並且其也沒有貨幣發行權,這是與銀行一個至關重要的區別。
近代的資本主義國家建立了銀行,取得了貨幣發行權。這樣國家就可以從銀行那裡貸款,獲得充足的資金。得以快速地發展。
而中國地票號、錢莊儘管早就接近了銀行,卻始終沒有貨幣發行權,也從未給朝廷貸過一分銀子。
前面已經多次說過關于歷史上明朝滅亡的原因,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其兩線作戰導致了財政上的崩潰。若是當初票號有貨幣發行權,朝廷就能夠取得大筆貸款。渡過財政上的危機。結局如何很有可能會是另外一種光景了。
其實大明朝是曾經有過紙幣地,明太祖朱元璋于洪武八年(1375年)立鈔法,設“寶鈔提舉司”,頒行“大明通行寶鈔”。
可是由於當時紙質較差。大明寶鈔難以耐久,且這種紙幣只發不收,既不分界,也不回收舊鈔,致使市場上流通的紙幣越來越多,寶鈔氾濫成災,結果在發行當年就通貨膨脹,貶值極快。人民紛紛棄之,最終以失敗告終。
究其根本的原因,朱元璋下令發行的大明寶鈔既不能兌現,也不能用以繳納田賦。其發行地方式也不是通過商業機構(即銀行),而是通過發放官俸、賞賜官軍和賑濟災民等方式流通於社會。而且,最根本的問題是在這種通行票據法方的時候,『政府』並沒有任何準備金。
眼下王銳雖然已經推動歷史的車輪改變了方向,並且除去了老魏這個最大的障礙。在火器和工業技術上也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但是大明現在的整體國力仍然虛弱,財政上仍面臨巨大的危機。
若是按部就班地慢慢發展。逐漸改革稅制上地弊端和整飭吏治,令百姓休養生息,國家慢慢恢復元氣,待國庫有了一定的贏餘後再設法提高工業技術並推廣開來,大力發展工商產業,的確可以使大明最終走向興盛之路。
只不過這樣的速度太慢,王銳眼瞅著這麼多的事情因為沒錢而無法開展,先進的技術也因為沒錢而無法再迅速突破和推廣,心裡自是焦急萬分,所以才想到了開設銀行這個辦法。
應該說這是一劑猛『藥』,若是能夠成功的話,就可以一舉解決極大地阻礙了大明快速發展的貨幣機制問題,而且朝廷在得到了大筆貸款後,所有地事情都能夠順利地開展,大大地加速了工業化地進程。至於他個人和朱由檢,也會因此財源滾滾,真正地變成富可敵國。
當然,這其中也是存在一定風險的。因為這玩意過於超前,他對金融也不是十分精通,而且封建制度本身對此亦有極大地限制,所以過程絕不會一帆風順,存在著很大失敗可能。
不過王銳卻充滿了信心,因為他和朱由檢可說是眼下大明最有權勢的兩個人了,手裡掌握的權力和財富只能用恐怖來形容。若是他們二人真能聯起手來做這件事情,天下間又有誰能擋得?現下的首要之事,當然是先想辦法將朱由檢“忽悠”下水再說!
所以在聽到朱由檢發問後,王銳當下將銀行的作用和自己的想法詳細說了一遍。
朱由檢聽罷自是大喜,他雖然還沒有完全弄明白王銳所說的那些道理,但只聽到朝廷會因此而得到充足的銀錢,自己也不再依靠稅監去搜刮民脂民膏背上一個大大的惡名就能暴富,焉有不欣喜若狂之理?
這些天來,如何才能當個聖明之君,讓大明強盛起來這問題著實困『惑』著他,所以才終於忍不住將王銳召進宮來問詢。
想不到王銳的所說無一不奇,無一不新,真是令朱由檢大開眼界,有茅塞頓開之感,只覺得一片嶄新的天地展現在自己眼前,強國之策的脈絡也逐漸清晰起來。
因此王銳剛一說完,他就哈哈大笑道:“好,好,太傅果然是奇思妙想,朕就答應與你一起開設這銀行!”
王銳見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心中也是大喜,心說自己能忽悠著皇帝一起來做買賣,恐怕也算是從古至今的第一人了吧?
他壓抑住內心的興奮,對朱由檢說此事也要回去後具體寫個條陳,慢慢再商議不遲,然後接著說道:“皇上先別急著高興,關於我大明的‘病情’,臣還沒有說完!”
朱由檢聽他還有話說,心中的興趣又起,立刻點頭說道:“太傅請講,朕洗耳恭聽!”
王銳忽然猶豫起來,遲疑著說道:“啟稟皇上,微臣所言可能會冒犯到皇室宗族,還要先請皇上恕罪,臣這才敢講!”
朱由檢聞言一愣,隨即微微一笑道:“若無太傅忠心不二,也無朕的今日!如果連太傅都信不過,朕還能再相信誰?你有何話但講無妨,無論說什麼朕都絕不會怪罪!”
王銳急忙跪地謝恩,然後這才略一沉『吟』開口說道:“以微臣所見,除了我适才所說的諸多弊端之外,眼下我大明還有一個沉重的包袱。若是這包袱不去,皇上縱有萬般治國良策,也休想能飛得起來!”
朱由檢目光閃動,緊盯著王銳說道:“哦?這包袱又是什麼?太傅不防明言!”
王銳微微躬身,不慌不忙地說道:“請恕微臣冒犯,這包袱就是皇室宗族,各地的藩王!”
朱由檢聞言忍不住輕輕倒吸一口涼氣,目光暴閃了一下,隨即沉『吟』不語。
王銳毫無懼『色』,繼續侃侃而談道:“太祖皇帝時,皇室宗族才不過58人而已,而到了萬曆爺時,見載於玉牒的宗室人口,已達157000餘人,眼下恐怕更是超過了20萬!皇室宗族如此興旺茂盛原本是可喜可賀,但現下亦成了一個巨大的包袱!”
他略微一頓,見朱由檢面『露』傾聽之『色』,這才接著說道:“按照我朝所制,宗室祿給的標準是親王祿米10000石,郡王2000石,鎮國將軍1000石,輔國將軍600石,鎮國中尉400石,輔國中尉300石,奉國中尉200石,公主及駙馬2000石,郡主以下逐級遞減。皇上可曾算過這是一筆多大的開支嗎?以微臣所知,僅嘉靖三十一年時,全國的稅糧總收入為2285萬石,而各王府的歲祿開支就達853萬石,占全國稅糧總收入的近四成,眼下這個數目恐怕是還有增加才是!若再這樣發展下去,我大明的歲入再豐,也會承擔不起這越來越大的開支。如此算不算一個沉重的包袱?不知皇上又以為如何?”
朱由檢顯然也被這個數字驚呆了,沉默不語半晌,才長出了口氣反問道:“皇室宗族乃是朕的親人,難道朕還能不供養不成?不知太傅可有何良策?”
王銳微微一笑,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削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