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魔前傳 作者:不語樓主(連載中)

琉璃雪 2009-5-17 10:47:33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9 48673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7 20:56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對比

    面對白棋不拘一格天馬行空般的開局手法,張磊迷茫了。

    上個世紀三十年代時期,以吳清源,木谷實為代表在日棋棋壇掀起了一場天翻地覆的大革命,在此以前的布局是以小目為中心,然後再向邊路展開,主要是在第三線上的配置,與此相對,新的革命思想是以星位為中心,以勢力和速度為目標的新戰法,到後來,三三,天元,五五,超高目,大高目,阿波羅布局等被認為是離經叛道的招法也開始大行其道,嚴重要沖擊著原先的圍棋思想和布局理念,經過這段時期新舊思想的踫撞和融合,最終奠定了現代圍棋理論的基礎,而這段時間被圍棋史家稱之為‘新布局時代’。

    平心而論,以當時的情況看,新布局體系和舊布局體系各有優缺點,新布局體系強調速度、勢力和棋子的效率,目標直指中腹,雖然很具觀賞性,但因無跡可循而極難掌握,舊布局體系強調穩健,先角後邊,循序漸進,雖然有時顯得略緩,但也有不易出現重大失誤的好處,所以,從技術角度來講難講哪一種更好,如果非要分個高下,那只能說完全看靠棋手個人的實力和喜好,所謂新布局和舊布局,其實只是同一硬幣的兩面,並不存在孰真孰偽的問題。不管怎樣,圍棋都是以地域決勝負的游戲,在這一點上,新布局和舊布局都是向著同一目標努力的,只不過一方是表、一方是里而已。事實上,就在反對新布局最堅決的坊門子弟村島誼紀和高橋重行所著的《打倒新布局法》一書中也曾寫到“以這兩人的實力,就是不用新布局,取得好成績也是輕而易舉的。對于這一點,過去的事實已經做出了不容討論的證明。與此同時,新布局法是他們兩人苦心孤詣推出的全新創造。為了使用新布局,他們自然會下加倍的苦功。”

    說了這麼多其實只是表明一個意思︰布局的招法和理論本身並沒有優劣之分,決定成功與否的根本在于使用雙方的實力,這就好比同樣的一根木棒在普通人手中只是抓抓癢,而在武林高手手中則有可能成為殺人的利器,又或者說決定一把刀是否是凶品不在于刀子鋒利與否,而在于這把刀面前的是老鼠還是老虎。

    張磊是不是老鼠沒人敢說,但可以肯定地說,他絕不是老虎。

    在王一飛充滿霸氣的開局手法面前,張磊心虛了。

    不敢對白子之間的薄弱連接之處發起攻擊,黑棋抱著寧可走緩也不能給對方以攻擊目標的心態加固著已方陣形。而王一飛也毫不客氣,三下兩下就在棋盤右邊布下一個大大的陣勢,模樣甚至比先有兩子的黑棋都大,雖然僅僅還是一個虛架子,但接近棋盤三分之一的巨大模樣看著就讓人眼暈。

    “必須得進去了。”張磊心里對自已說道。

    恨空往往是很多業余愛好者最大的缺點之一,他們往往只看到對方圍出大空的可能而忽略了自已也可能有著絕不遜色于對方的潛力,非常不幸,這樣的缺點在他身上也同樣存在。

    從這局來看,白棋模樣雖大,但邊上,角上還很空虛,離真正圍成實空還早得很,黑棋成空潛力雖不及對方,但勝在步調堅實,一步一個釘,如果是高手面對這樣的情況,恐怕大多數都會選擇先限制對方繼續擴張,待對方真的要收緊袋口時才看情況選擇侵消壓縮還是放沉水炸彈進去一決勝負。

    問題是張磊對圍棋的理解還沒有達到那種境界,他只是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被白棋的大模樣全部成空,自已就只有舉手投降的份兒了。

    不能說這樣的想法一定錯誤,因為全局的焦點的確是在這里,假如能夠早早將白方的大模樣打散,實空佔優的黑棋無疑將佔據棋局的主導權。

    方案是確定了,但如何實施還需要細細斟酌,對手的攻擊力之猛之狠可以用秋風掃落葉來形容,如果進去了卻出不來那就什麼也不用想了。

    有樣學樣,張磊也象鄧凱虎那樣把頭深深扎入棋盤緊張計算著打入之後的種種可能。

    離開第二張棋桌,王一飛來到第三位對手面前,這是一位新對手,高高的個子,圓圓的臉龐,粗粗的眉毛,大大的眼楮,看外型就知道是一個大大冽冽的粗線條人物。

    “這個人該怎麼下呢?”瞟了對面一眼,王一飛一邊把手伸向棋子一邊想到。

    李飛揚只叮囑他對付另外三個人的策略,卻沒有告訴他應該怎麼對付這個人,只是說叫他隨機應變,自已去掌握分寸。

    好,既然如此,那就走自已最喜歡的吧!

    拿定主意,王一飛隨既落子。

    三三!

    跟張磊那盤棋截然相反,這一局,白棋要搞徹底的實地戰法。

    “嘿,這個小孩兒,是精力太旺盛還是不把我們當盤菜兒?”沒想到王一飛會走三三這種在現代棋戰中近乎絕跡的開局,腦中還停留在為旁邊同伴如何打入大模樣而費思量的王培炎嚇了一跳。

    從現代布局的觀點來看,黑棋已經佔據的對角星都是居于四路高位,如果第二手棋佔最後一個空角,則很容易形成連片的模樣,因此,白方正常的開局大多會選擇高位,這樣會對以後很可能出現的模樣戰所起到相互呼應的作用,而現在白棋開局便在三路落子,這不是明目張膽地告訴對手︰想做大模樣?好呀,我正求之不得呢!

    “哼,你以為這樣就能唬住我?!做夢!”人爭一口氣,佛為一柱香,王培炎毫不猶豫地在星位尖沖︰你不是不怕我做大模樣嗎?那我偏偏就要做出個大模樣給你看看!

    三三守角星位尖沖定式沒有太多復雜的地方,簡單地搶到先手之後,王一飛再佔左上空角。

    三三,又是一個低位!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7 20:57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你死我活

    有意也好,無意也罷,棋下到這個時候也由不得王培炎不揮舞宇宙流大旗了,再次尖沖,黑棋把棋局的重點放在中腹。

    仿佛是覺得黑棋的模樣還不夠大,王一飛還是低位落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取三角再加一邊,而王培炎也在棋盤左邊構築成一塊接近四分之一棋盤的大模樣,假如按一般分寸侵消壓縮,單只這一塊空便足以抵消白棋全盤的實空,看起來黑棋形勢似乎很不錯。

    “李老師,您看這一局形勢怎麼樣?白棋搶空搶的太凶了吧?”趙鐵樹附到李飛揚耳邊小聲問道。

    “呵,看起來是凶了點兒,不過等你看到飛飛的治孤技術以後或許就不會那麼想了。”李飛揚微笑答道。

    “呃?治孤技術?李老師,這個小孩子的棋風偏好到底是什麼?”見到李飛揚如此自信滿滿,趙鐵樹奇怪地問道︰在已經進行的三局棋中,第一局是亂戰,第二局是大模樣,第三局是取地,可謂一盤棋一個模樣,這實在是讓人有點兒費解。

    “飛飛今年還不到七歲,棋風遠還沒到定型的時候,下出什麼樣的棋也都不奇怪。而且他的基本功非常扎實,有這個打底兒,可以說什麼棋都敢下,也什棋也都能下,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何況他的拳頭不是一般的硬,如果你是想從他的棋風中找到弱點,恐怕那將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工作。”李飛揚笑道。

    這邊話音未落,那邊白棋已經深深打入黑棋的大模樣,選點之狠之刁讓圍觀者為之乍舌。

    強攻!

    周圍這麼多黑子還敢進來,如果不把這顆子連根吃住那還有什麼面子?王培炎發起最強烈的攻擊。

    面對黑棋凶悍的攻擊王一飛是毫不慌亂,東敲一下,西刺一招,上邊壓壓,上邊托托,三下兩下,也不知怎麼回事,零零散散的幾顆白子居然在黑方大模樣里搭出來了一個小窩棚。

    “糟糕,怎麼這就要活了!”王培炎心中暗叫不好︰這里是黑棋的大本營,一旦被破實空就懸了,早知道是這樣,剛才還不如從上邊封頭,雖說白棋很容易就能在邊路做活,但至少中腹的勢力還有發揮做用的余地。

    大模樣做戰就是這樣的缺點,下起來固然賞心悅目,可是一個不小心就會雞飛蛋打,空歡喜一場。

    下面該怎麼辦?

    攻擊不利,王培炎不得不重新修整自已的計劃。

    放下陷入苦思的對手,王一飛來到了最後一張棋桌。

    這就是麗澤四秀中的最強者?李老師讓我和他慢慢下,好吧,那就慢慢下吧。

    看了對面高高瘦瘦,鼻梁上還架著一副寬邊眼鏡的小學生,王一飛以小目開局。

    雖然看不清前邊兩盤棋的進展情況,但旁邊王培炎這盤棋看的可是清清楚楚,知道這個小孩子近身戰了得,本來還擔心對方也拿出那種極端的戰法來對付自已,現在見到對方以常見招法開局,心里暗自輕松不少。

    佔角,掛角,拆邊,分投,雙方遵循棋理慢慢展開,暫時告一段落之後王一飛又轉回到鄧凱虎面前。

    經過七八分鐘的認真計算,鄧凱虎確信自白棋的扳入並不成立,見王一飛回到面前立刻落子斷入。

    白棋向角上爬,黑棋擋住,白棋扳角,黑棋在外面斷打,雙方棋子各被分成三塊,形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激戰。

    “哈,看你還怎麼撐下去!”鄧凱虎心中大喜。

    表面看來黑角似乎氣短,但由于角的特殊性,黑棋可能在對方收氣的時候先斷一下,經過這一交換再轉回來收氣,不多不少,正好快一氣吃掉棋筋連為一體,至于角上那後手十來目棋,在黑棋連為一體的厚勢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當然,如果白棋意識到這樣的轉換不利,唯一的解困辦法就是當黑棋在角上斷時不直接在外邊長頭,黑棋將角吃回,白棋再夾住一子,雖然暫時躲過了馬上崩潰的下場,但角上白白送出十幾目,外面幾子又非常薄弱,這無疑將是黑棋簡明優勢。

    黑棋斷,當這顆棋子落在盤上的時候,鄧凱虎似乎已經看到勝利女神正在向自已招手。

    白棋角上打吃,王一飛似乎沒有看到危機已經臨近。

    “哈!原來你也有看錯的時候!”如果說剛才還是大喜,那麼現在鄧凱虎已經是狂喜了。

    黑棋貼,按照既訂計劃,鄧凱虎開始收氣,只要吃住這幾個白子,這盤棋便已經可以宣告結束了。

    按照定式書上的介紹,此時白棋只有提掉角上一子緊氣,接下來黑棋從外邊先手收氣拔掉二子,白棋七目活角,白棋的騙招以失敗而告終。

    但出人意料的是,王一飛並沒有去後手活角,而是在中間單跳出頭。

    “哼,還想蒙我,當我沒看到這一招嗎?”鄧凱虎挖入搜氣,白棋打吃,黑棋老實接住被對方出頭自然不行,但黑棋有反打後從後邊追吃的手筋。

    白棋提子,黑棋再打,白棋接住,黑棋再打,征子!

    下到此時,鄧凱虎知道這盤棋自已已經贏了,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7 20:58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線之遙

    白棋長出帶響,黑棋接住,這塊白棋只有三口氣,如果不能吃掉黑棋的二子棋筋,那麼白棋的這幾顆棋盤就要被吃掉。而若是棋筋被吃,外面已經成為黑棋的天下,而角上白棋也將無疾而亡,棋到此時,鄧凱虎實在是看不出白棋哪里還有抵抗的必要。

    “但”和“是”,這是兩個很非常普通的單字,在新華字典所收錄的幾千個常用字中,這兩個字顯得是那樣的平凡。但是——當這兩個單字連在一起時,它就不再平凡!

    鄧凱虎的判斷非常正確,如果這幾顆白子真的會被吃掉的話。

    但是,這幾顆白子真的會被吃掉嗎?

    王一飛給出了答案。

    長,在鄧凱虎和周圍圍得滿滿澄澄的觀戰者驚訝的目光中,白子在夾縫挺出頭來,黑棋斷,只此一手,白棋打吃,黑棋逃,白棋再追,黑棋再逃,白棋再追,如此連續走了三步之後,鄧凱虎突然意識到到了什麼︰

    “糟糕?!難道是征子不利嗎?!”

    好象被沉重的一錘重重地砸在頭上,鄧凱虎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原本白淨的臉上瞬間變得通紅。

    天堂和地獄有的時候只有一步之遙︰

    白棋棋筋被吃掉當然是黑棋樂勝的局面,可若是吃不掉呢?原本的黑角變成了白角,光在實地上的出入就有近三十目,這還沒算上連通以後在中腹所形成堅固橋頭堡的強大威力以及被一分為二的兩塊脆弱黑棋。

    後果是嚴重的。

    但已經無法改變。

    屏住呼吸,鄧凱虎這時才開始認真計算征子的結果,隔著十幾路空格,又不能用手指在上面比劃,想算清楚正確的結果也不是件輕松的事情,但這終究只是純粹的直線計算,再怎麼麻煩,只要肯用心,答案總有清楚的時候。

    “我看錯了。”無奈地把棋盒推到一邊,鄧凱虎承認了自已所犯的錯誤︰原本以為對角星位一子是自已的而用不著擔心征子的問題只是一種錯覺,實際上這顆子卻是向左偏了一點,離白棋征吃的路線只差一路。

    “哇,這就輸了?”

    “才三十幾招,這也太快了點兒吧?”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能力能算清征子的問題,和鄧凱虎當時的直覺那樣,很多小學生們不能理解明明對角有黑子引征的情況下怎麼會認輸,因此見到鄧凱虎突然交棋頓時交頭接耳起來。

    “噓,不要影響比賽。”趙鐵樹連忙制止,小學生們這才又安靜了下來。

    順利地解決掉第一個對手,王一飛開始了對張磊的的戰斗,此時,張磊的黑棋已經投入白棋的巨大陣勢,由于擔心對手的強大攻擊力,張磊沒敢放深水炸彈,而是采取了空投的穩健策略,同時也做好了接受攻擊的心理準備。

    然而,預想之中如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並沒有來到,面對黑棋的空降兵白棋不理不睬,而是不緊不慢地繼續搶佔邊角大場。

    “咦,他怎麼不理呢?”沒料到白棋會是這樣的反應,張磊頓時失去了目標,整個感覺就好象自已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撞一扇門,誰成想這扇門是畫在一張薄薄的宣紙上。

    一般人可能會想︰不被攻擊難道不是好事嗎?難道非得被人家攻得喘不過氣來才好嗎?

    但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此。

    假如白棋真要來攻的話,由于此時棋盤各處還很空曠,黑棋並不是很難處理,可是白棋偏偏沒有來攻。

    放著不走?一顆棋子擺在那里終究是個負擔,誰知道什麼時候對方才來動手?補強中央?人家又沒來攻怎麼補呢?步子小了,效率不夠,讓二子的優勢會被慢慢消除;步子大了,這可是在白棋的勢力範圍內,一塊棋治理起來容易,兩塊棋就沒那麼輕松了,盡管此時談死活還為之尚早,但若是在治孤的過程中把白棋各處撞實變而實地也一樣受不了呀!

    “要是這招是直接在三路打入就好了。”張磊開始後悔,雖說低位打入未必是最好的辦法,但至少自已有明確的下一招,哪怕被縮在邊路做活也能圍出七八目實空,哪兒象現在,也許走了半天只是一連串的單官。

    後悔歸後悔,棋還是要繼續下的,不放心中間一子的安全,張磊只好跳一手補強,王一飛先手刺後再虛虛罩住,白棋采取的是不即不離的緩攻。

    白棋的攻擊並不猛烈,但卻是這樣張磊就越感到頭痛。

    想要反擊?沒有發力的地方。繼續補棋?這幾手棋的交換將使自已失去打入的好點。那麼干脆性放著中間不管而直接闖入白陣呢?算了吧,想想已經結束的幾局棋中對方強大的戰斗力,張磊實在是沒有那個膽量。

    “唉,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安全第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為了不至于象鄧凱虎那樣一個回合便被KO擊倒,張磊最終選擇了妥協。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7 20:58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同是攻擊

    下棋有時就是這樣,如果你奮起反擊,對手也許會退避三舍,來個和平共處,但若是小心忍讓,搞不好反會落個得寸進尺,處處受氣的境地。

    如果黑棋不去補強中央,王一飛接下來該怎麼走還需要好好考慮一下,所謂高者在腹,中腹的攻防戰是最為復雜難解的,客觀而論,就算黑棋放著不走,大概也沒有誰敢說一定能吃住這三顆黑子,下棋和做人一樣,對別人狠也就是對自已狠,如果吃不住對方而被對方在自已空里活出一塊兒來,那就不是輸一點兒半點兒的問題了。

    但張磊妥協幫助白棋做出了選擇︰既然你花了一手棋去補強,自然是不肯棄去這幾顆子,那麼我接下來的佯攻你應不應?應了,這塊棋就變得越來越重,雖無死活問題,但勢必要幫白棋在中腹構成厚味;不應?這時白棋再動手力度可就不一樣了。

    無奈之下,張磊只有繼續在中央補棋︰剛才只有三顆子的時候都不肯丟,現在四顆子的時候就更不會肯了。

    一招得手,招招得手,對手越是害怕,王一飛的攻擊就越是肆意,在白棋咄咄逼人的攻勢下,張磊小心翼翼地把這塊黑棋擺出兩只眼來。但是,白棋在爭得先手之後于一邊五路單關跳起,一塊足有八十多目的巨空已經完成。

    “唉,這盤棋也不行了。”

    “膽子太小了,連點象樣的戰斗都沒有。沒勁兒。”

    圍棋格言中有一句是︰一方地不能贏,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下棋時要注意均衡,盡量要避免那種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個地方,如果用投資領域中一個非常有名的理論來形容,那就是不要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當這方地大到足以抵消對手所擁有的所有實空時,一方地同樣也能贏棋。

    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並看好它。

    這同樣也是一個非常有名的理財格言。

    而現在,王一飛先前的付出得到了回報,八十余目的實空已經足以抵銷全盤黑棋所有的散地,而中腹的厚味則意味著還有一大筆鈔票存在銀行正等著提現。

    誰都明白,後面雖然還有許多官子可下,但決勝點已經過去了。

    離開張磊,王一飛來到第三張棋桌前,此時棋盤上已是戰火紛飛,喊殺連天,由于對白棋打入之子攻擊不利,黑棋此時已經陷于實空不足的窘境,無路可退的王培炎顧不上自身的薄弱之處強行破眼硬攻,反正半目是輸,一百目也是輸,既然都是輸,那還有什麼豁不出去的?

    所謂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又所謂殘燈油滅,回光反照。

    敵人在放棄前的最後一次反撲是最危險的,因為那時他已無所顧忌。

    王培炎現在所處的正是這種情況。

    如果是一般的少兒棋手在這種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下或者會失去冷靜和對手拼個你死我活,或者趕緊擺出兩只眼來免得出錯被吃掉一條大龍。

    但王一飛不是一般的少兒棋手,他有膽量卻絕不沖動,他冷靜卻絕不軟弱,只要他認為正確的地方,他才不會去管對手是誰,該怎麼下就還是怎麼下。

    打入!放著正在被攻擊的大龍不管,白棋在棋盤另一側又挑起戰斗。

    “這種時候還敢再惹事,他的精力也太旺盛了點兒吧?”就連趙鐵樹這樣的高手都對白棋的打入看得頭暈,可想而知,其他那些圍觀者的震驚達到了什麼程度。

    “呵,重要的是,他有那樣的實力。”李飛揚在旁邊微笑答道。

    戰斗還在繼續。萬沒想到在自已如此凶猛的攻擊下對方還有心思悠閑自在地在別處打入,王培炎心中有了一種被人輕視的感覺。

    “我一定要吃住這塊棋!”在這種心情趨使下,王培炎發起了更凶猛的攻勢。

    在黑棋如潮盤的攻勢下,白棋的大龍有如汪洋中的一片孤舟,時面沖上浪尖,時而跌下谷底,但是,就在這滔天巨浪之中,白棋大龍左沖右撞,有縫鑽縫,有洞鑽洞,看似驚險萬狀,卻每每在千鈞一發之際峰回路轉,絕境逢生。

    就象之前所說的那樣,對別人狠,也就是對自已狠,為了吃掉這團白子,王培炎不惜放對方鑽入自已唯一的大空,決心不可不謂之堅決。

    但是,白棋小尖,看似松緩,實則卻是棋形要點︰

    第二只眼有了。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7 20:59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解脫

    和賭博相仿,投下的賭注越大,博中之後得到的收益也就越高,但若是沒有博到呢?

    王培炎現在的情況也正是如此︰

    為了吃住白棋這條大龍,黑棋投入的本錢實在是太大了,不僅被白棋順勢鑽進了自已的大本營,而且對方左鑽右穿搞出不少斷點,假如白棋大龍被吃這些斷點自然無關緊要,但現在的問題是白棋活了,所以,也就到了該還債的時候了。

    白棋的反擊是犀利的,在這種棋子與棋子緊緊糾纏在一起的時候,王一飛計算之快之準之狠連李飛揚這樣成名已久的業余五段高手都自愧不如,王培炎又怎麼可能招架得住呢?

    還是攻擊,但獵人和獵物之間的角色便調了個個兒,黑棋辛辛苦苦築成的包圍圈瞬間崩塌。如果棋子是有生命的,你甚至可以听到他們崩塌時發出的轟鳴聲。

    再怎麼不甘心,到了這個時候王培炎也只有推盤認輸。

    還剩下最後一個對手。

    雖然述說起來有先有後,好象是下完一盤再接著下另一盤,但實際上四盤棋是同時在進行的。

    在王培炎認輸的時候,和嚴征的這盤棋也已到了官子階段。

    或許有人會奇怪,既然四盤棋是在同一時間進行,為什麼那三盤棋還在中盤戰斗,對嚴凱虎那局更是在序盤戰中,而這盤棋怎麼就下上官子了呢?

    其實道理也很簡單,因為圍棋序盤,中盤和官子階段的劃分並非是以行棋手數多少來衡量,而是以棋局所處狀態來決定。比如,序盤階段指的是雙方劃分疆界,確立各自勢力範圍的時期,而當布局告一段落,雙方棋子接觸便越來越頻繁,圍繞著破壞與反破壞的攻防戰也越演越烈,這個階段則被稱為中盤,收官是在盤面大局已經基本確定,但勝負仍不明朗時進行的局部的爭奪,這也就是說只要棋局符合這三個階段所定義的情況,那麼棋局就處在與其相符的階段。

    和嚴征的這盤棋便是這樣,雖然從手數上看只有一百多步,但黑白雙方走的都是鋪地板,貼瓷磚的功夫棋,這種棋的特點就是全局沒有大的模樣和形勢,沒有明顯的弱棋,也沒有明顯的好點,戰斗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但大多只關乎于目數的增減,和死活無關。

    四盤棋下到現在還能堅持,按道理來說嚴征應該感到自豪,但實際上他卻完全沒有類似的感覺。

    因為相對于其他三位同伴,他吃的苦更多。

    不錯,鄧凱虎,張磊,王培炎三個人是輸的很慘,但同時輸的也非常干脆,如果用刑罰來形容就象砍頭一般,受刑人很可能在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疼的時候人頭便已落地,而嚴征這盤棋則象滿清十大酷刑中的剮刑,死也就罷了,偏偏又不能一下死去,還要清晰地感覺到那一下下割在身上森寒刀鋒涼意。

    雙方的差距並不是很大,如果做形勢判斷的話,大概也就在三四目之間。

    三四目棋,在大官子階段也許一個次序錯誤便會追趕上來,嚴征在以前的比賽中曾經不止一次依靠後半盤的追趕反敗為勝,這一次他原以為也會如此,但事實證明,他想錯了。

    白棋的收官有如行雲流水,這邊刮一點,那邊搜一搜,一輪先手搜刮下來,嚴征突然發現,一兩目的差距變成了四五目。

    “怎麼回事?我是哪里走錯了?”嚴征非常奇怪。

    感覺自已應對的方法沒有問題,對方也沒有使出什麼妙手,為什麼差距卻變得越來越大?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不是沒有得到,而是看見卻得不到。

    眼見對手的身影就在自已跟前,但無論怎麼用力卻還是無法摸到對方的衣角。

    認輸?棋才下了一百多手,後邊還有很多官子沒下,又不是象張磊那樣一差就是二三十目,想不認輸也不行,況且,另外三盤棋已經結束,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已身上,認輸?怎麼好意思呢。

    所以,嚴征只有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所以,他也只有繼續痛苦下去。

    每走一招都要思前想後,生怕再次出錯,每應一招都要看了再看,希望能找到縮小劣勢的機會,但無論怎麼小心,差距還是無法可避免地一步步增加。

    砍頭還是砍頭,只不過用的是鋸條。

    每一個交換都是一目乃至半目的得失,但就是這微不足到的一目半目得失加到一起,其結果便再也不是微不足道。

    “不行了。”最終,嚴征還是選擇了放棄。

    棋盤上的差距已經拉大到了十目,而棋局屆進入到只有一兩目大小官子的小官子階段。

    繼續拼搏已經沒有意義。認輸雖然很不好受,但終究也應該算是一種解脫吧?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7 21:00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室友

    就這樣,王一飛上學的問題解決了。

    住址遠近不是問題,年齡不夠不是問題,贊助費有沒有也不是問題。

    在過人的實力面前,這些條條框框,命令規定都不再有意義。

    沒有誰對董海天這個決定有意見,盡管也曾經有學生家長听說麗澤小學特批了一個小孩兒入學而趕來理論,想為自已的孩子爭取一些權益,但董海天只用一句話便把這些忿忿不平的父母們問得啞口無言︰

    只要你們的孩子能同時讓校圍棋隊的四位主力隊員二子還能取得全勝戰績,那我就給你們孩子同樣的指標。

    這句話很噎人,但同時也很有效。

    家長們發發勞騷是不可避免的,不過之後卻沒有人采用這種方法來為自已的孩子爭取權益︰沒辦法,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公平從來只是一個相對概念,想要得到別人的另眼相待,就得要有值得讓人另眼相待的理由,自怨自艾是弱者的表現,誰讓自已孩子沒那個本事呢。

    四個月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仿佛只是一眨眼,新的學年就要開始了。

    “嘀嘀”,一聲笛響,一輛黑色桑塔納汽車緩緩從後門拐入忘憂清樂道場的大院。

    車門打開,抱著被褥蚊帳拎著臉盆牙缸等生活用品還有一大堆零食的王國立夫婦先從里邊下來,隨後,穿著無袖背心和短褲的王一飛也跳了出來。

    “就是這兒呀,離學校是挺近的。”第一次來道場的丁立梅抬起頭來打量著四層樓房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是啊,步行到麗澤小學只需要五分鐘,說夸張點兒,如果是劉翔也在這里上課,等听見上課預備鈴響起的時再跑說不定都晚不了。”沈懷運從司機位上下來一邊鎖著車門兒一邊笑著說道。

    “呵,沈老師,您可真幽默,人家劉翔可是世界飛人,全世界加起來比他跑得快的也沒幾個,我們家飛飛哪兒有那種本事。”沈懷運的比喻引得王國立是開懷大笑。

    “飛飛跑步是跑不過劉翔,可劉翔下棋也下不過飛飛呀,所謂術業個有專攻,等飛飛以後長大的時候,說不定名氣比劉翔還大呢。“沈懷運發揮其有駱駝不吹牛的功力笑著說道。

    “對了沈老師,你一說這個我到想起件事兒,飛飛早晨很喜歡賴床的,每回叫他起床都得費半天功夫,現在他一個人住,以後起床的事兒怎麼辦呀?”女性的心思就是細膩,沈懷運隨口打個比方都能被她聯想到自已兒子身上。

    “呵,您就放心吧。這件事我們早就考慮到了。和飛飛同住的學員叫黃春生,今年十五歲,在道場已經住了有半年多。飛飛的起居作息問題都由他來負責,您不用擔心飛飛被放了羊。”沈懷運笑道。

    “黃春生?哪里人?性格怎麼樣?會照顧小孩子嗎?”丁立梅一連串兒的問題馬上便蹦了出來。

    “立梅,別那麼過敏,知道的是你擔心飛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警察查戶口呢。”人家道場可是處處在為自已的兒子著想,見妻子這一大串問題問得那叫一個順口,王國立怕沈懷運心里不舒服連忙插嘴道。

    “呵,沈老師,您別見怪。”被丈夫一提醒,丁立梅也意識到自已問話的語氣有些問題,于是趕緊道歉。

    “沒什麼,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昔年孟母三遷,為的還不就是讓自已的孩子有一個良好的教育環境嗎?你們就是不問這些待會我也要向你們介紹,既然問了那咱們就邊走邊說吧。”沈懷運笑道︰年紀僅有七歲的小學員在忘憂清樂道場成立這麼多年以來也是破天荒第一次,因此,為了保證王一飛盡快適應道場的集體生活,道場的幾位主要領導還特意開會研究過這個問題,其中,誰來做王一飛的同屋當然也是議題之一。

    “呵,那好,咱們就上樓吧,飛飛,別亂跑了。”把兒子叫回,幾個人提著大包小包向樓上走去。

    “黃春生是四川綿陽人,今年十五歲,有一個姐姐還有一個妹妹,由于在他十歲的時候父親因為交通意外去世,姐姐的腿又落下了傷,家里的收入完全靠母親一人種地支持,所以家境不是太好。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黃春生小小年紀就開始幫助母親下地干活,照料姐姐和妹妹,就是在這樣的艱苦情況下,他還能認真學習,年年都是學校的三好學生,並且在圍棋上也表現出相當的才能,曾經數次在四川省組織的少兒比賽中拿到名次。後來,他的事情被一位從事商業活動的熱心棋迷知道,就資助他來我們道場接受正規訓練,希望他能成為職業棋手。在道場的這半年多時間里,他是最刻苦的學員之一,不僅完成自已的功課,而且還積極主動幫助他人,得到道場上下一至的好評。為了減輕他的經濟負擔,道場把內部刊物的校對工作交給他來負責,他做的也是極為出色,曾經連續四五期沒有出現過一處文字錯誤,您想,有這樣一位德智體美勞樣樣具佳,而且非常負責努力的同屋照顧,您還擔心飛飛適應不了集體生活嗎?”一邊慢慢地向樓上走,沈懷運一邊把黃春生的個人情況詳細告知兩人。

    “噢,原來是這樣,那我們就放心了。”王國立和丁立梅對視一眼齊聲答道。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7 21:41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滿意

    道場的宿舍在樓房四層,踏上樓梯口向右一轉走了沒幾步,沈懷運在一個房間門口停了下來。

    “四零三,就是這里。”把提著的東西交到左手,沈懷運輕輕敲了敲淡黃色的房門。

    “來啦。”,隨著回話聲音,房門被從內打開,一個個子不高但卻黝黑壯實的少年出瑞幾人面前。

    “沈老師。”少年人叫道。

    “嗯,春生,你在屋里正好。這是你的新室友,王一飛,這是他的父母。”沈懷運笑著給雙方介紹道。

    “叔叔,阿姨,你們好。”少年人很懂禮貌而且一點也不認生,知道對方是誰之後馬上熱情地打起招呼。

    “呵,你好你好,飛飛和你住在一起,以後還要請你多多關照。”丁立梅也是笑著答道。

    “呵,應該的,應該的,飛飛的天份那麼高,跟他住在一起對我提高實力也有很大幫助。請進。”黃春生笑著將幾人讓進屋內。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學員宿舍,房間內的陳設並不是很多,兩張單人床,一張長條桌,幾把折疊椅,靠牆處有兩個衣櫃和一個書架,書架上整整齊齊碼放著百多本圍棋書刊,白色的牆壁上貼著中外圍棋名家的照片還有格言,諸如︰行雲流水,高者在腹,飛翔,天地等等。

    並非是道場沒條件給這些學員配備更多的設施︰現在一台普通的二十九寸彩電也不過千把塊錢,相對于道場百多萬的投資不過是九牛一毛,之所以不配置這些娛樂電器,就是不想讓學員們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棋上而不被太多的雜事所干擾。

    當然,必要的娛樂也還是有的,所謂勞逸結合,不會休息的人也就不會工作。現代社會,能夠象古代苦行僧那種以近乎于自虐方式修練棋道的人終究不多,要知道就算看守所的犯人每天還要有集體看電視的時間呢。

    所以,道揚在四樓的盡頭單獨設立了一個活動室,里邊有電視機,乒乓球,台球桌等娛樂設施,雖然開閉時間都有限制,但在一般情況下也足夠滿足大家放松精神的需求。

    “呵,春生,這里就交給你了。王先生,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就不陪你們了,如果有什麼事直接打我手機,我二十四小時開機。”把人送到位,沈懷運笑著說道。

    “呵,您忙您的。”王國立連忙客氣道︰人家道場的二把手為了自已的孩子親自大老遠的開車去接,做事做到這個份兒還有什麼可不滿的。

    沈懷運離開,屋里只剩下兩個大人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孩子。

    “阿姨,我幫您鋪床吧。”黃春生是一個非常勤快的人,見丁立梅打開行禮準備布置便馬上過來幫忙。

    “呵,不用了,你幫著叔叔把蚊帳支起來就行了。”丁立梅笑道。

    “嗯。”應了一聲,黃春生搬張椅子站到床頭手腳麻利地便幫著王國立把蚊帳角上的搭扣系在床鋪四角的竹竿上。

    “小伙子,手腳夠麻利的呀。”那邊一個角還沒系好,這邊已經系完了三個,事實由不得王國立不稱贊。

    “沒什麼,家務事作多了,這點小活兒算不了什麼。”黃春生跳下椅子笑著答道。

    “呵,小伙子,這麼小年紀就一個人遠離家鄉到北京闖蕩真不簡單,想不想家呀?”一邊把床單整平丁立梅一邊關心地問道。

    “哪兒能不想啊,這個月份正是農活最忙的時候,地里只有媽媽一個人操勞,我又沒法回去。”提到家里的事情,黃春生明朗燦爛的臉上抹過一絲陰雲。

    “唉,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你一個人在北京生活的還習慣嗎?”丁立梅同情地問道。

    “呵,還好。道場的老師都很照顧我,不僅免了我的住宿費,還讓我幫助編寫道場內部刊務,每出一期還能得到五十元的勞務費呢。”少年人很是樂觀,說起現在所過的日子沒有一點不滿的感覺。一月兩期,一期五十,一百塊錢對于很多人來說不過是一頓飯而已,可對他而言,那是他用自已勞動所換回來的成果,所以他感到非常自豪。

    “小伙子,有出息,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只會跟家里要零花錢呢,而你都能自已掙錢了,現在的年輕人是一代比一代強了。學習怎麼樣?什麼時候能成職業棋手?”王國立感概笑道,所謂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年少時的苦難雖然是一種不幸,但放在人的一生卻未必不是一種難得的磨練,凡可通過者,必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呵,離成為職業棋手還早著呢。在四川的時候自已為水平很高,可是到了北京以後才發現以前自已根本就是井底之蛙,實力比我強的棋手實在是太多了。不說別人,就連跟您的孩子下我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呢。”黃春生苦笑答道。

    “呵,我們家飛飛真有那麼厲害嗎?”有人當著面夸獎自已的兒子,做父母的就算嘴上不說心里也一樣樂開了花。

    “叔叔,阿姨,你們可別小看了飛飛,他年紀雖小卻已經是道場排得上號的高手,除了道場的老師和沖段班的學員,道場里已經沒有誰是他的對手了。”黃春生笑道。

    這個少年性格開朗,刻苦耐勞,更難得的是處事靈活,善解人意,由他來照顧自已的孩子,的確是用不著擔心了。

    看著黃春生誠摯的笑臉,王國立夫婦心中放松了許多。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7 21:42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晨練

    “鈴,起床啦,起床啦”,先是一陣清脆的鈴聲過後,一個童稚的話音反復響起。

    從睡夢中醒來,王一飛揉著眼楮茫然地四下張望,暗青色的晨光透過薄薄的窗簾滲入屋內將這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屋頂還有陌生的床鋪照得蒙蒙朧朧。

    對面床上一陣唏嗦,一只手探到床頭的長桌上摸索一按,電子合成的提示音旋即消失。

    “飛飛,你醒了?呵,對不起,以前一個人住慣了,昨天晚上忘了把定時改一下。繼續睡吧,離吃早飯的時候還早著呢。”從床上坐起,黃春生發現對面床上的小孩兒正揉著眼楮看著自已,這才意識到是自已長時間養成的習慣影響到了對方,連忙歉意地安慰道。

    “幾點了?”陌生的環境又被驚醒,王一飛的睡意已經全消,順著窗簾的縫隙看到外邊還是蒙蒙亮。

    “六點。”黃春生起床穿衣,一邊收拾著床鋪一邊隨口答道。

    “才六點呀?!春生哥哥,你起床怎麼這麼早啊?”在家的時候總是過了七點才被媽媽叫起,起來之後刷完牙洗完臉接著就是吃早飯,既然對方說這里離吃早飯的時候還早得很,王一飛很好奇黃春生為什麼六點就起來。

    “呵,鍛練身體呀。北京好是好,就是人太多,空氣也不行,和我家里那邊差遠了。也就是早晨這段時間適合室外運動。”黃春生笑著答道。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呢?”听說黃春生要出去,王一飛連忙問道,怎麼說他也只是一個只有七歲的小孩兒,第一次離開父母住在宿舍,要說心里沒有一點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大概七點二十分左右。你再睡一會吧,等回來以後咱們一起去吃早點。”蹬上運動鞋,黃春生對王一飛說道。

    “啊!一個小時呀!,春生哥哥,我不睡了,我和你一起鍛煉去。”想到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內只有自已一個人呆在這間屋子里,小男孩兒再也在床上躺不下去,一掀薄被,王一飛出溜下床手腳麻利地穿起了衣服。

    “呵,飛飛,你行嗎?我可是要跑很遠呢。”王一飛此時的心情仿佛已被讀出,黃春生笑著提醒道。

    “沒事兒,我能跑著呢!”生怕對方不肯帶自已出去晨練,王一飛急著表現自已。

    “呵呵,那好,我就帶著你去跑步,被子先不用管,等咱們回來的時候再疊,蓮花池公園過了六點半就要門票了,咱們得抓緊時間。”往常只是自已一個人晨練,今天有個人陪著也不錯,黃春生笑著催促道。

    “嗯。”見對方答應了自已的要求,王一飛開開心心地應了一聲,三下兩下就穿好衣服跟著黃春生到了樓下。

    此時天色已經亮了許多,不過太陽還沒有露出頭來,遠遠的西邊天空,半圓形的月亮依舊高高懸掛,影影綽綽還能看到幾顆星星若隱若現。

    壓腿,扭腰,擴胸,黃春生帶著小男孩兒在院內先做準備活動,空氣清新,微風吹來,王一飛的心情大為暢快。

    “喲,小黃,有伴兒了?”一位頭發微白的老頭從樓里走了出來,手里頭拎著一把掃帚,看樣子是要打掃院落,見到兩個人正在活動身體便笑著打起招呼。

    “呵,是呀,張大爺,飛飛現在住在道場,跟我是一個房間。飛飛,叫張爺爺。”黃春生笑著答道。這個老頭就是忘憂清樂道場的門房,由于天天晨練,兩個人早就混熟了。

    “張爺爺。”王一飛乖巧地叫道。

    “乖,這麼小就開始住宿舍,你的爹媽還真舍得。”張大爺是道場的老人,又天天守著樓門兒傳達室,平時沒事兒就是和人侃天兒,消息之靈通在道場稱得是首屈一指。

    “呵,孟子曰︰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飛飛的父母也不是舍得,而是知道他以後肯定能做大事,所以才會讓他受這樣的苦呢。”黃春生笑著說道。

    “呵呵,也是,小小年紀棋下的就那麼好,等長大了這還了得。飛飛,好好學,以後生活上有什麼事找張爺爺。”張大爺笑道。

    “謝謝張爺爺。”王一飛大聲謝道。

    “張大爺,您先忙,我們跑步啦。”熱身動作已經完成,黃春生和張大爺打了個招呼,一大一小兩個人跑出道場大門,順著馬路邊的人行道向北邊跑去。

    此時天色還早,路上沒有多少行人,有的大多也是跟他們一樣在進行晨練,為遷就小孩子的體力,黃春生特意放慢了腳步,好在道場和蓮花公園的距離不是很遠,六點二十八分,踩著公園工作人員進入工作場地的腳步,兩個人順利進入公園門內。

    “好累啊!”雖然慢跑的運動量不是很大,但那是相對于大人,王一飛以前又沒練過長跑,此時已是氣喘噓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呵,現在知道累了?那就先歇會吧。”停下腳步,黃春生笑著說道。

    “嗯!”巴不得能停下來,王一飛一屁股就坐在了道場的草坪上。

    “喂,那個小朋友,草地上不能躺!”還沒來得及緩過勁兒來,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從後面響起。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7 21:43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藝不壓身

    順著聲音回頭望去,只見在十五六米開外的公園小路上,一位大約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正向這邊跑來,上穿鵝黃色運動背心,下穿紫紅色運動短褲,用一根橙色發帶隨意系在腦後的齊肩長發隨著跑動的步伐一上一下有節奏地跳動,眉清目秀,齒白唇紅,渾身上下都洋溢著一種青春少女所特有的活力。

    “喂,小朋友,你沒看到那上面的提示嗎?”王一飛正在迷糊,小姑娘已經跑到面前停下,伸出右手指著草坪中的一塊石頭大聲問道。

    剛才光想著躺地上歇會,王一飛哪還顧得到草坪上有什麼,被小姑娘一問再低下頭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那些原以為純粹起裝飾作用的石頭上居然還用綠漆寫著一寸見方的數行小字︰

    油油青草綠,美化天和地,路過莫要踩,大家都謝你。

    字倒是都認得,但連在一起就有些問題了。

    “什麼意思?”王一飛眨吧著眼楮不解地問道。

    “嘿!也對,你又不認識字,說你也是白說。喂,我說你這個哥哥怎麼當的,他年紀小不懂事兒,你個子這麼大總該認識字吧?!”

    看見小男孩兒一頭霧水的樣子,小姑娘這才意識到自已是在雞同鴨講︰人家小孩子要是不認識字,石頭上寫的什麼對他又有什麼意義?

    無緣無故挨了頓訓,黃春生心里那叫一個冤,雖然小姑娘說的也沒錯,但這種語氣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飛飛,走,這里太吵了,咱們到那邊坐著去。”好男不和女斗,稟承古訓,黃春生用眼角瞟了小姑娘一眼,伸手拉起王一飛順著小路向遠處的涼亭走去。

    “真是,什麼態度!”好心好意卻落個白眼兒,小姑娘也是一腦門子官司,小聲嘀咕了一句繼續向前跑去。

    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等小姑娘跑遠了王一飛拉了拉黃春生的胳膊。

    “春生哥哥,石頭上面寫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就是不讓人踩草坪。哼,都是你,要不是你體力這麼差,我至于讓這麼個小丫頭訓嗎?”按著小男孩兒的肩膀頭搖了搖,黃春生板著臉忿忿不平地說道。

    “訓你?那個大姐姐什麼時候訓你了?”王一飛這個始作俑者倒是沒有黃春生那樣的感覺,揉著腦袋,小男孩兒不解地問道。

    “呵,你個小孩子懂什麼。”黃春生笑著罵道︰又不是什麼露臉的事情,他才不想再重復一遍呢,王一飛既然分不清什麼是正常說話,什麼說訓人,那還是讓他繼續糊涂下去更好。

    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兩個人來到公園的涼亭,此時太陽已經從東邊露出頭來,萬道金光灑在八一湖的湖面上,微風吹過波光粼粼,花香撲面,處處鳥語鶯啼,在這喧囂的都市中真如世外桃園一般。

    腿酸腳軟的王一飛跑進涼亭在石凳上坐下,黃春生則從褲子後兜中掏出一個小本打開,然後嘴里嘰里呱啦地念了起來。

    “春生哥哥,你在讀什麼啊?”黃春生念的什麼王一飛是一點都听不懂。

    “日語。”黃春生答道。

    “日語?你在學日語呀?”王一飛奇怪的問道。

    “是呀。”黃春生答道。

    “學日語干嘛?現在不是流行學英語嗎?幼兒園里阿姨教的就是英語。”王一飛問道。

    “呵,學英語當然是比學日語用途廣些,但那是對一般人而言,而不是棋手。因為當今世界圍棋最強國是中日韓三國,英語體系的歐美國家雖然也普及圍棋多年,但水平和中日韓三國還差得很遠,最高水平甚至連我們的業余一流棋手都比不上,學了英語也從他們那里學不到東西。相反,如果學會日語和韓語,就能直接閱讀這兩個國家的圍棋著作和期刊。”黃春生笑著答道。

    “咦?不對呀,棋書不是都用中文寫的嗎?書店里日本棋手,韓國棋手寫的書不都有嗎?”王一飛更是奇怪︰這兩年間看過棋書,打過的棋譜如果加起來甚至可以裝滿一個書架,但除了中文漢字,他還從來沒有見過用另一種文字寫過的。

    “呵,那都是被人翻譯過來的,全加起來能佔日韓兩國棋手所著書籍的多少?而且,一種文字翻譯成另外一種文字無論怎麼高明,多多少少也會失去一點原著的思想,如果看得懂原著,當然是看原著為好。另外,書籍和雜志都有滯後性,但最新的棋譜和介紹分析肯定是日文或是韓文的,所以,要想了解世界棋壇的最新動向,當然要學一點日語和韓語。”黃春生笑著答道。

    “噢,原來是這樣呀?,春生哥哥,我也想學日語,你教我好不好?”原來學日語還有這個作用,王一飛跑過來央求道。

    “呵,我也是是剛開始學,到現在還沒到兩個月,哪有資格教你。這樣吧,咱們一起學了。”黃春生笑道︰他不是有錢人,請不起輔導老師,也買不起錄音機,筆記本那類多媒體工具,學習日語完全是自已一個人摸索,信心自然還會那麼足。

    “好,那快點兒教吧。”有的學就行,王一飛著急地催促道。
琉璃雪 發表於 2009-5-17 21:43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自已人

    說學就學,說干就干,黃春生當下就從撿起塊尖石在地上寫出一大堆曲里拐彎,奇形怪狀的字符。

    “學日語五十音圖是基礎,想要學好日語,必須先把這些牢牢記住。來,跟著我念。”寫完圖表,黃春生把石頭扔在旁邊換成一根樹枝指著地上的字母說道。

    “嗯。”王一飛應道,就這樣,兩個人蹲在涼亭邊上一個教,一個念地學了起來。

    “嘻嘻。”就在他們倆個學得正熱鬧的時候,涼亭上邊傳來一陣嘻笑聲。

    回過頭看去,不知什麼時候涼亭里多了一個人,上穿鵝黃色運動背心,下穿紫紅色運動短褲,腦後梳的是馬尾辨,上面隨隨意意地用一根橙色的發帶系住。

    “怎麼又是她!”涼亭上的非是旁人,正是剛才在公園門口不讓王一飛躺在草地上的小姑娘。

    “大姐姐,你笑什麼呢?”王一飛不解地大聲問道。

    “哈,笑什麼?我是笑某些人自已學的不怎麼樣還好為人師,也不怕教壞了小孩子。人家是誨人不倦,某些人卻是毀人不倦,這還不夠讓人笑的嗎?”梳馬尾巴的小姑娘笑著答道,言詞里夾槍帶棒,大概是還在為方才自已被無視而解氣。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對方話里的含義黃春生怎麼會听不出來,心中不服站起來大聲質問道。

    “哈,不服是不是?我問你,你剛才最後念的是哪個音?”小姑娘一點兒也不怯場,幾步走下涼亭挑釁般地反問道。

    “哪個音怎麼了,我們學我們的,和你有什麼關系?!”覺得這個小丫頭管得太寬,更是因為對方那種語氣,黃春生忿忿不平地問道,沒辦法,十四五歲的大孩子正是自尊心最強的時期,有時連父母老師的話都听不進步,何況一個素不相識的小丫頭片子。

    “哼,大路不平旁人鏟,我就是看不慣你教小孩子錯誤的東西!”小姑娘也不是善茬,黃春生表現得越氣她就越得意。

    “我什麼時候教錯誤的東西了?!”五十元音是學日語的基礎,黃春生學習日語雖然還不到兩個月,但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沒教錯誤的東西?哈哈,真是三斤鴨子二斤嘴,就只嘴巴硬了。我問你,這個音明明應該是‘歌瑞’,你為什麼要讀成“歌入’?還有,那個音應該是讀‘迷如’一聲,你讀的卻是二聲,類似這樣的錯誤少說也有二十幾處,好在這是日語,好歹還有二十幾個音被你蒙對了,要是英語那還了得,搞不好二十六個字母沒一個能幸免啦!”

    所謂的牙尖嘴利形容的大概也就是這樣的人,黃春生本不就是那種能言善辯之人,被小姑娘一頓搶白偏偏還找不到反擊的理由,一張臉是一陣紅,一陣白,干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哼,沒話說了吧?小朋友,想學日語千萬別跟你這個哥哥學,要是學到了岔路上以後再扳回來就難嘍。”口舌佔到了上風小姑娘是得意非常,伸手拍了拍王一飛的小平頭擺出一副教育大家的樣子叮囑道。

    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王一飛看看這位大姐姐,又看看滿臉通紅的黃春生,想要從兩個人的表情中得到答案。

    黃春生的日語完全是靠自學,又沒有音頻聲頻之類的輔助,看和寫倒還好辦,但听和說就不會那麼簡單,缺少條件的他只能按照教材中所介紹的發音方式和音標自已琢磨,發音不準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對于這一點黃春生自已當然也清楚,只不過他學習外語的目的是為了閱讀日韓兩國的圍棋著作和最新戰況,所以對自已發音準不準並不是很在意,只不過若是因此把王一飛引向歧途那就真成了好心辦壞事。

    “大姐姐,你日語那麼好不如教我們吧。”這就是王一飛琢磨出來的答案。

    “哈,小朋友,你還真會說。偶爾指點兩下還可以,要是說教,那就免談了。你知道現在請一個輔導老師得花多少錢?”小姑娘聞言不由得笑了起來,這種唐突的請求大概也只有小孩子才說的出來。

    “錢呀,我有呀,昨天媽媽給了我五十塊,就在我枕頭下壓著呢!”王一飛連忙說道,他還以為對方真的是想要錢,在他的概念中,五十塊錢那可是一筆巨款。

    “五十塊?哈哈,小朋友,你可真有意思。現在做家教,一個小時不到八十都沒人去,你五十塊錢就想請我?”小姑娘听完是笑得前仰後合。

    “飛飛,她是在逗你玩呢。咱們走,甭理她。”黃春生不想再被這個小丫頭奚落,拉起王一飛就想離開。

    “大姐姐,這樣好不好,你教我們日語,我們教你下棋行嗎?”王一飛還不想放過這個機會,雖然被黃春生拽著他還是回過頭來繼續努力。

    “棋?什麼棋?”小姑娘笑道。

    “圍棋呀。”王一飛答道。

    “圍棋?嘻嘻,要說別的棋還有可能,要說圍棋,那就不必了。我自已老爸就是在忘憂清樂道場教人下圍棋的,要想學棋還用得著別人嗎?”小姑娘笑得更是開心。

    “在道場教棋?你爸是誰?”說來說去原來不是外人,黃春生停下腳步好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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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卻不見妳的身影<br /> 形影相弔卻不知如何是好<br /> 遠方的天空也會有著相同的夢嗎?<br /> 採擷起的回憶,能否化成真實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