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混在明朝 作者:紅色四月 (連載中)

 
ivyyahui 2009-4-28 11:40: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6 50392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1:13
第四百零九章 神槍出擊

    秦豐運在樹林中眼睜睜地看著于大海和所有的同伴慘死在敵人手裡,當真是目呲欲裂,渾身都被熊熊燃燒的怒火和巨大的悲痛所吞沒。但是他除了咬牙苦忍之外,卻是什麼也不能做,身體微微顫抖著,嘴唇都被咬出了血,順著嘴角直淌下來。

    好不容易等到賊寇與梁傑盡皆離去,秦豐運又多待了半晌,直到確認敵人已然遠去,他才迅速從樹林中出來,跑過去查看情況。

    面對著遍地的屍體,秦豐運呆呆地站著,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眼見朝夕相處的這些戰友一轉眼的功夫都已經死於非命,自己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而無能為力,他又怎能不傷痛欲絕?

    呆楞了片刻之後,秦豐運擦乾了淚水,蹲下身來仔細查看了一遍,卻失望地沒有發現一個活口。那些賊寇的確心狠手辣,一個中毒的明軍都沒有放過!

    秦豐運忍不住又垂下淚來,他想了片刻,決定不去驚動官府。因為此事非同小可,短時間內不可能分說明白,如果橫生枝節耽誤了時間,誰知道那叛將梁傑又能做出什麼事來?

    於是他帶上于大海的屍身立刻離開,先將屍體藏好,自己去偷了一身平民百姓的衣服換上,又去買了副棺木,將于大海的屍身盛殮。然後他便扮成押運棺木的人,日夜兼程趕回了京師,將全部經過稟明了蘇京明。

    蘇京明聽罷自是驚怒交集,他心知事關重大,於是一刻也不敢耽擱,立即來找王銳稟明情況。

    王銳聽完了秦豐運的敘述,表面上雖然不『露』聲『色』,心中卻是暗暗吃驚。他沒想到巳聖騎士團竟然還有餘孽,而且眼下做下了這等驚天大案。兩萬兩銀子、一萬石糧食被劫,左威衛營全軍覆沒,這的確是非同小可。不但損失慘重,而且更是東聖教向自己的直接挑戰!

    他還沒有開口,史梁和周寧已是勃然大怒,齊齊『插』手施禮大聲說道:“大帥,賊寇如此猖獗,我等願率一支人馬前往陝西,一舉『蕩』平紫金梁部流寇!奪回被劫的錢糧,替于將軍和左威衛營報仇雪恨!”

    王銳朝他二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不要著急。然後轉向蘇京明淡淡說道:“蘇將軍,那叛將梁傑寫的東西可曾帶來了嗎?”

    蘇京明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塊折疊的白布遞給了王銳。

    王銳展開一看,只見上面用鮮血寫著幾個大字“血債血償,巳聖騎士團敬上!”。血紅的大字分外刺目,令他的心也忍不住微微一痛,因為這可是用左威衛營將士的鮮血所寫成!

    這可的確稱得上是血的教訓,自己原以為已經將巳聖騎士團盡數剿滅,沒想到竟還有“大魚”漏網。這個梁傑身為遊擊將軍,想必在巳聖騎士團中也是個比較重要的人物。眼下不知道還有沒有類似的“大魚”漏網,如果仍有的話,那可是巨大的隱患。而且東聖教和流寇之間似乎有所勾結,這又是一個新的情況。若是流寇真有東聖教在暗中支持,那形勢就比原先預想的要複雜多了。

    王銳沉『吟』了半晌,這才朝蘇京明開口說道:“蘇將軍,解運賑災錢糧之事不能停。但以在下之見,今後要增加兵力,而且由內衛來聯絡各地衛所的護送事宜,不知蘇將軍以為如何?”

    蘇京明心知這一次的紕漏還是出在內『奸』身上,否則賊寇縱然勢大,也難以如此輕易得手。下一步如果由內衛來聯絡各地的衛所部隊,當然要比自己的手下可靠多了,應該再不會重蹈覆轍。

    於是他點了點頭說道:“大帥思慮周詳,末將也認為如此最為穩妥!”

    王銳突然展顏淡淡一笑說道:“血債血償?不錯,我們也正要讓東聖教和紫金梁那股賊寇血債血償!蘇將軍,此事陝西那面想必很快也有奏摺來,我自會向皇上分說一切,你且先處理善後事宜和專心解運之事,莫要讓軍士折了銳氣!至於如何追回被劫錢糧和替左威衛營的將士報仇一事,待到我與皇上商議之後再做決定,不知蘇將軍可否同意?”

    蘇京明何等聰明,一聽就知道王銳是要將這件事情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心中不由得大為感動,連忙『插』手一禮說道:“多謝大帥,此番之事責無旁貸,末將也會向皇上上折請罪!請大帥放心,解運賑災錢糧一事絕不會受影響就是!”

    王銳點了點頭,當下也不再多言,即刻起身前往皇宮去見小皇帝。此事茲關重大,不可能等到陝西的奏摺來了才報與皇帝知道。

    朱由檢得知消息後也是又驚又怒,不過他當然不會去責怪王銳,也沒有遷怒蘇京明,只是命王銳全權負責追查此事,一定要設法儘快奪回被劫的錢糧,並一舉『蕩』平紫金梁部賊寇,同時也加緊對東聖教的緝捕。

    王銳領旨謝恩從皇宮裡出來,立刻又重新趕回了四衛大營。适才當著小皇帝和蘇京明的面時,他隱忍不發,其實心中是惱怒之極。此番遭難的雖然是左威衛營,但實際上卻是東聖教的報復和赤『裸』『裸』地向自己挑戰。

    他自從穿越以來就屢克強敵,什麼老魏、努爾哈赤、虎墩兔憨等等,這些赫赫有名的人物或梟雄無一不乖乖授首。可是沒想到東聖教這麼一個歷史上名不見經傳的對手卻屢屢製造麻煩,直到現在其教主的真面目還是個謎不說,眼下卻又做下了這麼一個驚天大案。這相當於直接在扇自己的耳光,如何讓王銳不怒?

    因此一回到帥帳,王銳就立刻點炮聚將。不一刻的功夫,龍虎豹象的高級將領就已經盡數到齊。

    眾人此時已然全部知道了錢糧被劫和左威衛營全軍覆沒之事,明白這是敵人向大帥的挑戰,自然也就是向龍虎豹象四衛的挑戰。所以個個義憤填膺,將目光盯住了王銳,等待著他下令。

    王銳掃視了眾將一眼,語氣平淡地開口說道:“賑災錢糧被劫和左威衛營將士罹難之事大家想必已經知道了,這是賊寇和邪教向我大明之軍、朝廷和皇上的挑戰!本帥忝為龍虎大將軍,我龍虎豹象四衛作為皇上的親軍、大明之軍的最精銳,自無坐視之理!卻不知爾等之意若何?”

    眾將對他頗為瞭解,知道大帥的語氣越平淡,心中就是越怒,因此轟然跪地齊聲高叫道:“末將等願奉大帥將令,一舉『蕩』平賊寇和邪教,奪回被劫錢糧,替左威衛營將士報仇雪恨!請大帥下令!”

    史梁、周甯、祖大壽和滿桂四人也是齊齊向前,再次請戰。

    王銳雖是心中憤怒,但卻未失去冷靜,心知不能因為此事而影響了大計。

    於是他微微一笑說道:“很好,諸位果然沒有辜負皇上和本帥的信任與期望!只不過那賊寇和邪教乃是跳樑小丑而已,當不得我龍虎豹象精銳的雷霆一擊!眼下四衛的訓練仍是頭等大事,還用不著為了這些跳樑小丑而興師動眾!以本帥之意,只需一營精銳前往陝西協助剿賊便可!大家也不必心急,待到練軍有成之日,自然有的是仗給爾等去打!”

    眾將聞言不由得相視而笑,又都將期待的目光望向王銳,盼望著此番去陝西的“美差”落到自己的頭上。

    史梁、周甯、祖大壽和滿桂卻忍不住微『露』失望之『色』,心知這一次的差事恐怕是不可能輪到自己了。

    王銳收斂起笑容,目光緩緩在眾將臉上掠過。每個被看到的人都立刻挺直了胸膛,滿心希望大帥能點到自己。

    直到掃視了一圈之後,王銳才終於拿定了主意,清了清嗓子正『色』開口道:“參將方文傑聽令!”

    方文傑微微一怔,隨即心中大喜,連忙踏前一步『插』手施禮道:“末將方文傑在此,謹遵大帥吩咐!”

    王銳淡淡一笑說道:“方文傑,本帥命你率本部即刻星夜兼程前往陝西,協助剿滅紫金梁部賊寇!到時你需聽楊總督的節制,絕不可狂妄輕敵,否則必將軍法從事!你可否聽清楚麼?”

    他這般安排絕不是特意關照自己的表哥,一來是因為方文傑的神槍營裝備最為精良,清一『色』的新式步槍。並且人人槍法神准,戰鬥力強悍。方文傑經過了幾次大戰的磨礪後也迅速成長起來,不但足智多謀,而且行事穩重,足以堪當大任。

    二是由於龍虎豹象四衛現下正處於魔鬼訓練的關鍵階段,除了神槍營是原班人馬之外,其餘各營都是新、老混雜,還未形成最強的戰鬥力,因此派神槍營去也是正合適。

    方文傑此時固然欣喜,但也清楚自己肩上的擔子不輕。此番他率領神槍營前去陝西協助剿賊,可說是代表了龍虎豹象四衛、代表了王銳,所以絕不能有半點閃失。這是一個展『露』身手的千載難逢良機,可同時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因此他暗暗深吸了口氣,單膝跪地恭聲應道:“末將領令!請大帥放心,方文傑定會不辱使命!”

    眾將素知王銳的為人,對方文傑的能力也自欽服,是以雖然知道他們之間的表親關係,但對如此安排並無任何不滿。

    王銳點了點頭,當下命眾將散去,只將方文傑留了下來。一方面叮囑他一些注意的事項,另一方面給楊鶴修書一封說明情況。

    當這一切都處理完畢後,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內衛總部,立刻召集所有的高級首腦前來議事。

    巧的是王銳剛一坐下,情報司就將一份重要情報放到了他的眼前,卻正是有關錢糧被劫、左威衛營出事的報告。因為陝西那面在發現出事以後要進行調查、核實等等,只有將事情弄個大概清楚才會上報,所以自然要耽誤些時日。儘管傳遞的速度要比秦豐運趕路快得多,但仍是比他稍晚一些才到達了京師。

    王銳只掃了一眼,就將那份情報放到了一邊。因為此事的唯一目擊者早已經趕往京師,所以陝西那邊不可能將事情的詳細經過搞清楚。只是知道賑災的錢糧在府穀被劫,負責押解的左威衛營全軍覆沒,但是讓他們感到萬分奇怪的是正副將官于大海和梁傑都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楊鶴得知了此事後自然是又驚又怒,眼下賑災和招撫、剿賊之事剛剛展開,就又出了這等大事。錢糧被劫固然會大大影響賑災,而這件事情出在陝西境內,他這個三邊總督當然也逃不了干係,又怎能不令他驚怒交集?

    他立刻下令徹底追查,於是很快知道了當初負責接應的衛所部隊接到的通知是在永興與山西方面的衛所部隊進行交接,時間也要晚了兩個時辰,而負責聯絡的正是左威衛營的遊擊將軍梁傑。

    結果負責接應的衛所部隊自然是空等了一番,當帶隊的統領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派出了斥候向前打探情況時,很快就得到了左威衛營的兵士在府谷盡皆被殺死,賑災錢糧不知去向的驚人回報。

    那統領大驚失『色』,急忙率兵趕去,卻只見到了遍地屍體的慘狀。非但銀車、糧車不見了蹤影,而且連于大海和梁傑的屍體也沒找到。眼下連一個活口都沒有,事情的真相自然也就成為了一個謎。

    楊鶴知道了這些後也感到十分費解,但他清楚這樣糊裡糊塗地上奏是不行的,於是命令繼續追查,至少要查出來錢糧究竟是被何人所劫。兩萬兩銀子和一萬石糧食的目標不小,不可能就這樣神鬼不覺地不翼而飛。

    果然,經過了一番追查,終於弄清了錢糧乃是被王自用部所劫,不過於大海和梁傑的下落卻仍然不知。

    楊鶴不敢再耽擱下去,一面繼續追查,一面寫了奏摺,六百里加急直報京師,內衛也同時將情報上報與情報司,但是他們都要比秦豐運晚了一步。

    王銳現在對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然盡知,比起陝西方面的所知要詳細得多,因此那份情報也不必再看。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1:14
第四百一十章 金針搜魂

    他也不拐彎抹角,當下開門見山地將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眾人聽罷自是也一樣無不大吃一驚,沒想到巳聖騎士團竟然還有如此漏網的“大魚”,以至於做下了這般驚天大案。

    震驚過後,眾人又忍不住感到了一陣羞愧。不用王銳說,他們已清楚這一次的事情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脫不了干係。若不是他們的失誤,巳聖騎士團又怎麼會有此漏網之魚?雖說這不是他們主觀上的錯誤,但套用現代的話來說,那就是工作還沒有做到家呀!因此眾人都不敢迎視王銳的目光,紛紛面『露』愧『色』低下頭去。

    王銳見狀知道眾人的心思,當下微微一笑開口說道:“諸位不必如此,若是說到慚愧,應是本督最慚愧才是!但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而是應當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補救,將巳聖騎士團的餘孽一網打盡,絕不能讓類似的事情再發生!另外東聖教既然已公然下了戰書,卻不知各位敢應戰否?如果不能替左威衛營的將士報仇、如果不能給皇上一個滿意交代的話,內衛還有何面目立足?我看不如解散了也罷!”

    說著,他將那塊寫了血字的白布掏出來,展開扔在了桌上。

    俗話說遣將不如激將,內衛自從成立的那一天起,就隱隱淩駕於所有的其它機構之上,並且在王銳的帶領下可說是無往而不利。何曾受過今日這般挫折?更是從來沒聽過王銳如此重的話。

    眾人看著那用左威衛營將士鮮血所寫成的血書,耳中聽到王銳竟如此說,無不感到渾身的熱血沸騰,一個個臉孔脹得通紅,齊齊站起身來『插』手說道:“督公所言極是!屬下等定當盡心竭力,絕不能墮了皇上與督公之威,令他人小視了我內衛威名!”

    所有人當中又以曲達閭感到最為羞愧,他負責偵訊,以往可說是還從未有人在他的手裡能不開口。可是這一次審訊巳聖騎士卻令他第一次受到了挑戰,任憑他用盡了所有的手段,但始終沒能撬開對手的嘴。

    這是因為一來巳聖騎士的武功極高,內家功夫已達上乘之境,一般的刑罰對他基本上沒多大作用;二來他修練的正反大五行遁術本來就對身體和意志都經過了非同尋常的磨練,因此抗折磨的能力遠遠超出了一般人的想像。曲達閭的那些手段不可謂不厲害,可是這一次正遇到了對手,所以一直沒能令巳聖騎士開口。

    而東聖教的組織極其嚴密,除了巳聖騎士掌握團中所有的情況外,其餘人知之甚少,只知道上線、下線的情況,其他的一概不知,所以才會有梁傑這樣漏網之魚的事情出現。因為除了巳聖騎士,再無其他人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正因如此,曲達閭這才感到格外羞愧,認為是自己的無能,才導致了悲劇的發生。所以他不禁暗暗咬牙心想,此番回去就算是剝皮拆骨,也一定要撬開那巳聖騎士的嘴不可!

    王銳自是不知道自己大舅哥的這番心思,他見眾人的士氣高漲,心中也自高興,當下微笑點頭說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們這一次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將巳聖騎士團的餘孽給挖出來!多餘的話本督也不需多言,總之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絕不能再出半點紕漏!”

    眾人轟然應是,當下各自散去。一時間整個內衛都緊張起來,一條條命令自總部發出,整張情報巨網探出了無數的觸角,無孔不入地滲入到各個地方、領域,不放過任何半點可疑的線索。其中文武百官和京師三大營尤其是重點,但凡是入品階者,全部像過篩子一樣嚴查一遍。

    王銳也知道這樣做的工作量太大,收效甚微,突破口的關鍵還在巳聖騎士的身上。如果能讓他開口,一切難題便可迎刃而解。因此甫一散會,他就將曲達閭找了來一起商量。

    曲達閭沒等大妹夫開口詢問,已是面『露』慚『色』。他一向自誇沒有人能在自己的手裡不開口,可這一次不但遇到了真正的“鐵嘴”,而且更是因此沒能阻止本來有可能避免的災禍,所以他此刻真恨不得有個地縫可以鑽進去才好。

    王銳倒是沒有責怪自己的這位大舅哥,因為他很清楚那些刑訊手段的厲害,而且其中許多是借鑒了現代的方法,由他親自教給曲達閭的。但是像巳聖騎士這樣的內家高手在現代可從來沒聽說過,因此他想不到竟然有人能超越身體和意志力的極限,令所有的刑訊手段全部失效。至於巳聖騎士的餘孽竟能做下如此驚天大案,他自己也是萬萬沒有預料到,自是更不會將責任推到他人的身上。

    眼見曲達閭滿面愧『色』,王銳微微一笑說道:“曲大哥也不必如此自責,那巳聖騎士並非常人,想要讓這等內家高手屈服又豈是那麼容易?若是換了你自己,怕是那些?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個什麼樣的辦法,能夠令他開口才好!”

    曲達閭聞言心中好過了一些,微一凝神思索後咬牙說道:“依我看,以前的那些法子還是不夠狠!現在既然不好使,那索『性』就用上東廠和錦衣衛的酷刑,我就不相信他當真是鐵打的!就算他真是鐵打的,東廠和錦衣衛的手段也能將其熔為汁水!”

    王銳聞言不禁皺起眉頭,輕輕搖了搖頭。東廠和錦衣衛的那些酷刑的確能夠讓普通人聞風喪膽,可是對於巳聖騎士這樣的頂尖高手卻未必好使。如果他連身體痛楚的極限都抵抗不了,那先前的那些手段早就應該奏效了,還哪裡用得著像現在這般頭痛?

    曲達閭見狀也沉默下來,他嘴裡雖然說得狠,但其實心裡一樣沒底。因為如果是換成了自己,東廠和錦衣衛的那些酷刑就未必好使。巳聖騎士的功夫和意志都不在自己之下,又怎麼能期望在他的身上奏效?

    就在王銳暗暗琢磨著是不是能想個智取的辦法時,一旁的聶楓忽然『插』口說道:“啟稟督公,父親大人有一秘法稱做‘金針刺『穴』搜魂大法’,專門是用來拷問內家高手之用。不過這法子我們兄弟都不會,只有父親大人一人能使得,督公何不向他老人家請教?”

    王銳聞言大喜,連忙追問道:“什麼?這是真的嗎?你怎麼不早說?”

    聶楓訕笑一聲說道:“這‘金針刺『穴』搜魂大法’極為陰毒,父親大人也從不輕用,更未傳授與我們兄妹。而且先前我也沒想到巳聖騎士團的餘孽能闖下如此大禍,因此一直未曾想起,直到剛剛才想了起來,還望督公大人恕罪!”

    王銳微微一笑點頭說道:“不錯,這原也怪你不得!既然如此,那我即刻就去向岳父大人請教!”

    聶楓聞言連忙說道:“眼下這裡離不開督公坐鎮,還是讓我跑一趟,將父親大人請來如何?”

    王銳略一猶豫後點頭笑道:“那也好,如此就有勞三哥了!”

    ……

    當晚,聶行天就趕到了城裡。翁婿二人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面,自是免不了小酌一番。言談甚歡,聶靈兒也格外高興。

    酒足飯飽,王銳將聶行天請到了書房之中,一邊品茶,一邊請教那“金針刺『穴』搜魂大法”之事。

    聶行天已經從聶楓處知曉了原委,因此徑直開口說道:“我聽楓兒說賢婿想用‘金針刺『穴』搜魂大法’讓那巳聖騎士開口,不知是否是這樣?”

    王銳點頭說道:“不錯,此番賑災的錢糧在陝西被劫,左威衛營將士盡皆遇害,全是巳聖騎士團餘孽所為!為了肅清邪教餘孽,防止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眼下必須儘快撬開巳聖騎士的嘴,也只有他才清楚所有的情況。可他是內家的頂尖高手,所以普通的那些刑罰根本奈何其不得,我們用盡了手段也不能令他屈服。今日小婿聽聶三哥說岳父大人有專門拷問內家高手的‘金針刺『穴』搜魂大法’,因此這才請了您老人家來幫忙,還請岳父大人幫一幫小婿才是!”

    聶行天點了點頭說道:“的確,老夫有一門‘金針刺『穴』搜魂大法’的絕技,專門用來對付內家高手。任你內家功夫有多厲害,在這秘法之下也會吐『露』實情。但是此法太過陰毒,老夫已經有多年不用,也未將之傳與靈兒他們兄妹。我幫賢婿自然毫無問題,可賢婿要先考慮清楚再說!”

    王銳明白他的意思,當下開口問道:“但不知這‘金針刺『穴』搜魂大法’如何陰毒法?還望岳父大人詳細告知才是!”

    聶行天面『色』一凝說道:“簡單的說,此法乃是用金針遍刺人的頭頸諸『穴』,封住其內息運行,同時令其神智盡失,回答施術者的任何問題。但由於被施術者的內息會被隔斷甚久,而且其頭部也會被施術者的內勁所激『蕩』。因此施術之後,被施術者輕則從此神智全無,成為一個廢人,重則丟了『性』命。正因此法太過霸道、陰毒,有傷天和,並且對施術者的要求極高,所以老夫才未將之傳與兒女,也有很久都沒有再施展過!”

    王銳聽罷不禁沉『吟』起來,心知這“金針刺『穴』搜魂大法”聽來十分神奇,但其原理多半就是封閉住被施術者頭部的內息與血脈運行,使其因缺氧而導致神智不清,然後由施術者施展催眠術問出所有的實情。因為長時間的腦部缺氧,施術完畢後被施術者自然很容易非死即殘。

    這其中最神奇之處就在於如何用金針刺『穴』來封閉住被施術者頭部的內息與血脈運行,卻又能不令其昏『迷』,可以回答問題。那很有可能需要施術者也是內家高手,但大致的原理想必和自己猜測的差不多才對。

    眼下這些都不重要,關鍵的是一旦用了“金針刺『穴』搜魂大法”,巳聖騎士不死也會從此變成白癡一個。他雖然罪大惡極、死有餘辜,但是用如此殘酷的刑罰,王銳亦感到殘忍了些,不禁有些猶豫不決。

    可是他又想到了那些被劫的賑災錢糧,想到了慘死的左威衛營將士。那些邪教的傢伙可曾顧忌到了等待救濟的災民?可曾會可憐那些死難將士的家屬?如果當真還有餘孽沒肅清,再犯下這等滔天罪惡的話,難道自己就能夠心安?而且一旦撬開了巳聖騎士的嘴,又能節省掉內衛多少的人力、物力、財力和時間?

    想到這裡,王銳不再有『婦』人之仁,將牙一咬點頭說道:“小婿明白了,並且已然想得清楚。還請岳父大人這就施展‘金針刺『穴』搜魂大法’,從那巳聖騎士的口中問出所有實情!”

    聶行天聞言微笑點頭,他對這個愛婿哪裡都十分滿意,惟獨對其不夠心狠手辣有些不以為然。古往今來欲成大事者,哪有一個會有『婦』人之仁?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是王銳人品正直、俠義心腸的體現,同時令聶行天最為欣賞和喜歡。既要人品正直、俠義心腸,又得心狠手辣,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除非王銳『性』格分裂還差不多!

    既然王銳已經下定了決心,聶行天也不再耽擱,立刻說幹就幹。

    眾人一起來到內衛的大牢,按照聶行天的要求準備了一間靜室。屋子裡只擺了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其餘什麼也沒有。巳聖騎士很快被帶了來,整個人用鐵鍊和皮帶鎖扣牢牢固定在了那把特製的椅子之上。

    雖然未動用酷刑,但是曲達閭所用的那些刑訊手段也都是對人體力和意志的極限考驗。

    這麼多天的考驗來,巳聖騎士儘管是內家功夫已達上乘之境,卻也有些抵受不住,整個人都瘦了幾圈,幾乎脫了形。可是他的目光卻仍是湛然有神,充滿了不屈之『色』。

    雖說知道他是個罪大惡極之輩,但王銳對其的硬氣也有幾分欣賞。

    他上下打量了巳聖騎士幾眼,淡淡一笑開口說道:“我知道閣下對東聖教忠心耿耿,也很佩服閣下的骨氣,所以想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只要你肯說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在下絕不會再為難你便是。否則今晚一切就都會有個了斷,閣下也仍將說出你所知道的所有實情。在下絕非虛言恫嚇之人,希望閣下能夠考慮清楚,莫要替邪教白白葬送了自己,否則悔之晚矣!”

    巳聖騎士面『露』不屑的神情,哈哈一笑說道:“國公大人是想殺了我嗎?那就快些動手好了!我是什麼也不會說的,你不必再白費心機!”

    王銳淡然一笑,輕輕搖頭歎了口氣道:“這世上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還有許多東西比死更為讓人感到恐懼!這位元聶宗主閣下想必是認識,但卻不知你聽說過‘金針刺『穴』搜魂大法’沒有?你若仍是不說,聶宗主就會施展此法,可別說在下沒有事先提醒!我給你最後一盞茶的時間考慮,希望閣下能做出明智的選擇才是!”

    巳聖騎士聽到“金針刺『穴』搜魂大法”,頓時渾身微微一震,終於忍不住驟然『色』變!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1:14
  第四百一十一章 阿凡達

    巳聖騎士見聞廣博,曾經聽說過“金針刺『穴』搜魂大法”,知道其厲害。他的確是不怕死,但正如王銳剛才所說的那樣,這世上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還有一些事情比死更讓人感到恐懼!

    一想到受盡“金針刺『穴』搜魂大法”非人的折磨後很有可能會落得一個“活死人”的下場,巳聖騎士自是忍不住『色』變,面容都有些扭曲起來,額頭冒出了一層細汗。

    聶行天盯著他淡淡一笑說道:“小子,你可要考慮清楚!老夫已有多年未曾施展這‘金針刺『穴』搜魂大法’,今日也不希望在你的身上破例!你可知老夫為何已經很久都沒用此法麼?實話告訴你也無妨,那是因為此法太過陰毒,老夫覺得有傷天和,所以已有十幾年再未曾施展過。你可曾聽過‘霸刀’陳魁麼?嘿嘿,堂堂的一方綠林大豪,最終竟然變成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傻子!老夫感到心中不忍,因此自那之後就再也未曾用過此法,希望你今日也莫讓老夫破例才好!”

    “霸刀”陳魁,十幾年前可是北六省赫赫有名的綠林豪強。但是不知何故,正在他的名聲如日中天時,卻突然失蹤了一段時間。當他再出現在人們面前時,已經變成了一個隻會傻笑的白癡,無論問他什麼也說不出來。最終他流落街頭,淪落為乞丐,再後來就不知所蹤,很快被人們遺忘。

    這本是當年的一樁奇事,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人們只是紛紛猜測,各種說法無奇不有。但此刻聽聶行天一說,巳聖騎士才知道那“霸刀”陳魁想必是被施以了“金針刺『穴』搜魂大法”。堂堂的一方綠林豪強竟落得如此下場,那的確是比死還要可怕!

    巳聖騎士心知以聶行天的身份,絕不會對自己虛言恫嚇,因此不由得面容更加扭曲,『露』出掙扎和猶豫的神情,冷汗順著臉頰涔涔而落。

    但是他的意志之強遠勝常人,否則也練不成那正反大五行遁術,也早禁受不起先前的那些刑罰手段了。

    最終,他的意志戰勝了恐懼,神情漸漸恢復了正常,忽然獰笑一聲說道:“在下恐怕要讓聶宗主失望了,這‘金針刺『穴』搜魂大法’既然如此厲害,在下不試一試豈非遺憾?更想見識一下是否真的名不虛傳!”

    聶行天聞言哈哈大笑道:“好,好,你小子倒的確是一條好漢,連老夫也有些佩服了!你也放心便是,老夫的‘金針刺『穴』搜魂大法’是絕不會令你失望的!”

    王銳見巳聖騎士終究是不肯屈服,不禁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既然閣下執意如此,那在下也無話好說,惟有祝你好運了!”

    說罷,他與其他人轉身出了屋子,只將聶行天和巳聖騎士留在了房間之中……

    等待的時間總是感覺格外漫長,在焦急中過了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靜室緊閉的鐵門終於打開,聶行天略顯疲憊地走了出來。以他的絕頂身手都是如此,不難想像施展那“金針刺『穴』搜魂大法”要耗費多大的精力。

    王銳連忙迎上去問道:“岳父大人不要緊吧?‘金針刺『穴』搜魂大法’可否成功?那巳聖騎士怎麼樣了?”

    聶行天淡淡一笑開口說道:“我沒事,施法十分成功。那小子也算是走運,免去了成為廢人的下場,施術完後就送了命,倒是可惜了他那一身正反大五行遁術的功夫!”

    王銳聞聽得巳聖騎士終是免不了送命,不禁微感到一陣可惜。聽聶行天說那正反大五行遁術十分神奇,他這一死,這門奇功很有可能會就此失傳了。不過相比較成為一個“活死人”來說,這肯定是巳聖騎士更願意接受的結局。

    他略一沉默,這才重新開口問道:“不知岳父大人可曾問出了什麼?”

    說罷,王銳不由得緊盯住聶行天,心中微覺一陣緊張。眼下巳聖騎士已死,如果什麼都沒問出來的話,那前面所做的一切豈不是全都白忙活了?

    聶行天自是一眼看出了他的心理,當下哈哈一笑說道:“賢婿莫要緊張,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施法成功了嗎?如果什麼都沒問出來,又怎能稱為成功?他的真名叫做陶永晉,巳聖騎士團所有重要人物的名字、身份我已經抄錄在這裡。嘿嘿,老夫的‘金針刺『穴』搜魂大法’還從未有過失手的時候,比這廝厲害得多的高手也是一樣,這一次又怎會例外?”

    說著,他將一張名單遞給了王銳,上面寫滿了人名。

    王銳大喜,拿起名單匆匆掃了一眼,道:“立刻對照名單緝拿巳聖騎士團的餘孽,今夜就要務必將所有的漏網之魚捉拿歸案,一個也不能放過!記住,一定要小心謹慎行事,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聶楓也是喜不自勝,接過名單『插』手應道:“屬下領命,請督公大人放心就是!”

    說完,他逕自轉身而去,立刻調集本部人馬,連夜對照名單緝捕巳聖騎士團的漏網之魚。

    王銳終於松了口氣,回身朝聶行天一揖說道:“多謝岳父大人,此番若不是有您老幫忙,小婿真不知要多費多少功夫!岳父大人的絕技的確可稱得上是神乎其技,小婿佩服得五體投地!”

    對於聶行天的功夫和絕技,他一向是打從心底裡佩服。他原本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而已,但卻先是因禍得福從聶靈兒那裡得到了“嫁衣神功”,後來又得聶行天傳授了“封『穴』”之術,連聶靈兒和紅娘子這樣的頂尖高手不小心之下都著了道。若非親身體驗,自現代穿越而來的他實是難以相信竟真有這等神妙的內家奇功!

    聶行天聞言哈哈一笑說道:“賢婿不必客氣,咱們一家人不用說兩家話!”

    他忽然收斂起笑容,眉頭微皺說道:“适才我的話還未說完,姓陶的那廝除了招認巳聖騎士團之事外,在臨死之前還反復念叨了一句話,當真是好生奇怪!老夫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卻不知賢婿能否知道?”

    王銳聞言不由得一愣,隨即面『露』好奇之『色』問道:“哦?那巳聖騎士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岳父大人可否說來聽聽?”

    聶行天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回憶的神情,片刻後方才緩緩說道:“前番我曾經聽楓兒說過,東聖教的‘蜂刺’殺手會一門詭異的功夫,即使全身被制也能夠自絕經脈而死。所以我擔心姓陶的那廝亦會這門邪功,於是就先用玄功封住其所有的內勁,防止他自盡。可是那邪功果然厲害,就在我施法的過程之中,那廝已心知抵受不住‘金針刺『穴』搜魂大法’,其內勁竟然突破禁制,斷絕了全身要脈。幸虧老夫的玄功遠在他之上,於是一邊強行壓制住他的內勁反撲,一邊暫時替其接續和護住斷脈,這才能告以全功!但是施法完畢後,那廝已是大羅金仙難救。可就在彌留之時,他突然反復低聲說了幾句‘蛇神、阿凡達!’。沒錯,就是這句話。他說的聲音雖低,但老夫絕不會聽錯!”

    “蛇神、阿凡達”,這究竟是什麼意思?王銳聞言不禁緊皺起眉頭沉『吟』不語,腦海中飛速地思索。他沒有絲毫懷疑聶行天會聽錯,以他老岳父的功夫,就算是蚊子打嗝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又更何況是這麼重要的一句話。雖說眼下還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但巳聖騎士臨死前兀自念念不忘,就足可以見其重要。其時他的神智早已經『迷』失,這句話必定是深深印刻在其腦海之中,所以臨死前完全是下意識地說了出來。若非是重要之極,又怎麼會如此?

    不得不說王銳穿越的時間早了幾年,如果他當初能看了數年後那部堪稱神作的《阿凡達》的電影之後再穿越的話,此時恐怕就不難猜出巳聖騎士所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自然也就不會再有將來那一系列的變故發生,許多人的命運都有可能因此而改變。

    只可惜命運裡沒有如果這個詞,有些人的命運乃是上天註定,就算是王銳這個逆天穿越的強人也無法改變。

    思索了半晌卻沒有半點頭緒後,王銳暫時放棄了再費腦筋,心說既然已經知道了這句話的重要,那就暫且先記下來,等日後再請教學識淵博之人和慢慢琢磨不遲。只要這句話確實有特殊的含義,自己早晚都會將之破解出來!

    想到這裡,他展顏一笑朝聶行天說道:“小婿慚愧,也想不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過此事也不急在一時,待小婿回去後再仔細揣摩,相信定能破解其中的含義!但這件事情還需岳父大人替小婿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知道!”

    聶行天哈哈一笑說道:“這是自然,賢婿放心便是!老夫相信以賢婿之能,早晚必能破解這句話的意思。到時候可別忘了告訴老夫一聲,也好滿足老夫的好奇心!”

    王銳聞言不禁莞爾,點了點頭笑『吟』『吟』地說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自當遵命!”

    翁婿二人相視大笑起來,一夜的疲勞似乎也都消融在了笑聲之中……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1:14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夢醒時分(上)

    經過一夜的緝捕,巳聖騎士團的餘孽盡皆落網。不過其中再沒有像高堯、梁傑那樣潛伏在朝堂或者軍中的人物,也就是說即便沒有這麼快就將這些傢伙緝拿,他們也不太可能再做下如劫奪錢糧、盡害左威衛營那般的驚天大案。

    這也十分正常,儘管東聖教實力雄厚、處心積慮已久,但朝堂或軍中又豈是那麼好混入的?想要拉人下水也一樣是非常困難,而且還要冒極大的風險。高堯和梁傑這二人都是機緣巧合才能成功地混入,並且站穩了腳跟。而高堯跟著巳聖騎士一起暴『露』了身份,梁傑則一直潛藏下來。除了巳聖騎士之外,其餘人都不知曉他的身份,以至於最終做下了那驚天大案。這其中有太多幸運的成分,但這就是所謂的上天註定。

    不管怎麼說,巳聖騎士團餘孽的全部落網令王銳和內衛都松了口氣。這也算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若是再出一個梁傑那樣的大案,就算小皇帝不怪罪,王銳和內衛也將顏面掃地,難再抬得起頭來。

    第二天,楊鶴的奏摺也到了京師,自然是立刻引起了滿朝的一片譁然。主剿派趁此機會又有所抬頭,再次提出對賊寇絕不能有半點姑息,惟有全力剿滅方能永絕後患。

    小皇帝此時已經從王銳那裡得報,知道了巳聖騎士團餘孽已全部落網和神槍營出擊剿賊之事。而且他也知道不能僅僅因為出了這件大事就隨便改變即定的策略,於是對那些主剿派的奏摺一律留中不發。只是下了一道旨意,命令三邊總督楊鶴在最短的時間內剿滅紫金梁部流寇,奪回被劫的錢糧。同時命各地方配合內衛,全力擊破東聖教。

    楊鶴先是接到了王銳的傳書,不禁又驚又喜。驚的是事情的真相竟然那般複雜,想不到遊擊將軍梁傑居然是內『奸』。喜的自然是神槍營前來協助剿賊,有了如許精銳的幫助,剿滅紫金梁部流寇,奪回被劫錢糧之事就會容易的多了。

    緊接著小皇帝的旨意也到了陝西,果然是命令剿滅賊寇、奪回錢糧。

    楊鶴不敢怠慢,當即將洪承疇找來,限他在兩個月之內剿滅紫金梁部流寇、如數奪回被劫的賑災錢糧,否則必軍法從事,並告知了他威國公已經派了神槍營來協助剿賊,就暫時歸其調遣。但是神槍營只負責剿滅紫金梁部流寇,卻不會聽從與之無關的任何命令,這也是王銳在給楊鶴的信中所特意提到的。

    洪承疇聞言大喜,當下毫不猶豫地接令,並立下了軍令狀,保證在期限內盡剿紫金梁部賊寇。

    他原本只是個小小的參議道而已,但楊鶴剛一上任就擢升其為延綏巡撫,並全權委任以剿賊重任,同時明言此乃威國公所保薦。

    洪承疇自然是又驚又喜,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堂堂的威國公王銳竟知道自己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並且如此推重、信任。他當時就暗下決心,一定要竭盡所能剿滅賊寇,不辜負威國公和總督大人的信任與期望。

    巧的是他剛上任沒多久,就發生了紫金梁部賊寇劫奪賑災錢糧的驚天大案。這可是一個大顯身手的機會,既能報恩立功,又能殺雞儆猴,給其餘的賊寇一點顏『色』瞧瞧。

    洪承疇原本就信心十足,眼下又有了神槍營來助陣,他自然更加有絕對的把握了。

    不過他卻沒有急於動手,而是一邊暗中調集重兵于榆林、米脂、綏德,將王自用部緊緊封鎖在陝北最頂部的邊角區域裡,一邊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打探情報,密切掌握對方的所有行蹤。

    與此同時,楊鶴調撥錢糧,優先賑濟陝北區域的饑荒。他親自坐鎮榆林,廣出告示安民、推廣農家三寶的種植等一系列舉措。並且廣為宣揚賑災錢糧被劫一事,告知百姓要與官府一條心,共同奪回本屬於他們的錢糧,而莫要再是非不分地幫助賊寇。

    另外官府也懸下了重賞,無論任何人,只要能夠生擒或者取得賊首王自用的首級來,就可以得到白銀一萬兩的賞金;生擒或者取得畢愛民首級者,可得賞金五千兩,其餘賊首的賞金則從一千至三千兩銀子不等;而對於紫金梁部的賊寇,但凡能夠投誠之人,一律赦免無罪、既往不咎,並且還發放10兩銀子的返家費。

    所有的這些手段都是王銳在給楊鶴的信中所教,就是要在軍事打擊之前先展開政治與心理攻勢,一方面爭取民心、民意的支持,另一方面瓦解王自用部的鬥志與士氣。

    可不要小瞧了這些手段,那都是王銳從我們多年的鬥爭經驗中所借鑒,有時候要遠遠比軍事打擊的手段還要厲害得多!

    果然,事情就像王銳所預料的那樣。中國的老百姓差不多是世界上做聽話和最老實的老百姓了,眼下官府一改往日的官僚、霸道和污濁之風,全力賑濟饑荒、整飭民生,自是很容易就得到了民心、民意的支持。

    一時間楊鶴在陝北百姓的眼裡成為了楊青天,是皇帝派來拯救疾苦百姓的好官。而對劫奪了賑災錢糧的王自用則由原來的同情漸漸變成了敵視,因為他並沒有如宣稱的那樣將那些錢糧用來賑濟饑民,而是趁機招兵買馬。這種行為自是不能被百姓所接受,王自用部原來的義軍形象也毀於一旦,變成了真正的賊寇、流寇。此消彼長之下,民心、民意完全倒向了官府一邊。

    就在這時,方文傑率領著神槍營日夜兼程趕到。楊鶴大喜,當下命令洪承疇可以開始收網……

    另一邊,這段時間王自用的日子的確很不好過。他自從在綏德起事以來一直是順風順水,當真可以說是一呼百應,對官軍的幾次圍剿也是連戰連捷,隊伍很快壯大到了一萬多人,名聲極是響亮,在近百支義軍之中數一數二。

    尤其是前些日子一舉全殲了左威衛營,劫得了其所押運的錢糧之後,紫金梁王的名聲更是大噪,風頭一時無兩,左近幾支小股的義軍紛紛來投,甘願奉他為首領。

    也正是因為如此,王自用有些被勝利沖昏了頭腦,自信心與虛榮心極度膨脹,竟然不顧手下心腹大將張義、薛萬乾等人的反對,而是聽從了畢愛民和梁傑的建議。沒有將那些劫來的錢糧用來賑濟饑民,反倒是以此為憑,趁機招兵買馬,將隊伍擴大到了將近兩萬人。

    這讓王自用的自信心進一步暴長,真正找到了指揮千軍萬馬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感覺。心想只要再打上幾場勝仗,到時候自己的隊伍就可以發展到十萬人。那時整個陝北都將置於自己的控制之下,完全能夠與官軍分庭抗禮。

    有了這樣好的局面,不愁其餘的義軍不紛紛來投,自己的隊伍就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一旦達到了數十萬人時,就能將整個陝西攪他個天翻地覆!緊接著自己再揮軍晉、甯、甘三省,則西北的大局可期,他這個紫金梁王就是名副其實的西北王了!

    可就在王自用沉浸在他的美夢中時,事情的發展卻讓他感到了越來越不對勁。

    官府並沒有像他預料的那樣惱羞成怒之下立刻展開圍剿,和像以往那樣『逼』迫百姓,胡『亂』抓些人來交差、頂罪。反倒是全力賑濟饑民、安撫民心,同時調集重兵圍而不攻。

    這令得原本混『亂』的局勢迅速穩定下來,而且民心、民意竟逐漸倒向了官府一邊,自己也由義軍變成了真正的賊寇。

    他的手下本就全都是窮苦的百姓,並且絕大多數都是本地人。眼下民心漸定,就有家裡人捎來了口信,勸他們莫要再追隨賊寇作『亂』,快些回家去過安穩的日子。

    一旦有一個人先聽從了家人的勸告悄悄逃跑,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諾骨牌一樣引發了連鎖反應,很快就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小差叛逃。

    而官府也履行了承諾,對所有叛逃回去的人既往不咎,每人還發放了10兩銀子的返家費。這一消息傳來,叛逃的人頓時暴增,短短幾天之內就有將近兩千人開了小差,軍心一時間大『亂』。

    王自用又驚又怒,立刻下令整飭軍紀,嚴懲開小差者,接連抓住並斬了幾十個悄悄叛逃的兵士,這才勉強穩住了局面,但軍心已難免渙散。

    就在這時,又傳來了官軍的重兵圍困已然完成,龍虎衛的神槍營千里馳援協助剿賊,已趕到了榆林,不日間就將發動大舉圍剿的消息。

    龍虎衛的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眼下聽到龍虎衛竟然要來圍剿,不但普通的士兵人心慌『亂』,連王自用也是大驚失『色』。

    別看他夢做得挺美,可還是有一絲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眼下比起努爾哈赤、虎墩兔憨來還要天差地遠。連他們都在龍虎衛的手下不堪一擊,自己又怎能是對手?

    震驚之下,王自用連忙召集了手下的心腹商議對策……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1:14
  第四百一十三章 夢醒時分(中)

    如果是以前那種民心、民意盡歸自己一邊的局面,王自用可能還不會如此著慌。龍虎衛就算是再厲害,自己不與之正面對敵,只和其兜圈子、捉『迷』藏,它又能奈何得了自己呢?在以往那種情況下官府就是聾子、瞎子,可以任憑他們來戲耍!

    可是眼下的情形不同了,想不到那個新上任的楊鶴狗官竟有這般厲害的手段,輕而易舉就將民心爭取了過去,並且將自己的軍心攪得大『亂』。照這樣發展下去,不用等到官軍和龍虎衛來圍剿,他手下的人跑也會跑掉十之七八,還談什麼宏圖大業?談什麼席捲大西北?

    自從起事以來,王自用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了大禍臨頭的危機,心中不免有些著慌,這才急忙召集心腹商議對策。

    他的心腹有所謂的大將軍張義、右將軍畢愛民、左將軍薛萬乾,還有在劫奪錢糧中立了首功、被視為座上卿的梁傑。

    王自用也不轉彎抹角,上來就開門見山地說道:“諸位想必已經知道了眼下的情勢,現下軍心不穩、官軍重重圍困、而且聞得龍虎衛也要來圍剿。所以今日我將諸位找來商議對策,大家有什麼良策盡可但說無妨!”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像如今這種嚴峻的局面,誰又敢誇口有什麼良策能夠擔保度過危機呢?

    片刻尷尬地沉默之後,張義瞥了畢愛民和梁傑一眼,冷哼一聲率先開口說道:“當初若是用那些被劫錢糧賑濟災民的話,又如何會被官府搶奪了民心,以至於有眼下的局面?是誰提議用那些錢糧來招兵買馬的?那現在就拿出個好辦法來吧!”

    畢愛民聞言大怒,瞪視著張義冷笑道:“原來就只張大將軍是好人,就我等是惡人不成?若不是有那些錢糧救急,我們萬多人馬吃喝什麼?又哪裡有現在的隊伍?官府狡詐、官軍圍剿都是正常之事,我們自從起事又哪一天不在面對?難道現下要怪罪到我頭上?”

    張義毫不客氣地立刻反擊道:“我們當初起事為的是什麼?是當反抗官府的義軍,還是做真正的賊寇?眼下我們的隊伍壯大了,可卻被百姓視為了賊寇!若沒有民心的支持,我們憑什麼與官軍對抗?”

    梁傑在一旁『插』口接道:“張將軍此言差矣!天下烏鴉一般黑,我就不信那楊鶴是真的青天轉世!眼下他的所作所為只是愚弄百姓、故意搶奪民心罷了,久後自然會真相畢『露』,民心也早晚回到我們一邊!我們乃是從官府手中劫得的錢糧,又不是劫掠百姓,怎麼是真正的賊寇?只要能夠想辦法度過現在的難關,日後百姓自然會明白過來!”

    張義還待再說,王自用眉頭一皺截斷他道:“好了,都不要再爭了!眼下不是爭論誰是誰非的時候,大難當前,我等正該齊心協力共度難關才是!梁將軍對朝廷的情況熟悉,說得應該有幾分道理。楊鶴那狗官眼下只是在收買人心而已,久後必然會『露』出狐狸尾巴。我等只要齊心協力度過難關,相信百姓早晚會明白我們的一片苦心!”

    他聽到張義的話中暗藏著責怪自己不該聽從畢愛民和梁傑的建議之意,心中暗自不悅。因此嘴裡雖然說不爭論誰是誰非,但實際上卻明顯偏向著畢愛民和梁傑一邊。張義自是一下就聽了出來,當下陰沉著臉不再言語。

    薛萬乾的心中贊同張義所說,但他聽王自用這麼一講,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微微一笑開口說道:“不錯,我等眼下正該齊心協力共度難關!梁將軍久在官軍之中,對官軍的情況想必十分熟悉,卻不知可有何良策?”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頓時將目光集中在梁傑的身上。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梁傑身為京師三大營的遊擊將軍,對於官軍的戰法應該十分熟悉。而且他是正牌子的將軍出身,對行軍、打仗之事自是比他們這些草莽出身之人要強得多才是。

    梁傑的心中其實頗瞧不起這些農民出身的草莽之人,如果不是因為教中有令,他才不會繼續呆在這裡。

    眼下見眾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充滿了期待的神『色』,梁傑的心中不禁大為得意,心說你們這些草寇喊了半天,現在還不是指望著我來拿主意?

    心中雖然這樣想著,但他表面當然絲毫不『露』,也清楚現下的形勢十分嚴峻,因此絲毫不敢托大,沉『吟』了片刻後淡淡一笑開口說道:“承蒙薛將軍看得起,梁某實在愧不敢當!在下不敢說有何良策,但對官軍卻比較瞭解,倒是願意說來與諸位聽聽!”

    王自用哈哈一笑說道:“梁將軍不必過謙,你且但說無妨,我等洗耳恭聽!”

    梁傑謙遜了一句,這才不慌不忙地開口說道:“眼下明軍之中自然以龍虎衛最為精銳,關甯軍與京師三大營次之,其餘邊鎮之軍與各地方衛所則不足畏!是以現下官軍雖然重重圍困,但真正所慮者惟神槍營而已,餘者皆不足懼。可神槍營就算是再厲害,也只有區區500人罷了,因此我們若想突破官軍的圍困其實不難!”

    眾人聽他說的頭頭是道,不由得微微點頭。龍虎衛、關甯軍與京師三大營他們雖然未曾見過,但卻沒少和邊軍與地方衛所部隊交戰。若是其戰鬥力超強,那四省也不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面了。只因龍虎衛的名頭太過響亮,所以乍聞神槍營竟也親自來剿,眾人不免有點慌了神。再加上民心竟然倒向了官府一邊,包括王自用在內亦感到『亂』了方寸。此刻聽梁傑這麼一說,眾人都覺得有道理,因此信心不由得大增。

    王自用點了點頭說道:“梁將軍所言極是,但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又如何才能避開神槍營呢?”

    梁傑早就猜到了朝廷必然會設法奪回被劫的錢糧,因此肯定會重兵來圍剿,所以這些天來也都在思考應對之策。

    此時聽王自用問起,他笑『吟』『吟』地開口說道:“回紫金梁王的話,若說這脫困之策倒也不難,惟‘避實就虛、聲東擊西’八個字而已!”

    王自用的眼睛一亮,面『露』欣喜之『色』連忙追問道:“哦?卻不知其中有何深意,本帥原聞其詳!”

    梁傑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解釋道:“紫金梁王請想,若是換了我等為官軍主帥,那會如何使用這神槍營?”

    王自用聞言略一凝神思索,緩緩開口說道:“如果是換了本帥,自然要將這精銳之師用到最緊要之處!”

    其餘人也紛紛點頭,這是常識,換成絕大多數人可能都會這麼來做。

    梁傑將手一拍哈哈笑道:“紫金梁王所言極是,我亦料那洪承疇定會將神槍營用到最緊要之處,也就是盯緊了我們老營所在。現在叛逃的兵士已然逾千,我們的大部分情況想必早已被敵人所掌握,這一點需瞞不過對方。因此我們要‘避實就虛’,暗中調整兵力,令主力避開神槍營,揀選敵人實力最薄弱的方向突出重圍!”

    王自用連連點頭說道:“梁將軍說得好,我們就給他擺個『迷』魂陣,讓神槍營撲個空,就算它再厲害也是無用!卻不知那‘聲東擊西’又該怎麼做?”

    梁傑見王自用對自己的計策大為讚賞,心中暗暗得意,微微一笑接著說道:“眼下官軍調集了重兵,佈防于榆林、米脂、綏德、高家堡、永興一線,將南、北、西三面嚴密封鎖,只留下了東面的黃河天險,明擺著是想將我們困死在這陝北一隅。可是常言道,兵者,詭道也!敵人料定我們不可能冒險東渡黃河,而是必然會拼死向西突圍,流竄至甯、甘二省。但我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佯裝向西北突圍,主力卻悄然揮師向東,沿黃河一線南下,于延水、宜川、洽川三地尋求東渡!官軍想不到我們會行此險棋,東面的兵力完全空虛。只要我們東進到山西,就會開闢出一片新天地。此即為‘聲東擊西’!呵呵,其實應該叫做‘聲西擊東’才對!”

    他的話音剛落,王自用已是猛地一拍桌案說道:“好,梁將軍果然高明,這‘聲西擊東’真乃是絕妙之計!眼下我們錢糧充足,只要能進入山西,就不難開創出一番新局面。而當我們走後,楊鶴那狗官也很快就會『露』出真面目,讓百姓明白到底誰才是他們的一家人。到時候我們還可以殺他個回馬槍,重整這裡的河山!”

    其餘幾個人也輕輕點頭,都覺得梁傑的此計雖險,但的確是一招妙棋。

    畢愛民率先開口贊同道:“紫金梁王所言極是,梁將軍的此計也是絕妙!我看就依此計而行,現在馬上就動手開始準備的好!”

    薛萬乾沉『吟』了一下,淡淡一笑開口說道:“此計的確可行,但在下還有一個疑問。不知這佯攻究竟由何部來擔當,在主力揮師東進後,他們又當如何脫險呢?”

    說罷,他目光灼灼地盯住了梁傑。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1:14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夢醒時分(下)

    其餘人也被薛萬乾一句話點醒,也再次將目光集中到梁傑的身上。的確,按照這個計策,負責佯攻之人將會承擔所有的重任和巨大的風險。一旦主力揮師東進後,擔任佯攻的部隊又將如何脫險?那時官軍的主力早已經盡皆被其吸引,其中更有神槍營這樣的可怕對手,若想突出重圍恐怕是千難、萬難!因此眾人也都十分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能擔當此重任?又有何妙策脫身?

    梁傑掃視了眾人一眼,忽然展顏一笑說道:“此事自然由紫金梁王來覺得,輪不到在下多言。不過擔任佯攻之人的確是九死一生,梁某也想不出什麼妙策。薛將軍是聰明人,其實不該問這個問題,更不用我明言才是!”

    薛萬乾好象早料到了他會這般說,輕輕冷笑了一聲並未言語。其餘人見梁傑語焉不詳、言辭閃爍,不由得大為奇怪,仔細一琢磨後方才明白過來。

    張義眉頭微皺開口問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梁將軍的意思是讓那些後投奔而來的弟兄擔任佯攻的重任,以吸引官軍的主力,掩護主力東進!不知張某說得可對否?”

    梁傑淡淡一笑說道:“張將軍果然聰明,說得絲毫不差!”

    張義聞言大怒,當下將桌子一拍說道:“不行,我們絕不能這麼做!那些弟兄都是慕紫金梁王之名前來投奔,我們這麼做豈不是等於利用和出賣了他們?為了一己之私而出賣兄弟,當真是卑鄙無恥、禽獸不如!此事若是傳揚出去,紫金梁王必然威名掃地,被所有人所不齒,今後還如何拉起隊伍?又何以服眾?就算能瞞得住旁人,可又怎能瞞得住天地和自己的良心!”

    梁傑嘿嘿冷笑一聲說道:“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眼下只有突出重圍,保存實力,才能繼續高舉義旗!如果連命都沒有了,談其他的又有何意義?況且那些兄弟為掩護紫金梁王而甘當重任,必定被世人所稱頌、景仰。那是成全了他們的大義之名,又怎能說是出賣?自古以來成大事者都是不拘小節,若是都像張將軍這般婆婆媽媽,那還是回家抱孩子的好,又何必來幹這殺頭的買賣?”

    張義聽他兀自巧言強辯,忍不住心中更怒,哈哈一笑說道:“古人雲‘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如若沒有了名節,留下『性』命又有何意義?還有何臉面談高舉義旗之事?如果那些兄弟是自願為掩護紫金梁王而勇擔重任,那自是沒話說!否則就是出賣兄弟,即使再巧言強辯亦是無用!”

    還沒等梁傑開口再說,一旁的畢愛民已是冷笑著搶先說道:“好啊,既然張將軍如此高義,那就由你來擔當這佯攻的重任好了!卻不知張將軍有沒有這份忠心和膽量!”

    他二人始終不和,一直是明爭暗鬥。眼下見有搶白張義的機會,畢愛民當然不會放過。

    張義氣急而笑,當下麵『露』輕蔑之『色』說道:“好,為了紫金梁王,張義願一力承擔這佯攻重任!不知畢將軍敢否為我當副將?”

    還沒等畢愛民開口,王自用已是厲聲『插』口喝道:“好了,好了,你們就不要再爭啦!關於誰來擔當佯攻一事且容本帥再好好考慮一下,爾等先各自去準備『迷』『惑』官軍與主力東渡事宜吧!剛才我等商議之事絕不能向任何人泄『露』半個字,否則定軍法從事,絕不輕饒!”

    他适才聽了梁傑的話,心中著實是一動。那些後投奔而來的義軍不是自己的心腹,犧牲了也沒什麼可惜的,若是因此能掩護了自己的主力成功突圍,那自然是再好也不過了。

    但是張義的話也有道理,如果被外人知道他是利用那些兄弟的話,自己將徹底威名掃地,必將為人所不齒,今後還談什麼高舉義旗?所以此事還需慎重,要好好想個萬全之策才好。

    張義和畢愛民見王自用動了怒,也不敢繼續再爭,當下相互怒視了一眼,然後躬身應是,眾人一起退出了帥帳。

    當眾人全都退出後,王自用獨自坐在那裡陷入了沉思。當初也是因為活不下去了,他才和一班兄弟扯起了義旗。原本只想著劫富濟貧、嘯聚山林,縱意快活一番,卻沒想到能發展到今天這種程度。

    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一旦體會到了那種高高在上、指揮著千軍萬馬、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滋味,要讓其再退回原來那樣去當個老實巴交的農民,那是絕無可能了。整個人的思想和想法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所謂的高舉義旗、反抗官府變成了只是冠冕堂皇的口號而已,真正的動機已是為了實現其個人的野心。

    正因為如此,所以适才梁傑的話才著實令王自用動心。那就好象一棵毒苗一樣在他的心中生了根,並且越長越大,逐漸吞噬了其原有的良知。

    就在王自用苦苦琢磨著所謂的萬全之策時,親兵忽然從外面匆匆而入,快步走到他跟前低語了幾句。

    王自用皺眉擺了擺手,那親兵會意退了下去。

    片刻之後,畢愛民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朝王自用恭敬行禮道:“末將參見紫金梁王!”

    王自用微微點頭,淡淡地開口說道:“本帥不是命你去準備突圍之事麼?你又來求見,究竟有何要事?”

    畢愛民上前一步,面帶諂媚之『色』笑道:“啟稟大帥,末將是特來進言的,還懇請大帥早做決斷!”

    王自用眉頭微皺點頭說道:“哦?你有什麼話就儘管說吧,這裡再沒有第三個人,你可但說無妨便是!”

    畢愛民恭聲應是,下意識地向門外瞥了一眼,這才又上前幾步,壓低聲音說道:“大帥有所不知,剛才我等各自散去之後,末將依令欲回去整頓本部人馬,為突圍之事做準備,卻見到張義未回本部,而是徑直去了李順、何七與焦猛他們那裡,不知商議些什麼。末將擔心他會泄『露』适才我們商議之事,所以特來稟告大帥,並想向大帥進言,懇請大帥莫再猶豫!”

    李順、何七與焦猛都是後投奔而來的小股義軍領袖,畢愛民這麼一說,自是不由得王自用不暗自生疑。

    王自用聞言眉頭微微一跳,仍用平淡的語氣說道:“哦?張義去找李順、何七和焦猛了?你可敢保證沒有看錯嗎?”

    畢愛民連忙一拍胸脯說道:“此事非同小可,末將怎會看錯?更是絕無半點虛言!大帥如果不信,儘管去找那廝來對質就是!”

    王自用的目光霍地一閃,道:“張義是本帥的兄弟、心腹大將,我相信他絕不會做出背叛本帥之事!他去找李順、何七與焦猛等人,想必是有其它的要事商量,你也不必大驚小怪。本帥已經說過,眼下我們還需齊心協力才能共度難關!”

    畢愛民聞言連忙躬身說道:“大帥胸懷寬廣,當真令末將欽服!不過俗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剛剛商議之時那廝的話中就暗含不滿,明著是指責我等在被劫錢糧上的建議,實際上卻是對大帥的決策頗有微詞!眼下局勢緊迫,而且官府對大帥的首級懸賞萬兩白銀。常言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大帥還需提防有人見財起意,生出異心才是!”

    這番話不可謂不毒,王自用就算對張義再信任,聞聽之下也要忍不住心生芥蒂。

    果然,王自用聽罷眼中再次精芒一閃,嘿嘿一笑開口說道:“不錯,右將軍說得有幾分道理。眼下本帥的首級如此值錢,也難保有人會有些想法也說不定!那依著右將軍之意,現在本帥應該如何決斷才好呢?”

    畢愛民的心中暗喜,『奸』笑了兩聲開口說道:“回大帥的話,俗話說無毒不丈夫!眼下乃是非常時刻,無論是任何人,只要膽敢阻礙大帥高舉義旗的大業,就要毫不留情地予以剷除!梁將軍已經說過,我們只要是能夠成功地突破重圍進入山西,東聖教就可以更為方便地給予人、財、物各方面的大力支持,何愁不能開創出一番新局面?因此現下如何成功地實現聲東擊西之策至關重要,大帥千萬莫要心慈手軟。只有果斷地犧牲一部分人來佯攻,吸引官軍的主力,我們的主力才能安然地揮師東渡!”

    王自用略一沉『吟』,點了點頭說道:“此話雖然不錯,但究竟何人能甘願擔當佯攻的重任?張義所言也甚有道理,本帥斷不能行那不義之事!但不知右將軍可有何良策?”

    畢愛民自然清楚他的顧忌,當下笑『吟』『吟』地說道:“大帥不必為此事憂慮,末將就是為進言而來!殺人何必一定要用刀子?能夠不見血才最為高明!”

    王自用聞言不禁面『露』欣喜之『色』說道:“哦?右將軍可有何高明之策?快說來與本帥聽聽!”

    畢愛民得意地一笑,俯身過去在王自用的耳邊低語起來。

    王自用邊聽邊連連點頭,待到聽畢愛民說完,他忍不住哈哈一笑說道:“右將軍果然高明,如果此計能成,這護國將軍之職定然跑不出你手!”

    畢愛民大喜,連忙單膝跪地說道:“多謝紫金梁王,為了大帥大業,末將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

    ……

    當晚,王自用大排筵宴,除了張義、薛萬乾、畢愛民等人外,其餘所有的高級將領也全都參與,自然也包括了李順、何七與焦猛等人。

    每個人都清楚眼下的局勢不容樂觀,因此氣氛自是不可能像往日那樣熱烈,反倒是有幾分壓抑,同時也在暗暗猜測著王自用的用意。

    王自用卻似乎興致頗高,頻頻向眾人勸酒。他的情緒感染了其他人,於是眾人漸漸忘記了不快之事,推杯換盞起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不少人已微有醺醺醉意。

    就在這時,只見王自用端起一杯酒哈哈笑著高聲說道:“來來來,本帥再敬諸位一杯!我們能有今日,全靠了眾家兄弟拼死效力,這一杯就當是本帥寥表謝意。喝了這杯酒,一會還有一道好‘菜’要請大家品嘗!”

    說著,他當先一飲而盡,將杯底朝眾人亮了亮。

    眾人紛『亂』地高喊道:“多謝紫金梁王,我等願誓死追隨大帥,以效犬馬之勞!”

    『亂』哄哄的喊聲之中,所有人都酒到杯幹。這些人終究都是草莽出身,幾杯酒下肚之後,漸漸開始有些忘形。

    王自用點頭微笑,忽然將手一拍高聲說道:“好,好!來人啊,將好‘菜’趕快端上來!”

    隨著他的話音落地,幾名親兵抬了三口箱子進來,一溜擺放在席前打開箱蓋。眾人頓覺一陣精光耀眼,原來這三口箱子之中竟裝的全都是金銀寶石!

    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禁一亮,本能地『射』出一絲貪婪的光芒,更有不少人乾咽了幾口吐沫,隨即都將疑問的目光望向王自用,不明白他究竟有何用意。

    王自用掃視了眾人一眼,用手一指那三箱金銀寶石淡淡笑道:“這些金銀都是本帥與眾兄弟一同用命搏來,我本來想著用它來發揮更大的作用,與眾兄弟一起搏取大富貴!怎奈人算不如天算,上天竟要亡我王自用!既然如此,我索『性』就將這些身外之物都分與眾兄弟,也算是對諸位追隨本帥的一點回報吧,還望眾位兄弟莫棄才是!”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中已滿是落寞與傷感之意。

    眾人聽到他的話有些不對勁,不由得面面相覷,一時間沒有人介面。

    大堂內一片沉寂,好一會的功夫後畢愛民突然起身率先打破沉默昂然說道:“大帥這是何意?我等追隨大帥並非是為了這些金銀財寶,而是為了大義!還請大帥將這三口箱子收回去,有什麼難關我等皆甘願與大帥共渡!”

    他這麼一率先開口表態,其餘的人也立刻紛紛跟著附和。

    李順、何七和焦猛互相看了一眼,三人一起站起來拱手為禮道:“我等兄弟俱是慕大帥高義而來,到現在寸功未立,又怎能受此厚祿?現下大帥有何難事請儘管開口,我們兄弟願效犬馬之勞!”

    王自用面『露』感動的神『色』,但道:“多謝眾位兄弟,你們的好意本帥心領了。但此番官軍重重圍困,更有龍虎衛的神槍營親自來剿。而我們則軍心不穩,百姓又被官府所『惑』,對我們深自誤會。如此內外交困之下,本帥實在是不想再連累眾位兄弟。待會喝完這最後的‘聚義酒’後,大家便將這些錢財分了吧。如果有誰想要離去,本帥絕不會阻攔。若是上天垂青,令本帥得脫此番大難,我仍然歡迎眾兄弟重新來投!”

    他的話一出口,眾人自然又是一片譁然。

    畢愛民仍是第一個開口叫道:“大帥何出此言?我們曾不止一次粉碎了官軍的圍剿,此番自然一樣不在話下!神槍營來了又如何?我們大不了拼死一搏罷了!無論怎樣,我等都會誓死追隨大帥,共渡這難關!”

    李順也緊跟著開口說道:“畢將軍所言極是,官軍縱然再勢大、形勢就算再困難,我們也是不怕!況且這裡有這麼多的兄弟,難道我們就想不出一個好辦法麼?”

    王自用聞言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面『露』黯然之『色』說道:“李兄弟言之有理,要說這好辦法也不是沒有,但其中實是有令本帥為難之處,所以還是不說也罷!”

    李順哈哈一笑說道:“大帥既有妙策,何妨說出來一聽?其中若有難處,自有眾兄弟共同想辦法解決。只要我等齊心協力,相信任何困難都不在話下!”

    他這番話自是立刻得到了眾人的附和,畢愛民當然是最積極的一個,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王自用的身上。

    薛萬乾和張義自然早就看出了端倪,但二人只是對望了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

    王自用皺眉沉『吟』了片刻,這才仿佛下定了決心般一咬牙說道:“好,既然如此,那本帥也就是實話實說吧!”

    於是他將梁傑的所謂“避實就虛”和“聲東擊西”之策簡要說了一遍,最後長歎一聲說道:“這聲東擊西之計固然絕妙,可擔當吸引官軍主力之任卻是兇險萬分,本帥又怎忍心讓眾兄弟去冒此奇險?因此我已決定不用此計,而是與眾兄弟同生共死!我們集中所有的兵力朝西北方向突圍,爭取能突破官軍的防線,進入到甘、寧二省與其他的義軍匯合。如果上天要亡我王自用,令我們無法突出重圍,那本帥也無話可說!”

    眾人聞言不由得面面相覷,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他們自然也一下看出了這聲東擊西之策雖然可行,但擔任佯攻之任的確是九死一生,所以自是誰也不敢輕易介面。

    畢愛民不禁面現焦急之『色』說道:“大帥萬萬不可如此!官軍在西北方向集結了重兵,就等著我們自投羅網,我們怎能送上門去?依我看,我們索『性』不用佯攻,直接趁敵軍不備揮師東進,沒准也能夠搶在官軍反應過來之前渡過黃河!”

    王自用搖了搖頭苦笑道:“眼下我們有將近兩萬人馬,急切間又哪裡能全部渡過黃河天險?若是不拖住官軍的主力,對方很快就會尾隨追至。到時候我們前有黃河天塹,後有追兵圍堵,就將陷入絕境,連突圍的機會半點都沒有了,必將是全軍覆沒的結局!我意已決,爾等都不必再多說了!”

    眾人聞言不禁默然,心知他說的乃是實情。如果沒有充足的時間來渡過黃河,那必然是全軍覆沒的結局。大堂之中又陷入了一片沉默,眾人都各自在想著心思,連那三箱金銀寶石都忘到了腦後。

    李順、何七和焦猛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忽然間同時站出一步昂然拱手說道:“大帥不必憂慮,我等甘願擔當那佯攻重任,吸引住官軍主力,掩護大帥揮師東進,渡過黃河天塹!”

    三人的話音剛落,大堂內已是一片譁然。眾人忍不住議論紛紛,實沒想到他們三人竟然會站出來勇挑這九死一生的重擔。

    別人沒想到,但王自用和畢愛民自然是早就事先想到了,否則又怎麼會精心演了這麼一齣戲?

    畢愛民這人頗有些小聰明,而且對李順、何七和焦猛等人也比較瞭解,早聽說這三個人都是為人正直、義氣為先之輩。所以他才為王自用獻了此計,就是要利用這三人的義氣和報恩的心理,主動站出來擔當佯攻的重任。如此一來旁人自然不會再說什麼,于王自用的聲名絲毫無損。

    這就是俠義之輩的致命“死『穴』”,即便明知是送死,但為了義氣也會慷慨赴難!而畢愛民恰恰就抓住了這一點,才想出了此計。

    當然,如果這招沒能奏效的話,他們也還有最後的一手,那就是欺騙與耍詐。表面上說要與眾人一起分路突圍,但實際上卻是讓李順、何七和焦猛等人去送死,吸引官軍的主力,自己則悄悄揮師東進。待到成功以後,再設法將知情者全部滅口!

    這是最後無奈的一招,如果前面的戲能得逞,自然是最好的結果了。

    眼下見李順、何七和焦猛等人果然上當,王自用的心中大喜,但表面上卻連連搖頭說道:“不行,你們幾個都是投奔本帥而來,本帥又怎能忍心讓你們去冒這等奇險?若是你們終陷於官軍手中,本帥即便脫險,又豈能心安?”

    李順聞言哈哈大笑道:“大帥果然高義,也不枉了我們兄弟一番投奔!我們兄弟自投奔後寸功未立,卻得大帥如此厚待,實是慚愧至極!此番我三人甘願擔當佯攻重任,也算是略立微功,以報大帥的一番恩情!請大帥放心,我等定會不辱使命,全力拖住官軍的主力,掩護大帥揮師東渡黃河!”

    王自用此時的心中暗暗感到了一絲慚愧,但也只能站起身來拱手一揖說道:“好,既然三位如此高義,那本帥也不再矯情!如此就有勞三位兄弟了,還望你們能多珍重!”

    李順拱手淡淡笑道:“大帥放心,我等必會安然脫險,其後自與大帥匯合!”

    王自用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來讓我們共同敬三位兄弟一杯!”

    除了薛萬乾和張義之外,其餘人也都是大喜,紛紛附和舉杯,大堂中又恢復了熱烈的氣氛。

    王自用見狀暗暗得意,此刻他又哪裡想的到,自己的美夢離夢醒已然進入了倒計時……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1:14
   第四百一十五章 決勝千里

    有道是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王自用那裡為突圍上演著一出出好戲,官軍這邊卻也沒有閑著。

    神槍營的到來自然是洪承疇故意放出去的消息,目的當然是為了起到震懾之功,令賊寇的軍心更『亂』。

    事實上這也的確收到了奇效,正是因為聞得神槍營的到來,王自用等人方才感到有些『亂』了方寸,以至於還沒等官軍正式發動圍剿,其內部已經開始產生了內訌,不再是鐵板一塊,而是有了無法彌補的裂痕。

    若非因為龍虎衛赫赫的威名,原也難收到此奇效。王自用已不是第一次遭到官軍的重兵圍剿了,又豈是那麼容易『亂』了方寸的?

    洪承疇眼下雖然還不知道王自用那裡上演的一出出好戲,但卻從叛逃回來的人那裡瞭解到了賊寇對於神槍營到來的恐慌,不由得又是欣喜、又是羡慕,心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率領的軍隊也有這般赫赫威名,那才真可說是不負了大丈夫之志!

    不過他也很清楚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方文傑剛一率神槍營趕到,他就急不可待地親眼見識了一下被稱為天下無敵之師的龍虎衛的風采。

    結果自是不用多說,洪承疇乃是知兵之人,一見之下就如同所有那些第一次見到龍虎衛的人一樣,從心底感到了震撼。僅僅從那無比精良的裝備、從所未見的鼎盛軍容,他就能一眼看出神槍營的超強戰鬥力,這才明白了所有那些關於王銳和龍虎衛的傳言果然不虛。

    他同時也感到心中大定,心知有了神槍營的助陣,想要擊破王自用部可說是易如反掌,現下所慮之事僅僅是應該如何佈置才能將這股賊寇一網打盡,不令一人漏網罷了!

    為了全殲王自用部,楊鶴命洪承疇暫且置其餘各股流寇於不顧,調集了七萬大軍,自己坐鎮榆林、洪承疇率中軍駐紮在米脂、副將賀人龍守綏德、盧文善守永興、戴君恩駐守高家堡,形成了一道堅固的防線,將王自用圍困在了朱官寨、沙家店和楊家溝一帶。

    正像梁傑所預料的那樣,楊鶴和洪承疇的初衷的確是想利用黃河天塹圍三缺一,只留下了看似不可能逾越的黃河天險,就是有甕中捉鼈之意。

    此番圍剿與以往最大的不同就是官軍有了民心的支持,而是王自用反倒是變成了孤立無援。如此一來就相當於是斷了他們的根,官軍也再不是聾子、瞎子。

    別看就這一點差別,結果卻顛覆『性』的。沒有了百姓這個根基,義軍就再不能像往日那樣無形無影,玩弄官軍於股掌之上。而是變成了喪家之犬,只剩下了倉皇逃命的份。

    所以說楊鶴和洪承疇這一次的軍事佈置雖然沒什麼特別之處,但是由於基礎的完全不同,因此效果與以前是不可同日而語。王自用等人看出了厲害,是以這才著了慌,想著的只是如何才能突出重圍逃命,根本沒敢打往日那樣與官軍周旋到底的念頭。

    楊鶴親身感受著這樣的變化,心中對王銳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若不是有王銳的指點和全力支持,斷無眼下的這番局面。而王銳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師,卻是料事如神,安排下了一系列的絕妙手段,稱得上是真正的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又怎能不令人欽服?

    而且現在嘗到了甜頭之後,楊鶴也更堅定了“以撫為主、以剿為輔”的方針策略,清楚地看到只要真能解決了民生和吏治的根本問題,再來平息禍『亂』就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之事。

    因此他現下親自坐鎮榆林,只是負責總體協調、後勤和賑濟饑荒、整飭民生、吏治,而將軍事全權交給了洪承疇負責。在他嚴厲地督辦之下,所有的官員都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一切均進行的十分順利,整個陝北的官場面貌竟呈氣象一新之勢。

    當然,這不是說陝西的吏治問題這麼容易就解決了,而只是非常形勢下的一種特殊狀態而已,離徹底解決還差得遠。但這對於籠絡民心和剿滅王自用已經是足夠了,為軍事打擊創造出了最有利的條件。

    洪承疇也明白這一點,深感信心大增的同時也感到了格外的壓力。心說如果這樣都不能一舉剿滅王自用的話,那自己未免也太辜負了威國公和楊總督的一番信任與期望。所以他十分小心謹慎,不敢有任何急噪、冒進,生恐被賊寇鑽了空子。

    直到鐵桶陣佈置完畢,王自用確實被重重圍困在七萬大軍的包圍圈中,洪承疇才暗暗松了口氣,立刻召集各路官軍的主將前來米脂商議進剿之事。這是圍剿正式開始以前的第一次,估計也是唯一的一次“剿總”高級軍事會議了。一旦“圍獵”開始,以那個時代原始的交通與通訊方法,基本上不可能再進行這樣的高級軍事會議。

    方文傑自然也參加了會議,並且得到了其餘各路主將的格外注目。像賀人龍等人都是赫赫有名的悍將,眼見他一派儒雅之氣,完全是一副書生的模樣。都不禁暗暗稱奇,心說這麼一個文弱書生竟然是龍虎衛神槍營的統領,當真是令人難以相信!

    不過奇怪歸奇怪,卻沒有一個人敢生出半點小視之心。龍虎衛的彪炳戰績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絕不可能是浪得虛名。眾人雖然未曾親見,卻也是不敢有半點置疑。

    方文傑也早見慣了這種奇怪的目光,當下只是暗暗一笑。心說打仗可不是靠長相來嚇唬人,究竟是誰的戰鬥力更為剽悍,相信不久以後便會知分曉!

    洪承疇也不囉嗦,先是將現在敵我雙方的態勢和所有情報詳細介紹了一遍,然後淡淡開口說道:“眼下紫金梁部賊寇接近兩萬餘眾,已被我七萬大軍重重圍困于朱官寨、沙家店和楊家溝一帶,大部分是在白雲山和跳虎山中。今日我將諸位將軍召集而來,就是想商議以下如何才能將賊寇一網打盡、不令一人漏網、悉數奪回被劫的錢糧!還望諸位將軍能各抒己見,一旦破敵之策定下,所有的人都需謹遵,絕不能有半點差錯!”

    眾將互相看了一眼,賀人龍第一個開口說道:“這有什麼可商量的?依我看,我們幾路大軍分三面齊頭並進,就定能將賊寇碾為齏粉!那些賊寇除非能長出翅膀飛過黃河去,否則絕逃不出我們的鐵桶大陣!”

    賀人龍是萬曆年間的武進士,陝西米脂人,乃是一員赫赫有名的猛將,人送外號“賀瘋子”,來形容其打仗的勇猛。

    在原來的歷史上,賀人龍就是因為驕橫而不受節制,結果導致了總督汪喬年被流寇所殺。崇禎大怒,於是密令陝西總督孫傳庭殺之。

    賀人龍被殺後,農民起義軍酌酒相慶:“賀瘋子死,取關中如拾芥矣!”

    由此即可見其作戰勇猛,深為農民起義軍所忌憚。

    不過他勇猛固然是勇猛,同時也驕橫難以節制。原來的歷史上,還有一些將領和他也是一樣,比如左良玉、鄭崇儉等人。

    眼下他一開口就這般狂妄,洪承疇和其餘眾人瞭解其『性』子,還沒覺得有什麼,方文傑卻是不由得暗暗皺了下眉頭。他一直是跟隨著王銳,所見過的再驕橫將領在王銳面前也只有唯唯從命的份,哪裡敢用這樣的語氣和主帥說話?如果不能聽從將令,那就算再悍勇也是無用。

    因此眼見賀人龍這樣,方文傑雖然沒說什麼,但心中已是暗暗感到不妥。

    洪承疇剛剛上位不久,還未能樹立起足夠的威望,所以像賀人龍這樣的悍將如此表現也很正常。

    其餘眾將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反倒是紛紛點頭附和。在他們的心中,實際上從未將義軍真正放在眼裡,即便是屢吃敗仗亦是一樣,只將那歸結為運氣不好或是賊寇太狡詐。

    方文傑此刻不禁想起了臨來前王銳對自己的囑咐,心中對他忍不住著實是佩服。心說表弟真不愧是當世第一名將之稱,他的人雖遠在千里之外,卻對一切都瞭若指掌,並且料事如神,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當然做夢也想不不到自己的這位表弟其實乃是逆天穿越的強人,對楊鶴、洪承疇和賀人龍這些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瞭解得一清二楚,對陝西的狀況、起義軍的情況也都是非常熟悉,更有我們的鬥爭經驗來借鑒,自是不難做到決勝千里之外了!

    正因為瞭解這一切的情況,所以王銳擔心洪承疇剛剛上任,將帥還不能默契地配合可能是此番剿滅王自用部行動的唯一弱點,是以這才特意派了方文傑率領神槍營來。

    就在方文傑有些出身地想著這些時,忽聽洪承疇微微一笑說道:“賀將軍所說的也不無道理,但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方將軍久在龍虎大將軍的麾下,此番又是特地奉命而來,想必是定有高見,我們還是先聽聽他怎麼說如何?”

    他的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已是一下集中在了方文傑的身上……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1:15
   第四百一十六章 沙上談兵

    洪承疇的話可謂是正說到了眾人的心裡,常言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些悍將雖然還不敢置疑王銳和龍虎衛的權威,但在心裡也很想見識一下方文傑這個文弱書生究竟有什麼本事能當上神槍營的統領,因此目光中都充滿了好奇與期待的神『色』。

    方文傑沒想到洪承疇這麼快就點到了自己,不由得微微一怔,隨後迅速反應過來,起身『插』手施禮微微笑著謙遜道:“不敢!末將奉命而來,但憑督帥調遣便是!哪裡有什麼高見?”

    洪承疇哈哈一笑說道:“方將軍不必過謙,有何指教請儘管明言便是!神槍營乃是龍虎精銳,本帥也不熟悉。究竟如何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還正要方將軍指教!”

    他說的的確是實情,神槍營的裝備遠遠超過了這個時代的本應有的水準,洪承疇等人就算做夢也相不到世間竟有如此犀利的火器,因此眼紅、羡慕的同時,也知道其戰法必然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果連自己部隊的實力都不清楚,又如何能讓其發揮出最大的作用?因此洪承疇很想聽聽方文傑怎麼說,可別因為自己的無知而讓這等精銳之師成了豪華的擺設,那樣豈不是可惜?

    方文傑聞言也清楚他的想法,於是不再客氣,微微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那末將就獻醜了!指教實不敢當,末將就說一說自己的愚見!”

    說罷,他轉頭朝自己的副將低語了幾句。那副將點頭應是,轉身急匆匆而去。

    不一會的功夫,他又領著十幾名親兵回轉來。每個人的手裡都托了一塊沙盤,在方文傑的指揮下,很快就在巨大的長條桌上拼裝完畢,變成了一個完整的立體沙盤。

    洪承疇與眾將探身細看時,只見沙盤之上山川、河流、道路等無一不俱全,而且惟妙惟肖,正是陝北區域的地形。相比起平面的地圖來,這立體的沙盤看起來自然更加清晰和一目了然。

    眾人還是頭一次看到如此詳盡、精緻的立體沙盤,自是忍不住嘖嘖稱奇,同時佩服不已,心說怪不得龍虎衛被稱為是天下無敵之師,原來不只是火器犀利,而且每一樣東西都是與眾不同,自己當真是從所未聞!

    沙盤究竟是誰發明的、什麼時候發明的已經很難考證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古代它的應用遠不如地圖重要,製作也很粗糙。原因很簡單,因為古代的地理、地質勘探水準還十分落後,連地圖都非常簡單、甚至是有很多錯誤,就更不用說製作詳盡、精確的沙盤模型了。因此它的應用必然是十分簡單,不可能進行詳盡的戰役、戰術演練。

    正因為如此,所以洪承疇等人甫一看到這般詳盡、精確的沙盤,自是忍不住感到震撼。他們對這裡的地形、地貌十分熟悉,一看之下自然知道這沙盤製作的非常準確,連許多他們不熟悉的地方都一一呈現得十分清楚。

    方文傑見狀不禁暗暗一笑,心中忍不住微微生出一種自豪感。

    這沙盤對於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不僅僅是他,每一位龍虎衛的將領都精通沙盤作業。

    早在練軍之初,王銳就請了能工巧匠按照各省的地圖來製作立體沙盤,並且派了大量的人去實地考察,不斷地進行修改,力爭使之詳盡、精確。他知道想要對全國進行詳盡的地理、地質勘探太過困難,所以只選擇了各個戰略要地,並且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可別小看這項工作,有了詳盡、精確的地圖和沙盤,對戰爭的勝負絕對能夠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到現在,全國各個戰略要地的精確地圖和沙盤模型已經基本上全部製作完成。平時龍虎衛的將領就在這些沙盤上進行演練,因此每個人都對各戰略要地的地形了然於胸。此番方文傑率領神槍營出擊,王銳特意命他帶來了陝、晉、甯、甘四省的沙盤模型。

    此刻見洪承疇等人全都看傻了眼,方文傑不禁暗暗一笑,當下拿起紅、藍兩『色』小旗子,按照适才洪承疇所說,將雙方的兵力佈置一一擺了出來。紅『色』代表官軍,而藍『色』則代表王自用部。

    這一切都做完之後,他才朝洪承疇微笑著開口說道:“督帥,不知眼下敵我雙方的情況是否如此?末將擺得可有偏差?”

    他雖然沒有說明紅、藍兩『色』旗子代表的是什麼,但洪承疇對軍情早已爛熟於胸,自是一眼就看了出來。

    看到雙方的兵力佈置在沙盤模型之上如此清晰和一目了然地顯現出來,洪承疇又驚又喜,目不轉睛地盯著沙盤,點了點頭說道:“方將軍擺得絲毫不差!卻不知這東西究竟是何人所做?”

    方文傑笑『吟』『吟』地說道:“這些沙盤模型乃是威國公命人所做,以之來『操』演戰術最是適合不過,比起普通的地圖來要方便和直觀得多。此番末將奉威國公之命帶來了陝、晉、甯、甘四省的沙盤模型和精確地圖,督帥可命能工巧匠仿製一些!”

    洪承疇聞言大喜,心說有了這兩樣寶貝,那些流寇就再難遁形,對自己剿賊的幫助當真是難以估量,所以他連忙恭聲相謝。

    方文傑微微一笑,用手指著沙盤說道:“督帥與各位將軍請看,眼下我們的七萬大軍雖已將紫金梁部賊眾重重圍困,但是其機動的空間仍然很大。若是我們幾路人馬齊頭並進,雖有七萬大軍亦難照顧得周全,很容易『露』出破綻,給對方以可乘之機。督帥想必知道威國公所說的流寇的長處與致命弱點所在,那恰恰全在於一個‘流’字。惟有令其徹底‘流’不起來,才算是真正扼住了他們的咽喉!因此以末將愚見,如今最為穩妥之策仍是幾路大軍緩緩進『逼』,進一步壓縮賊寇的機動空間,將其徹底壓死、擠死!當賊寇忍受不了這種擠壓,被『逼』無奈想要突出重圍之時,就是我們一舉將之擊潰的最好戰機!現下民心盡在我們一邊,賊寇已然變成了無根的浮萍一樣,所以這一點應不難做到。此乃是末將的一點淺見,不知督帥與各位將軍以為如何?”

    在臨來之前,王銳曾召集了史梁、周甯、祖大壽和滿桂,與方文傑一起在沙盤上研究和演練了各種對付王自用部流寇的戰術。最終得出的要點就是想方設法壓縮其機動空間,步步為營、穩紮穩打,令敵人無法在運動中尋找機會。待到其忍受不了這種擠壓戰術,想要拼命突破封鎖之時,就很容易落入到陷阱之中。要想擊潰王自用並不難,但若是想將之一舉全殲的話,這無疑是最好的方法。

    方文傑牢牢記住了這一要點,這些天來仔細研究敵情,這才有了上述的想法。經過多次大戰的磨練和血與火的考驗,他終於成長起來,已經由一個文弱書生變成了合格的統兵將領。

    他的話音剛落,洪承疇已是將手一拍哈哈笑道:“好,方將軍所言甚妙,恰與本帥所想不謀而合!我們就這麼一步步擠壓,等到賊寇忍受不住自投羅網!”

    其餘眾將也是紛紛點頭,原先對方文傑的那一點疑慮已消散得無影無蹤。

    正所謂大巧不工,別看步步為營、穩紮穩打似乎是不起眼的笨辦法,但在眼下卻是巧妙之極,令賊寇絲毫沒有半點求變的機會,只能眼睜睜地等死,或者是最後拼死一搏,放棄自己最擅長的運動戰、遊擊戰,而與官軍正面硬碰硬地交戰,以圖殺出一條生路,不過這卻和送死沒太大分別。

    只有知兵擅戰、極富韜略、智計之人,才能想出這種簡單而又直接有效的辦法,而不是華而不實的複雜戰術。因此眾人一聽之下就明白了方文傑絕非是表面上看上去的文弱書生,而是一個極富謀略的統兵將領。

    惟有賀人龍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似乎對方文傑的一番話頗不以為然。在他看來,官軍現在已經佔據了絕對的上風,主動權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根本沒有必要如此小心謹慎、畏首畏尾。只需施以雷霆萬鈞的一擊,就能令紫金梁部的那些賊寇盡皆化為齏粉,哪裡用得著這麼麻煩?那小白臉說得天花『亂』墜,實際上卻終究不脫書生之氣,離猛將的標準還相差甚遠,神槍營由他來統領可是真有點可惜了!

    不過洪承疇既然已經開口贊同,又說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賀人龍即便是再桀驁不馴,卻也不敢再說什麼。

    方文傑將賀人龍的表情一絲不『露』地看在眼裡,卻只暗暗皺了皺眉頭,表面上毫無異狀。

    他『插』手朝洪承疇微笑說道:“督帥謬贊了,末將愧不敢當,适才所說也全是威國公的指點!威國公還命末將提醒督帥一點,說那有可能是紫金梁部賊寇最後的脫困之策,還望督帥千萬莫要掉以輕心才是!”

    洪承疇聞言連忙問道:“哦?威國公是如何說的?還請方將軍明言!”

    方文傑淡淡一笑,用手在沙盤上一指說道:“黃河!威國公請督帥一定要小心,謹防賊寇東渡黃河脫困!”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1:15
  第四百一十七章 激戰的開端

    他的話剛一出口,就立刻引來了一片驚訝之聲。如果不是因為這是王銳所說,很有可能當場就會有人笑出聲來,甚至是立刻出言反駁。東渡黃河?除非是那些賊寇長出翅膀來還差不多!

    黃河,我們的母親河,孕育了中華文明,哺育了無數中華兒女,卻也因為其變化無常,給兩岸人民帶來過無窮的災難。

    直到新中國成立後,這條讓人又愛又痛的母親河才被徹底馴服,天塹變成了通途。而在此之前,尤其是在古代,“她”卻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險。王自用部賊寇有將近兩萬人馬,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東渡黃河,那的確是讓人感到匪夷所思,難以置信。

    不過王銳卻不是這樣想的,他比這個時代的人多了數百年的經驗、見識,十分清楚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只要是有人在的地方,就能夠創造出奇跡!

    就說李自成吧,如果不是有王銳這個逆天穿越的強人改變了歷史車輪的軌跡,在座這些人誰肯相信就是這個眼下還籍籍無名草寇最後竟顛覆的大明王朝?恐怕打死他們也絕不可能有人相信。

    另外就是我們的革命史,尤其是人類歷史上堪稱偉大的那次長征給了王銳許多啟示。

    飛奪瀘定橋、強攻臘子口、翻雪山、過草地……,這一樁樁奇跡在完成之前,又有誰能想到?誰肯相信?套用那句玩笑話說,不是國軍無能,而是共軍太牛b!不錯,正是因為事先沒人想到竟有人能夠完成那些壯舉,所以才有了所謂的奇跡。

    當然,王自用未必有那麼大的本事,但王銳卻將所有可能的因素全部考慮了進去,務求不給對方留下任何機會,因此這才特意讓方文傑提醒一下洪承疇。他早就將自己想像成王自用進行了思考,並與史梁、周甯和方文傑等人在沙盤上進行了演練,結果發現東渡黃河乃是王自用部脫困的唯一可能妙策!

    眼下方文傑將這種可能一說,包括洪承疇在內,所有的人都感到萬分驚訝。

    但洪承疇對王銳的欽服要遠在其他人之上,因此略一驚訝後便認真凝神思索,片刻後方才微皺眉頭開口說道:“眼下正值隆冬時節,賊寇不可能泅渡,只能是利用舟橋渡河。可是這一河段水流湍急、河面甚寬,向來便無渡口。賊眾有將近兩萬人馬,急切間如何能渡過黃河?卻不知威國公可有詳示?還請方將軍明言才是!”

    眾人紛紛點頭,將目光全都望向了方文傑。

    方文傑微微一笑,一邊伸手在沙盤上移動著紅藍旗子,一邊不慌不忙地說道:“督帥所言極是,賊眾的兩萬人馬若想瞞住我們盡數渡河的話,那的確是不太可能,除非他們全都長出翅膀!但是督帥請看,如果賊寇兵分兩路,一路佯裝向西北突圍,吸引住我們的注意力,而另一路主力卻趁機悄然揮師東進,沿河岸南下的話,便極有可能突破封鎖線,在延水、宜川、洽川三地尋求合適之處渡河!此三地河面窄、水流緩,而且均是渡口所在。若是賊寇動作迅速,便可能搶在我們反應過來之前渡過黃河!當然,這只是威國公的設想而已,那些賊寇未必能想得出如此妙策。不過為了以防萬一,督帥還是要小心謹慎才好!”

    他剛一說完,洪承疇等人已是驚訝之『色』盡去,換上了一臉的凝重與佩服神『色』。因為他們一下便聽出了這的確是一個可行之策,並且稱得上是十分巧妙。只不過由於腦海中固有的黃河天險不可逾越的觀念和沒想到有舍車保帥這一招,所以一開始眾人壓根就沒往這方面去想。此刻聽方文傑這麼一說,再加上沙盤的演示,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佩服之意。

    他們佩服的人當然是王銳了,心想人都說威國公乃當朝第一名將,今日才知果然是名不虛傳。他的人雖然遠在千里之外,但卻想到了一切可能,想出了如此妙策。若非是親歷,委實是讓人難以置信。

    洪承疇仍然盯著沙盤看了半晌,這才抬起頭來輕輕歎了口氣微笑說道:“此番若不是威國公提醒,而萬一賊寇當真也想到了此計的話,那可真要大事不妙了!這一次如果能競得全功,還要煩勞方將軍替我多多拜謝威國公!”

    他說的確實是真心話,因為對黃河天險的過度信賴,楊鶴與他都沒考慮到王自用有可能會東渡黃河的事情,所以兵力佈置上自然空虛。如果王自用當真和王銳想到了一處的話,那極可能會成功地率領主力突出重圍進入到山西。若果真如此,他二人的責任可謂不小,必然會受到皇帝的罪責。輕則降級、丟官,重則甚至丟了『性』命。

    一想到這些,洪承疇忍不住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對王銳是更加感激。

    方文傑微笑點頭說道:“督帥不必客氣,末將自當轉達就是!只要此番能盡剿賊寇,想來威國公才最高興!”

    洪承疇哈哈一笑點頭說道:“方將軍說的是,本帥定當竭盡全力!”

    至此,破賊方略終於是定下。眼見眾將也都無異議,洪承疇當即分派了任務。

    他和盧文善、戴君恩分別率軍穩步向前推進,進一步縮小包圍圈,擠壓王自用的機動空間。

    賀人龍則暫時按兵不動,穩守綏德一線,防止賊寇主力突圍南下。

    而對於神槍營,洪承疇並未像王自用等人預料的那樣,將之作為主攻的主力。反倒是將其當作了機動兵力,只有在確認了敵人主力的動向後,才會伺機出擊,給予敵雷霆萬鈞般致命一擊!當然,這也是聽從了方文傑的建議。

    眾將各自領命,回去後便開始佈置、準備。

    惟有賀人龍是表面上領命,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他不是認為王銳所說的東渡黃河之策不可行,而是認為王自用不可能想出這等妙策。因此他表面上領命,心裡卻對洪承疇感到有些不滿。心說其他各路人馬都在推進,而自己卻按兵不動,那功勞豈不是都被他人搶去了,哪裡還有自己的份?

    因此回到綏德之後,他並沒有完全遵照將令行事,而是兵分兩路。命令副將駐守原地不動,他自己則率領了一部分兵馬緩緩向前推進,並派出了大量的遊騎哨探,全力打探王自用部的動向。一旦發現了賊寇的主力,他就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率軍猛撲上去,搶得此番剿滅賊寇的首功。也讓大帥和那小白臉看看,自己的部隊絕不輸于龍虎衛的精銳!

    正是由於他的擅自行動,原本的鐵桶陣已出現了一絲縫隙,並且是在最關鍵的方向上『露』出了破綻……

    自從那日王自用演了一出好戲,忽悠得李順等人甘願犧牲自己來掩護主力突圍後,義軍內部的士氣提升了不少。為了進一步穩定軍心,王自用又豁出了血本犒賞全軍。尤其是李順、何七和焦猛的那些手下,每個人都拿到了不少的“賣命錢”。

    這樣一來,軍心和士氣果然更為大振,重新呈現出一派上下一心,誓與官軍拼死周旋到底的氣象。王自用的心中暗喜,同樣派出了不少探子去打探官軍的動向,尋找最佳的突圍時機,同時加緊做好突圍的準備。

    在這一派上下一心的氣氛中,惟有薛萬乾和張義兩人最為清醒。從那日的好戲之後,二人算是徹底認清了王自用的真面目,均感到心中一片冰涼。

    曾幾何時,他們兩人是懷著美好的夢想,跟著王自用高舉起了反抗朝廷、官府的義旗。希望能從此不再受官府的壓迫,依靠自己的雙手來打出一片新天地。就算是起義失敗了,那也要轟轟烈烈地去死!

    可是沒想到眼下為了一己之私,王自用竟然會出賣自己的兄弟,而且是徹頭徹尾地欺騙,令李順等人心甘情願地鑽入到他設下的圈套之中,這等心機著實是讓人感到可畏可怖。

    他二人只覺得王自用好象一夜之間就換了個人一樣,變得那樣的陌生。這還是從前那個義薄雲天的大哥?還是那個振臂一呼,率領著無數窮苦弟兄高舉義旗反抗朝廷和官府的紫金梁王嗎?一個人的變化怎能如此之快?反差之大當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一想到這些,薛萬乾和張義的心中就如同翻起驚濤駭浪般難以平靜,不約而同地泛起了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這一次突圍的結果如何,自己今後都不可能再跟著王自用了。

    因此他二人表面上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內心裡已經對王自用徹底絕望。

    王自用也精明得很,從薛萬乾和張義的神態,以及和以往對自己態度不同的變化上一下就看出了他二人對此事的不滿,不由得暗自起了殺心,想要將兩人滅口。

    不過他也很清楚薛、張二人乃是自己的心腹大將,有一大批忠心耿耿的手下,在義軍中的地位頗高,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而且現在是非常時刻,如果公然起內訌的話,恐怕軍心會大『亂』。不等到官軍來攻,義軍就要土崩瓦解了。

    所以王自用沉住了氣,打算先穩住薛萬乾和張義,等到成功渡過黃河後再找個機會將二人殺之!

    於是他將薛、張二人找來,賞賜以重金財帛,言道他們俱是自己的心腹大將,此番突圍還要仰仗他二人之力。待到渡過黃河,突出重圍之後,自然還有更大的封賞。同時也用言語暗示,警告他們在突圍之前絕不能再接近李順等人。

    薛萬乾和張義心知此刻再勸王自用也是沒用了,還有可能立時引來殺身之禍。而且他們對王自用已然徹底失望,連勸也懶得再勸。

    因此二人當面唯唯諾諾答應下來,暗中卻在商議著渡河之後如何脫身他投之事。他們知道王自用必然已命人嚴密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所以也沒敢去找李順等人。否則不但幫不了他們,而且還會連累其一起立遭殺身之禍!

    就這樣,在突圍開始之前義軍的高級首領之間已是離心離德。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卻意外地迎來了突圍的機會……

    這一日,探子忽然回報,說是發現了綏德的賀人龍部有一支部隊正在向前推進,已然接近了楊家溝一帶。這支部隊約有3000人馬左右,統兵的將領似乎正是主將賀人龍!而且對方也派出了大量的遊騎哨探,全力打探著己方的動向。

    王自用聞報大喜,險些從帥椅上一個高蹦起來。這些天來,米脂、永興和高家堡方向的官軍就一直在緩緩推進,逐漸縮小著包圍圈。而綏德的賀人龍部卻按兵不動,嚴守住南面的防線。這令他著實是有些心慌,心說難道楊鶴和洪承疇已經識破了他們想要東渡黃河的妙計不成?若真是那樣,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心中雖然著急,但王自用等人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因為官軍如此穩步地縮小包圍圈,鐵桶陣擺得不留一絲縫隙,讓他們絲毫找不到通過調動對手來尋找破綻的機會。只能是一邊密切注意著官軍的最新動向,一邊焦急地等待。眼下賀人龍部突然推進到了楊家溝一帶,其速度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卻也意味著敵人原本密不透風的防線必然已『露』出了一絲縫隙,又如何不讓王自用感到喜出望外?

    他立刻命親兵將畢愛民和梁傑找了來,現在也只有這兩個人被他視為心腹,得到他完全的信任了。

    梁傑終究是在軍中日久,也算得是一個比較出『色』的將領,否則也想不出那聲東擊西、東渡黃河的妙計了。若論兵法、韜略和帶兵打仗的本事,他要遠在王自用和畢愛民之上。

    因此他一下就聽出了關鍵所在,興奮地一擊掌說道:“好,我們的機會終於來了!這個賀人龍想必是好大喜功,急著想要搶功勞,所以才會如此冒進!嘿嘿,這是官軍的通病,我早就在等著這一刻!眼下他推進得這麼快,南面的防線必然會『露』出破綻。我們就來逗這姓賀的玩一玩,讓他自以為逮帶了我們的主力。而我們卻悄悄地突破綏德已經空虛的防線,兵分三路全速南下,分別至延水、宜川和洽川三地,以最快的速度渡過黃河!”

    王自用聞言大喜,連忙開口說道:“梁將軍說的好!我們眼下應該如何做?梁將軍趕快詳細說說!”

    梁傑略帶得意地一笑,當下將他的想法詳細說了一遍。

    王自用聽罷連連點頭,哈哈大笑道:“梁將軍果然高明,一切便按照你的計策行事就是!”

    ……

    賀人龍已經率軍推進到了楊家溝,終於得到哨探的回報,說是發現了賊寇的斥候和小股部隊的活動蹤跡。

    他聞報立刻下令大軍停止前進,加派了遊騎哨探,務必要打探清楚賊寇的情況,尤其是對方主力的動向。

    儘管驕橫與桀驁不馴,賀人龍也很清楚如果不能找到王自用的主力並將之一舉擊潰或者全殲的話,那非但沒有半點功勞,此番違背將令的罪名倒是不小。因此他不敢怠慢,將一切的雜念都拋到了腦後,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出賊寇的主力。

    哨探很快傳回了消息,言道小股賊寇的活動越來越頻繁,並且在發現了官軍的動向紛紛退卻,全部朝跳虎山斷天崖的方向而去。

    賀人龍聞報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傳令,大軍重新開拔,朝斷天崖的方向緩緩『逼』近。

    遊擊徐天功在一旁微皺眉頭說道:“將軍,這恐怕是賊寇的誘敵之計。我們還是小心些,莫要中了對方的圈套才好!”

    賀人龍的臉頰微微抽動了一下,輕輕獰笑一聲說道:“賊寇的這等雕蟲小技,我豈有看不出之理?眼下賊寇滑溜之極,怕是一時間難以尋到其主力何在。所以說倒莫如將計就計,我們假做中計送上門去。那時賊寇若想要一口吃掉我們的話,就必定會動用主力。我們則趁勢一舉將之擊潰或者全殲,如此豈不省事?嘿嘿,王自用不自量力想打我們的主意,我們就硌碎他滿口的牙!”

    徐天功聞言恍然大悟,連忙恭聲說道:“將軍高明,末將佩服!不過斷天崖地勢險要,賊寇肯定又是早有準備,我們還是要小心才是!”

    賀人龍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放心,這一點我自然省得,我正要看看賊寇究竟都有何手段!”

    徐天功見他胸有成竹,當下也不敢再多言,於是領命轉身飛馬而去,傳令大軍成縱列搜索前行,緩緩朝斷天崖『逼』近。

    三千大軍排成了一字長蛇陣,追蹤著小股的義軍身後,逐漸朝著斷天崖而去。

    待得到了斷天崖外的山谷,那些小股的義軍便突然失去了蹤跡,全部隱沒在山谷之中。

    按照兵法常理,像這等險要之地自是不能輕入。但此時各統兵將官已經得知了賀人龍的計策,並且做好了準備。因此沒有絲毫的猶豫,三千大軍如長蛇般緊跟著鑽入了山谷,一場突圍與圍剿的激戰也隨之拉開了序幕……
bluebruce 發表於 2019-9-10 11:15
第四百一十八章 毒 計

    葫蘆狀的山谷之中,兩旁高高矗立的山崖好象將青天都劈成了兩半,所以得名斷天崖。地勢的確是險要至極,正是教科書般的經典打埋伏之地。

    眼下在山谷的兩側,也確實埋伏著義軍,卻正是薛萬乾與張義的部隊,大約有5000左右人馬。

    王自用在與畢愛民和梁傑秘密商議之後,就立刻召集所有的高級將領,通報了最新的敵情,並且傳下帥令。準備先集中主力在斷天崖設下埋伏,引誘貪功心切的賀人龍前來,然後一舉將之擊潰。

    在這之後,王自用便會親率主力趁著賀人龍部被全殲或者重創之機揮師南下,突破已然兵力空虛的綏德防線,直撲延水、宜川和洽川三地,尋求迅速東渡黃河。

    與此同時,李順、何七和焦猛三人率領著各自所部,打著紫金梁王的旗號朝朱官寨方向突圍,吸引米脂、永興和高家堡方面的官軍主力,為王自用的主力爭取時間。

    好不容易等來了突圍的最佳時機,而且王自用的這番安排既周密,又與事先早就商定好的方略一樣。因此眾將俱都領命,各自精神大振。

    薛萬乾與張義也不可能抗命不遵,只好領了帥令,各率所部來到斷天崖設伏。按照王自用的佈置,他二人負責在山谷中埋伏,堵住賀人龍部的去路,從兩側發起攻擊。

    而王自用與畢愛民則各率一支人馬,從山谷外的側後兩翼切斷賀人龍部的退路,爭取將之一舉全殲或者重創。

    雖然賀人龍驍勇善戰,其所部戰鬥力頗強。但是義軍在斷天崖設伏的兵力為敵人的數倍,而且佔據了天時、地利。只要賀人龍狂妄、輕敵,進入了伏擊圈,猝不急防之下便必定會吃大虧!

    果然,一切都如所設想的一樣,賀人龍似乎沒起任何疑心,徑直率軍追在負責誘敵的小股義軍身後來到了斷天崖,並且毫不猶豫地進入到山谷之中。一切都太順利,以至於讓人難以相信。不過就算是薛萬乾與張義有所懷疑,此時已經是猶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但是他二人卻沒有立刻下令發動攻擊,只因為官軍所擺出的陣形太過彆扭。

    斷天崖的地勢雖說險要至極,可是山谷也只有1000多米長。賀人龍部擺出的一字長蛇陣極為稀疏,3000人馬的隊伍綿延出足有數裡。先頭部隊穿出了山谷,整個隊伍在山谷之中還不到一半。因此無論怎樣,都不可能將之全部堵在山谷中圍殲。這是防止伏擊的一個常用之法,也並不算奇怪。

    薛萬乾與張義見此情況便臨時改變了主意,打算放過敵先頭部隊,擊其中游,將敵軍從中間切斷,使之難以首尾兼顧。這樣一來雖然難再將賀人龍部一舉聚殲,但卻絕對可以將其重創。

    可是讓他二人沒想到的是賀人龍的先頭部隊一進入到山谷中後,隊伍中便分散出不少遊騎,向著兩側的山坡上攀爬,似乎是想佔領制高點,防止隊伍中伏。

    陝北的山可不同於江南,不是林木茂盛鬱鬱蔥蔥,而大多是荒山野嶺。再加上眼下正是隆冬季節,因此山坡上沒有茂盛的草木可供義軍藏身,薛萬乾與張義的部隊都埋伏在山坡的陰面。一旦官軍的遊騎上來,立時便無所遁形。

    他二人以前也和官軍交戰過多次,但還是頭一次遇到賀人龍這麼狡猾的明將。所以眼看著敵人的遊騎離坡頂越來越近,不由得面面相覷,不知究竟怎樣才好。

    最終無奈之下,薛萬乾與張義只好提前下達了攻擊命令,而此時賀人龍的部隊進到山谷中的還不到三分之一。

    隨著號角聲響起,埋伏在兩側山坡陰面的義軍一躍而起,如神兵天降般在坡頂現出身形。紛紛呐喊著,羽箭、滾木和石塊好似雨點一樣朝著山谷下的官軍潑灑而去,一時之間山谷內喊殺聲震天。

    由於這裡是荒山,所以火攻是不好用的,弓箭和滾木、擂石才是最有效的殺傷武器。

    果然,山坡上的那些遊騎因為距離太近,又事起突然,是以頓時被弓箭和滾木、擂石紛紛放倒。

    但穀底的官軍卻是處變不慌,他們眼見箭雨和滾木、擂石襲來,就好象事先演練好了一樣,由鬆散的隊形迅速變成每十幾個人為單位的小隊聚集在一起,週邊的盾牌手每個人都蹲下身來,舉起手中的方盾,組成了一面盾牆。其餘人則全部蹲伏於盾牆之後,幫助盾牌手共同支撐起盾牌。從山頂上望去,這些官軍就好象是每十幾個人一起變成了一個鐵烏龜一樣,盾牆就仿佛那堅硬的龜殼。

    別看樣子不好看,但是這些“鐵烏龜”的防禦力卻是非常強悍。羽箭根本無法穿透那堅硬的“龜殼”,一般的滾木、擂石也會被彈開,只有個別巨大的傢伙才能將盾牆砸塌。從總體上來說,對官軍的殺傷十分有限。

    今天我們在看歷史的時候,可能經常看到農民起義軍動輒就是幾萬、十幾萬,甚至是數十萬人,似乎是非常強大,又豈會有打不過官軍之理?

    可實際上卻不是那麼回事,農民起義軍的人多是不假,但其中絕大多數只烏合之眾而已,訓練、裝備俱差。有許多人連正規的武器都沒有,仍然拿的是鋤頭、耙子和草叉,戰鬥力如何自是不難想像。因此官軍經常能夠以一當十,輕鬆擊敗兵力10倍于己的農民軍。

    薛萬乾與張義所部屬於是王自用麾下的精銳了,但裝備仍然比官軍要差了許多,尤其是弓箭的數量奇缺,每個弓手最多也只有5支箭而已。所以只『射』了兩、三輪,他們的羽箭便消耗殆盡,只能依靠滾木、擂石來攻擊穀底的官軍。可滾木、擂石的數量也是有限的,沒過多一會兒,滾木和石塊亦全部打光。

    薛、張二人見狀振臂一呼,5000義軍將士齊聲呼喝,如猛虎下山般從兩側的山坡上疾撲而下,如滾滾鐵流一樣直撞上了穀底官軍的隊伍。

    此時進入到山谷中的官軍將近千人,倚仗著“鐵烏龜”陣的強悍防禦,在義軍弓箭和滾木、擂石的突襲下,折損了也就百多人而已。

    眼見義軍從山上撲下來,負責突前的徐天功大喝一聲,官軍立時撤去了“鐵烏龜”陣,從地上一躍而起。依然是盾牌手排在最外面的兩側,組成了兩道盾牆。長槍手和校刀手在後,用身體作為盾牌手的支撐,同時手持兵刃,目光灼灼地盯住沖來的義軍。弓箭手則在最中間,彎弓搭箭朝義軍『射』去。

    只聽“咻,咻”密集的羽箭破空之聲作響,不斷有義軍中箭栽倒,血肉之軀被力道十足的勁箭輕鬆貫穿。他們沒有盾牌和鎧甲,僅憑布衣又如何能抵擋住硬弓所『射』出的羽箭?

    可儘管有同伴不斷倒下,義軍的沖勢卻是絲毫不減。每個人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將穀底的這些官軍一舉全殲。否則等外面敵人的後援殺到,那他們此番的伏擊便將功虧一簣。

    一往無前的決心加上居高臨下俯衝的優勢,令得義軍的衝鋒猶如雷霆萬鈞一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兩股滾滾鐵流已好似火星撞地球般撞上了那兩道盾牆!

    暫態間,兩道盾牆被巨大的衝擊力『逼』得向後收縮,仿佛被滾滾怒濤一下淹沒。但官軍也很清楚眼下正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惟有拼死抵擋住義軍的兇猛衝擊,才能為谷外的同伴贏得時間,贏來戰局的轉機。

    因此每一個人亦都拼了死力,將潛能全都激發出來,死死扛住了盾牆。雖然被沖得搖搖欲墜,但卻咬牙堅持住了屹立不倒。

    下一刻,雙方已然隔著盾牆短兵相接,慘烈地搏殺在一處。

    這時候個人再好的武藝也沒有太大的發揮空間了,每個人都是憑著本能和一股狠勁在撕殺,比的就是誰夠狠、夠勇、神經足夠大條!

    只見一個官軍的弓箭手幾乎就在零距離上連連發箭,羽箭接連貫穿了三名義軍。

    一名義軍隔著盾牆,大吼著揮刀朝那弓箭手斬去,卻冷不防被一名官軍的長槍手一槍刺了個“透心涼”!

    他狂吼一聲,臨死前全力一擲,將手中的長刀直釘入了那官軍弓箭手的腦門,然後才面帶滿足的微笑委頓在地……

    相似的一幕幾乎在盾牆的每一處都在上演,頃刻之間,雙方已是傷亡慘重。但官軍有盾牆保護,兼之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所以還是占了很大的便宜。義軍卻是倚仗著人數上的優勢,就算是幾個人換一個也要將敵人硬生生耗盡!

    賀人龍此刻正立馬於山谷外,似乎沒聽到穀內慘烈的撕殺聲一樣,而是目光如鷹隼般打量著周遭的情形,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四周的動靜。

    他早就猜破了賊寇的戰術,因此並未急著卻救援山谷裡的手下,而是靜等著抄自己後路的義軍主力出現,好給其以迎頭痛擊。

    可是等了好半晌,卻絲毫不見有任何動靜。這讓賀人龍不禁有些大為疑『惑』,心說難道賊寇的主力就這麼一點兵力,全部埋伏在了山谷中不成?這可有點不太對勁!

    正自疑『惑』之時,另一名遊擊將軍段虎滿面焦急地上前稟道:“將軍,眼下山谷內的賊眾足有數千,戰鬥力頗為強悍,想必一定是賊寇的主力了!我們還是趕快救援吧,再晚的話徐將軍恐怕就支持不住了!”

    他和徐天功私交甚好,所以此時聽到山谷內傳來的慘烈撕殺聲,心中怎能不著急?

    賀人龍卻不慌不忙地淡淡一笑說道:“放心吧,老徐可沒那麼容易被打趴下!現在賊軍勢仍未衰,還是等等再說。你可先引500軍馬繞到山谷的前頭去,待聽這裡的號炮一響,我們從兩端同時殺入,絕不能令一個賊寇漏網!”

    段虎聞言大喜,連忙『插』手領命道:“將軍放心,末將謹遵將令!”

    說罷,他點齊了500人馬,轉身如飛般而去。在嚮導的引領下,抄近路以最快的速度朝山谷的那一頭趕去。現在時間就是一切,他可不想自己還沒有趕到那裡,谷內的徐天功就已經支持不住了。

    當段虎離去後,賀人龍卻仍有些不甘心,再次派出了斥候四下裡仔細查探,尋找其餘賊寇主力的蹤跡,可依舊是一無所獲。

    收到斥候的回報後,賀人龍不由得越來越想不明白,心說如果紫金梁部賊寇就只有山谷裡這區區數千主力的話,那此番伏擊自己未免也太過兒戲了,這和送死有什麼分別?難道王自用還有什麼其他的詭計不成?

    他想的一點沒錯,王自用的確是有詭計,不過這詭計卻不是想消滅他,而是利用薛萬乾和張義將他拖在這裡,而自己則與畢愛民、梁傑率領真正的心腹主力悄然南下,直奔兵力已然空虛的綏德防線而去。

    這當然就是梁傑給王自用所獻的毒計,安排了此番所謂的伏擊,命薛萬乾和張義所部在山谷內設伏。可是一旦等到他二人與賀人龍接上了火,王自用和畢愛民卻不會像計畫的那樣包抄官軍的後路。而是悄然率軍南下,任憑薛、張二人在這裡與賀人龍拼個你死我活。

    如此既能借賀人龍之手除掉薛萬乾和張義,又能利用他二人拖住南線官軍的主力,為自己突破綏德防線創造最有利的條件,真可稱得上是一石二鳥的毒計。

    眼下一切都如同所計畫的一樣,薛、張二人所率領的義軍正在與賀人龍部在斷天崖如火如荼地激戰。而王自用則背叛和出賣了這兩個曾經的心腹大將,置薛、張二人於不顧,率領自己的心腹主力約一萬人馬,徑直朝綏德而去。

    賀人龍哪裡知道這其中的玄機?自然是感到萬分疑『惑』了,卻渾然不知真正的賊寇主力早已經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其實不僅僅是他,此時薛萬乾和張義也已經感到了一絲不對勁。按照計畫,他們在穀中一動手,王自用和畢愛民緊接著就應該在穀外回應,這樣才能令敵軍難以首尾兼顧。

    可眼下這邊已經如火如荼地激戰了半天,山谷外卻是靜悄悄地沒有絲毫動靜。既沒有撕殺聲,也不見官軍的後援殺進穀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薛萬乾和張義對視了一眼,心中不約而同地生出一絲不祥的預兆。他倆也都是聰明之人,自然是立刻想到此番很有可能是被王自用欺騙與出賣了。

    一想到這裡,二人不禁又悔又怒。真是後悔自己當初跟錯了人、後悔為什麼竟會相信了這等無情無義之人所說的話、後悔為什麼不早點與之決裂!對於王自用的無情無義、卑鄙無恥,更是感到怒火中燒。

    但現在後悔和憤怒都已經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儘快全殲山谷中的官軍,擊退賀人龍,然後才能談去找王自用報仇的事情,否則今日這裡就是他二人葬身之地!

    想明白了此節,薛萬乾和張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指揮著手下朝穀底的官軍發起了更加猛烈的進攻。

    可是賀人龍的部隊不愧為邊軍中的精銳,儘管是處於極端不利的局面,卻始終穩穩守住盾牆防線,令義軍一次次如『潮』水般的猛攻都無功而返,穀底的屍體很快就堆積如山。

    薛萬乾和張義見狀漸漸又焦躁起來,他倆立馬於山頂,將戰場上的一切情況都盡收眼底。就在片刻之前,他們看到了似乎有一支官軍在山外正向穀口的另一端迂回。很顯然是想堵住他們的退路,將他們聚殲於山谷之內。

    二人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於是薛萬乾朝張義匆匆說道:“事不宜遲,你留在這裡坐鎮,待我去親自衝殺開一條缺口!”

    說罷,他大喝一聲,縱馬朝山下疾馳而去。親兵連忙緊緊跟上,大聲呼喝著,命義軍讓開一條道路。

    義軍見他們的主將親自出馬,頓時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歡呼,向兩旁讓開了一條路。薛萬乾縱馬飛馳而下,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沖到了穀底。

    在這裡我們不得不再一次感歎義軍的裝備太差,不但是武器,而且連馬匹也是奇缺,只有高級將領和極少數的人才有坐騎。如果薛萬乾和張義有一支騎兵部隊的話,那官軍的盾牆陣就算再堅固,也早就會被衝破了。

    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光感慨也是沒用。而且話說回來了,真正決定戰爭勝負的不是武器,而是人!我們當初何嘗不是窮得叮噹響?大刀、長矛、梭鏢一樣鬧革命,小米加步槍照樣打敗日本帝國主義!

    薛萬乾自然不會懂得這些,現在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如何也要將眼前官軍的盾牆陣衝開一道缺口,將他們一舉全殲,然後再擊退賀人龍,去找王自用算帳、報仇!

    眼見已到了穀底,他猛然暴喝一聲一提韁繩。胯下的棗騮馬希律律長嘶著猛地騰空而起,載著他如同飛將軍一般直朝官軍的頭頂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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