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八 踢皮球
羅康之是個身材比較矮但又比較壯實的中年人，梳著一個大板頭，模樣有些滑稽。
一進門，居然看見裏面有這麼多的領導在，還一個個臉色很不好看。羅康之心裏就有些發慌了，兩條腿不由自主地有些顫抖。
“賀書記，您找我？”羅康之壯著膽子，戰戰兢兢地問。
賀天明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啪地一聲，茶几給砸翻了，是縣長羅安憤怒地在茶几上面拍了一巴掌。
“你還有臉問，你那供銷社的水稻種子不是在農科院買來的嗎？怎麼都不長稻穀，只長枝葉。你這個主任是怎麼當的，是怎麼把關的？你老實地說清楚，向賀書記做彙報，我告訴你，態度要放端正，認錯態度要好，不能弄虛作假。你已經闖大禍了，全縣農民的損失你負得起責任嗎？我告訴你，問題很嚴重，你要想清楚。”羅安大聲地對著羅康之訓斥著。
這下，賀天明的臉色變了，陳然的臉色也變了變。就連東方紅都明白過來了，這羅安是在暗示著羅康之要咬定這個水稻種子是從農科院買的，而不是通過其他渠道進來的。估計這事情是和羅安有關聯。
羅安心裏也後悔，早知道賀天明這麼快就把羅康之找來，自己在東方紅和陳然彙報工作的時候就應該拖一拖，就不會弄到現在這個尷尬的局面。可現在有什麼辦法呢，要是這個羅康之頭腦一熱，把問題和盤托出，那麻煩就大了，不好收場啊。現在必須先穩定一些羅康之，給他敲敲警鐘，爭取一些時間。
果然，讓羅安這麼一說。羅康之稍微鎮定了一些，擦了擦額頭上面的汗水，說：“賀書記，這個水稻種子的問題都是下面的人在負責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等我回去調查清楚了，再詳細向您彙報，好嗎？”
賀天明沉吟著，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著，半天沒有開口。
賀天明也覺得有些難辦。這事情關係重大，肯定要有人負責任。粗略地估計，全縣的損失至少在三百萬元以上。可是看羅安的反應，這次是真地急了，他肯定知道些什麼東西，說不定和他還有牽連。自己一直在遷就著羅安。不只是因為羅安在鸚鵡縣的根基很深厚，最主要還是忌諱著羅安和市委副書記伍權之間的關係。要不然，自己作為一個縣委書記，鸚鵡縣的一把手，他羅安的根基再深，自己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從上面傳來的消息，這個伍權很有可能調走。可這也只是可能。要是到時他沒有調走，甚至接了市委書記楊修的班，那該怎麼辦呢？
在官場裏站錯隊伍可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這可不是在學校裏做早操，發現自己站錯了隊。就馬上換過去，問題是你跑過去站隊也要人家老大允許並同意接納你才行呀。錦上添花在官場上面固然重要，可是雪中送炭才更能夠顯示出自己的忠心。更能讓老大看重你，信任你。
所以，在這個關鍵時刻，自己地立場就特別重要了。要是伍權當了市委書記，然而自己卻得罪了羅安這個伍權在鸚鵡縣的代表人物，到時自己的日子是肯定不好過，說不定下場會很慘。別說還想進步。就算是想安穩地熬到退休，都難哪。
賀天明有些頭疼。還真是左右為難啊。
賀天明想了想，覺得這事情還是要找個合適的人出面來進行處理會好一些，到時自己也有緩和的餘地。
“那你什麼時候能夠調查清楚？”賀天明根本就沒有抬頭看羅康之。
“三天，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能調查清楚。”羅康之趕緊回答。
“三天？要不要我給你三年？”賀天明的聲音很冰冷。
“那，我爭取明天向您彙報。”羅康之更加緊張了。
“今天下午兩點種我們有個專門針對這次種子事件地會議，你就在會議上面彙報吧。”賀天明的話不容質疑。
“現在都十一點多鍾了，賀書記，您看，能不能再多給我一點時間。”羅康之的話語裏已經有些哀求的意思了。
“知道時間不多，還不趕緊去調查。”羅安這下的語氣出乎意料的溫柔。
羅康之抬頭看了看了看羅安，想得到一些提示，可是羅安陰沈著臉，看不出任何表情。羅康之就沒有辦法了，也不知道羅安讓自己趕緊去調查什麼，只能往外面走。
天氣很晴朗，可是羅康之覺得這天快要塌下來了，悶得慌。
羅康之走後，賀天明的辦公室裏顯得很安靜。四個人都不主動說話，只有賀天明地眼神在三個人的身上掃來掃去。
“東方紅，這件事情我想交給你來處理。”賀天明終於開口了。
東方紅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看了看賀天明，又轉過頭來看了看羅安，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賀天明的眼神裏透露著鼓勵，羅安的眼神很複雜，看不出任何東西。東方紅又看了看坐在旁邊的陳然，陳然仍然是面無表情，不過可以看到陳然地手在茶几下面輕輕地搖著，示意東方紅不要答應。
“賀書記，這不太合適吧，這事情太重大了，我沒有什麼經驗，我怕自己處理不好，到時就不好收拾了。”東方紅知道聽陳然的話錯不到哪里去，趕緊說。
東方紅這麼一說，馬上看到羅安緊繃的臉好象鬆弛了不少，就覺得更加蹊蹺了。
賀天明愣了愣，在他看來東方紅這個年輕地副縣長是個熱血青年，很容易衝動，也嫉惡如仇，肯定會接受這個光榮的任務，沒想到東方紅卻在推辭。
賀天明不想直接以命令的口氣和東方紅說話，這樣很容易引起東方紅的反感，那就得不償失了。就轉過頭來找羅安商量。徵詢他的意見，儘管自己也認為羅安可能和這件事情有牽連。
“羅縣長，你有什麼好的想法嗎？”賀天明就問。
羅安也感覺到有些為難，自己剛才對羅康之說的話也有些性急，看他們地反映估計也看出了些什麼，已經懷疑到自己頭上了，要是自己再來負責這件事情，只怕會引起更多地非議。可這件事情要是不控制在自己的可以掌握地範圍內，自己又實在是太不放心了。
“賀書記，您看是不是可以考慮由負責文教工作的曾濤副縣長來負責。他那邊的工作兩不是很大。”羅安就試探著說。
“這個不行，曾濤是負責文教工作的，對於這一類事情的處理也沒有經驗，再加上曾副縣長的工作作風有些偏軟，這個擔子太重了。”賀天明一口就否決了，“要不。羅縣長你親自抓吧。”賀天明把皮球踢給了羅安，多年的搭檔經驗他知道羅安地性格是多疑的，越是讓他負責，他越是不會答應，至少會推辭一翻。
果然，羅安馬上就說：“賀書記，您看。我這段時間的工作安排很緊，電視臺有個專題要採訪我，越秀工業園的幾個工廠也總是出問題。我實在是抽不出時間啊。”
賀天明心裏一樂，還真不出我所料啊，不過還是不動聲色。
賀天明又轉過頭來。裝做有些生氣的樣子，對著陳然說：“你這個常務副縣長總應該抽出些時間來處理這件事情吧，難道一定要我這個縣委書記親自出馬。我倒是有時間，可我就怕到時有什麼意外狀況，縣委縣政府就沒有了迴旋的餘地。”
陳然這下沒有辦法了，自己勸東方紅不要接手這個燙手地山芋，沒想到賀天明卻硬是往自己身上塞了，這下更加麻煩了。對於和羅安這個土皇帝公開唱對臺戲，陳然還沒有準備好。也缺乏這個勇氣。
“賀書記。您看這樣好嗎？還是由東方紅副縣長來負責，要是他需要幫助。我再協助一下。您看怎麼樣？”陳然想了想，自己出面，那就還不如讓東方紅來負責了，再說也給了自己插手這件事情的機會。
“那就這樣定了，東方紅啊，別再推辭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能處理好這件事情的。”賀天明想了想，決定還是要把東方紅的後路完全堵住，又接著說：“你看，這個水稻種子的事件直接影響到了農民的收入，你是專門負責農業增收減負地副縣長，這也在你負責的工作範圍之內。”
賀天明這麼一說，就讓東方紅完全沒有話說了，既然是自己的工作範疇，就沒有理由推給別人了，那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態度。
“賀書記，我是個黨員，自然是要服從組織的決定，我聽縣委地指示。不過，有句話我先說在前頭，這是個重大的事情，很可能牽涉到很多的幹部，也有可能是一個重大地刑事案件。既然交給我負責，除非我個人在工作中違反了重大原則，我不希望領導把我調換工作，我希望能一抓到底，徹底挽回農民的損失。另外，在座的三位領導都在，我聲明一點，我只對事不對人，也不看任何人的條子。如果領導的對我的工作方法不滿意，我希望有書面的東西，而不是口頭地。”東方紅也沒有多想，反正自己對這件事情也感興趣，知道這裏面肯定有很多不合理地東西存在。自己不想趟混水，但是既然負責，就要負責到底，誰也擋不住。
“那是，當然是你全權負責，我很信任你，東方紅同志。”賀天明說完又盯著羅安，意思上是說你也表個態。
“既然賀書記都已經決定了，我沒有意見。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一下，這應該是個工作失誤或者瀆職的問題，最好還是要注意影響，不要把事情擴大化，馬上就是兩會了，穩定是一切地前提。我也相信東方紅同志能夠很好的完成任務，給全縣人民一個交代。”羅安也實在沒有辦法了，自己只是一個人，這又不是常委會，只能是尊重他們三個人的意見了。不顧，羅安還是有些忌諱東方紅，這個年輕人有時候很衝動，可有時候根本就讓人看不出他的深淺。
不過，這些人做夢都沒有想到，就是因為這個決定，鸚鵡縣就開始不平靜了。鸚鵡縣的官場也因此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可能是賀天明，陳然，包括羅安做夢都沒有想到的結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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