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權相 作者:吳老狼 (已完成)

 
ivyyahui 2009-8-24 10:21: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5 69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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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川中義 第七十三章 招降(shang)

  劍閣關,川中第一咽喉,他北通利州東西二路,南連川中平原;他又地勢險絕,從大劍山到小劍隘連綿三十餘里山路狹窄,兩旁具是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自三國時代便有連山絕險之稱。入宋之後,關城改設於小劍山山頂的苦竹隘,關城東面深壑隔斷,西面峭壁矗聳,北面狀如城廓,僅有關門可行,阿里不哥軍無法從此偷過一步,南面巖寨壅口,一道石木結構的高厚關牆,牢牢擋住了宋軍的北上道路,當真無愧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面對如此雄關,換成在過往的純冷兵器時代,無論是賈老賊還是阿里不哥軍主將劉太平,都沒有誰敢打包票說自己一定能打下這座雄關。可現在的情況稍有不同了,早就聽說過劍閣關大名的賈老賊帶來了足足三十門鐵芯木殼炮和兩門純鐵重炮,即便強攻也有一定把握;而在阿里不哥軍這邊,靠著劉整昔日在忽必烈軍中盜來的山寨老賊**紙,也鑄造出了十門鐵芯木殼炮,雖然威力遠不如宋軍的老賊炮,但也不至於拿劍閣天險毫無辦法。所以劉太平命令一下後,三萬蒙古軍立即出營,在小劍隘關口前擺下陣勢,並抓緊時間佈置老賊和回回炮等攻城武器。

  阿里不哥軍的動靜,自然在第一時間稟報到了田雄等人面前,田雄、夾谷龍古帶和劉元興三將不敢猶豫,趕緊一起趕到小劍隘關口佈置防務,期間田雄向劉元興說道:「元興賢侄,我們三個人不能全部都在小劍隘北關口,得去一個人到大劍山南關口——賈似道老賊素來無恥,得防著他趁火打劫偷襲我們。依叔父的意思,你去大劍山關口把守如何?」

  「叔父,探馬尚未發現賈似道老賊有攻城的意思。」劉元興那肯答應,搖頭說道:「所以還是讓侄兒留在小劍隘主戰場吧,至於大劍山那邊,請田叔父或者夾谷叔父去如何?」

  「傻孩子。」這些天彷彿已經蒼老了十歲的田雄慈愛笑罵道:「你以為叔父是照顧你啊?小劍隘的地形遠比大劍山險峻,叔父們這些老東西是想撿點便宜,你向來孝順老實,不會不讓著叔父吧?」劉元興啞口無言,劉安鳳則巴不得去南關口,一拉劉元興說道:「三哥,別楞著了,賈似道老賊的兵力也遠比阿里不哥多,叔父們過去只怕壓力更大。」

  劉元興見妹妹說得也有點.道理,便點頭道:「好吧,既然如此侄兒就去南關口,兩位叔父也請多多保重,如果有需要,隨時可以叫侄兒過來替換你們。鳳妹,咱們走。」說罷,劉元興領著劉安鳳匆匆離去。看著劉元興兄妹離去的背影,田雄和夾谷龍古帶兩個老東西先是慈愛一笑,夾谷龍古帶又低聲說道:「老田,你不會是想讓大帥的兒女有機會逃走吧?」

  田雄沉默了一會,這才低聲說道:「.咱們已經不可能有援軍了,剩下的軍隊裡又大半是傷兵,守城物資也沒多少,劍閣究竟能守多久,誰也不知道。大帥對我們恩重如山,他最後這點骨血,我們無論如何得想辦法保全。」

  夾谷龍古帶也是一陣沉默,心.知若是阿里不哥軍攻破北關口,自己與田雄說什麼也難逃一死,劉元興兄妹卻還有向宋軍投降保命的機會,田雄如此安排,也是對劉黑馬盡到了最後的責任。想到這裡,已經在戰場上馳騁縱橫了三十餘年的夾谷龍古帶不禁黯然,不過夾谷龍古帶很快又振作起來,一拍田雄的肩膀笑道:「沒關係,沒援軍算什麼,守城武器不多又算什麼?不管怎麼說,咱們總有機會又在戰場上並肩殺敵了,有機會讓阿里不哥的那幫狼崽子看看咱們老兄弟的厲害。」

  「對,不管怎麼說,咱們就算死,也要把多拖一些人陪.葬!」田雄朗聲答應,但話音未落,阿里不哥軍的第一發山寨老賊炮已經開炮,轟隆一聲巨響,一枚實心炮彈準確擊中劍閣關關牆,轟得石屑橫飛……

  ……

  與此同時的劍閣關南關口,剛剛趕上關牆的劉元.興兄妹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南面就出現了一隊打著白旗的宋軍士兵,推著滿滿兩大車什麼東西向這邊飛速趕來。守軍將領請示劉元興是否放箭阻止,劉安鳳卻搶著說道:「別放箭!賈似道老賊一向都很遵守戰場規矩,打著白旗過來就肯定不會向我們發動進攻,讓他們過來,看看他們說什麼?」

  「鳳妹,賈似道老賊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你怎麼.老是幫著他說話?」劉元興有些惱怒,沒好氣的向劉安鳳說道:「賈似道老賊派使者過來,肯定又是過來勸降,理他幹什麼?」劉安鳳低下頭,臉有些泛紅。這時候,劉元興頗為信任的嫡系千夫長楊過忽然說道:「三將軍,賈似道如果派人過來勸降,應該是派文職官員,可這次來的明顯是一隊士兵,這就肯定不是來勸降了。」

  劉元興低頭一.想,發現確實這個道理,便終於點頭說道:「好吧,讓他們到關下答話。」命令一下,劍閣守軍立即放下弓箭,片刻後,那隊宋軍士兵推著兩輛大車趕到關下,為首的宋軍老將衝著關上大聲叫道:「劍閣守軍將領聽著,我乃大宋播州御前雄威軍正統制田萬,奉大宋賈太師之命,為爾等送來手雷千枚,幫助貴軍抵抗阿里不哥的橫蠻侵略。」

  「賈老賊送武器給我們守關?他瘋了?」劉元興目瞪口呆,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劉安鳳則俏臉暈紅,心中暗暗歡喜。關下宋軍老將田萬又大聲叫道:「賈太師還有兩件事要知會貴軍,第一,阿里不哥攻打劍閣期間,大宋軍隊決不攻關,請貴軍放心。第二,當年的劍閣關苦竹隘之戰中,汪德臣和汪良臣兄弟是在半夜爬上山頂,從懸崖處垂索而下,奇襲關內,這才攻破劍閣,請貴軍謹防韃子故技重施。好了,我的話已經帶到,請貴軍好自為之,告辭。」說罷,田萬大手一揮,宋軍隊伍放下裝滿手雷的大車,扭頭就走。

  「會不會是陷阱?」看著那兩車手雷,劉元興的心中充滿了疑問。劉安鳳則迫不及待催促道:「三哥,你還楞著幹什麼?大宋的手雷在野戰中作用不大,在守城戰裡可是神兵利器,快派人下去把手雷帶進關裡,然後送去給田叔父和夾谷叔父,幫他們收拾阿里不哥。」

  「傻丫頭,賈似道老賊會有那麼好心?他就不怕我們用手雷去炸他?」劉元興瞪了激動得滿臉緋紅的妹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賈似道老賊這麼做,中間肯定有他的詭計——說不定就在那兩輛車裡,就藏有他派出來的死士,準備進關之後搶奪關門,裡應外合攻破劍閣關。」

  「哥,你昏頭了?」劉安鳳噗嗤一笑,指著那兩輛車說道:「那兩輛車裡就算藏得有人,又能藏幾個人?我們幾千人在這裡,還怕他幾個死士?」劉元興尷尬一笑,也知道自己過於懷疑,不過劉元興又仔細觀察了許久,直到宋軍隊伍走遠,這才下令打開關門,將那兩輛車拉進劍閣關中。

  車裡確實是滿滿兩大車嶄新的手雷,還有五架昂貴無比的水晶鏡片望遠鏡,除此之外再無他物,直到此刻,劉元興才算相信賈老賊是真心幫他們守衛劍閣關。不過劉元興很快又咬牙切齒的說道:「該死的賈似道老賊,果然卑鄙無恥——竟然想借我們的手幫他對付阿里不哥,讓我們和阿里不哥打得兩敗俱傷,他才好漁翁得利。」說到這,劉元興注意到妹妹的奇異舉動,疑惑問道:「鳳妹,你還在翻什麼,都是手雷,不用再翻了。」

  「沒什麼。」劉安鳳停止在手雷車裡翻找,悶悶不樂的說道:「我還以為賈似道老賊會在車裡留下什麼信件——比如又想來招降我們之類的信件——我想把信找出來燒了。算了,不用找了,快送去給田叔父和夾谷叔父吧。」

  劉元興派人把一千枚手雷送到劍閣關北門的時候,阿里不哥軍已經停止了炮擊,抬著雲梯等攻城武器向已經被火炮和回回炮轟得狼藉一片的劍閣北門發動進攻,狹窄的山道上密密麻麻全是阿里不哥軍的士兵,看上去簡直讓人觸目驚心。田雄和夾谷龍古帶雖然指揮軍隊竭力放箭,無奈天氣寒冷,弓弦受凍限制了威力,放出去的羽箭殺傷力大減,根本無法有效阻止阿里不哥軍衝鋒。這麼一來,宋軍送來一千枚手雷就成了戰場上最具威力的武器,接連兩輪手雷拋下,抬著雲梯衝鋒的阿里不哥軍士兵被炸得暈頭轉向,血肉橫飛,紛紛扔下雲梯抱頭鼠竄。

  「站住,站住,都給老子繼續衝!」阿里不哥軍的督戰隊大聲鼓噪,揮舞著雪亮鋼刀威逼逃跑下來的步兵回頭衝鋒,指揮攻城戰的大將也先不花更大聲叫道:「不用怕,繼續衝!田蠻子的手雷肯定是在戰場上繳獲的,不會有很多,等他們用完了,劍閣關裡的蠻子死期就到了!」

  「阿拉!阿拉!」連續被督戰隊砍倒四五個同伴後,阿里不哥軍的步兵被逼無奈,只好又抬著雲梯向前方衝鋒。可是讓劉太平、脫裡赤和劉整等人摸著頭腦的事情發生了,田雄軍的手雷就像用不完一樣,劈里啪啦又是一波手雷雨落下,炸得剛剛衝到關下的阿里不哥軍士兵哭爹喊娘,屍橫遍野,也炸得後面的阿里不哥軍士兵又扭頭就跑,劍閣關下一片大亂。劉太平看得傻了眼睛,忍不住驚叫道:「田雄那來這麼多手雷?聽說宋蠻子軍隊有一個規矩,在陷入絕境之前必須扔完所有手雷,否則就算戰死也得不到撫恤——靠著在戰場上繳獲,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多手雷!難道田雄抄了賈似道老賊的武器庫?」

  「中計了!」劉整一拍大腿,驚叫道:「肯定是賈似道老賊送給田雄的,我們和田雄打得越慘,對他賈老賊就越有利!而且賈似道老賊這麼做,還可以起到拉攏劍閣守軍的作用,便於他下一步招降劍閣守軍。」

  劉太平仔細一想發現是這個道理,便破口大罵道:「無恥老賊,簡直卑鄙到家了!」脫裡赤則比較冷靜,向劉整問道:「劉將軍,既然賈似道老賊卑鄙到了這地步,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事情到了這步,既然已經開打了,那就繼續攻城!」劉整把牙齒一咬,切齒說道:「賈似道老賊比狐狸還滑,絕對不會給田雄和夾谷龍太多手雷,免得田雄用手雷去炸他的蠻子軍隊!我們繼續進攻,拼著多有些士卒傷亡,只要把田雄手裡的手雷耗光,咱們就有破關希望。」

  「擂鼓,繼續衝鋒!」劉太平是個好戰武夫,自然同意劉整繼續進攻的建議。兩百面牛皮大鼓瘋狂敲響,阿里不哥軍又硬著頭皮蜂擁衝鋒,而正如劉整所料,不到一個時辰,賈老賊送來的一千枚原始手雷便消耗殆盡,阿里不哥軍攻城隊伍得以衝到城下。田雄和夾谷龍兩人無奈,只好指揮軍隊用石頭擂木等物守城,並親自衝到最前線,與爬上關牆的阿里不哥軍展開肉搏,戰鬥進行得異常激烈。

  浴血奮戰了大半個時辰,沉默了許久的阿里不哥軍火炮忽然開火,向著田雄軍和阿里不哥軍混雜的劍閣關牆傾洩炮彈,攻守雙方頓時死傷慘重,關上一片大亂。夾谷龍古帶氣得破口大罵,「劉太平狗賊,無恥,竟然連自己人都打!」田雄則指著那些被督戰隊趕上來的阿里不哥軍漢人士兵說道:「阿里不哥的軍隊裡漢人很少,這些肯定是漢中的軍隊,這些人不管死多少,劉太平都不會心疼。小心,炮彈又來了!」

  「轟隆——!」又是一顆炮彈飛來,正好轟中劍閣關城樓,樓上瓦片石木四飛……

  ……

  「北面打得好激烈。」劉元興回過頭去,憂心忡忡的看著四里多外的劍閣關北門——那裡爆炸聲和喊殺聲在南門仍然聽得清清楚楚。劉安鳳也無比擔心,小聲建議道:「三哥,反正南門很安全,要不你帶著一支軍隊去北門,幫幫田叔父和夾谷叔父,他們都是快六十的人了,要是有什麼閃失……。」

  「你以為我不想過去幫兩位叔父?」劉元興看看北面戰場,又看看南面的宋軍大營,低聲說道:「可這麼一來,南門守備空虛,要是宋蠻子乘機來偷關怎麼辦?」

  「不會的,賈太師已經答應了不會趁火打劫。」劉安鳳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喃喃說道:「我相信他。」劉元興勃然大怒,正要質問妹妹為什麼會對賈老賊如此信任,劍閣關內卻又傳來一聲巨響,原來一顆阿里不哥軍發射的炮彈越過關牆直接落到關內,轟穿了一間房屋的房頂,引起關中一片混亂。劉安鳳乘機驚叫道:「啊!阿里不哥快打進來了!三哥,你還不快去,難道你真想看著阿里不哥害了兩位叔父嗎?」

  「沒辦法了。」劉元興確實很關心北門戰事,一跺腳沖劉安鳳吩咐道:「你在這裡給我盯著,我帶軍隊到北門去支援兩位叔父,要是賈似道老賊的軍隊過來,馬上通知我。」劉安鳳歡喜答應,劉元興卻有點不相信屢屢對賈老賊流露好感的妹妹了,又轉向心腹將領楊過吩咐道:「楊過,你帶一千人留在這裡,多打些旗幟,別讓賈似道老賊看出我們的虛實。還有,盯緊我妹妹,如果她叫你開關門,千萬別聽。」

  「三哥,你幫我當什麼人了?」劉安鳳大怒問道。楊過卻立正行禮,抱拳大聲說道:「少將軍請放心,末將誓死守好南門!」劉元興點點頭,這才在妹妹的抗議聲中領軍向北,去北門增援田雄和夾谷龍古帶。

  「總算滾了。」劉元興一走,劉安鳳立即心花怒放,只是期盼賈老賊又派使者過來聯繫——當然了,最好是賈老賊親自過來勸降。可是讓劉安鳳大失所望的是,遠方的宋軍大營還是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動靜,更看不到半個人向這邊趕來,僅是在兩旁山頂有宋軍斥候不斷打著旗號,向宋軍大營報告劍閣北門戰況。又緊張而激動的等待了許久,劉安鳳終於失望的坐回座位,心說,「該死的老東西,難道你真把我忘了?我可有……咦?」

  劉安鳳忽然發現身下不對,站起身來時,發現自己的座位上竟然多了一封信,拿起信只看得一眼,劉安鳳的呼吸便就此停頓——信封上是賈老賊的親筆,清楚寫著「鳳妹親啟」和「愚兄何康拜上」兩行字。劉安鳳先是臉上發燒,然後猛然驚醒過來,「這信是誰放在這裡的?」

  「肯定是周圍的人!」劉安鳳迅速抬頭張望時,卻見周圍儘是劉元興親信楊過的軍隊,全都目不斜視的盯著南面宋軍大營,沒有一個人回頭看上一眼……
GGCMEAT 發表於 2018-2-1 17:29
第四卷 川中義 第七十四章 招降(中)

  劍閣關的血戰一直持續到傍晚,儘管阿里不哥軍的折損士卒已經接近四千人,卻仍然向著小劍隘狂攻不止,而劍閣守軍是由田雄、夾谷龍古帶和劉元興三支軍七拼八湊而成,三支軍隊都在先前的大戰中傷亡慘重,傷兵滿營,戰鬥力大打折扣,所以劍閣守軍儘管佔著地利,陣亡和徹底失去戰鬥力的士兵仍然在兩千以上,至於輕傷和重傷的士兵,那就更是數不勝數了。——老奸巨滑的劉整也就是看到這點,所以才改變主意,支持不計傷亡的繼續進攻,妄圖一舉奪下劍閣雄關。

  「阿拉!阿拉!阿拉!」又是一波的阿里不哥軍怪叫著襲來,劍閣守軍迅速拋射出箭雨,可是寒冷凍硬的牛筋弓弦嚴重缺乏彈性,射出去的羽箭威力遠不如往常,沒射殺到多少敵人,阿里不哥軍的大隊便已衝到關下。已經殺得滿身是血的夾谷龍古帶罵了句髒話,舉起已經砍得有不少缺口卷刃的血刀吼道:「弟兄們,準備石頭和木頭,讓下面的兔崽子再嘗嘗我們的厲害!」

  「好!」劍閣守軍轟然答應,雖然這些忽必烈在四川的士兵都已經大部帶傷,也個個清楚自軍不會再有任何援軍增援,但這些已經準備為死而戰的士兵們大都還是士氣高昂,爭先恐後的搬運石頭大木堆到關牆箭垛旁,準備用這些最原始的守城武器殺敵。不少士兵還大為惋惜的叫嚷,「要是再有點手雷就好了,那玩意最帶勁,丟一顆下去就能炸倒一片。」

  「手雷來了!」彷彿是上天聽到了劍閣守軍的抱怨,劉安鳳領著幾十名士兵推著四輛沉重的大車衝到關牆下,劉安鳳遠遠就衝著關牆上大聲喊道:「田叔父,夾谷叔父,三哥,快讓人下來搬手雷,賈似道又給我們送來了兩千枚手雷!」

  「賈老賊又送手雷來了?好,這次可以讓阿里不哥享受過夠了!」田雄、夾谷龍古帶和劉元興三人既是高興又是憤怒,還有些鬱悶,高興的是又有了守城利器,憤怒的是賈老賊借刀殺人的手段太過明顯,鬱悶的則是明知道賈似道老賊是在利用自己,自己卻絲毫無法拒絕。不過普通的劍閣守軍士兵可不管那麼多,歡呼著衝下關牆,七手八腳的把成筐成筐的手雷搬上關牆,扯下拉環狠狠砸下關去。只在片刻間,劍閣關下就響起轟隆隆的爆炸聲、蒙古士兵驚叫慘叫聲和破口大罵聲,「操他娘的!田蠻子又從那裡變出來的手雷?」

  「砸!砸!給老子狠狠的砸!」夾谷.龍和田雄兩員老將也加入了投擲手雷的行列,一邊叫罵著,一邊把手雷狠狠砸下關牆——這玩意在平原野戰中投擲不了多遠,很容易炸到自己人,可要是居高臨下用在守城上,那威力可比石頭磚塊擂木灰壺這些東西強太多了,基本上一顆手雷炸開,方圓一丈內的敵人非死即傷,還絲毫不用擔心誤傷同伴。所以劍閣守軍辟里啪啦幾輪手雷砸下去後,關下的阿里不哥軍便逃得一乾二淨,只剩下無數傷員在屍山血海中翻滾呻吟。

  「別丟了,節約手雷!節約手雷!」劉元.興最先醒悟過來,撲到彈藥筐上,大喊大叫命令士兵停止投擲手雷。可好不容易叫住士兵後,賈老賊剛送來的兩千枚手雷已經被殺紅眼了的劍閣守軍投出去一千六百多枚,劉元興不禁氣得直跺腳,大吼道:「太浪費了!也不知道節約點用,要是阿里不哥又殺上來,難道又要我們去向賈老賊低頭?」

  「三哥,你向誰低頭了?」劉安鳳有.些不滿的問道:「這些手雷都是賈似道自願送來的,又不是我們求他。」劉元興楞了一下,無法回答妹妹的指責。那邊田雄和夾谷龍古帶則提著兩把血刀過來,各自說道:「鳳侄女,你也別感謝賈似道老賊,他是希望我們和阿里不哥打得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利,沒安什麼好心。」「賈似道老賊是怕阿里不哥攻破劍閣關,所以才幫我們,我們用不著感謝他。」

  「對了。」說到這,夾谷龍古帶猛然醒悟過來,驚訝問道:「.賈老賊正在南面,是怎麼知道劍閣關北門吃緊的?」

  「看看頭頂。」劉安鳳往頭上一指。在劍閣關兩旁的山.頂上,宋軍斥候的火把旗號打得飛快,不斷向南面的宋軍大營報告著劍閣關北門戰況。田雄和夾谷龍古帶等人恍然大悟,夾谷龍古帶怒道:「該死的賈似道老賊,欺負我們兵微將寡,沒辦法阻止他登山,竟然直接把斥候觀察哨設在我們頭頂上,這下子我們關裡的情況就沒辦法瞞過他了。」

  「夾谷叔父,如果賈似道只是觀察我們關裡的情.況,那倒沒什麼。」劉安鳳慢悠悠的說道:「要是賈似道讓宋人軍隊運幾門火炮上山,直接對著我們的關裡開炮,我們可是連躲都沒辦法躲。」劉安鳳話音剛落,夾谷龍古帶、田雄和劉元興三人臉上便猛然變色,劉元興面如土色的說道:「幸好賈似道老賊沒想到這點,否則我們可就大糟特糟了。」

  「誰說他沒有想.到這點?」劉安鳳繼續給哥哥當頭棒擊,冷笑道:「這一招是宋人老將田萬剛剛送手雷時告訴我的,賈似道早就有了無數條破關之計,只是他不想用而已——賈似道老賊派人在上面駐軍,就是防著阿里不哥用他這招,把火炮搬到了山上對著關裡開炮。」

  「這麼說來,賈似道老賊對我們確實是一番好意了。」田雄低下頭,第一次說了一句賈老賊的好話。夾谷龍古帶黯然無語,也是頭一次出現動搖。僅有劉元興最是頑固不化,大聲說道:「兩位叔父,我們不用領賈老賊的情,他這個偽君子只是想招降我們,讓我們替他賣命,我們不要上當……。」

  「轟隆!」阿里不哥軍的火炮爆炸聲打斷了劉元興的咆哮,劉元興顧不得再指責賈老賊的虛偽無恥,趕緊用身體護住妹妹,以免黑燈瞎火中阿里不哥軍的炮彈打中了妹妹。還好,阿里不哥的第一發炮彈落到了劍閣關前十幾丈的地方,其他的炮彈也大多落空,僅有兩發打著關牆上,給關牆造成了重創,很明顯,黑夜對阿里不哥軍的火炮準確度也造成了重大影響。

  「熄滅火把,熄滅火把!他娘的,快把火把都熄了!」田雄和夾谷龍古帶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立時明白阿里不哥軍火炮失准的原因,趕緊命令關上守軍熄滅火把,讓阿里不哥軍的炮擊更加困難。這一招很是有效,火把熄滅後,失去校準物的阿里不哥軍火炮準頭更差,基本無法威脅到劍閣守軍和劍閣關牆,所以才三波炮擊後,阿里不哥軍軍中便響起了收兵回營的鳴鑼聲,很明顯,阿里不哥軍也不想在黑夜之中浪費火藥和炮彈了。

  「謝天謝地,總算頂住了第一天。」確定阿里不哥軍收兵後,年過六旬的夾谷龍古帶和田雄都跌坐在血泊中,大口大口的喘氣休息,慶幸自軍頂住了今天的進攻,劉安鳳趕緊親自為他們包紮傷口,擦洗臉上血跡,年輕力壯的劉元興則迅速指揮軍隊搶救傷兵、撤下城牆和修補城防,做好明天繼續作戰的準備。巡視了一圈後,劉元興回到田雄等人身邊,垂頭喪氣的說道:「田叔父,夾谷叔父,情況不太妙,我們的傷兵太多,可金瘡藥基本上已經用完了,剩下這點根本不夠,將士們都在用香灰止血了。」

  田雄和夾谷龍古帶低頭無語——劍閣關裡以前是囤積了不少藥材,可這段時間來,夾谷龍古帶和劉元興先後進關,都帶來了大批傷兵,為了給這些傷兵治傷,關裡囤積的藥材早就用得一乾二淨,今天的血戰中又造成大量傷兵,自然也就沒辦法再給傷兵止血治傷了。劉元興又接著說道:「還有關牆,也被阿里不哥軍的老賊炮轟出了不少大坑,要是明天阿里不哥繼續用火炮轟下去,我們只怕……。」

  「三哥,派使者去見賈似道。」劉安鳳一雙美目亮晶晶的,大聲說道:「找他要金瘡藥,給我們治傷兵,找他借火炮,用他的火炮去轟阿里不哥的火炮。」

  「鳳妹,你瘋了?」劉元興大怒,喝道:「賈似道老賊腦袋傻了?我們是他的敵人,他會送我們治傷兵的金瘡藥,借我們火炮?」

  「我相信他會。」劉安鳳毫不示弱,又拉著田雄的胳膊搖晃說道:「田叔父,你聽我的沒錯,賈似道想要招降我們,就一定不會拒絕我們的請求。」田雄有些動心,又覺得向敵人低頭太沒面子,可是看看關下那些痛苦呻吟的受傷士兵,田雄最終還是咬牙說道:「好,派胡銓到宋人大營碰碰運氣。」

  ……

  出乎劉元興等人的預料,胡銓出使宋軍大營不久便滿載而歸,不僅帶來大量的治傷藥物和兩千枚手雷,還帶來了五門鐵芯木殼老賊炮、大量彈藥和二十名沒有任何武裝的宋軍熟練炮手。胡銓告訴田雄和劉元興等人說,「賈似道老賊說了,火炮借給我們,我們也用不好,所以他乾脆再借給我們二十名熟練炮手,五門火炮足以對抗阿里不哥軍的十門仿造炮。」

  「那賈似道老賊有沒有提出什麼附加條件?」田雄擔心的問道。胡銓搖搖頭,答道:「沒有任何條件,如果硬要說有條件的話,那就是要我們盡力保護他們的炮手安全,因為熟練炮手很不容易訓練。」

  「賈似道老賊會有那麼好心?」劉元興冷笑說道:「那他肯定又是鼓動他的如簧之舌招降我們了,那個老東西的嘴連樹上麻雀都能哄下來,肯定沒少許諾什麼我們投降後會有什麼什麼好處。」

  「沒有。」胡銓堅決搖頭,用極為欽佩的口氣答道:「賈太師說了,他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想要招降我們,但他並不想用榮華富貴和金銀珠寶的侮辱我們,只打算用仁義來感化我們,所以他不會給我們任何官祿爵位承諾。」

  劉元興連連料錯,不禁垂頭無語,半晌才嘴硬的哼道:「好笑,天下公認最不講信譽的人,竟然還有臉說仁義?他要是講仁義,就不會故意放走唐笑了。」那邊劉安鳳趕緊插嘴道:「三哥,現在可以肯定,唐笑確實是被王立放走的了。那天我們離開了成都之後,賈似道馬上把王立斬首示眾,這就是鐵證。」

  「都別說了。」田雄站起身來,打斷劉元興兄妹的爭論,淡淡說道:「都累了一天,下去休息吧,明天阿里不哥十有八九還要來攻城,養好精神才好殺敵。胡大人,今天晚上的巡夜就交給你了,盯好山頂,小心阿里不哥用汪德臣的法子從山上下來偷襲。」

  ……

  各懷心事的一夜很快過去,天剛濛濛亮,劍閣關北門處便傳來鐘聲報警,夾谷龍古帶等人匆匆趕上城頭時,立即就在雪花飛舞中看到阿里不哥軍的十門火炮已經在緊張佈置,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回回炮和普通投石機,很明顯,阿里不哥軍也認識到了火炮在攻城戰中的重要性,今天打算重點使用火炮攻城了。見此情景,早在神臂城就已經被火炮打怕了的夾谷龍古帶趕緊大叫道:「宋人的火炮手在那裡?快叫他們過來開炮。」

  「兩位叔父不用擔心,他們已經在校正炮位了。」劉安鳳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來,指著關牆的東段笑吟吟的說道。田雄等人驚喜的扭頭一看,果然看到賈老賊派來的二十名炮手已經呆在五門火炮前,拿著一些古怪的工具在大炮身上比比畫畫的忙活,夾谷龍古帶衝過去叫道:「快開炮,阿里不哥就要開炮了,我們的火炮少,得搶在他前面,把他的火炮轟爛才有勝算。」

  「夾谷將軍,得先瞄準。」宋軍火炮隊長很客氣的說道:「只要瞄好韃子的火炮陣地,我們的開花炮彈一發就可以幹掉韃子的一門火炮,否則打出去也是白打。」

  「韃子?」夾谷龍古帶有些惱怒——在神臂城的時候,黃藥師和呂文煥這些人可沒少這麼罵他這個其實是女真人的冒牌蒙古韃子,不過看到宋軍炮兵在專心校對瞄準,夾谷龍古帶還是把反罵到嘴邊的話嚥下去,冷眼旁觀宋軍炮手如何工作。而宋軍炮手慢騰騰的動作卻又讓夾谷龍古帶和田雄等人火氣冒起來,從望遠鏡裡看去,那邊的阿里不哥軍跑手已經在手忙腳亂的裝火藥塞緊了,宋軍炮手這邊還在復算射高,這下就連劉安鳳都沉不住氣了,催促道:「你們快一點,對面已經在裝炮彈了。」

  「沒事,我們裝火藥和裝炮彈都快。」宋軍炮兵隊長答應一聲,喝道:「裝彈藥!」二十名宋軍炮手依令而行,第一人將一個圓形火藥包塞進炮筒,第二人放入標準化生產的炮彈,第三人先用鐵錐插入炮眼刺破藥跑,然後插入裝有引線的竹管插進炮眼,第四人便可點火發射——這速度比和裝散火藥還要用木棍捶緊的阿里不哥軍炮手比起來,速度簡直就是神速。

  「各位將軍,請退後一些,注意捂好耳朵。」宋軍炮兵吩咐一聲,這才又喝道:「點火!」

  「轟!轟!轟!轟!轟!」五聲巨響合為一股,幾乎把周圍的劍閣守軍士兵耳朵震聾,五枚開花炮彈噴射而出,在天空中劃出五道完美無缺的拋物線,準確落入阿里不哥軍火炮陣地——說來也活該阿里不哥軍倒霉,這些根本沒有任何熱戰爭常識的野豬皮竟然把火藥桶就堆放在火炮陣地上,恰好又有一顆開花炮彈就落在堆放的火藥桶上,這下子阿里不哥軍的炮兵陣地可就熱鬧了。五顆開花彈的炸得阿里不哥軍炮兵鬼哭狼嚎不說,接踵而來的火藥桶連環爆炸更是驚天動地,炸得正在四周集結的阿里不哥軍士兵屍橫遍野,哭喊震天,未戰先亂,奔走逃竄間人馬互相踐踏,死者無數。待到硝煙散去時,阿里不哥軍十架火炮已經七零八落的撒滿一地,原來對方火藥的地方更出現了一個深坑。

  「鐺鐺鐺鐺!」直到阿里不哥軍敲響緊急收兵銅鑼,嘴都張得合不攏的夾谷龍古帶、田雄和劉元興兄妹才算是清醒過來,然後異口同聲的驚叫道:「厲害!實在太厲害了!」至於昨天吃夠了火炮的劍閣守軍,早就是歡聲震天,大聲嘲笑阿里不哥軍狼狽逃竄的醜態。

  「厲害,你們的火炮實在太厲害了。」根本不知道這次炮戰是撞大運的劉安鳳激動的向宋軍炮兵誇獎——想到這些人是賈老賊派來幫助自己的,劉安鳳不禁有喝蜜一樣的感覺。上樑不正下樑歪,賈老賊帶出來的炮兵見劉安鳳這麼漂亮的姑娘誇獎他們,一個個骨頭早輕了三分,爭先恐後的吹噓道:「這種火炮算什麼?姑娘你還沒見過我們的純鐵重炮,那威力比這個大百倍,像劍閣這樣的關牆,要不了幾炮就能轟塌!」

  「那你們怎麼不拿那種火炮來呢?」劉安鳳有些不高興的問道。宋軍炮兵一起苦笑答道:「這位姑娘,你說得容易,那種炮是否使用,是由賈太師直接決定,我們那敢做主?」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田雄、夾谷龍古帶和劉元興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說看來賈似道老賊對劍閣真是手下留情了,要是他用那種大炮來打劍閣,我們能擋得了幾下?——不要說用那種火炮了,就是現在這種火炮,我們也擋不了啊!

  ……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阿里不哥軍的火炮陣被摧毀緊急收兵後,並沒有捲土重來,反而到了中午時分後,阿里不哥軍竟然拔營而起,開始向北撤退!幾撥流星探馬反覆確認了這個消息後,劍閣關中自然是歡聲雷動,絕大部分將士都認為阿里不哥軍是被他們的死戰決心和宋軍火炮打怕了,所以才好漢不吃眼前虧,撒腿就跑。可是對田雄、夾谷龍古帶和劉元興三人來說,阿里不哥軍撤兵,其只是一場更大危機的開始……

  「阿里不哥撤兵了,接下來,就該對付宋人了。」劉安鳳沒有參與的秘密會議上,田雄首先皺著眉頭說道:「賈似道老賊這幾天不遺餘力的幫助我們守關,其目的自然是為了獨佔劍閣關,現在阿里不哥軍已經被我們打走,賈似道老賊就該動手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來就來,誰怕他?」夾谷龍古帶冷哼一聲,又很沒底氣的補充一句,「關鍵是宋人的火炮,得想個辦法對付,否則我們根本打著賈老賊就先被他打跨了。」

  「兩位叔父,請不要忘了,我們手裡也有火炮。」一向老實的劉元興也是恨透了賈老賊,陰陰的說道:「賈似道老賊借給我們的五門火炮和剩下的彈藥,我們可以扣下來,還有賈老賊派來的那些炮手,我們也可以逼著他們加入我軍。」

  「元興侄子,你這麼做,未免太沒有信譽了吧?」田雄皺著眉頭說道。劉元興猙獰一笑,答道:「田叔父,賈似道老賊又何嘗講過信譽?我們這麼做,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田雄和夾谷龍古帶一起皺眉,正要說話時,田雄的親兵隊長忽然飛奔進來,抱拳稟報道:「啟稟三位將軍,賈似道又派來宋人使者。」田雄反問道:「又派使者來幹什麼?難道是來要我們還他火炮?」

  「不是。」親兵隊長搖頭,答道:「賈似道讓使者給我們帶來口信——說是阿里不哥軍還有破關之力,忽然撤軍,定有詭計,希望我們小心提防!至於他們借給我們的火炮和炮手,可以繼續留在劍閣關中,直到將阿里不哥真正打退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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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川中義 第七十五章 招降(下)

  「阿里不哥還有可能捲土重來?而且制定了反撲劍閣的詭計,這可能嗎?」聽完親兵隊長轉告的賈老賊口信,夾谷龍古帶和田雄兩員蒙古軍老將都有些驚訝,田雄遲疑說道:「這是不是賈似道老賊危言聳聽?阿里不哥對我們威脅最大的火炮已經毀了,光靠雲梯雲台這些傳統攻城武器,想要打破劍閣怕是沒那麼容易吧?」

  「當然是賈似道老賊的危言聳聽!也是他的陰謀詭計!」劉元興馬上叫道:「阿里不哥軍對我們威脅最大的火炮已經全毀了,又看到我們有大量手雷和火炮,那裡還敢再來攻打劍閣關?賈似道老賊故意恐嚇我們,就是希望我們繼續把重兵集中到劍閣關北門,他好乘機偷關!對了,他主動提出把那些炮手留在關裡,說不定就是想利用他們裡應外合,從內部打破劍閣關。」

  「賈似道老賊有必要那麼做嗎?」雖說夾谷龍古帶同樣對賈老賊恨之入骨,但夾谷龍古帶還是搔著花白的頭髮說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賈似道老賊要攻破劍閣並不困難,他何必多此一舉?而且這幾天賈似道老賊確實真心誠意的幫了我們不少,元興侄子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夾谷叔父,怎麼你也被賈似道老賊的虛偽欺騙了?」劉元興憤怒叫道:「難道夾谷叔父你已經忘了第一神臂城大戰時,宋蠻子是如何將我大哥凌遲處死?難道叔父你忘了,賈似道老賊入侵四川以來,殺害了我多少蒙古將士?殺害了我多少蒙古百姓?難道叔父你忘了,忽必烈大汗就是被賈似道老賊親手開炮打死的!」

  「叔父當然沒忘,叔父只是賈似道老賊沒必要欺騙我們。」夾谷龍古帶搖搖頭,順口答道。劉元興卻固執無比,又叫道:「他怎麼沒必要?賈似道老賊這次北伐漢中,目的是吞併漢中全境,當然希望宋蠻子軍隊在劍閣關下死得越少越好!他騙我們去注意北面,放鬆對南面的監視,他就好可以用最小的代價攻打破劍閣了。」

  「話雖然有點道理,但叔父總.覺得侄子你太多疑了。」夾谷龍古帶繼續搖頭,正要和劉元興爭辯,田雄卻站起來打圓場,說道:「夾谷老兄,元興是我們的侄子,既然他說得有點道理,那我們就應該採納他的意見。還有元興侄子你,不要用這樣的口氣和你夾谷叔父說話,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叔父,你的長輩。」

  「是,侄兒無禮,請叔父原諒。」被田雄.提醒,劉元興這才發現自己對夾谷龍古帶說話的語氣有點過份,趕緊向夾谷龍古帶道歉,夾谷龍則擺擺手,表示自己並沒有放在心上。那邊田雄又說道:「元興侄子你的見解很有道理,但賈似道老賊提醒的可能也不得不能,這樣吧,從今天起,我們將劍閣關裡的軍隊一分為二,同時把守小劍隘和大劍山。再多派些斥候探馬,嚴密監視阿里不哥軍和賈似道老賊的一舉一動,看看這兩家究竟是誰對劍閣懷有歹心?」

  「那賈似道老賊借給我們的火.炮呢?怎麼佈置?」夾谷龍古帶追問道。劉元興搶著說道:「當然是佈置到南門,做好和賈似道老賊對轟的準備。至於賈似道老賊派來那些炮手,先把他們關起來,慢慢再想辦法招降他們。」

  「用賈似道老賊借給我們的火炮去瞄準宋蠻子,這.也太……。」夾谷龍古帶吹起了鬍子,花了很大力氣才把剩下的『忘恩負義』四個字嚥下去。田雄這次卻站在了劉元興一邊,說道:「元興侄子說得對,阿里不哥已經撤軍了,如果他想掉頭返回,怎麼都得花些時間,我們再把火炮搬回北門還來得及。可賈似道老賊的大軍近在咫尺,如果突然來犯,我們又怎麼能在短時間把那麼沉重的火炮搬到南牆?」

  田雄和劉元興都投了贊成票,夾谷龍古帶雖然不.滿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劉元興提出的守關計劃也就拍板定案。當下三人按計行事,先是從北門抽調兵力到南門固,又組織人手搬運火炮,搬到劍閣關南牆瞄準宋軍大營。可大大出乎劉元興預料的是,劍閣關外的宋軍還沒對他們這個忘恩負義的舉動表示抗議,劍閣守軍的士兵們卻先鬧了起來,紛紛湧到劉元興等人面前表示不滿。

  「敢問三位將軍,為什麼要把火炮搬到南面?」被公.推出來的士兵代表向劉元興等人質問道:「攻打劍閣的人是阿里不哥,殺害我們同伴的也是阿里不哥,宋人不僅送給我們武器幫助守關,還送給我們許多傷藥,救了我們無數同伴,為什麼不把炮口對準我們的敵人阿里不哥?偏偏要對準對我們有恩的宋人?」

  「你是那支軍隊.的?為什麼這麼幫宋蠻子說話?」劉元興指著那士兵代表惡狠狠喝道。那士兵代表昂首答道:「回稟將軍,小人是楊過楊將軍的部下,是你軍隊的人。」

  「我軍隊裡的人?」劉元興傻了眼睛,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還好田雄及時出面,耐心向眾人解釋火炮難以搬運的原因,這才勉強把士兵騷亂勸說下去。不過這麼一來,劍閣守軍士氣大洩,軍心也大為動搖,縱然劉元興和田雄等人如何安撫,都再也無法讓士氣恢復到團結一致與阿里不哥軍死戰的狀態。

  …………

  劍閣守軍將火炮搬到南門瞄準宋軍大營,自然無法逃脫已經擁有望遠鏡的宋軍斥候眼睛,斥候飛報到宋軍大營,宋軍眾將無不勃然大怒,紛紛怒斥劍閣守軍望恩負義,更一起湧到賈老賊面前,要求賈老賊即刻下令攻城,報復劉元興等人的無義之舉,而這一次,就連賈老賊的得意門生文天祥和素來冷靜的王安節等人都在其中。

  「恩師,韃子太不要臉了。」文天祥怒氣沖沖的向賈老賊說道:「我們好心借他們火炮對付阿里不哥,現在阿里不哥被打跑了,他們不但不知恩圖報,反而恩將仇報將炮口對準我們,用我們借給他們的火炮來瞄準我們,這樣的無恥之徒,還留著他們幹什麼?學生請恩師即刻下令攻城,讓韃子嘗嘗我們的厲害!」

  「請太師即刻下令攻城,末將願為前部先鋒!」上百名宋軍將領一起跪下,異口同聲的要求開戰。面對眾議沸騰,同樣無比憤怒劉元興恩將仇報的賈老賊熱臉貼在冷屁股上,先是有些想要答應的衝動,不過賈老賊又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換了一副開心面孔,向宋軍眾將微笑說道:「眾位將官,劍閣守軍恩將仇報,這點早在本官預料之中——這也正是本官所期望發生的事情。本官還料定,不出數日,劍閣必然開關投降,我軍不費一兵一卒取此雄關,何樂而不為之?」

  賈老賊打腫臉充胖子,楞說劍閣守軍恩將仇報是中了自己的奸計,宋軍眾將倒大半相信,剩下的雖然半信半疑,卻也不敢再說什麼——畢竟賈老賊是出了名的詭計多端,即便是在宋軍之中也很少能猜到賈老賊下一步打算做什麼。僅有炮筒子邛應和楊晨煥嚷嚷起來,「太師,這麼說來你還是想招降劍閣關的韃子了?末將就不明白了,咱們為什麼一定要那麼麻煩招降他們?直接打下來豈不是更好?」「對,對,難道太師你害怕強攻劍閣損失過大?可弟兄們跟著你南征北戰這麼多年了,又幾時怕過韃子?」

  「錯了,本官並非懼怕韃子。」賈老賊搖頭,微笑道:「劍閣關雖然號稱天險,可是對本官來說,不過是砧上魚肉,要拿下來輕而易舉!但是——。」說到這,賈老賊拖長了聲音,環視一眼宋軍眾將,沉聲說道:「但本官早就教過你們,行事要看長遠利益,不能只盯著眼前的蠅頭小利。忽必烈在四川的七個萬戶,現在在劍閣關裡就有三個,雖然他們已經是窮途末路,殲滅他們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可他們要是歸順了大宋,剩下的四個萬戶會怎麼想?」

  「田雄、劉元興和紀侯都是漢人,夾谷龍古帶是女真人,張札古帶和奧屯世英也是女真人。」賈老賊接著說道:「如果我們接受了忽必烈的漢人萬戶和女真人萬戶投降,樹立了歸順大宋的榜樣,再想招降其他萬戶豈不更加容易?而且紀侯和張札古帶這些蒙古萬戶手裡都還有一定兵力,我們如果能對他們不戰而屈人之兵,接下來的漢中戰事,豈不是可以大大減少士卒犧牲?豈不是可以讓大宋減少人力錢糧的消耗,可以有更多力量發動將來的全面北伐?」

  「太師高瞻遠矚,末將等心悅誠服。」宋軍眾將被賈老賊的鬼話蒙騙,一起抱拳答應,放棄了要求賈老賊攻城的打算。賈老賊鬆了口氣,又在心裡說道:「娘的,話說得太滿了,要是阿里不哥軍真的撤回漢中,田雄他們肯定不會輕易投降——那本官的面子就丟大了。」

  …………

  可能老天爺實在是看賈老賊這個偽君子不順眼,所以存心想讓賈老賊難堪——在接下來的三天裡,阿里不哥軍竟然真的向著漢中不斷撤退,似乎真的放棄了對劍閣的進攻。而劍閣守軍反覆確認了這個消息後,就連已經開始動搖的田雄和夾谷龍古帶都認為賈老賊是在危言聳聽了,至於劉元興,更是天天當著眾人的面嘲笑賈老賊的愚蠢,成功鼓動田雄和夾谷龍等人加強南面戒備,組織軍隊將劍閣關中僅剩的守城物資佈置到南面關口,對已經恢復平靜的北牆則基本上置之不理。消息通過內線傳到宋軍大營,賈老賊笑而不語,仍然是一副智珠在握的高深模樣,內心卻在嘀咕,「老子這一次不會真的要丟臉了吧?」

  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的,就在阿里不哥軍撤退後的第六天夜裡,也就是鹹淳三年臘月十八日夜裡。三更時分,劍閣關僅有面臨宋軍威脅的南牆上燈火通明,巡邏隊伍在飛舞的雪花中來往不絕,北面小劍隘關口則是黑燈瞎火,少得可憐的幾隊巡邏隊士兵也大都躲在溫暖的城樓裡聊天打盹,幾乎沒人關心北面的動靜。可就在這個貌似風平浪靜的時候,小劍隘之北忽然來了一隊數量大約三千的騎兵,人含枚馬啣環,就連馬蹄都包上了厚厚的麻布,不聲不響的小劍隘關口牆下。

  前幾天的大戰中,小劍隘關牆已經被阿里不哥軍的山寨老賊炮打得坑坑窪窪,在劍閣守軍沒有及時修補的情況下,靠著坑窪墊腳,空手就能爬上關牆,更何況這隊半夜來襲的隊伍還帶來了數量相當不少的雲梯?所以幾乎是在無聲無息下,十餘架雲梯便搭上了關牆,偷襲軍隊士兵開始輕手輕腳的向上攀爬,只在眨眼之間,小劍隘關牆上就爬滿了密如螞蟻的士兵……

  「啪。」一聲輕響,第一個阿里不哥軍士兵的手摸到關牆頂端,就在他即將借勢跳上城牆時,一把雪亮的鋼刀忽然夾著寒風襲來,只一刀,就將那阿里不哥軍士兵的手掌齊腕砍斷,那阿里不哥軍士兵慘叫一聲,(奇書*網.整*理*提*供)「媽呀!」隨即摔下城牆,而他被鋼刀砍斷的手掌,還在關牆上染血抽搐……

  「弟兄們,殺韃子!」厲喝聲中,關牆上火把四起,一個長著鬥雞眼的蒙古漢軍千戶舉著染血的鋼刀怒吼,「丟手雷!」話音剛落,一隊劍閣守軍衝上前來,將一枚枚帶著青煙的手雷拋下關牆……

  「轟隆!轟隆!轟隆隆!」劇烈的爆炸聲驚醒了正在沉睡中的田雄和夾谷龍古帶,也驚醒了正在親自率領隊伍鎮守南面關口的劉元興,劉元興驚叫道:「發生什麼事了?難道真是阿里不哥過來偷襲了?」

  「將軍,劉將軍。」一名傳令兵衝到關下,向劉元興大叫道:「劉將軍,阿里不哥軍組織敢死隊偷襲小劍隘關口,楊過將軍正在率軍抵抗,但楊過將軍兵力不足,請將軍速速率軍增援。」

  「真的來了?」劉元興失魂落魄的驚叫一聲,然後大吼道:「快,留一千人守大劍山關口,其他人隨我增援小劍隘!」

  當劉元興帶著主力匆匆趕到小劍隘關口時,蒙古軍的兩員老將田雄、夾谷龍古帶都已經帶著親兵上了關牆,正在與深夜偷襲的阿里不哥軍浴血奮戰。因為此前劍閣守軍聽從劉元興的命令將大石和擂木守城物資都搬到了大劍山,所以小劍隘關牆上的戰鬥打得十分辛苦,少量的劍閣守軍基本上只能以血肉之軀與阿里不哥軍的最精銳者近身肉搏。劉元興暗叫一聲慚愧,趕緊身先士卒衝上關牆,率領主力與阿里不哥軍敢死隊血戰。

  「三哥,手雷!手雷來了!」又過片刻後,劉安鳳又帶著一隊守軍士兵押送滿滿十大車手雷過來雪中送炭,將這些守城戰中的利器交給缺乏守城物資的劍閣守軍。十車手雷就是五千枚,五千枚手雷先後扔下城牆,深夜來襲的敵人縱然都是阿里不哥軍中的最精銳者,血肉之軀卻也始終無法抵擋這火器爆炸之威,被炸得屍橫遍野後,自告奮勇指揮這次偷襲戰的劉整養子沙全只好領著敢死隊抱頭鼠竄,劉整苦心佈置的破關妙計也宣告流產。

  「謝天謝地,總算是守住了。」想起剛才的驚險,劉元興就嚇得滿身冷汗,趕緊撲到已經在戰鬥中受傷的田雄面前,親自替田雄包紮傷口,並慚愧說道:「叔父,都怪侄兒昏庸,如果侄兒多在這邊留點軍隊,你也用不著親自上陣受傷了。」

  「沒事,小傷。」田雄擺擺手,又歎氣說道:「想不到賈似道老賊竟然這麼的料事如神,料定阿里不哥會殺回馬槍,阿里不哥的敢死隊就真來了,如果不是我們的人發現得快,今天晚上就完了。」

  「叔父所言極是,如果不是楊過發現得快,我們今天就危險了。」劉元興順口答應一聲,卻猛然想起一事,扭頭向站著旁邊的楊過驚訝問道:「楊過,今天晚上你不是輪休嗎?怎麼跑到小劍隘關口來了,還第一個發現阿里不哥的敢死隊偷襲?」

  楊過眨眨鬥雞眼,沉聲答道:「劉將軍,末將是奉賈太師之令協助貴軍提防阿里不哥軍偷襲,已經在小劍隘關口暗中守衛了三個晚上了,所以才第一個發現阿里不哥軍偷襲。」

  「什麼?!」楊過的話還沒說完,劉元興、田雄、夾谷龍古帶和劉安鳳四人都已經跳了起來。劉元興指著楊過顫聲問道:「你叫賈似道老賊什麼?難道你已經暗中向他投降了?」

  「我沒有投降。」楊過搖搖頭,嚴肅答道:「劉將軍,實不相瞞,其實楊過一直是大宋軍隊的人,只是在第一次神臂城大戰中,因為一些陰錯陽差的原因,被夾谷將軍和田將軍當成功臣送到了成都養傷,後來就成了你的部下。楊過雖然身在貴軍,卻始終心懷故國,與大宋重新取得聯繫後,末將已經被賈太師封為了大宋軍隊統領。」

  「啊!我明白了,原來那封信是你放在我座位上的!」劉安鳳拍手歡叫起來。劉元興卻氣得雙眼通紅,下意識抽刀在手,吼道:「怪不得賈似道老賊對我軍的情況一清二楚,原來是你這個宋人細作搞的鬼,我宰了你!」吼著,劉元興舉刀就往楊過當頭斬下。

  「夠了!」楊過後退一步躲開,吼道:「劉將軍,事到如今,你還在頑固不化嗎?如果不是我們大宋軍隊明裡暗裡保護劍閣,阿里不哥早就拿下了劍閣,你也早成了阿里不哥的刀下之鬼了!」

  「元興,楊過說得對。」夾谷龍古帶拉住劉元興,低頭說道:「如果不是賈似道,我們幾個早就去見閻王了,我們不能再恩將仇報了。」劉元興楞了一下,大吼一聲揮刀砍在箭垛上,直砍得火星四濺,石屑橫飛,劉元興頭也不回的吼道:「滾!滾回你的蠻子大營去,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

  「劉將軍,夾谷將軍,田將軍,你們還不肯醒悟嗎?」楊過大聲說道:「賈太師對你們何等恩義?有求必應,要什麼給什麼,有無數次機會打破劍閣也一一放棄,那怕你們是鐵石心腸,也該被賈太師的恩義感化了吧?為什麼你們還要執迷不悟,還要繼續和大宋天軍對抗,難道你們真得要劍閣關裡的弟兄給你們殉葬嗎?」

  田雄和夾谷龍古帶低頭不語,周圍的劍閣守軍士兵則紛紛放下對準楊過的刀槍,將懇求的目光看向二人,只是沒人敢於開口,一時間,小劍隘關口上鴉雀無聲。過了許久後,田雄終於抬起頭,向夾谷龍古帶問道:「夾谷兄,你什麼意思?」

  猶豫片刻後,夾谷龍古帶緩緩答道:「你做主,你說降,我就降。」田雄苦笑,實在不好意思把投降兩個字說出口,倒是劉安鳳大聲叫道:「兩位叔父,既然你們為難,那侄女替你們做主了——打開大劍山關口,放下武器向大宋投降!」

  「你給我閉嘴!」劉元興勃然大怒,回過頭沖妹妹怒叱道:「我怎麼有你這樣貪生怕死的妹妹?投降?說得容易,賈似道老賊出了名的無恥狠毒,我們又和宋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是我們放下武器,賈似道老賊指不定拿我們怎樣!」

  「三哥,如果你怕向大宋投降賈似道拿你怎麼樣,那你大可以放心。」一向蠻橫的劉安鳳難得嫣然一笑,羞澀說道:「因為我們手裡有賈似道的兒子做人質,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會難為我們。」

  「賈似道的兒子在我們手裡做人質?他兒子在那裡?」劉元興和田雄等人通通大吃一驚,爭先恐後的問道。楊過也傻了眼睛,問道:「劉姑娘,太師的兒子什麼時候被俘了?我怎麼沒聽說過太師有兒子?」

  「就……就在。」劉安鳳滿面暈紅,低下頭喃喃說道:「就在我肚子裡。」

GGCMEAT 發表於 2018-2-1 17:29
第四卷 川中義 第七十六章 漢中攻略

  有道是只要工夫深,鐵棒磨成針(賈老賊:這話咋這彆扭?),經過二十來天的耐心等候和不吝付出後,劍閣守軍終於在鹹淳三年臘月十九這天清晨打開關門,全體放下武器向宋軍投降,至關重要的劍閣雄關如願以償的落入賈老賊魔爪,川陝戰場的攻守之勢也隨之逆轉。一時間,賈老賊的仁義之名鵲起,不明真相的敵我雙方都對其讚譽不絕——當然了,知道真相的人少不得對賈老賊破口大罵,「不要臉的東西,連美男計都用上了?」

  費了好大勁終於招降到忽必烈的頑固餘黨,笑得合不攏嘴的賈老賊得隴望蜀,又打起了被忽必烈餘黨控制的另一處要害閬中的主意,可最終結果卻讓賈老賊氣歪了鼻子——自願前去閬中招降的降將夾谷龍古帶竟然被守將石抹按和石抹不老兩父子射傷,差點丟掉老命。暴怒之下,賈老賊命令張鈺動手攻城,一場血戰下來,兵力和武器都佔著絕對優勢的宋軍終於攻破閬中,石抹按被賈老賊愛將楊亮節的部下射死,石抹不老則在重傷後被宋軍大將伍隆起生擒,因為石抹不老在最後的戰鬥中一個人便殺害了三十餘名宋軍,狂怒的張鈺和伍隆起等人沒有請示賈老賊便將石抹不老凌遲處死,並將跟隨石抹不老血戰到最後四十多個蒙古士兵全部活活燒死!自己就是個殺俘大行家的賈老賊聞訊後也無可奈何,只得重賞率先主動打開城門投降的蒙古降兵,消除殺俘影響並且卑鄙的打擊蒙古軍隊抵抗意志。臘月二十九日,張鈺軍在劍閣關中與賈老賊的主力會師,賈老賊手中的總兵力再度超過十萬。

  出於鍛煉軍隊的考慮,先前的成都平原戰事,賈老賊用的都是新老混雜的四川軍隊,賈老賊用慣了手的劉秉恕、陳宜中等文官和凌震、伍隆起、楊亮節等嫡系部隊則被留在重慶,直到王堅和張鈺輪換之後,才隨著張鈺一起趕到劍閣,除此之外,思州軍和播州軍兩支人數不多卻悍勇非常的軍隊也終於輪換到上了戰場,不僅使得宋軍的整體戰鬥力又上一個大台階,又讓賈老賊手中的人才更為鼎盛。將帥久別重逢,加上時間臨近除夕佳節,所以劍閣關中難免殺豬宰羊犒勞三軍,張燈結綵的慶祝一番。

  除夕晚上,賈老賊先是領著一窩宋軍文武官員到軍隊中慰問了一番,這才回到劍閣關議事廳與眾將會宴,慶祝除夕。連戰連捷後的酒宴,席間自然少不得互相敬酒,猜枚行令,而身為主帥的賈老賊也自然是席中焦點,兩百多名文武官員輪流敬酒,還沒敬到兩成,賈老賊就趴到了同樣喝得滿臉暈紅的劉安鳳腿上,說話也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秉恕先生,這段時間一直悶在重慶管糧草,很鬱悶吧?」臉紅得像猴子屁股一樣的賈老賊打著酒嗝,指著劉秉恕笑道:「別在意,本官會給你補充,重慶和成都距離遙遠,王堅遠在重慶難以有效治理成都,本官今天就行平章令,任命你為成都府路安撫使兼成都知府——當然了,本官只能讓你署理,能不能把署理這兩個字去掉,還得看你在成都的表現和皇上的意思。」

  成都平原號稱天府之國,最.是富庶無比,賈老賊把這麼一個肥差交給劉秉恕,劉秉恕自然喜不自禁,趕緊跪下給賈老賊磕頭感謝,並大聲說道:「太師放心,下官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三年之內,下官如果不能把成都府路治理得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建設成大宋北伐的後援糧倉,那下官便掛官歸隱,退位讓賢!」

  「好,好,本官相信你有這個本事。」賈.老賊哈哈大笑,順手在劉安鳳纖細的小腿上摸了一把,又指著宋軍眾文武笑道:「本官把四川最富庶的成都府路交給秉恕先生,你們心裡有不服吧?」宋軍文武官員趕緊謙虛,個個說服,賈老賊卻大笑道:「不用口不對心,你們的心裡在想什麼,本官心裡很清楚——秉恕先生是中原漢人,剛歸順大宋幾年就拿到這樣的肥缺,你們心裡要是服氣,那才叫怪了。」

  宋軍眾將一起苦笑,很是尷尬.賈老賊的說話直接。賈老賊又搖頭晃腦的說道:「但你們也不要忘了,在悠關我大宋國運的襄陽決戰時,我軍文職官員之**勞最大的不是別人,正是秉恕先生!就憑這條功勞,提拔他為安撫使重任,也不足為過!」說到這,賈老賊又瞇著眼睛向宋軍眾將說道:「不過你們也別擔心,在成都以北,還有一座大糧倉在向你們招手——這次北伐漢中,誰的功勞最大,本官就把漢中糧倉交給誰!這下你們可滿意了?」

  「謹遵太師號令。」宋軍眾將一起抱拳,同時一起暗暗.歡喜——成都平原這些年來一直都是宋蒙兩軍反覆拉鋸爭奪的焦點,戰火紛飛中,成都平原的良田水利都遭到了極大破壞,人口也大為減少,倒是漢中盆地一直控制在蒙古軍手中,經過耶律楚材和耶律朱哥父子四十餘年的精心治理,其富庶程度已經遠超過成都平原——換句話說,成都平原就像一頭還沒斷乳的小豬,還需要飼料餵養和精心呵護才能宰殺,漢中盆地則是一頭已經養得白白胖胖的過年肥豬,拿到手就可以做紅燒肉和金華火腿了。動心之下,好幾個有資格去爭漢中盆地的宋軍將領都迫不及待問道:「太師,那我們什麼時候向北開拔?」

  「稍微等幾天吧,等大雪停了再說,從劍閣北上就是.山路,這樣的天氣對我軍糧草轉運不利。」賈老賊順口回答,又瞇著眼睛問道:「這次我軍北伐漢中,攔在我軍面前的第一道障礙就是利州城,這座城池乃是大漢奸汪德臣建造給韃子入侵成都平原的大本營,城高壕深,甚是棘手,不知諸位將軍可有妙計攻取?」

  「末將有計。」賈老賊的話音剛落,十幾個宋軍將領.都拿出自己事情先畫好的利州城防草圖,準備向賈老賊講解自己的攻城計劃。見宋軍眾將求戰如此心切,賈老賊自是大喜,可賈老賊正準備一一聽取宋軍眾將計策時,四川制置副使名將張鈺卻插口道:「太師,漢奸汪德臣雖然將利州修繕得甚是完善,但對我軍來說,攻取並不困難。末將認為,鑒於漢中一帶地形複雜,我軍並不應該局限於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應該將目光放得更長遠一些,為攻破利州之後的下一步戰事做好準備。」

  「有道理,詳細說.來聽聽。」賈老賊知道張鈺是員不亞於王堅的帥才,所以便坐直身體,準備聆聽張鈺的計劃。張鈺抱拳說道:「請太師請四川地圖一用。」賈老賊當即點頭,讓親兵取來地圖,騰出一張桌子放好,宋軍眾將和賈老賊、子聰等人一起圍到桌邊,那邊劉安鳳見賈老賊商議軍情,也很識趣的先回房去等賈老賊。

  「太師請看。」張鈺逐個指著地圖上的位置解說道:「當年餘玠將軍北伐漢中,走的就是我們現在這條路,先攻利、沔二州,其後派出一支分兵潛入鳳州境內,燒燬大散關棧道斷絕了韃子軍隊增援漢中的道路,這才率軍殺入漢中。而當時主持漢中防務的大漢奸汪德臣也十分狡猾,見余玠將軍勢不可擋,便主動放棄了陽平關、雞冠隘和定軍山等地,退回漢中死守。這麼一來,他既拉長了余玠將軍的糧道,又有足夠的兵力死守漢中堅城,為韃子軍隊修復大散關增援漢中爭取了時間,導致余玠將軍師老人疲,不得不在韃子援軍合圍前被迫撤軍,北伐漢中的行動也遭到了失敗。所以末將認為,我軍應該防著韃子集結重兵死守漢中,拉長我軍糧道,讓我軍重蹈余玠將軍的覆轍。」

  「張鈺將軍言之有理。」子聰附和道:「如果阿里不哥軍主動放棄外圍,堅壁清野,聚軍而死守漢中盆地,雖說我軍現在有火炮這樣的攻城利器,但平原之上野戰仍然對我軍十分不利。所以小僧認為,我軍如果能夠讓阿里不哥軍死守沿途諸城,我軍再逐個殲滅,花的時間雖然比較多,卻最為妥當。」

  賈老賊細看地圖,從劍閣到漢中那兩百多里山路簡直讓賈老賊觸目驚心,宋軍和阿里不哥軍一旦在漢中盆地打成僵持局面——這種道路對宋軍後勤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噩夢。所以盤算良久後,賈老賊沉吟說道:「張將軍和子聰大師都說得有道理,阿里不哥軍如果主動退卻,拉長我軍糧道全力死守漢中,對我軍來說只會更加不利,可我軍又該如何讓阿里不哥軍按著我們的意圖沿途佈防呢?阿里不哥的軍隊裡也有能人,如何佈置更為有利,只怕他們早已胸有成竹。」

  「太師所說的阿里不哥軍中能人是劉整吧?」張鈺直接問道。賈老賊點頭,算是默認。張鈺微笑道:「太師不必焦急,根據我軍細作探知,劉整與阿里不哥任命的四川經略大使劉太平關係並不怎麼樣,因為摩天嶺慘敗一事,兩人還把官司打到阿里不哥面前。我們大可以利用阿里不哥軍將帥不和這點,誘使劉太平按照我們的意圖佈置兵力,避免他們全面退守漢中盆地的不利局面。」

  「你是說,用離間計?」賈老賊橫了張鈺一眼,心說你學誰不好,偏偏要來學我?可張鈺並沒有賈老賊想像中那麼缺德,茫然搖頭道:「末將沒說離間計啊?末將也沒說誘使劉太平沿途佈防啊?末將的意思是,我軍可以在利州城下與劉太平對峙,誘使劉太平調集各路兵馬至利州,在利州山城這樣對我們有利的地形上與我軍決戰。」

  說到這,張鈺指著地圖說道:「太師請看,這利州北通鳳州張札古帶,西連文州奧屯世英,東接漢中耶律朱哥,劉太平如果貿然放棄,大宋軍隊就可以直接威脅這三個韃子萬戶,所以即便是劉整提出放棄利州退守漢中,劉太平也得掂量其中後果,三個韃子萬戶更會竭力反對。鑒於這些情況,所以末將認為我軍不應該急於攻破利州,而是應該在利州製造一系列假象,誘使劉太平調集各路兵馬至利州與我軍決戰,屆時韃子三個萬戶為禦敵於門外,必然提兵增援利州,只要我軍在利州的有利地形上打贏了這場決戰,消滅了韃子主力,再想光復四川全境就容易得多了。」

  當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師,饒是賈老賊和子聰這對狼狽為奸的搭檔已經算是當世第一的奸詐陰毒,卻只想到誘使阿里不哥沿途佈防各個擊破的主意,年少氣盛的張鈺卻提出誘使阿里不哥軍在有利地形上決戰,這點頓時又顛覆了賈老賊和子聰的所有思路。仔細而又反覆的盤算一通後,賈老賊和子聰對視一眼,彼此點了點頭,都認為張鈺這個計劃應該比他們的如意算盤更容易實現。

  「好了,今天就商量到這裡。本官的酒差不多了,你們繼續喝吧,盡興的玩,本官先下去休息了。」賈老賊打了個呵欠,決定先回房去一邊享受劉安鳳的溫柔服侍,一邊慢慢考慮張鈺計劃的具體可行性。宋軍眾將一起抱拳告辭,賈老賊剛要抬腿時,門外卻飛奔進來一名親兵,向賈老賊抱拳說道:「啟稟太師,臨安禁軍正副統制董平高董將軍、黎尚武黎將軍和大宋國師黃藥師黃道長剛從臨安而來,領著大宋衙內軍已到了劍閣關下,請求入關叩見。」

  「黃藥師來了?」在場的降將劉元興勃然變色,還好同在堂中的田雄及時按住他,低聲說道:「我們現在是同伴了,以前的事,忘了吧。」那邊賈老賊則勃然大怒,吼道:「三個混蛋東西!當初本官出征的時候他們不來,現在四川戰場我軍佔據優勢了,他們又跑來搶功勞了!告訴他們,叫他們馬上滾回重慶,本官懶得見他們!」

  「慢著。」子聰叫住傳令兵,向賈老賊合掌說道:「太師切莫動怒,兩位少將軍和黃道長雖然是來搶功勞,但他們三位都是難得的有福之將,有他們助陣,說不定又會起到什麼意想不到的效果。望太師念在他們對大宋立有大功的份上,允許他們入關助戰。」說到這,子聰笑瞇瞇的補充一句,「更何況,董平高董將軍怎麼說也是太師你的義子,太師如果在這風雪交加的除夕夜把他趕回重慶,只怕別人會說太師薄情。」

  「哼,看在子聰大師的面子上,那就讓他們滾進來吧。」賈老賊冷哼一聲,「不過本官懶得見他們,如何接待,就麻煩子聰大師你了。」說罷,賈老賊氣呼呼的拂袖而去。子聰則在心中嘀咕,「老東西越來越會演戲了,明明知道他乾兒子是個福將,卻又怕別人說閒話,逼著佛爺出面做好人。」

  命令傳下,不一刻,許久不見的黃藥師、董平高和黎尚武三個活寶就笑嘻嘻的跑進了大廳,遠遠就沖眾人大叫道:「子聰大師,高達將軍,邛將軍伍將軍凌將軍楊將軍文將軍……,好久不見,真是想死你們了!你們不用怕,有我們衙內軍從臨安趕來四川助陣,保管漢中就像脫光了衣服的黃花閨女——想跑也沒辦法跑!」

  …………

  在新納的偏房劉安鳳床上輾轉難眠了半夜,賈老賊終於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清晨,宿醉頭疼的賈老賊剛從床上趴起來,連臉都還沒洗,乾兒子董平高就跑來給賈老賊和劉安鳳請安了。有其義父就必有其義子,董平高跪在比他小十歲的劉安鳳面前恭敬磕頭叫「媽」,竟然一點都不臉紅,倒是劉安鳳先把臉紅得像一塊紅布,找個借口就溜了出去,躲開這個尷尬場面,慌亂間甚至給董平高這個乾兒子過年紅包。

  「孩兒給義父磕頭,多日不見,義父身體可好?」董平高又雙膝跪到賈老賊面前,恭敬磕頭請安。頭疼難忍的賈老賊冷哼了一聲,沒好氣的答道:「放心,暫時還死不了。」

  儘管已經聽出了賈老賊話中的不悅,董平高還是毫不臉紅的說道:「義父果然英勇無畏,大年初一的早晨說這樣的話——孩兒雖然年輕,卻沒有這個膽量。」賈老賊楞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在鹹淳四年的大年初一早上說這樣的話確實有些不吉利。那邊董平高又涎著臉說道:「孩兒在臨安聽說義父連戰連捷,兵鋒所到之處,韃子無不灰飛煙滅。孩兒遙祝義父身體康健之餘,馬上又領著孩兒的衙內軍趕赴四川助戰——想不到剛到劍閣,就聽說義父又新納一門美貌妻妾,孩兒這給義父道喜了。」說吧,董平高又砰砰砰給賈老賊磕了三個頭。

  「得了,你義父的妻妾再多,只怕也沒有你的一半多吧?」賈老賊繼續冷哼。董平高飛快諂媚答道:「孩兒那敢和義父相比,義父的妻妾那個不是國色天香,一個就勝過孩兒的十個,所以算起來,還是義父的妻妾更多。」

  賈老賊被董平高的話逗得一笑,踢了董平高一腳說道:「好了,別拍馬屁了,起來吧,壓歲錢一會給你。既然來了,那就老實在軍隊裡呆著,吃喝嫖賭也收斂點,別丟老子的臉,等到以後有機會讓你撈功勞,老子自然會安排你去。」

  「多謝義父,果然是世上只有義父好啊。」董平高又磕了一頭,卻不肯站起來,只是笑瞇瞇的說道:「義父,孩兒聽說眼下就有一個大功勞在等著,只是不知義父是否把這個北伐首功許給孩兒?」

  「北伐首功?什麼北伐首功?」賈老賊聽得一楞一楞的,滿頭霧水。董平高則諂媚笑道:「義父就別瞞孩兒了,子聰大師已經偷偷的告訴黃藥師黃道長了——韃子已經打算退守漢中,劍閣北面的利州城兵力空虛,不管誰去打利州都是手到擒來。劍閣只能算成都府路,利州才是和漢中一路,孩兒如果能有機會領兵去打下利州城,不是北伐首功是什麼?」

  「利州兵力空虛?老子連那城裡究竟有多少韃子守軍都不知道,子聰怎麼說那裡兵力空虛?」賈老賊聽得更是糊塗。不過賈老賊很快又醒悟過來,忙微笑道:「原來是這樣啊,那你想不想擔任大軍先鋒,領著衙內軍去打利州城呢?」

  「想,想,孩兒實在太想去了。」董平高激動的答應道。賈老賊露齒一笑,答道:「那好吧,為父就把這個功勞送給你,讓你當先鋒。」
GGCMEAT 發表於 2018-2-1 17:29
第四卷 川中義 第七十七章 騎虎難下

  漢族最重要的春節,同時也是蒙古族最重要的白節,所以賈老賊率領大宋將士在劍閣關中歡渡春節的同時,劉太平也帶著一幫子蒙古士兵留在了利州城裡慶祝了白節,經過近一年時間的烽火鏖戰後,四川大地終於迎來了短暫的和平時光。

  白節和春節的時間大致一樣,除夕晚上吃手把肉、扁食(即餃子)和烙餅,喝馬奶酒,大年初一則是互敬辭歲酒,聚在一起載歌祈福,祈禱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和萬事如意——當然了,在戰場上度過這樣的節日,最吉利的祝福話莫過於長命百歲了。劉太平自幼出生在蒙古,是個被蒙古化的漢人,自然也無比重視這個節日,還特別放假一天,讓阿里不哥軍士卒盡興遊樂,命令發出,全軍上下無不歡呼雀躍——不過也有人憂心忡忡,對此深不以為然,不用說,這個人就是被賈老賊下了必殺令的劉整了。

  正月初一晚上,阿里不哥軍將領聚在一起喝了辭歲酒,已經喝得醉醺醺的劉太平剛要回房休息,幾乎滴酒不沾的劉整趕緊湊上前去,向同姓上司劉太平抱拳說道:「大將軍,戰事緊急,軍情如火,我們不能因為慶祝節日在利州城中過於耽擱,更不能為此而放鬆警惕,請大將軍從明日起即下令三軍警戒,做好迎敵準備。然後再盡快安排時間召開會議,商議撤軍返回漢中的事宜。」

  「急什麼?」劉太平打著呵欠,沒好氣的答道:「就是因為聽你那個倒霉的偷襲劍閣建議,我們蒙古白節最重要的祭火儀式耽擱了,本大將軍打算在明天補辦祭火儀式,讓弟兄們好好過一個白節。反正宋蠻子也要過春節,賈似道老賊在這幾天肯定不會過來,不用擔心那麼多了。」

  「大將軍,這你可萬萬不能輕敵。」蒙古的白節儀式一般都是舉行三天,這麼多時間裡都要放鬆戒備,劉整難免大吃一驚,趕緊勸道:「賈似道老賊用兵素來以詭詐聞名,我軍防禦鬆懈一旦被他察覺,他必起偷襲念頭,那我軍如何抵擋?」劉太平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的利州守將倒刺沙卻搶著問道:「劉將軍,剛才你說什麼?撤軍?難道你想扔下我們利州不管?」

  「商議撤軍只是我的建議,是.否撤軍要由大將軍乾綱獨斷,我無權決定。」劉整非常機靈,明明心裡已經決定力勸劉太平撤軍,卻不肯直接說出來。倒刺沙鬆了一口氣,忙拉著劉太平的袖子哀求道:「大將軍,你可千萬不要撤軍啊,要是你走了,我手裡這兩千多兵馬如何抵擋宋蠻子?利州城裡的幾千蒙古百姓還不給賈似道老賊殺光殺絕?」

  「放心,放心,本大將軍是為保護四.川百姓而來,又怎麼會讓賈似道老賊荼毒殘害利州百姓?」劉太平回答得很是義正言辭——彷彿利州城裡這些天來發生的一百多起強.暴民女案與他完全無關一樣。那邊劉整則不斷催促劉太平收回放假命令,讓所有軍隊重回崗位,謹防宋軍偷襲。劉太平這才勉強點頭答道:「好吧,那麼把軍隊分為兩隊,在祭火節期間輪流到嘉陵江以南的外圍戒備。你也不要囉嗦了,事情就這麼定了。」

  可能是賈老賊故意想給劉整.難堪,在阿里不哥軍舉行祭火節的三天時間裡,利州周圍楞是沒看到一個宋軍士兵的影子,讓阿里不哥軍痛痛快快的過了一次祭火節。雖說劉整為此沒少挨士兵背後咒罵和劉太平譏笑,但一心只想殺光南宋百姓給自己報仇的劉整並不放在心上,只是慶幸蒼狼白鹿保佑,讓阿里不哥軍躲過了一次大劫。而在為期三天的祭火節剛剛結束的正月初五早晨,劉整便又找到劉太平,要求他立即召開議事會議,討論撤離利州的行動。

  「撤離利州?」因為劉整是直接找到劉太平的書房裡.請求,所以劉太平說起話來也非常直接。劉太平皺著眉頭向劉整問道:「賈似道老賊又沒有來打利州,我們為什麼要急著撤軍?再說利州乃是川北咽喉,道路四通八達,城池富庶又易守難攻,我們如果撤軍,這樣好的城池豈不是白白送給宋蠻子了?」

  劉太平說的倒是實話,雖說當年蒙古軍主持利州.重建工作的汪德臣是個賣國求榮的鐵桿漢奸,可這個漢奸在軍事政務上都很有那麼一手,經過他長達六年的精心治理,新建在寶峰山的利州城已是行旅通便,市肆翁集,繁華無比,不僅是蒙古軍侵略四川的重要基地,也是川北重要的貿易城市,錢糧賦稅豐足之所,丟掉這樣一座城市即便是賈老賊都會肉疼,就更別說窮怕了的阿里不哥軍了。可惜劉整卻不這麼想,只是耐心勸道:「大將軍,丟掉利州雖然可惜,但利州距離劍閣太近,我軍如果在此與宋蠻子決戰,只會對宋蠻子更加有利。所以最好的辦法莫過一把火燒掉利州城,帶著城裡的糧草和百姓撤回漢中,拉長宋蠻子的糧道,這樣對我軍才最為有利。」

  「一把火燒掉利州城?」劉太平被劉整的瘋狂想法.驚得目瞪口呆,心說幸虧利州守將倒刺沙和控制利州的張札古帶沒在這裡了,否則非馬上鬧起來不可。劉整嚴肅點頭,沉聲答道:「不錯!如果把完好無損的利州城留給賈似道老賊,利州只會變成宋蠻子的糧草轉運站,倒不如一把火燒掉,讓宋蠻子的糧道失去安全的庇護點。」

  「不行,太可惜了。」.劉太平大感肉疼,果斷否決了劉整的狠毒建議。劉太平又說道:「而且利州我們也不能隨便放棄,要是丟了這座利州城,宋蠻子就可以直接威脅到漢中、鳳州和文州,我軍防守兵力分散,顧此失彼,很容易被賈似道老賊各個擊破。倒不如在利州集結兵力和宋蠻子決戰,只要守住了利州,川北各地就可以穩如泰山了。」

  「大將軍,你怎麼這麼糊塗?」劉整鼻子差點沒氣歪了,捶胸頓足的說道:「賈似道老賊這次北伐的首要目標就是漢中,對鳳州和文州那些鳥不生蛋的地方不會感興趣!我們退回地形開闊的漢中盆地堅守,不僅可以發揮騎兵優勢,還可以拉長賈似道老賊的糧道,讓賈老賊的糧草補給更加困難,到那時候,我軍破敵易如反掌!當年汪德臣汪將軍就是用這一手擋住余玠的北伐,難道劉將軍你忘了嗎?」

  劉太平冷哼一聲,對劉整的惡劣態度極為不滿,恰在此時,門外傳令兵送來一封漢中萬戶耶律朱哥的親筆書信,劉太平拆開書信一看,見耶律朱哥是來詢問利州存糧情況的,還表示如果利州存糧不足,耶律朱哥可以讓他的弟弟耶律重機率領重兵押糧一萬石過來增援,幫助阿里不哥軍守衛利州城。看完這封信,劉太平不免大為驚訝,忍不住笑道:「鐵公雞終於拔毛了,竟然主動詢問我軍糧草是否充足?從我軍入川以來,好像這還是第一次吧?」

  「耶律朱哥當然希望我軍守住利州。」劉整悶聲悶氣的答道:「賈老賊如果拿下利州,軍隊馬上就可以直抵漢中盆地,戰火一起,他的春耕也就完蛋了。他娘的,自私自利的狗東西!」

  劉整的話提醒了劉太平——對阿里不哥軍來說,漢中不僅是四川軍隊的糧倉,同時也是阿里不哥軍全國戰局的西北糧倉乃至中原糧倉,要是戰爭影響到了漢中的春耕生產,那麼明年阿里不哥軍的軍糧可就要斷了一條重要來源了。想到這裡,劉太平打了個寒戰,忙點頭說道:「你說得對,我們不能讓宋蠻子的軍隊進漢中,否則只會連累到我們的軍糧供應。」

  「我什麼時候說不能讓宋蠻子進漢中了?」劉整暗暗叫苦,心知自己無意中堅定了劉太平堅守利州的決心。可不等劉整開口,又一名傳令兵飛奔進來,雙手呈上一封書信,並大聲稟報道:「啟稟大將軍,鳳州萬戶張札古帶將軍已於正月初二親自領兵南下,準備協助我軍守衛利州,預計將在兩日後抵達利州。這是張札將軍的親筆書信,請我軍做好迎接準備,為他的軍隊騰出駐紮場地。」

  「狗雜種,以前要你們出兵打宋蠻子,你們連一個人都捨不得派!」自己要撤軍,張札古帶卻偏偏派來援軍,劉整頓時氣得七竅生煙,破口大罵道:「現在宋蠻子打到家門口了,狗雜種又派軍隊過來搗亂了!大將軍,你千萬不要中計,張札古帶增援是假,利用我軍保護他的後方才是真,咱們犯不著給他當替死鬼!」

  一邊是劉整堅決要求撤軍,一邊是受到宋軍威脅的四川地頭蛇爭先恐後派來援軍,想借堅守利州來保衛後方,阿里不哥親自任命四川大將軍劉太平不禁陷入兩難。思來想去,劉太平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讓本將軍考慮考慮再說。」劉整本還想再爭,可看到劉太平已經揮手趕人,劉整這才無可奈何的告辭,臨別時,劉整又提醒道:「大將軍,主動撤回漢中,對我軍來說利大於弊,堅守利州,對我軍弊大於利,這點請大將軍務必牢記。」

  ……

  劉整的提醒對劉太平多少起了點作用,看到利州周圍那狹窄的地形和可以行舟的嘉陵江河道,劉太平也知道這個地方很不利於阿里不哥軍騎兵作戰。不過發現危險臨近的四川七萬戶可不管這麼多,為了禦敵於家門之外,繼主動出兵增援利州的張札古帶之外,控制在利州西路的奧屯世英也主動派出援軍,親自率領著上萬兵馬從文州出發,日夜兼程趕往利州助戰。而掌握漢中糧倉的耶律朱哥更是積極,為了不讓賈老賊這條餓狼染指漢中,耶律朱哥在沒有得到劉太平答覆前便搶先出動,讓親弟弟耶律重機率領萬餘軍隊押糧萬石西下利州,擺出把阿里不哥逼上梁山的架勢。

  事情到了這步,劉太平率領的阿里不哥軍已經成了騎虎難下之勢,撤軍吧,主動投靠阿里不哥軍的四川七萬戶必然不滿,說不定還會主動倒向已經招降了田雄和夾谷龍古帶等蒙古萬戶的賈老賊,掉過頭來在阿里不哥軍背後捅上一刀。不撤軍吧,看到利州周圍的狹窄地形,劉太平心裡就有些發楚,甚至沒有多少把握在這裡打敗曾經**忽必烈四十萬精銳的賈老賊大軍——畢竟宋軍和阿里不哥軍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公平交手,賈老賊率領的宋軍戰鬥力究竟如何,對阿里不哥軍來說還是一個極大的未知數。

  猶豫難決間,鳳州萬戶張札古帶已經率領著援軍抵達了利州,不斷催促劉太平撤軍的劉整叫苦不迭,無奈下也只好陪著劉太平出城迎接,準備設法說服四川七萬戶放棄利州這個燙手山芋。可劉整、劉太平等阿里不哥軍將領與張札古帶見面後,剛客套了幾句,張札古帶就迫不及待的說道:「劉大將軍,利州是川北咽喉,位置至關重要,末將願隨你誓死堅守此城,絕不讓宋蠻子踏進川北一步!」

  「好,好,感謝張札將軍的美意,只要我們萬眾一心,誓死抗敵,賈似道老賊就別想再北上一步。」劉太平打個哈哈,先說些面子話撐門面,然後才吞吞吐吐的說道:「張札將軍對大汗的忠心,我深為敬佩,可比較熟悉宋蠻子情況的劉整劉將軍卻有不同意見,認為我軍應該放棄利州……。」

  「放棄利州?」劉太平的話還沒說完,張札古帶就先急得跳起來——沒有了利州這道屏障,賈老賊的大軍刀鋒就直指張札古帶的老巢,張札古帶還能不急?張札古帶大叫道:「為什麼要放棄利州?我軍兵精糧足,又佔著城池地利,收拾賈似道老賊易如反掌,為什麼要放棄?再說利州這麼繁華富足,是川北數一數二的大城,留給賈似道老賊,豈不是太可惜了?」

  劉太平苦笑,說道:「劉整將軍的意思是,我們不但要放棄利州城,還要一把火把利州城燒了,留一堆廢墟給宋蠻子。」張札古帶一聽差點沒氣暈過去,轉向劉整吼道:「劉將軍,你知道我們蒙古為了修建利州城,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你竟然想一把火燒了,你對得起為了修建利州城被宋蠻子殺害的蒙古先烈嗎?你對得起苦心建造這座城池的汪德臣汪將軍的在天之靈嗎?要是當初決定修造利州城的蒙哥大汗泉下有知,肯定不會瞑目!」

  「媽拉個巴子,你直接說利州城是你的地盤就行了,何必浪費那麼多口舌扯得那麼遠?」劉整心中有氣,不過張札古帶既然已經搬出了蒙哥這塊金字盾牌,劉整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苦笑道:「張札將軍,你如果見識過宋蠻子軍隊現在的厲害和賈似道老賊的陰險狡詐,你就會明白末將放棄利州城的苦心了。」

  「宋蠻子的軍隊也配談厲害?」張札古帶哈哈大笑,「一群酒囊飯袋,上了戰場就只會逃命的廢物,竟然還有臉說厲害?」

  「張札將軍,如果你認為宋蠻子軍隊還是以前的酒囊飯袋,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劉整陰森森的說道:「張札將軍不要忘了,鄂州一戰,忽必烈大汗的二十萬精銳就是被這群酒囊飯袋殲滅。襄陽決戰,忽必烈大汗的四十萬大軍同樣是被這群酒囊飯袋殺得乾乾淨淨,連上末將和張弘范將軍,活著逃出賈似道老賊魔掌的不到千人。」

  從來沒和賈老賊交過手的張札古帶語塞,劉整說的全是事實,也全是張札古帶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宋軍的戰鬥力為什麼會前後反差這麼大?恰在這時,一個跑得汗流浹背的斥候策馬飛奔而來,遠遠就大叫道:「大將軍,宋蠻子!宋蠻子的軍隊來了!」

  「終於來了!」劉整和劉太平等人心裡都是一凜,心說賈老賊開始向利州進攻了。這時,那斥候已經奔到劉太平面前下馬,單膝抱拳稟報道:「啟稟大將軍,白龍江(嘉陵江支流)以南發現宋蠻子軍隊蹤跡,大約一千餘人,全是騎兵。」

  「一千餘名騎兵?先鋒部隊!」劉太平腦海中迅速閃過這個念頭,又喝道:「有多少後續軍隊?」

  「目前還沒有發現蠻子後續軍隊,正在繼續探察。」斥候如實答道。劉太平大罵,「廢物!怎麼這麼慢?那支宋蠻子先鋒誰的隊伍?領軍將領可曾探察明白?」

  「是蠻子的衙內軍!領兵大將是宋蠻子禁軍統制董平高。」斥候的回答讓劉整和劉太平都變了臉色,劉太平驚叫道:「衙內軍?!就是那支在兩淮殲滅忽必烈三千騎兵的衙內軍?那支在神臂城獨力抗衡我軍數萬大軍的衙內軍?」

  「如果領兵大將真是董平高的話,那麼這支軍隊應該就是衙內軍了。」劉整鐵青著臉說道:「聽說那個董平高是賈老賊義子,**勞早就應該被提拔為都統,只是賈老賊怕人說他任人唯親,所以才一直壓著他沒陞官。後來他又在南陽郊外生擒了察必皇后、真金太子和忽必烈大汗的怯薛隊,賈老賊才把他升成了統制。」(賈老賊:你確定?看來本官的宣傳隊值得獎賞。)

  「賈老賊的義子?這麼說來,這支軍隊應該是賈老賊的嫡系主力了。」劉太平咬咬牙,心說賈老賊竟然讓英勇善戰的義子擔任先鋒,看來這一仗肯定非同小可了。不過想到這裡,劉太平忽然心中一動,忙轉向張札古帶微笑道:「張札將軍,你不是說宋蠻子軍隊都是一群酒囊飯袋嗎?現在正好有一支宋蠻子軍隊過來,張札將軍何不率領本部人馬迎擊,一來讓我們見識見識張札將軍的驍勇善戰,二來也可以親眼看宋蠻子軍隊究竟是不是酒囊飯袋?」
GGCMEAT 發表於 2018-2-1 17:29
第四卷 川中義 第七十八章 宋軍精銳

  (PS:窮困潦倒的純潔狼家中被盜,損失慘重,心亂如麻又要去和警察交涉,所以昨天擅自停了一天,請各位朋友原諒。詛咒天殺的賊崽子不得好死!)

  「張札將軍,聽說上一次在運山城之戰中,你以不到兩千的兵力,打敗宋蠻子的七千來援軍。」雖然劉整很清楚劉太平是打算借張札古帶去試探宋軍的真正實力,借別人的腿去踢賈老賊這塊硬鐵板,不過考慮到只要張札古帶也在宋軍面前吃癟,對自己說服阿里不哥軍撤回漢中必然十分有利,所以劉整也極為熱情的向張札古帶說道:「這一次來的宋蠻子軍隊才有千餘人,對張札將軍來說肯定手到擒來,不如就請張札將軍率領本部人馬前去迎戰如何?」

  「娘的,兩個狗雜種打算借老子的手去試探宋蠻子的水深水淺?想得美!」張札古帶也是條久經風浪的老甲魚了,劉太平和劉整兩人的尾巴剛剛翹起來,他就能知道這兩人打算拉出什麼五穀輪迴之物。不過話說回來,張札古帶還是很好奇賈老賊麾下精銳的具體戰鬥力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這可是戰場鐵律。所以張札古帶反覆考慮再三後,終於還是咬牙說道:「也好,我軍遠來士氣正盛,就讓我的軍隊去打頭陣,讓宋蠻子嘗嘗老子的厲害!」

  「張札將軍果然爽快,既如此就拜託了。」劉太平大喜過望,立即一口應承張札古帶軍出戰。那邊張札古帶的得力助手塔不歹急了,忙拉著張札古帶的袖子,在張札耳邊低聲說道:「將軍,你千萬別上當,劉太平是打算讓我們去試探宋蠻子軍隊的真正實力,要是宋蠻子真有劉整說的那麼厲害,我們還不得吃大虧啊?」

  「這我當然知道。」張札古帶也是壓低了聲音,答道:「不過我確實很好奇宋蠻子軍隊的真正實力,正好來的這支軍隊就是宋蠻子精銳,人數也不太多,咱們正好親自驗證驗證宋蠻子現在的真實戰鬥力。如果劉整是在吹牛,宋蠻子還是像以前那樣的酒囊飯袋,咱們就不用怕什麼了。如果宋蠻子真像劉整說的那麼厲害,咱們上萬人對他一千人,就算輸損失也不會太大,咱們撤回利州城也好另做打算。」

  「將軍高明,末將明白了。」塔不.歹恍然大悟,忙拍張札古帶一句馬屁,趕緊下去組織軍隊。而遠處的劉整冷眼旁觀,早就猜到張札古帶是打什麼如意算盤,不過劉整也懶得揭穿,只是在心中冷笑道:「去吧,當年在神臂城,賈老賊那支衙內軍先後幹掉我們近萬軍隊,又是賈老賊的絕對嫡系,裝備肯定精良無比,你們想去嘗嘗董衙內的厲害,那就儘管去吧。」

  因為張札古帶的軍隊剛從鳳州.而來,還沒有來得及入城駐紮,所以張札古帶軍連集結部隊的時間都省了,匆匆調整一下陣型便繞過寶峰山直接南下,殺氣騰騰的撲向白龍江岸。劉太平和劉整也各自帶了一隊騎兵陪同張札古帶前往白龍江監戰,一個為見識宋軍的真正戰鬥力,另一個則是為了看張札古帶笑話——看到劉整那高深莫測的陰險笑容,剛才還在撥打如意算盤的張札古帶心中難免有些發虛,「難道宋蠻子真的那麼厲害?」

  ……

  麻稈打狼兩頭怕,心中發楚的.不只是張札古帶,還有大宋衙內軍的三大巨頭黃藥師、董平高和黎尚武。剛離開劍閣關北上時,因為子聰吹噓說利州城裡只有一幫拿著柴刀木槍的韃子老弱士卒守城,只要大宋軍隊一到就絕對開城投降,所以衙內軍三大巨頭那時候還是很有信心的。尤其是隨著宋軍在戰場繳獲的戰馬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宋軍步兵隊伍也升級成了騎兵,靠著軍中人脈和自身財力,衙內軍也是全部升級成了騎兵,所以衙內軍三大巨頭的信心也就更充足了。不過隨著離利州城越來越近,一路上遇見的蒙古軍斥候探馬越來越多,衙內軍三大巨頭心裡又開始有些鬧嘀咕了。

  「黃仙長,董二哥,快看,又是一隊韃子的斥候騎兵!」黎.尚武指著左旁山腰驚叫——在那個位置,一支蒙古軍斥候十人隊正在遙遙觀望,嚴密監視衙內軍的一舉一動。董平高也驚叫道:「怎麼又來了一隊韃子斥候?這好像是我們今天遇見的第十二隊了吧?」

  「第十三隊——這還只是明哨,暗哨究竟有多少咱們根.本不知道。」黎尚武先糾正拜把兄弟的錯誤數字,又戰戰兢兢的向黃藥師問道:「黃仙長,利州城裡真的只有一兩千老弱韃子嗎?會不會是子聰大師坑咱們?否則韃子如果真是一幫老弱病殘,那裡會有這麼多騎兵斥候監視我們?」

  「放心,利州城裡的情報是我用一瓶*藥從子聰.大師那裡換的,絕對假不了。」黃藥師自信滿滿的說道:「再說賈太師既然敢讓我們出手,證明子聰說的話就絕對不假,你們也不動動腦筋想想,賈太師會讓他的義子董將軍隨便去冒掉腦袋的危險?」

  「是這個道理,如.果子聰大師真是在坑我,我乾爹肯定會給我提醒。」董平高對乾爹賈老賊還是有點信任的,所以也稍微放下心來。那邊黎尚武卻不敢隨便鬆懈,只是追問道:「那韃子的斥候隊怎麼解釋?能在一個方向就出動十幾支騎兵斥候隊的軍隊,至少要有上萬人吧?」

  黎尚武所提的問題,也正是咱們的黃藥師黃仙長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過思來想去後,黃藥師一拍大腿,驚叫道:「明白了!空城計!肯定和我們上次在兩淮一樣,韃子也是在玩空城計!韃子的斥候其實不多,只是不斷的變化旗幟和服裝,抄小路在我們面前輪流探視,讓我們產生他們兵力強大的錯覺,想把我們嚇走。」

  「有道理,肯定是這樣。」董平高和黎尚武兩大衙內一起歡呼,頓時喜笑顏開。自作聰明的黃藥師又得意洋洋的叫道:「好吧,既然韃子玩空城計,那我們也玩!董將軍,把咱們偷偷準備的賈太師旗號和精忠報國旗打上,看看誰能嚇住誰!」

  「好鰳。」董平高興奮的答應一聲,迅速將命令下達,片刻後,賈老賊的帥旗和精忠報國旗便被衙內軍士兵打出——上次在兩淮衙內軍用這兩面大旗狠狠坑了一次忽必烈軍後,賈老賊並沒有追究衙內軍亂打旗幟的責任,所以嘗到甜頭的衙內軍也就毫不客氣的把這兩面旗幟留下,並且一直偷偷軍中,沒想到今天果然又派上了用場。

  「啊!快跑!」果不出黃藥師所料,衙內軍剛把旗幟打出,看到那兩面迎風飄展的大旗,遠處監視的蒙古軍斥候果然嚇得魂飛魄散,二話不說回馬就跑——開玩笑,那可是宰了幾十萬蒙古人的賈老賊的專用旗幟啊。見此情景,正在策馬緩行的衙內軍上下無不轟笑,得意非凡,黃藥師更是得意,又大聲喝道:「董將軍黎將軍,咱們也別客氣了,趁熱打鐵,馬上全速殺到利州城下,然後恐嚇韃子投降。」

  看到蒙古軍隊對乾爹的旗幟怕成這樣,董平高自然是意氣風發,馬上大吼一聲,「全軍聽令,全速北上!」衙內軍上下轟然答應,一起拍馬加鞭,也是殺氣騰騰的撲向北面的利州城……

  ……

  宋蒙兩軍齊頭並進,轉過了幾座樹木蔥鬱的山嵐後,宋蒙兩軍便隔著白龍江同時出現在對方視野之中,仔細打量一下對方的旗號和軍容,宋蒙兩軍上到主將下到普通士兵所有人全都傻了眼睛,宋軍主將董平高是在白龍江南岸驚叫,「老天爺?怎麼有這麼多韃子?!」蒙古軍主將張札古帶則在白龍江的北岸驚呼,「賈似道老賊的旗號?!他親自來了?」

  彼此都被對方嚇住,好戲頓時開場,兵微將寡的衙內軍當然不敢過河送死,也不敢隨隨便便的撒腿開溜讓蒙古軍踢屁股;兵多將廣的張札古帶軍同樣不敢過河,生怕南面埋伏有宋軍大隊,過河就中了宋軍埋伏。一時間,衙內軍的千餘人和張札古帶的萬餘人隔河對峙,彼此相距不到兩里,卻誰也不敢進攻或者撤退,在場上萬軍隊竟然鴉雀無聲,甚至就連老奸巨滑的劉整也不敢隨便出聲,摸不清楚對面衙內軍的真假虛實和具體實力。

  「子聰狗禿驢,我**十八代祖宗!賈似道老賊,我**……操!」黃藥師畢竟是經過無數大風大浪的人,所以是衙內軍中最醒悟過來的人,同時也是最先對子聰和賈老賊破口大罵的人。而董平高和黎尚武兩人的臉乾脆都白了,一起向黃藥師慘叫道:「黃仙長,現在我們怎麼辦?是不是趕快跑?」

  「不能跑!」黃藥師畢竟也是坑了幾十萬蒙古軍隊的天才間諜,趕緊阻止道:「現在絕對不能逃,雖然我們是騎兵,可這麼近的距離裡掉頭逃跑,韃子肯定會追殺過來,從這裡到劍閣近百里山路,我們能不能逃走一半的人馬都是個大問題。」

  「那……那怎麼辦?」董平高戰戰兢兢的問,周圍的衙內軍也全部把期盼的目光轉向黃藥師——雖說在第一次神臂城大戰的血戰中衙內軍被迫學了一身戰場本事,戰鬥力已超過宋軍士兵的平均水平,可是在這麼近的距離碰上十倍於己的敵人,衙內軍上下還是沒膽量去學邛應和楊晨煥那樣的瘋子的。黎尚武也催促道:「黃仙長,快想個辦法啊,要是韃子殺過來就麻煩了。」

  「別……別急。」黃藥師的聲音裡也帶上了顫抖,努力開動起他的碩大頭顱盤算眼下對策。可能是許久不用那些歪腦筋的緣故吧,以前眨眼就來的餿主意,在這一刻黃藥師卻楞是琢磨不出來,倒是董平高和黎尚武不斷催促,「黃仙長,快,快,韃子要是殺過來,咱們可就慘了。娘的,冬天的白龍江怎麼這麼淺?要不靠著河水,咱們還可以擋一擋。」

  「對啊,冬天的河水這麼淺,韃子怎麼不立刻殺過來?」黃藥師忽然想起什麼,迅速回頭一看自己軍中高舉的賈老賊大旗和精忠報國大旗,黃藥師猛然醒悟,「對了,韃子肯定以為賈太師就在我們軍中,所以沒敢馬上殺過來!」想到這裡,黃藥師一拍大腿,叫道:「有辦法了!」

  ……

  「張札將軍,情況怎麼樣了?」白龍江以北,張札古帶正在猶豫是否發動進攻時,劉太平和劉整策馬飛奔過來,劉太平遠遠就叫道:「你怎麼還不下令進攻?賈似道老賊就在白龍江南岸,你現在殺過去,說不定會為大汗立下蓋世奇功。」劉整也咋呼道:「張札將軍,大好機會啊,要是你這次宰了賈似道老賊,你可就是我們蒙古第一英雄了。」

  「娘的,兩個狗東西,竟然又來算計老子?」張札古帶肚中暗罵——張札古帶可不是笨蛋,對面的宋軍兵力雖少,但賈老賊既然敢帶這麼一點兵力來和自己的上萬軍隊對陣,就一定留有後招,張札古帶要是傻乎乎的就直接殺過去,指不定就要落入賈老賊陰險歹毒的陷阱。稍一盤算後,張札古帶回頭答道:「兩位劉將軍,敵情不明,貿然進攻只怕會吃大虧。為了謹慎起見,最好請兩位劉將軍把你們的軍隊也帶過來,咱們聯手進攻,這樣才更有把握一點。」

  「我們的軍隊還沒集結,現在回去組織,只怕來不及了。」劉太平這話倒不是推托,而是實情。劉太平正要再勸張札古帶冒險進攻時,前軍忽然一陣騷動,劉太平和張札古帶等人扭頭一看,卻見宋軍隊伍之中奔出一個穿著杏黃道袍的大頭老道,打著白旗衝到白龍江南岸邊,大聲叫道:「蒙古軍隊聽著,請你們主帥過來答話。」

  「黃藥師?!」曾經在神臂城吃過黃藥師大虧的劉整脫口驚叫。嚇得劉太平和張札古帶又是一驚,雙雙驚叫道:「黃藥師?那個在鄂州坑了我們蒙古二十萬軍隊的黃藥師?」劉整飛快點頭,又補充道:「上次在神臂城,就是他和呂文煥聯手,用三千多人擋住我們三萬多人幾個月時間,這個老東西素來詭計多端,大將軍請千萬小心。」

  「請貴軍主帥出來答話。」黃藥師繼續在白龍江南岸大叫。稍微商議後,張札古帶拍馬上前,衝到白龍江北岸岸邊,與黃藥師隔河答話。張札古帶大叫道:「我乃蒙古萬戶張札古帶,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原來是張札將軍,失敬失敬。」黃藥師一拱手,又大叫道:「貧道乃大宋護國國師黃固,奉大宋太師賈平章之命,前來給貴軍帶幾句話,望張札將軍仔細聆聽。」

  「請講。」心中正在七上八下的張札古帶用了一個很有禮貌的詞語。黃藥師很傲慢的叫道:「張札將軍,賈太師讓貧道告訴你,實力懸殊,勝負已分,張札將軍你如果學習夾谷龍古帶和田雄向大宋投降,那麼可以免你一死。倘若不然,我軍就要發動進攻了!」說罷,黃藥師將手中浮塵向天一指,衙內軍中立即奔出百騎,將一百枚手雷一起向著白龍江河水投出,轟隆轟隆的劇烈爆炸聲中,白龍江河水中衝起無數水花,河水一時為之斷流,聲勢無比嚇人。

  「張札將軍,看到沒有?」黃藥師得意洋洋,向著已經嚇得臉色蒼白的張札古帶喝道:「還不投降,更待何時?」張札古帶打個寒戰,氣勢被黃藥師所奪,一時間竟然不敢答話。

  「有戲。」見張札古帶已然動搖,黃藥師心中暗喜,便又大模大樣的叫道:「張札將軍,很為難是不是?沒關係,這次貧道可以暫時饒你一命,給你一天時間考慮,一天之後,貧道再來見你,要是你還在執迷不悟,就休怪貧道手下無情了!」說到這,黃藥師猛的提高聲音,吼道:「聽清楚沒有?」

  盛名足威,要換別的人這麼大言不慚的威脅張札古帶,張札古帶鐵定是一刀砍過去——但黃藥師就不同了,張札古帶雖然是第一次和黃藥師見面,可黃藥師的鼎鼎威名早就傳進了張札古帶耳中,所以被黃藥師這麼厚顏無恥的一恐嚇後,張札古帶竟然有一種情不自禁想要點頭答應的衝動……

  事情到了這步,就連老奸巨滑的劉整都不敢輕舉妄動,本來黃藥師的計劃就要成功了,可就在這時候,北面的張札古帶軍背後忽然殺出一隊三、四十人的騎兵,為首一員小將,年約十七、八歲,卻是劉整最小的兒子劉垓,手中舉鋼刀怒吼道:「黃固老兒!還我二哥命來!」吼叫間,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劉垓竟然領著他那三、四十人向著黃藥師直殺來。

  「垓兒,你怎麼來了?」看到小兒子飛騎而來,劉整先是目瞪口呆,然後猛然明白——自己的五個兒子裡,就數二兒子劉飛和小兒子劉垓關係最好,劉飛被黃藥師淹死在糞坑裡,劉垓自然恨黃藥師入骨,想必是劉垓在利州城裡聽說仇人到來,所以才不顧輕重的過來報仇。明白了這點,劉整趕緊大叫道:「垓兒,站住,給老子站住!」

  「爹,我今天一定要了這個老東西,給二哥報仇!」氣紅了眼睛的劉垓口中大吼,拍馬竟然直衝到了白龍江中,淌水過河去殺黃藥師。就在蒙古軍所有人都認為劉垓此番必死無疑時,奇跡發生了——黃藥師竟然掉轉了馬頭,慘叫一聲,「媽呀!」撒腿就跑。而那些剛剛扔手雷耀武揚威的衙內軍將士更是牛叉,二話不說掉頭就跑,只在眨眼之間,千餘名衙內軍士兵竟然一起抱頭鼠竄,丟盔棄甲爭先逃生,甚至連代表衙內軍臉面的軍旗也扔在了地上。見此情景,不光是劉太平、劉整和張札古帶等人目瞪口呆,就連殺氣騰騰的劉垓也傻了眼睛,站在冰冷的河水裡不知所措。

  「娘的,上當了,對面根本沒有賈老賊!」劉整第一個醒悟過來,馬上拔刀吼道:「快追,給被衙內軍害死的蒙古將士報仇!」劉整吼叫間,張札古帶也醒悟了過來,先是哈哈大笑一聲,「哈哈,原來這就是宋蠻子精銳的德行啊?!弟兄們,給老子追,讓宋蠻子看看老子們的厲害!阿拉——!」

  「阿拉!」蒙古軍隊伍中歡聲雷動,爭先恐後的衝向南岸,追殺抱頭鼠竄的衙內軍。只可惜黃藥師、董平高和黎尚武三大巨頭帶出來的衙內軍膽子雖小,逃命的功夫卻是天下數一數二——那速度,就算範文虎范大將軍也只有自歎不如的份——如果說蒙古騎兵在開始追殺他們的時候用刀就可以砍到,那麼等蒙古士兵拔出刀來,衙內軍的大爺們已經跑到了用箭才能射到的地步;可是等蒙古士兵拿出弓箭,衙內軍大爺們又已經逃得只有用大炮才能打中了。所以蒙古軍隊雖然一路勢如破竹的追殺,具體取得的斬獲卻很少,倒是衙內軍在亡命逃竄中自相踐踏,自己踩死了不少自己人。

  一路哭爹喊娘的逃命,董平高率領的衙內軍算是把賈老賊的老臉給丟得乾淨乾淨,自相踐踏致死就不說了,大量的武器、盔甲、旗幟和所有輜重全部扔給了張札古帶軍,甚至還有不少人捨馬步行,鑽入深山老林逃生,把賈老賊好不容易繳獲而來的戰馬都拱手送給了張札古帶軍。見此情景,張札古帶自然是樂得哈哈大笑不止,並沒有真正和宋軍公平交過手的劉太平也完全鬆了口氣,心說原來宋蠻子精銳也不過如此,老子只要兩三萬人,就足夠正面對抗賈老賊的十萬隻有大軍!

  「宋蠻子是在偽敗誘敵嗎?可他們的亂成這樣,又絕對不像是偽敗啊?」蒙古軍隊伍中心情最為複雜的人自然非劉整莫屬,劉整想破頭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衙內軍在神臂城能擋住十倍於己的敵人?這次到了張札古帶面前,怎麼又變成了這個德行?——不過劉整此刻如果能身在衙內軍中,聽到了衙內軍三大巨頭的叫喊,那他一定能明白箇中原因。

  「快脫盔甲,把武器都扔掉了,還有旗幟,身上所有能扔的東西全扔了——范大將軍說了,逃命的時候身上的東西越少,能活著逃回去的希望就越大!」

GGCMEAT 發表於 2018-2-1 17:29
第四卷 川中義 第七十九章 屢戰屢敗

  衙內軍的慘敗,是從鹹淳二年龍尾州大戰以來宋軍所打的最大敗仗,雖然死的人遠沒有龍尾州之戰那麼多,但這一仗宋軍實在輸得丟臉,董平高等人不僅是輜重兵器丟得一乾二淨,差不多光著屁快馬股逃回劍閣,就連衙內軍的軍旗和董平高的統制將旗也成了張札古帶軍的戰利品——在戰場上就有這麼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一支軍隊那怕全軍覆沒,但軍旗無論如何都得保住,因為一旦軍旗失落,代表的就是這支軍隊從編製番號中消失——基本上古今中外全世界的熱冷兵器戰爭中,也只有棒子的白虎團軍旗在被志願軍繳獲後仍然厚顏無恥的重建,其他那怕是阿三的軍隊都沒有這樣厚的臉皮。所以董平高和黃藥師等人僥倖逃回劍閣關後,暴怒的賈老賊立即就要下令把他們斬首示眾,並且當眾宣佈取消衙內軍這個番號。

  「混帳東西,竟然敢辱我大宋軍威?丟我大宋顏面?本官沒你這樣的兒子!」聽完黃藥師等人哭訴慘敗的經過,賈老賊氣得又是拍桌子又是摔板凳,指著乾兒子董平高暴跳如雷,「孽障!混蛋!仗打成這樣,你居然還有臉活著回來?好,你們自己不願死,本官幫你們死!來人啊,把黃固、董平高和黎尚武三人綁縛刑場,斬首示眾!」

  基本上從認識賈老賊以來,黃藥師和董平高等人就沒見過賈老賊發這麼大的火,驚懼之下趕緊連連磕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求饒討命。不過黃藥師和董平高等人的人緣明顯比王立要好得多,先是子聰和劉秉恕兄弟出列跪下求情,高達、邛應和張世傑等宋軍將領也爭先恐後的出列擔保。子聰合掌勸道:「太師,黃仙長和董將軍雖然有過,但主要也是因為我軍對利州敵情不明,不知道利州城裡會有如此之多的敵人,敗而有因,請太師看在他們以往的功勞份上,饒他們一命吧。」

  說罷,子聰鄭重磕頭,朗聲說道:「小僧願以滿門身家性命為黃仙長和董將軍他們擔保,請太師法外開恩。」宋軍其他將領也紛紛出面求情,搬出衙內軍和黃藥師以往的種種功勞請求賈老賊原諒,其中官職最高的江西路安撫制置大使高達說了一句公道話,「賈太師,當時的情況是敵眾我寡又地形不利,如果換成我們,肯定也只有逃跑一條路可以走。黃仙長和董將軍他們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帶著一半的軍隊逃回來,其實也表現得很可以了。」

  「本官並非恨他們傷亡慘重,而是恨他們的膽小如鼠。」賈老賊恨恨的說道:「他們是不會打仗嗎?第一次神臂城大戰,他們在呂文煥將軍的率領下以三千對數萬,照樣打得有聲有色,可今天劉垓才帶著三四十個騎兵衝過來,他們竟然都嚇得扭頭就跑——別說他們有一千多全副武裝的軍隊,就是一千頭全副武裝的豬,踩也能把那三四十個韃子踩死吧?」

  「呵呵呵呵呵……。」宋軍眾將中響.起一片善意的嘲笑聲。子聰卻大聲說道:「賈太師,衙內軍的戰鬥力蛻化如此之快,其實不應該責怪他們——而是太師你自己需要檢討!」

  「本官需要檢討?」賈老賊楞了一下,.黃藥師和董平高等人則嚇得三魂飛了六魄,幾乎懷疑子聰是在把他們往死裡整。誰知子聰振振有詞的說道:「如果太師你不是愛子心切,把他們放在臨安跟著範文虎和孫虎臣那幫人鬼混,而是把他們放在襄陽或者四川這樣的主戰場和王堅、呂文煥這些將軍在一起,他們又怎麼能墮落成這樣?太師你不要忘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賈老賊被子聰頂得無言可對——.因為子聰說的確實是實情,如果不是賈老賊對衙內軍過於嬌縱,繼續讓衙內軍跟著呂文煥這樣的悍將在戰場上磨練,確實不可能會蛻化得這麼快。還好,賈老賊還算是一個聽得進逆耳良言的人,很快便指著黃藥師和董平高等人吼道:「看在子聰大師和各位將軍的面子上,先把你們的死罪記下,下次再敢在戰場上丟本官的臉,兩罪並罰,本官定要你們的腦袋!」

  「多謝太師不殺之恩。」「多謝義父不斬之恩。」黃藥師、董.平高和黎尚武三人死裡逃生,此刻也顧不得去追究子聰把他們誆到利州送死的責任了,只是拚命的向賈老賊和子聰等人磕頭感謝,感動得痛哭流啼。賈老賊和子聰兩人則彼此對視一眼,一起悄悄的偷笑起來。

  先用軍法治罪堵住黃藥師等人抱怨的嘴,賈老賊.這才定下心來詢問衙內軍敗退的詳細經過,原來在白龍江畔敗退後,張札古帶率領的蒙古軍主力害怕宋軍是詐敗誘敵,僅追出不到三十里就放棄了追擊,倒是劉整父子率領的親兵緊追不捨,只是他們事前沒料到宋軍會輸得如此之慘,帶出來的軍隊並不多,所以他們追殺也沒起到了多大效果,衙內軍才能僥倖逃出一半左右的人馬。其他的則不是被俘就是被殺,還有少許逃入深山老林,生死不知——其中就包括當年生擒察必和真金母子的功臣朱超。

  「劉整父子把你們一直追到劍閣境內,那劉太平.呢?他追到了那裡?」賈老賊沉吟著向乾兒子追問道。董平高戰戰兢兢的答道:「好像追了將近四十里,也幸虧他沒和劉整狗賊繼續追殺,否則孩兒的損失肯定更大。」

  「沒用的東西,誰.叫你把武器都扔了?如果你們安排軍隊殿後,會有這麼大的損失?」賈老賊又吼了乾兒子一句,然後才平心靜氣的分析道:「這麼說來,川北的忽必烈餘黨和阿里不哥軍之間的關係,應該遠沒有我們估計的那麼團結——否則劉太平大可以指揮張札古帶繼續追殺,讓這群蠢貨一個都跑不掉。呵呵,這對我軍來說可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太師所言極是。」子聰附和道:「從小僧以往與劉太平的接觸來看,這個人只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莽撞武夫,說到對軍隊的凝聚力和戰場的大局觀,他不僅不如劉整和張弘范,甚至還不如劉黑馬和他的弟弟劉長平這些人,最多也就比熊耳強點,並不難對付。而且從劉太平放棄追擊來看,他和劉整之間的矛盾也相當不小,劉整即便為他提出什麼好的謀略,他也未必會言聽計從。」

  「很好,本官可以放心北上了。」對劉整頗為忌憚的賈老賊鬆了口氣,臉上終於露出些輕鬆的笑容。子聰則微笑道:「是可以放心北上了,既然張札古帶剛到利州就到了一場大勝仗,對於川北的忽必烈餘黨和阿里不哥軍主將劉太平來說,等於就是吃了一顆定心丸,所以小僧敢斷言——不出數日,川北的忽必烈餘黨必然雲集利州,與阿里不哥軍聯手御大宋於家門之外!而劉太平也不會再接受劉整的任何撤兵建議,張鈺將軍提出的利州決戰策略,基本上已經成功在望!」

  「子聰大師,慢著。」旁邊的黃藥師忽然開口,小心翼翼的向子聰問道:「子聰大師,聽你的口氣,你該不會是早就打好主意,故意讓我們衙內軍去利州吃敗仗吧?」

  ……

  和子聰預料的一樣,衙內軍在白龍江畔的慘敗,確實是給劉太平和川北的忽必烈餘黨都吃了一顆定心丸,為了不讓宋軍打進家門,控制利州西路的奧屯世英和控制漢中平原的耶律朱哥都先後派出援軍抵達利州,要求與阿里不哥軍共守利州,不讓宋軍北上川北一步。而自認為已經瞭解了宋軍真正戰鬥力的劉太平也斷然拒絕了劉整的撤軍建議,準備在利州一帶與宋軍展開決戰。只有深知利州決戰危險性的劉整傻了眼睛,這才明白賈老賊讓衙內軍孤軍北上的真正目的。

  明白也晚了,主將劉太平象打了雞血一樣要和宋軍在利州決戰,旁邊還有一幫忽必烈餘黨推波助瀾,劉整勢單力孤也沒辦法說服他們。束手無策間,到了鹹淳四年正月初十,消息傳來——賈老賊親自率領宋軍主力從劍閣出發,以門生楊亮節為先鋒向利州殺來。聽到這消息,劉整自然是叫苦不迭,深知賈老賊未戰已佔先機,信心十足的張札古帶等蒙古萬戶則主動請纓,你爭我搶的要求出兵迎戰宋軍。

  「大將軍,各位將軍,殺雞焉用宰牛刀?」爭搶中,甚至連金州萬戶紀侯派來的小股部隊也不甘示弱,帶隊的紀侯次子紀袤越眾而出,向高座正中的劉太平大聲說道:「大將軍,蠻子的前鋒楊亮節軍才四千來人,不勞諸位老將軍出手,小將紀袤願領本部兩千人出戰,不斬楊亮節人頭,不算功勞!」

  「甚好,就讓你去吧。」諸將奮勇求戰,劉太平自是喜不自禁,當即同意紀袤出戰。誰知劉太平話音剛落,劉整就站出來大聲說道:「大將軍,此事萬萬不可,賈似道老賊總兵力已過十萬,我軍七拼八湊才有不到六萬人,敵眾而我寡,不可輕易出戰,只可據險堅守,待到蠻子師老人疲,我軍再另尋破敵之策。」

  既然勸說劉太平撤軍的希望破滅,劉整也斷了這個念想,開始盤算起如何在利州城下收拾賈老賊,思來想去,避其鋒銳堅守險隘無疑是上策,所以劉整才有這麼一說。但很可惜,劉整這個策略雖然正確,無奈劉太平和川北諸萬戶都不願接受,尤其是為阿里不哥軍提供糧草的耶律重機更不幹,馬上就大聲反對道:「劉將軍太膽小如鼠了吧?當年我蒙古大軍攻佔四川半壁,總兵力也不過五萬五千人,殺敵卻有數百萬(包括百姓)!現在我們的兵力將近六萬,還用怕他賈似道老賊的十萬烏合之眾?」

  「此一時,彼一時也,賈似道老賊手下的軍隊可不是以前那些草包。」劉整冷冷的反駁道。誰曾想話剛出口,蒙古眾將一起哄堂大笑,張札古帶還得意洋洋的問道:「劉將軍,你所說的蠻子精銳衙內軍,好像不只是賈老賊的軍隊,還是賈老賊的嫡系吧?為什麼我們的三四十名騎兵一衝,他們就逃得比兔子還快呢?」

  「那是賈老賊讓他們詐敗誘敵!」劉整繼續反駁道。蒙古眾將笑得更加厲害,劉太平乾脆笑出了眼淚,半晌才抹著淚水說道:「原來衙內軍是在詐敗啊?——死了一半的人詐敗誘敵,賈老賊也未免太大方了吧?」說罷,劉太平收住笑容,指著紀袤喝道:「不用囉嗦了,紀袤將軍,我准許你率領本部人馬出戰!」

  「末將遵命!」紀袤大聲答應,又輕蔑的看一眼劉整,迅速轉身離去。劉整暗暗有氣卻不好發作,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道:「蒼狼白鹿保佑,賈老賊千萬別再玩什麼詐敗驕敵詭計了,否則這幫蠢貨鐵定更加輕敵,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

  可能是蒼狼白鹿去吃烤狼肉串和喝鹿鞭湯去了,沒聽到劉整的衷誠禱告,所以紀袤率領本部人馬出戰之後,甫一交手,楊亮節軍便即崩潰,一直退到長寧山脈方才站穩跟腳。紀袤軍斬首雖然不多,繳獲的軍械武器卻相當不少,得意之下,紀袤回到利州城大吹特吹自軍如何強大,殺敵如何之多——只是沒砍下楊亮節的人頭不算功勞,紀少將軍懶得砍普通士兵的腦袋來充數領功,所以帶回來的人頭不多。而劉太平和張札古帶等人雖然知道紀袤所言未必屬實,卻礙於面子懶得拆穿,只是對宋軍益加輕蔑。

  冬天水少,賈老賊無法通過嘉陵江運糧,只能率領主力帶著大量糧草緩緩北上,行軍速度甚是緩慢,這下子可苦了宋軍前鋒楊亮節和樂了蒙古軍眾將——短短三天時間裡,楊亮節連敗四陣,被蒙古軍眾將殺得連頭都不敢抬,只能躲在長寧山脈一帶,憑借險要地形高掛免戰牌死守待援。蒙古軍眾將大撈功勞之餘自是更加鄙視宋軍,求戰之心也日勝一日,甚至有人提出了繞過長寧山去突襲宋軍主力的冒險計劃。只有劉整叫苦不迭,只能拚命阻攔蒙古軍的一切冒險行動,惹得蒙古眾將對他無不是咬牙切齒,無比仇視。

  隨著賈老賊的主力距離利州越來越近,劉整也越來越感到不妙,努力說服劉太平鞏固利州城防之餘,還得花費無數力氣阻攔蒙古眾將的求戰請求。不過劉整的努力並沒有完全起到效果,正月十四日,賈老賊派呂文德之子呂師夔率軍五千先到白龍江昭化渡口,想在這一帶搭建橋樑,便於宋軍運輸輜重。斥候探馬回報後,蒙古軍眾將又一起湧到劉太平面前求戰,可同樣心癢難熬的劉太平這次卻選擇了親自率軍出戰,劉整苦勸無用,只得跟隨出戰。

  「阿拉!阿拉!阿拉!」震天動地的歡呼聲中,呂師夔率領的五千宋軍抱頭鼠竄,用於修繕橋樑的工具和隨軍物資全部落入阿里不哥軍之手,劉太平乘勢揮軍追殺,再獲大勝。看著宋軍哭爹喊娘狼狽逃竄的模樣,劉太平哈哈大笑,指著水勢平緩的白龍江說道:「這個地方不錯,有一大塊平原,河水又淺又緩,還有山有水有林,是個會戰的好地方,再過幾天,咱們就在這裡拿下賈似道老賊的狗頭!」

  「大將軍說得太好了,這裡就是賈似道老賊最好的墳墓啊!」奧屯世英帶頭拍起馬屁,其餘將領紛紛附和,諛聲如潮,直把劉太平捧得飄飄欲仙,幾疑身在雲霄。僅有劉整一人不肯奉承,只是盯著敗退的宋軍愁眉不展,心中破口大罵,「一群豬!蠢豬!賈似道老賊故意輸幾次就忘乎所以,也不動動腦筋想想,賈似道老賊的軍隊要是真這麼沒用,忽必烈大汗會被賈老賊玩死?」

  劉整罵歸罵,以劉太平為首的蒙古軍眾將還是把宋軍蔑視到了極點,趕走呂師夔收兵回城後,劉太平等人不顧宋軍主力距離利州已不到五十里,竟然還在城裡舉宴狂歡,慶祝這幾天的連戰連捷。惱怒之下,劉整懶得去聽眾人對劉太平的阿諛奉承,討了個守城差事便領著小兒子劉垓上到城牆,指揮蒙古軍隊加固城防,搬運守城物資,做好在利州城牆上與宋軍決戰的準備。

  「父親,你近日來愁眉不展,可是為蠻子大軍壓境而犯愁?」忙碌間,劉垓湊到劉整的身邊討好的問道。劉整懶得說話,哼了一聲算是答應,繼續盤算如何說服劉太平不要冒險與宋軍決戰。劉垓看看左右無人偷聽,便輕聲說道:「父親,軍務固然重要,但你也不要累壞了身體,要不要孩兒找一個樂子,輕鬆輕鬆?」

  「什麼樂子?」劉整順口反問。劉垓湊到劉整耳邊,低聲說道:「利州城裡的天玉樓年前來了一個紅牌,生得美貌無比,床上和口舌功夫天下無雙,孩兒已經去試過一次,果然是名不虛傳,要不要孩兒今天晚上把她叫到你的房裡,為父親輕鬆一番?」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劉整本想呵斥小兒子,話到半截卻猛然想起一事,忙問道:「那個女的叫什麼名字?」

  「肖糖糖。」劉垓老實答道。劉整楞了一下,臉上立即露出微笑,喃喃道:「肖糖糖?應該叫唐笑才對吧?小婊子果然夠聰明,知道我們肯定會拿她去換劍閣關,所以就乾脆躲到妓院裡,一邊探聽風聲,一邊還可以享受男人,呵呵。」

  「如果真是那個小婊子,說服劉太平那個蠢貨就有希望了。」劉整精神大振,正要讓小兒子帶路時,城下士兵已經來報,「啟稟劉將軍,城裡天玉樓紅牌姑娘肖糖糖求見,她自稱是將軍的故人,請問劉將軍,見與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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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川中義 第八十章 橫生枝節

  經過六天時間的艱難跋涉,賈老賊親自率領的宋軍主力終於抵達白龍江畔,並在白龍江南岸、也就是毀於戰火的昭化城舊址上紮下大營。從劍閣到利州快馬輕騎一天一夜就能抵達,宋軍主力卻走了六天時間,行動如此之慢,除了攜帶有大量的軍需糧草和大雪封山山路難行等等不利因素外,還有兩個重大原因,一個原因暫時不說,另一個重要原因則是賈老賊和子聰給劉太平布下的驕兵陷阱,故意入楊亮節和呂師夔連吃敗仗,使劉太平驕兵輕敵,以便誘其出戰——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賈老賊和子聰的毒計基本上已經成功了一半。萬事具備只欠東風,剩下的,就只有接下來的白龍江決戰了。

  「快,快把木柵支起來!」「還有挖陷馬溝的,動作也快點,要是韃子騎兵來了就來不及了。」「哨樓,哨樓上面安排雙倍人手,盯好周圍。」「鹿角,鹿角他娘的給老子削尖點,埋穩了!快點,沒吃飯是不是?」

  紮營的時候,宋軍大營的地盤上一片忙亂,類似的叫喊聲此起彼伏,無數的宋軍士兵也忙得熱火朝天,腳不沾地——當然了,這都只是假象,就在大營的正中央,外人難以看到的地方,張世傑、楊晨煥、伍隆起和凌震四將,各自率領著一支宋軍精銳部隊蓄勢待發,隨時做好應對阿里不哥軍突襲的準備——乘敵人紮營未穩之際突施偷襲,這可是兵家常見戰術。但出乎賈老賊和子聰這對狼狽為奸的搭檔預料,忙碌了兩個多時辰後,宋軍的大營工事已經基本完成,阿里不哥軍卻連影子都看不到一個。

  「咦?我軍立足未穩,劉太平竟然沒抓住機會突襲?這可不像是他的作風。」曾經與劉太平有過不少接觸的子聰大為驚訝,對劉太平這次的穩重表現大為不解,幾乎懷疑自己以前看錯了劉太平的性格。賈老賊則不動聲色,只是向旁邊負責哨探的高鳴問道:「盯緊利州城沒有?韃子有沒有可能把軍隊提前佈置在城外,繞道偷襲我們?」

  「回稟太師,我軍暗哨四天前就已經盯緊了利州城,並沒有發現韃子在城外佈置伏兵。」高鳴沉聲回答,又補充一句,「末將敢用項上人頭擔保,如果韃子在城外佈置伏兵,絕對逃不過我軍斥候暗探的眼睛。」

  「那就好,本官相信你。」賈老賊.點點頭,又吩咐道:「再派些機靈點的斥候出去,方圓五十里之內給本官盯緊了。」高鳴領命而去,賈老賊這才皺著眉頭向子聰問道:「子聰大師,你認為我們的計策會不會被韃子識破?如果真是那樣,那我們可就虧大了,先前白死亡了那麼多士兵不說,這些天精心佈置的埋伏,更是白白浪費了。」

  「應該不會,否則劉太平昨天就不.會親自出馬和呂師夔交戰了。」子聰搖頭,又轉轉三角眼,遲疑著說道:「難道劉太平有了些長進,打算在今天晚上來劫營?」夜間劫營確實比白天強攻更能獲得戰果,也更容易以少破多,所以賈老賊稍微一盤算後便吩咐道:「好吧,今天晚上做好準備,看他劉太平來不來。」

  ……

  賈老賊和子聰在白龍江畔對.劉太平的忽然穩重大惑不解,憂心忡忡,卻不知道利州城裡的張札古帶、奧屯世英、耶律重機和紀袤等川北萬戶同樣也對此大惑不解。早在宋軍剛剛抵達白龍江畔的時候,這些忽必烈餘黨就紛紛湧到利州城議事大廳,要求劉太平立即率軍迎戰,誰知到得議事廳一看,劉太平卻不見蹤影,僅有笑容滿面的劉整和劉垓坐在廳中,劉整還向眾人笑道:「諸位將軍是來找大將軍的吧?真是不好意思,大將軍昨夜酒醉未醒,要你們在這裡等候於他。」

  川北諸萬戶回頭看看廳外天空,發現冬天的太陽.已經爬到了四竿多高,不由個個面面相窺。張札古帶大聲說道:「宋蠻子都打到白龍江邊上了,大將軍還在睡覺?是你劉將軍故意壓下消息,不去通報大將軍吧?」劉整微笑答道:「張札將軍誤會了,劉整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隱瞞軍情不報——確實是大將軍沉睡未醒,所以叫各位將軍稍加等待。」

  川北四萬戶個個拉長了臉,稍微商量了片刻後,張.札古帶又大聲說道:「好吧,既然大將軍沉睡未醒,那我等也不去打擾於他。軍情如火,我等自行去組織軍隊迎戰。」說罷,川北四萬戶轉頭就走,劉整趕緊提高聲音叫道:「慢著!大將軍還有一條軍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城迎戰,只得堅守城池侯命,違令者,以軍法治罪!」

  「什麼?不許我們出戰?」川北四萬戶勃然大怒,一起.向劉整吼道:「宋蠻子遠來疲憊,立足未穩,正是我軍的破敵良機,為什麼不准我們出戰?」「宋蠻子的軍隊人多勢眾,要是讓他們的營寨紮穩,工事修築完善,我們再想破敵,豈不是要付出更多代價?」「劉整蠻子,你到底是幫我們還是幫宋蠻子?」

  不管川北四萬.戶指責咆哮還是漫罵,劉整就是微笑不語,彷彿很有涵養一般。倒是劉整的小兒子劉垓年少衝動,大聲吼道:「少囉嗦,這是大將軍的軍令,你們要是不服氣,儘管去找大將軍。不過要是那個敢私自出城接戰,小心軍法無情!」

  「小崽子,你在跟誰說話?」雖說同殿為臣,但川北四萬戶沒有一個看得起劉整父子的——畢竟誰都不喜歡四姓家奴,所以川北四萬戶立即一起大怒咆哮,個別暴躁的乾脆去挽袖子,準備代替劉整給劉垓一點家教。可就在這時候,後堂中忽然響起劉太平懶洋洋的聲音,「吵什麼?誰在外面吵鬧?」說話間,劉太平挽著一名滿面春色的美貌少婦從後堂緩緩走出,那美貌少婦向眾人拋一個媚眼,嬌聲說道:「奴家唐笑,見過諸位將軍。」

  「熊夫人,你怎麼在這裡?!」張札古帶、奧屯世英和耶律重機三人都驚叫起來。以前沒有見過唐笑的紀袤則驚叫得更大聲,「你不是天玉樓的頭牌姑娘嗎?咱們倆還睡過一晚上,怎麼變成熊耳將軍的夫人了?」唐笑的粉臉難得一紅,忙解釋道:「紀將軍一定認錯人了,什麼天玉樓,奴家聽都沒聽說過。」

  「不可能。」紀袤本來還想說自己絕對不會認錯。劉太平卻打斷他了,「紀將軍一定是認錯人了,熊夫人從成都得逃後,一直在民間顛沛流浪,直到昨天晚上才尋到利州,怎麼可能是什麼天玉樓的紅牌?」

  「那她怎麼知道我姓紀?」紀袤更是糊塗。不過劉太平這次已經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搶著大聲說道:「你們都聽好了,不許出城迎戰確實是我的軍令,你們不得違抗,都老實給我守好利州城。」川北四萬戶大惑不解,質問劉太平原因時,劉太平微笑答道:「昨天晚上,本大將軍和熊夫人深入的探討了一番軍情,發現宋蠻子這幾日的連戰連敗,很可能是賈似道老賊的故意詐敗,目的是誘使我軍放棄保護出城野戰,所以本大將軍決定不再出戰,而是據險堅守,等待最佳戰機。」

  「宋蠻子故意詐敗?」川北萬戶又拉長了臉,壓根不相信自己們這些天的勝利是賈老賊故意相讓。唐笑則嫵媚笑道:「各位將軍,你們沒和賈似道老賊真正交過手,根本不知道那個老東西究竟有多麼奸詐歹毒,從劍閣到利州快馬只要一天時間,他賈似道老賊卻走了六天,他在路上佈置一百個陷阱都足夠了,我軍如果貿然出戰,還不被他給坑死啊?」

  「小美人兒,你說得太對了。」劉太平呵呵大笑,當眾在唐笑高聳的胸脯上捏了一把。這會熊耳已經被劉元興兄妹凌遲處死多時,唐笑也不用顧忌丈夫知道,只是嬌嗔不依,並不再刻意掩飾她和其他男人的曖昧關係。那邊的川北四萬戶傻了眼睛,心知唐笑必是在劉太平耳邊吹了不少枕頭風,這才說服劉太平改變主意。無奈之下,頗有智謀的奧屯世英建議道:「大將軍,既然你擔心賈似道老賊在路設下埋伏,那麼在今天晚上,我軍可以乘著宋蠻子立足為穩的機會連夜劫營,定可獲勝。」

  「對,今天晚上去劫營,一定可以大勝。」川北諸萬戶紛紛附和,支持奧屯世英的建議。劉太平本也有些動心,不曾想唐笑卻貼了上來,用她豐滿的胸脯磨擦著劉太平的胳膊,媚聲說道:「大將軍,賈似道老賊既然敢在白龍江畔的平原上紮營,那就證明他做好了一切準備,我們去劫營,只怕早在他的預料之中。」說到這,唐笑差不多是完全貼到了劉太平身上,在劉太平耳邊媚聲說道:「大將軍,你可千萬不要去冒險啊,否則奴家上那裡去你這麼強壯的將軍?奴家一定會心疼死的。」

  「知道了。」劉太平得意大笑,順手在唐笑粉嫩的臉上捏一把,大聲說道:「奧屯將軍,賈似道老賊擅長用兵,我軍深夜劫營,只怕反中他的詭計,還是繼續堅守的好。」說罷,劉太平大手一揮,喝道:「你們都下去吧,本大將軍和熊夫人還有重要軍情商議。」

  不管怎麼說,川北四萬戶目前始終是阿里不哥的臣子,得服從阿里不哥親自任命的四川大將軍劉太平的命令,所以儘管個個心懷不滿,川北四萬戶還是憋著一肚子氣告辭。而劉整父子得意對視一眼,最後告辭離去。劉整父子前腳剛走,議事廳中就響起劉太平的淫笑聲,「走走走,小美人兒,咱們快回房去,再用你的小嘴服侍我一次。」

  「不嘛,大將軍你真壞,昨天晚上弄得人家起不了床,白天還要來欺負奴家,人家可連早飯都沒吃。」

  「沒吃早飯?沒關係,我這不是正準備拿些大補的東西餵你?」

  ……

  精心安排好埋伏苦等了一夜,耽擱了元宵佳節不說,士卒還在冬夜裡被凍僵凍傷不少,蒙古軍卻始終沒有出現一兵一卒,勞師而無功。驚訝之下,賈老賊和子聰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敵人,考慮是否應該改變戰術直接攻城,為了更加瞭解敵人情況,賈老賊還親自率領一支軍隊來到寶蜂山下巡視地形,想看看是否有破城機會。

  遠遠的圍著大漢奸汪德臣修建的利州城轉了一圈,賈老賊的眉頭不免皺得更緊,這裡的地形實在太麻煩了。為了讓利州成為蒙古軍侵略四川的大本營,汪德臣把利州城修建在了寶峰山的山頂,西南面是嘉陵江,東北方儘是懸崖峭壁,無法攀登;西北方有一條小路可通山下,可道路狹窄,難以展開兵力;只有東南方向的上山道路比較開闊,是進出利州的主要通道,但宋軍同樣難以將攻城兵力展開,倒是守軍居高臨下,可以有效打擊仰攻向上的敵人,總的來說是不只一般的易守難攻。——而且還有很關鍵的一點,寶峰山高達千米以上,宋軍的擲彈筒和鐵芯木殼炮都無法從山下打到山頂,只有純鐵重炮勉強可以從山下打到利州城牆,但這種重達萬斤的重炮搬運困難,賈老賊這次只帶來了區區兩門,自然無法對青石結構的利州城牆造成重創。

  「不好打,不好打。」賈老賊連連搖頭,沉聲說道:「如果劉太平的大軍死守此城,我軍即便有二十萬,只怕也難打下這座城池。」子聰也贊同賈老賊的觀點,點頭說道:「不錯,劉太平有將近六萬的軍隊,又佔據如此險要。如果抱定死守決心,城中軍糧又不缺少,那我軍只怕會被他耗死在這利州城下。」

  「劉太平為什麼不中計呢?」賈老賊低下頭盤算,惋惜道:「如果劉太平率軍出戰,我軍先在野戰中吃掉他一部分兵力,再掉過頭來攻打利州城,這樣就有把握得多了。」

  「太師,上面有動靜。」賈老賊的親兵隊長龔丹忽然叫了起來。賈老賊抬頭用望遠鏡一看,發現利州南門處人頭湧動,無數蒙古軍將領湧到城樓上,衝著自己的方向指指點點,賈老賊心知定是守軍發現了自己的隊伍,靈機一動喝道:「打出本官旗號!」宋軍掌旗手依令而行,迅速打出賈老賊的帥旗,寶峰山上頓時一片騷動,依稀還能聽到有人驚叫賈老賊的名字。

  「傳令全軍,一起罵劉太平。」賈老賊又發出一道命令。宋軍將士領命,一起在山下高聲問候起劉太平的祖宗十八代,或是大聲讚美劉太平女性親屬的美貌並當眾表達愛意,或者要求劉太平認祖歸宗多找幾個乾爹干爺爺,隨便揭露劉太平真正的身世來歷——其中又以犬科動物和雜食性哺乳動物居多。

  宋軍士兵一個個把嗓子都罵啞了,山上的利州城門還是紋絲不動,絲毫不見蒙古軍下山交戰的跡象。就在賈老賊有些洩氣的時候,山上忽然響起蒙古軍士兵數千人整齊的叫罵聲,「賈似道狗賊,有種上山來,你劉爺爺有好東西招待你!賈似道狗賊,有種上山來!」

  「咦,劉太平今天吃錯藥了,竟然這麼沉得住氣?」子聰大為驚訝,疑惑道:「據小僧以往所知,劉太平不是這樣的人啊?難道是劉整勸住了他?」賈老賊也是莫名其妙,「劉整能勸住他?不可能吧?從我們細作回報的情況來看,劉太平和劉整的關係應該不怎麼樣啊?」

  激將失敗,眼見天色漸晚,賈老賊只得領著軍隊悻悻回營。雖說賈老賊不是那麼經不起挫折的人,可親眼得見利州城的險要地形和蒙古軍的死守決心後,賈老賊還是忍不住愁眉深鎖,拿蒙古軍的烏龜戰術毫無辦法。而子聰饒是當之無愧的當世第一智囊,也拿眼下的局面束手無策,只能和賈老賊在中軍大帳中大眼對小眼,想不出什麼誘使蒙古軍出城決戰的主意。

  天完全黑了,賈老賊剛想叫人送來酒菜和子聰邊吃邊談,親兵忽然來報,「啟稟太師,阿術將軍、劉琛將軍和阿塔海三位將軍在帳外求見。」賈老賊點頭,同意接見。片刻後,阿術便領著劉琛和阿塔海進來向賈老賊行禮,賈老賊強作笑顏道:「三位將軍來得正好,本官正要和子聰大師一起用飯,來來來,先坐下,本官把你們的酒飯也叫來,咱們一邊吃一邊談。」

  「多謝太師。」阿術向賈老賊抱拳答謝,卻不起身,又沉聲說道:「末將敢問太師一句,太師可是為無法誘使劉太平軍出城決戰而愁眉不展?如果真是這樣,那末將有一計策,或可誘出劉太平的大軍。」

  「阿術將軍有何妙計?快快說來。」賈老賊大喜問道。那邊子聰卻三角眼一轉,搶著說道:「阿術將軍,你可是說用詐降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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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川中義 第八十一章 阿術詐降

  「哈哈哈哈哈!」在利州城上看著賈老賊領著軍隊悻悻撤離的狼狽模樣,正摟著唐笑動手動腳的劉太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遙遙指著賈老賊狂笑道:「賈似道老賊,有種上來啊,上來啊?只要你有膽子上來,本大將軍就保管讓你的蠻子軍隊有來無回。」

  「呵呵,嘿嘿,大將軍說得太好了。」雖說劉太平的話明顯缺乏幽默感,可劉整父子和唐笑三人還是諂媚的大笑起來,大拍特拍劉太平的馬屁。川北四萬戶中張札古帶、奧屯世英和紀袤三人乾笑幾聲,算是附和,為阿里不哥軍提供糧草補給的耶律重機卻連想笑都笑不出來,只能愁眉苦臉的向劉太平問道:「大將軍,宋蠻子倒是退了,可宋蠻子要是在利州城下和我們僵持,他們不上來,我們也不下去,那這場仗到底要打到什麼時候?」

  「別怕,別怕。」劉整心情甚好,拍著耶律重機的肩膀微笑道:「賈似道老賊的軍隊有十萬之眾,還要從成都和重慶後方運糧,和咱們比消耗,他死定了!再說過一兩個月就是春天了,到時候春雨連綿,道路泥濘,他賈似道老賊再想運糧到前線供給十萬大軍,就更夠他受的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我們漢中也完了!」耶律重機差點沒哭出來,慘叫道:「去年你們在漢中連吃帶拿還往中原運,用了我們十九萬兩千兩百一十五石糧食,我們漢中糧倉差不多已經見底了!利州這場仗要是再打一兩個月,我們漢中糧倉搞不好就會出現饑荒了!」

  耶律重機的慘叫既是淒厲又是悲愴,很有些讓人聞之心碎的感覺,不過張札古帶和奧屯世英等人卻不敢作聲,也愛莫能助——他們控制的利州西路和鳳州位置雖然緊要,人口卻相當稀少,土地貧瘠多山,每年產的糧食勉強只夠自給,實在是拿不出糧食來幫助漢中分擔壓力。那邊劉太平和劉整卻是兩個沒心沒肺的東西,一個笑道:「耶律將軍不必焦急,等到本大將軍揮師打下成都,你們漢中就不用出那麼多軍糧了。」「耶律將軍此言差矣,阿里不哥大汗的軍隊雖然吃了你一些糧食,但要是沒有我們的保護,你們漢中的糧食再多,還不是會被狼心狗肺的賈似道老賊搶走?」

  哀嚎也好,抱怨也好,劉太平.和劉整不加理會,張札古帶等人也不作聲,耶律重機縱然有滿腹不滿也不敢發作,只好乖乖的隨著劉太平等人回到利州府衙,在唐笑的建議下舉行酒宴,慶祝賈老賊的狼狽撤退。席間,唐笑少不得旁若無人的與劉太平摟摟抱抱,伸手動腳,亂拋媚眼,只可惜劉太平為人甚妒,否則唐笑定少不得向耶律重機和張札古帶這些人拋灑秋波,尋思雲雨同歡。

  天色全黑,劉太平已有五分酒意,.又見唐笑**微露,滿面春色,心中早已按捺不住,便吩咐道:「劉整將軍,今天晚上的城防就拜託你 了。諸位將軍,時間不早,我有些困了,也請早些回去休息吧。」眾將各自答應,分別告辭,心癢難熬的劉太平正要抱著唐笑回房去吹簫弄月,門外忽又飛奔進來一名傳令士兵,向劉太平單膝跪下道:「啟稟大將軍,我軍斥候在城外小道抓獲一人,那人自稱是原大理世子阿術將軍的心腹,姓劉名琛,有機密要事想要求見大將軍。敢為大將軍,見與不見?」

  「阿術的心腹劉琛?」以前同在蒙.哥帳下的時候,劉太平曾經與阿術有過數面之緣,所以不由得楞了一下。那邊已經走到議事廳門口的川北諸萬戶和劉整父子也一起停住腳步,劉整建議道:「大將軍,阿術雖是蒙古舊將,但此賊現已降蠻,他派心腹來見,必然不安好心,為防萬一,還是把使者一刀砍了的好。」唐笑也嬌滴滴的說道:「大將軍,阿術狗賊現在是賈似道老賊的人,不得不防,他派來的人,你最好還是不見的好。反正見了也是白見,還耽誤了我們的正事。」

  「說的也是,那就把他宰了算了。」劉太平被劉整和唐.笑說得動了心。那邊耶律重機和張札古帶等人不幹了,耶律重機大聲說道:「大將軍,兩國相爭,不斬來使,這是我蒙古鐵律!阿術將軍派心腹人等求見,必然是有大事與你商量,你如果連面都不見就把他殺了,傳揚出去,以後還有敢派使者與我軍聯絡?」張札古帶也大聲說道:「大將軍,阿術將軍是我蒙古舊將,只因形勢所迫才投降蠻子,他派來的使者,我們還是見上一見的好。」

  川北四萬戶和劉整、唐笑的意見完全相反,劉太平.頓時有些為難,不過川北四萬戶有糧有軍有地盤,他們的話始終要比劉整和唐笑兩人更有份量一些,所以劉太平只得點頭道:「好吧,去把劉琛押進來。」傳令兵領命而去,川北四萬戶也各回原座,等待劉琛前來,劉整和唐笑兩人則互相使個眼色,都提醒對方小心提防,免得賈老賊的詭詐毒計坑了。

  片刻後,身著普通百姓衣服的劉琛便被押進利.州議事大廳,未及說話,看到花枝招展的唐笑依偎在劉太平懷裡,劉琛先是大吃一驚,隨即醒悟過來,怒罵道:「臭婊子,你竟然在這裡,還我大王命來!」吼叫間,劉琛和身撲上,想要把唐笑拖下堂掐死。那邊蒙古士兵趕緊擁上,把劉琛壓在地上,嚇了一跳的劉太平勃然大怒道:「大膽逆賊,竟然敢刺殺於我?來人啊,把這個逆賊推出去斬了!」

  「慢著!」耶律重機.搶先站起,大聲說道:「大將軍,劉琛將軍是想殺唐笑,而非殺你,請大將軍明查。」劉太平楞了一下,隨即說道:「他身為使者,竟然敢當著本大將軍的面刺殺熊耳將軍的遺孀,已經失去使者身份,罪當處死。」

  「劉大將軍,末將並非使者,仍然是蒙古子民。」劉琛甚是伶俐,馬上大叫道:「末將要殺唐笑賤人,並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替舊主兀良哈台大王報仇!更是為了大將軍你啊!大將軍你自己仔細想一想,這個賤人不管走在那裡,那裡不是一片腥風血雨?她在成都,劉黑馬死!她和大理結盟,兀良哈台大王又被她害死!就連她的丈夫熊耳,也被她活活剋死!這樣的賤人災星在你身邊,難道你就不怕她又克你麼?」

  劉琛一口一個賤人的罵得十分惡毒,直把唐笑的粉臉罵得青一陣紅一陣,只恨不得立即把劉琛碎屍萬段,劉太平卻打了個寒戰,下意識的放開抱住唐笑的手。那邊劉整見勢不妙,趕緊叫道:「住口!叛國逆賊,虧你還有臉自稱蒙古子民,我們蒙古沒有你這樣貪生怕死的狗賊!」

  「敢問這位將軍,姓甚名誰?」劉琛不知深淺不敢隨便開口,只是試探著問道。劉整自然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名字,那邊耶律重機卻陰笑道:「劉琛將軍,說起這位將軍,他可是大名鼎鼎噢——先是金國人,後來是宋人,再然後到了忽必烈大汗帳下,現在是阿里不哥大汗的得力大將,一身事四主,普天之下好像只有他一位——劉琛將軍,現在你該明白他是誰了吧?」

  「哈哈哈哈……!」川北四萬戶和劉太平都是哄堂大笑,劉整臉色鐵青,惡狠狠瞪了耶律重機一眼。劉琛心中暗喜,乾脆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原來是劉整劉將軍啊!劉將軍的鼎鼎大名,普天之下確實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過任何人都可以指責在下背主叛國,好像劉將軍你沒什麼資格吧?」

  劉琛話音剛落,議事廳中除了差點氣暈過去的劉整父子和唐笑之外,包括普通士兵都爆笑起來,對劉整鄙夷無比。劉太平也是呵呵大笑,半晌才在唐笑的眼色暗示下定下神來,收住笑聲向劉琛喝道:「劉琛,難道你沒聽說我們蒙古的一句諺語——使者須溫和,醫生須和藹。你身為蠻子使者,不要仗著使者身份狂言妄語,否則小心本大將軍把你亂棍打出去。」

  「大將軍,請容末將糾正一句,末將並非蠻子使者,而是阿術將軍的使者。」仍然被蒙古士兵按在地上的劉琛沉聲說道:「阿術將軍雖然被熊耳夫妻的奸計所害,不容於兀良哈台大王而被迫屈身宋國,但阿術將軍仍然對蒙古故國無比思念,一心想要復歸故國。所以派末將送來一封書信,請大將軍恩准我們重回蒙古。」

  「書信在那裡?」劉太平和阿術有過接觸,知道阿術是員難得的智勇雙全的猛將,聞言自是大喜過望。那邊劉整和唐笑卻是臉色大變,一起大叫道:「詐降!大將軍,阿術是派劉琛來詐降!你千萬不能上當!」劉太平又楞了一下,但不等劉太平說話,巴不得盡快打破戰場僵局的耶律重機卻又搶著叫道:「大將軍,你連阿術將軍的書信都沒看,如何能斷定阿術將軍是詐降?」

  「好吧,放開劉琛。」劉太平點點頭一揮手。按住劉琛的蒙古士兵立即鬆手,劉琛從地上站起後,立即從衣內貼肉處取出一份書信——劉琛確實非常機靈,看出劉整和川北四萬戶之間的矛盾,便將那封阿術親筆的書信遞給了耶律重機。耶律重機也不客氣,竟然搶先拆開書信看了起來,嘴上卻叫道:「大將軍,劉整將軍肯定會說這封信可能有毒藥毒煙,所以請讓末將替你冒險了。」

  「很好,川北四萬戶和阿里不哥軍矛盾重重,賈太師如果聽說這個消息,肯定會高興得跳起來。」劉琛心中暗喜。迅速看完阿術書信的耶律重機則更是歡喜,大笑叫道:「好,好,終於可以盡快結束這場該死的戰役了!賈似道老賊,你這次死定了!」其他的川北萬戶大為驚奇,忙一起湊過去觀看書信,那邊劉太平也坐不住了,衝過來一把搶過書信,喝道:「看什麼看,這是阿術給本大將軍的書信!」

  喝住了好奇的川北四萬戶,劉太平這才低頭看信,只見阿術在信上寫道:「罪將阿術百拜,書呈大將軍劉太平麾下,阿術身為蒼狼白鹿子孫,時刻不忘報效大汗!無奈逆賊熊耳夫妻弄計,間離罪將父子親情,致使罪將父子反目,天下雖大,已無罪將容身之地,不得已而屈降敵國,然心中實念舊國。幸得蠻兵北上,大將軍領兵迎戰,罪將思歸舊國,自當報效將軍,將軍若然不棄,末將願在將軍與蠻兵交戰之時於軍後放火,燒燬長寧山蠻子屯糧之所,蠻子軍心必亂,將軍便可用事。如有可能,末將再率蒙古降兵切斷蠻子退路,賈似道老賊一戰可擒矣!非敢立功報國,實欲自贖前罪。倘蒙照察,速賜來命!」

  「阿術願意幫我軍燒燬宋蠻子的糧倉?」劉太平又驚又喜,忍不住脫口大叫道。耶律重機等川北四萬戶也是個個大喜,爭先恐後的叫道:「大將軍,太好了,這可是個把宋蠻子斬盡殺絕的最好機會!燒了宋蠻子的糧倉,賈似道老賊就輸定了,如果再切斷宋蠻子的退路,那十萬蠻子一個都跑不掉!」

  「大膽狗賊!」劉整氣紅了眼睛,一把抽出腰刀架在劉琛脖子上,大吼道:「竟然敢來獻詐降計,幫賈老賊誘使我軍出城決戰?」那邊唐笑也趕緊撲到劉太平身後,將豐滿高聳的胸脯貼到劉太平背上,嬌滴滴的說道:「大將軍,阿術狗賊真夠狡猾,看到你堅決不出城決戰,為了討好新主子,就想出了這麼一條詐降詭計,想把你騙出城去——大將軍你這麼的英明睿智,肯定不會上當的,對不對?」

  劉整和唐笑的話像一盆冷水,立即澆滅了劉太平剛剛升起的求戰慾望。誰知劉琛忽然指著唐笑吼道:「臭婊子,我們蒙古將士和你到底有什麼仇,你還打算再害死多少忠誠無畏的蒙古將士?成都之戰,如果不是你挑撥兀良哈台大王和阿術世子父子相煎,賈似道老賊會那麼輕易的打敗大理軍隊?如果不是你貪生怕死殺害兀良哈台大王,我們怎麼可能丟掉成都糧倉?你坑了成千上萬的大理蒙古將士不算,還想再坑害利州城裡的蒙古弟兄嗎?」

  「閉嘴,再囉嗦一句我宰了你!」劉整臉色鐵青,正想故技重施砍了劉琛。那邊耶律重機卻一把拉住劉整的手,生生把劉整的刀奪過來,怒道:「劉整將軍,你想幹什麼?劉琛將軍是代表對蒙古忠心耿耿的阿術將軍回來歸降,你想殺害這些心懷故國的蒙古勇士,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大將軍,奴家不活了。」唐笑嚎啕大哭,捶打著劉太平的脊背撒嬌道:「這個叛賊這麼污辱奴家,奴家不活了,不活了!」劉琛也大罵道:「賤人,你又想色誘大將軍是不是?你害怕阿術將軍復歸故國後找你算帳,所以你這個婊子就裝瘋撒潑的破壞我們蒙古軍隊殲滅宋蠻子的計劃對不對?你想把阿術將軍永遠逼到宋蠻子那邊對不對?」

  「夠了!都給老子閉嘴!」被吵得頭暈腦漲的劉太平忽然大吼一聲,壓住嘈雜無比的吵鬧,「誰敢再說一句話,馬上處斬!」眾人乖乖住口,全都把目光轉向劉太平。劉太平這才指著劉琛問道:「你們想要重回蒙古,是不是真心?有什麼證明?」

  「大將軍,你千萬不要上當!」唐笑急了,趕緊插嘴。誰知劉太平抬手就賞給唐笑一記耳光,罵道:「閉嘴,老子問你沒有?再囉嗦一句,老子把你關到軍妓營你,讓幾千個男人操死你這個臭婊子!」唐笑心中暗恨,不敢再說一句話。

  「大將軍,我們是否真心想要重回故國,阿術將軍這封信就是證明。」劉琛朗聲答道:「如果我們不是真心,大將軍你把這封信往宋蠻子軍營一送,賈似道老賊還不得把我們千刀萬剮?」說到這,劉琛轉向川北四萬戶問道:「諸位將軍,你們說對不對?」

  最想趕快結束利州會戰的耶律重機第一個點頭,其他三個蒙古萬戶也紛紛點頭。劉整卻暴跳如雷,「你們當然不怕我們把信送回去,因為賈老賊早就知道有……!」叫到這,劉整就不敢再叫了——因為劉太平正用可以殺人的目光盯著他。劉琛心中暗喜,立即向劉太平雙膝跪下,磕頭哭道:「大將軍,我們這些蒙古降將在宋蠻子那裡簡直就是度日如年了,賈似道老賊不相信我們,其他宋蠻子欺負我們,我們又不敢反抗,只要大將軍你願意接納我們這些蒙古將士重歸故國,我們在蠻子軍隊裡的上萬降兵都願意為你鞍前馬後,上刀山下火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到這,劉琛大哭著重重磕頭,以致額頭出血,情深意切之至。那邊川北四萬戶也爭先恐後的在劉太平耳邊鼓動道:「大將軍,賈似道老賊最喜歡殺我們蒙古人、色目人和女真人,又怎麼會善待阿術將軍?所以說,阿術將軍肯定是真心歸降!」「是啊,大將軍,多好的機會,只要阿術將軍的計劃成功,我們不僅可以殲滅蠻子十萬大軍,還可以一戰而定四川!這麼好的機會放在面前,不抓住就太可惜了。」張札古帶還附在劉太平耳邊低聲說道:「大將軍,就算其中有詭計又有什麼?咱們的軍隊戰鬥力遠勝蠻子,就算發現事情不妙,想要撤退還不是輕而易舉?我們又能有什麼損失?」

  「好吧,本大將軍接受你們的歸降!」劉太平一咬牙,指著劉琛吼道:「不過本將軍有個條件,本大將軍親自率領大軍和宋蠻子決戰的時候,你們得先動手燒燬宋蠻子的糧倉,否則本大將軍的軍隊絕對不過白龍江!」

  「大將軍放心,只要你和宋蠻子隔江對峙,我們就有機會動手燒糧了!」劉琛大聲回答一句,又補充道:「不過末將也代阿術將軍提一個條件,阿術將軍與婊子唐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軍燒燬蠻子糧倉殲滅大軍之後,請大將軍把唐笑這個千人騎萬人胯的臭婊子交給阿術將軍處置!」

  劉太平有些為難的回頭看一眼唐笑,唐笑面如土色,可憐巴巴的看著劉太平,淚汪汪的大眼睛中儘是懇求神色。劉琛則心中暗喜,「娘的,這回你這個臭婊子就算再鼓動劉太平反悔,劉太平也會認為你是因為怕死才故意搗亂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8-2-1 17:29
第四卷 川中義 第八十二章 捨不得小妾抓不了流氓

  公元一二六七年,南宋鹹淳四年正月十八日,上午辰時正,像一隻縮頭烏龜一樣窩在利州里好幾天時間的阿里不哥軍終於出動,在劉太平和劉整的親自率領下離開堅城險要保護,率軍五萬兵發白龍江畔。宋軍斥候探馬飛報至宋軍大營,遲遲不敢到寶峰山去打消耗戰的賈老賊大喜過望,當即升帳點將,調派各支迎戰隊伍和安排戰術。

  人過一萬,無邊無岸,巳時三刻,當宋軍與阿里不哥軍共計超過十萬的軍隊在白龍江南北兩岸擺下陣勢時,白龍江南北兩岸便變成了軍隊的海洋,從天空鳥視下方,南岸全是宋軍士兵軍服的黃色和軍旗的紅色,而在北岸,全是蒙古崇拜的藍色和白色,賈老賊的朱紅帥旗和劉太平的白底藍邊旌旗隔河相望,刀槍如林,人頭如潮,肅殺之氣直衝雲霄。

  午時正,晴朗數日的天空忽然雪花飄搖,彷彿上天都已經感覺到了即將到來的生死血戰。看著對方那一眼看不到頭的人山人海,感受到對方那沖天的殺氣,不管是驍勇善戰的阿里不哥軍士兵,還是越打越強的宋軍將士,都產生了一種難以呼吸的壓抑感覺,超過十萬的大軍列陣對峙,竟然很難聽到人言語聲,倒是彭彭彭彭的心跳聲和沉悶壓抑的呼吸聲,雙方士兵都聽得一清二楚。見此情景,宋蒙雙方的主帥都忍不分別住讚道:「不愧是最純粹的蒙古精兵,果然是精銳。」「難怪忽必烈會輸給他們,有一套。」

  「咚咚咚咚!」宋軍左翼的戰鼓率先敲響,老將田萬率領羅氏鬼兵出陣,首先向蒙古軍兵力相對單薄的右翼發動進攻,三千名臉上塗著鮮血的羅氏鬼兵手執刀盾,排著整齊的隊列踏入冰涼的白龍江水,淌著齊腰深的河水緩緩向北挺進。當老將田萬第一個踏上北岸的土地時,這名白髮蒼蒼的貴州老將軍舉刀怒吼起來,「大宋!殺!」

  「大宋!」三千羅氏鬼兵同時怒吼,舉盾護胸衝鋒起來。對面的蒙古軍箭發如雨,宋軍衝鋒不止,踏著中箭倒下的同伴屍體迅速拉近與蒙古軍戰陣的距離。而蒙古軍左翼弓箭手不斷瘋狂傾洩箭雨,直到宋軍步兵衝到陣前十步,陣前的弓箭手才忽的退下,後面刀槍手出列反衝鋒。兩軍相撞,只在霎時間,震天動地的喊殺聲就響徹天空。

  印象中戰術保守的宋軍竟.然主動發起進攻,這可大大出乎劉太平的預料,讓對宋軍戰鬥力無比鄙視的劉太平忍不住收起了輕敵心思;同時也大大出乎劉整的預料——因為反對打這場會戰的劉整一直認為宋軍將一觸擊潰,詐敗誘敵,把阿里不哥軍誘入事先佈置的埋伏圈,而宋軍採取主動攻勢,反倒讓劉整產生一種感覺,「難道阿術真的不是詐降?」

  抱著這兩種不同的心思,劉太平.和劉整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首先交手的蒙古軍右翼戰場,屏息靜氣的小心觀察。而在殺聲震天的右翼戰場上,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宋軍田萬部和蒙古軍火兒忽答孫部共計數千人揮舞著雪亮的鋼刀生死相搏,血刃交加間響起一陣又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碰撞聲和令人膽寒的吼叫慘叫聲,有的被砍去手腳,有的被削去天靈蓋,也有的胸腹肚皮被敵人劃開,滾燙的鮮血和冒著熱氣的內臟灑在白血皚皚的河灘上,染紅了石灘,也染紅了白龍江的滔滔江水。宋軍老將田萬在渡河衝鋒時肩上就中了一箭,可這員曾經爬雪山過大渡河生擒蒙古軍大將禿懣的老將卻毫無懼色,拔掉帶血的箭頭舞刀衝在最前方,殺得滿身沾滿粘稠鮮血仍然吼聲如雷,一把鋼刀劈刺砍剁當者披靡,如入無人之境。受他感染,三千宋軍羅氏鬼兵也個個奮勇,不顧生死的與敵人瘋狂對砍,那怕殺得滿身血染,那怕倒下也要抱住敵人滾倒,掐脖子扣眼睛咬咽喉,揀起石頭往敵人頭上猛砸,火兒忽答孫的部下也算是阿里不哥軍的一線軍隊了,也被這支悍不畏死的宋軍殺得節節敗退,陣腳不穩。看到這一切,劉太平自然是對宋軍的戰鬥力刮目相看,前幾天無比蔑視宋軍的川北四萬戶更是目瞪口呆,這才明白田雄和夾谷龍古帶等老朋友為什麼會選擇向宋軍投降。

  又戰片刻,火兒忽答孫軍難以.抵擋宋軍羅氏鬼兵的瘋狂衝擊,開始向後潰散,田萬率領的宋軍乘機逼近蒙古軍右翼方陣,劉太平怕右翼被自軍敗軍和宋軍沖潰,忙命奧屯世英出兵接應,不使宋軍的敢死隊攪亂他的右翼。劉太平又放緩口氣,向劉整歎道:「劉整,你說得對,這樣的軍隊才像是賈似道老賊的精銳。想不到賈似道老賊能把羅氏鬼兵用成這樣,幸虧這樣的軍隊他應該不多。」

  「不見得。」劉整斷然搖頭,答道:「羅氏鬼兵驍勇善戰,確.實是自古聞名,但賈似道老賊手裡這樣的精兵數不勝數,我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話音未落,宋軍陣中又是一通鼓起,一隊輕裝步兵快步衝出,也是上前接應田萬,劉整瞟見那隊宋軍士兵身上懸掛大量手雷,忙叫道:「大將軍,快叫騎射手準備,不要讓他們投手雷!」

  令旗揮動,一起蒙古騎射手斜刺裡衝出,拋灑箭雨.襲向宋軍手雷投擲手,宋軍士兵則一手舉盾,一手握手雷快步急衝,直到衝到距離敵人十步之內才用牙齒咬下拉環,將手雷拋擲到敵人頭上,炸得蒙古軍隊雞飛狗跳,鬼哭狼嚎,期間也少不有宋軍手雷投擲手被弓箭射中而倒地,導致手雷在自軍隊伍炸開,但擅長汲取經驗的宋軍手雷投擲隊隊形拉得很開,每一名士兵之間都保持有相當大的距離,所以誤傷遠沒有以前的那麼嚴重。而很少接觸宋軍火器的蒙古軍隊陣形大亂,田萬率領的羅氏鬼兵乘勢殺入蒙古軍右翼,和密集的敵人攪在了一起,儘管為此而傷亡慘重,卻也成功完成了先聲奪人擾亂敵人陣腳的任務。

  堂堂的蒙古鐵騎竟然被出名善守不善攻的宋.軍殺亂陣腳,劉太平驚訝之餘,顏面也有些掛不住了,大吼道:「傳令下去,全軍總攻,給蠻子一點顏色看看!」那邊劉整趕緊提醒道:「大將軍,難道你忘了我們和阿術的約定?他沒有動手燒蠻子的糧倉,我們就絕不過白龍江!」

  「問題是我們不.過,宋蠻子就要殺過來了。」劉太平惱怒的罵道:「一群蠢豬,竟然被宋蠻子打成這樣?要是右翼亂了,那裡不就變成了宋蠻子的突破口了?」

  「不急,不急。」劉整搖頭,獰笑道:「賈似道老賊派這支敢死隊衝鋒,目的就是為了擾亂我們,誘使我們全軍進攻,他好發動陷阱。我們不能上當,只能繼續據陣堅守,反正這支敢死隊人數也不多,咱們拼著多損失點兵力,照樣可以把這支宋蠻子精銳吃掉。」

  「那宋蠻子如果繼續向我們的右翼猛攻呢?那我們不是傷亡更大?」劉太平沒好氣的反問道。劉整冷笑得更加猙獰,得意答道:「末將敢用項上人頭擔保,絕對不可能!賈似道老賊派阿術到利州詐降,目的就是為了誘使我軍出戰,把我們引入包圍圈,所以他的佯攻絕對不會持久,要不了多少時間,他就要開始佯敗誘敵……。」

  「嗚——!」劉整的話還沒有說完,宋軍中軍大隊中便又是號角長鳴,令旗揮舞間,宋軍大將伍隆起率軍五千列隊而出,吶喊著衝向蒙古軍混亂的右翼,同時宋軍中軍中又奔出一隊騎兵和步兵,填補伍隆起留下的空擋,並擺出隨時可能衝鋒的進攻陣型。見此情景,劉整自然是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劉太平則陰笑著向劉整問道:「劉將軍,剛才你用什麼擔保宋蠻子是佯攻的?」

  可能是賈老賊故意想給阿里不哥軍智囊劉整難堪吧,接下來的戰鬥中,宋軍針對蒙古軍右翼的攻勢一浪高過一浪,不僅田萬和伍隆起兩員猛將率軍瘋狂衝殺,被賈老賊視為命根子的大宋騎兵也派上用場,繞了一個半弧攻打奧屯世英的側翼。三支精銳盯著奧屯世英的一支軍隊打,奧屯世英自然是叫苦不迭,連連向劉太平發出求援信號,要求劉太平從中軍派軍增援。見此情景,劉太平自是惱怒萬分,一邊向右翼增援一邊向劉整怒吼,「這就是賈老賊的佯攻?這就是賈老賊的詐敗?你去給我打一場這樣的詐敗看看?」

  「奇怪,難道賈老賊真的不打算詐敗?阿術也是真的打算投降?」劉整也被眼前的情景弄糊塗了——按道理說,賈老賊如果打算詐敗的話,是絕對不會把重兵投入戰場的,因為這麼一來,宋軍一旦臨陣撤退必然倉促,勢必傷亡慘重,而現在的情況則是與劉整事前的預料完全相反,一向以精明自詡的劉整不由得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判斷失誤了。

  蒙古軍右翼的血戰足足打了兩個時辰,宋軍的各支精銳部隊輪流衝鋒,直打得戰鬥力稍遜的奧屯世英部隊哭爹喊娘,求援的旗號和傳令兵從頭到尾都沒有斷過,而往日裡無比歧視宋軍的張札古帶、紀袤和耶律重機等川北四萬戶見識到宋軍的真正戰鬥力,也趕緊全部閉上嘴巴,躲在安全的中軍和左翼不敢說話兼保存實力。這下可苦了實際兵力並不雄厚的阿里不哥軍,為了挽救瀕臨崩潰的右翼,劉太平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從中軍抽調兵力增援右翼,蒙古軍的中軍兵力也越來越稀薄。

  「混帳,你不是說賈老賊是在用詐降計誘敵嗎?」又一次派出兩支千人隊增援已經打得血流成河的右翼後,劉太平再以無法抑制心中的怒氣,衝著劉整憤怒咆哮,「如果不是你的鬼話,把老子的精銳部隊留在利州城裡守城,老子的軍隊就不會捉襟見肘了!你倒是說說,賈老賊這個樣子像不像佯攻?」

  劉整低頭無語,隱隱有些後悔自己過於多疑謹慎。那邊劉太平卻越說越氣,「娘的,還有那個阿術,說是燒蠻子糧倉幫老子破敵,怎麼到現在還不動手?再這麼打下去,今天的情況恐怕不妙啊。」

  言猶未畢,左翼的張札古帶快馬衝到劉太平面前,向劉太平叫道:「大將軍,奧屯世英那邊情況不妙,我們的中軍是不是動一下,讓騎兵去沖宋蠻子的中軍,給奧屯世英那邊減輕點壓力?」劉太平早有這個打算,正要點頭下令時,劉整卻搶著說道:「大將軍,萬萬不可!小心中了賈似道老賊的詭計……。」

  「去你母親的詭計!」劉太平粗暴的打斷劉整,吼道:「阿忽鐵木兒,給老子帶五千騎兵過河,沖賈老賊的中軍!」

  「嗚——嗚——!」從開戰後就一直按兵不動的蒙古軍中軍終於出動,五千鐵騎吹著骨哨吶喊過河,直衝宋軍中軍。而宋軍中軍則按兵不動,原地堅守,直到蒙古鐵騎進三百步之內,宋軍陣中才射出一排一排整齊的神臂弓弩箭,手裡拿著射程僅有一百五十步圓弓的蒙古騎兵許多人甚至還沒來得及放箭,就先被神臂弓強勁的弩箭連人帶馬射倒,一時間,宋軍中軍陣前人仰馬翻,慘叫悲嘶不絕。訓練有素的宋軍步兵則不斷裝弩填箭,輪流發射,絲毫不給蒙古騎兵任何殺入中軍的機會。

  隨著蒙古軍中軍加入戰鬥,整個白龍江戰場局勢也隨之發生了微妙變化,在西面戰場,宋軍攻蒙古軍守,在中部戰場則是蒙古軍攻宋軍守,兩條線都打得熱火朝天,只有東面還是一片寂靜,宋蒙兩軍都按兵不動,靜侯總攻命令,但總的來說,還是兵力和武器都佔據優勢的宋軍略佔上風。關於這點,蒙古軍裡的幾個頭目都心中一清二楚,知道繼續耗下去今天輸的可能性較大——當然,損失不會大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阿術怎麼還不動手?」眼見形勢不利,劉太平不由急得簡直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期盼阿術趕緊動手扭轉戰局。焦急之下,劉太平多次對劉整破口大罵,「混帳東西!就是因為你!如果老子不聽你的鬼話,不對阿術的主動投降百般刁難,阿術說不定早就動手了!老子真是瞎了眼睛,怎麼會相信你的鬼話?詐降?詐你母親個頭!」

  劉太平是阿里不哥的怯薛長出身,是阿里不哥的寵臣兼唯一信任的漢人,所以劉太平儘管對劉整百般辱罵,習慣了給人當狗的劉整還是不敢多說一句話,只是低著頭盤算對策。良久後,劉整忽然一拍大腿,驚叫道:「明白了!阿術果然是在詐降!他知道我們不會對他完全放心,所以故意讓我們覺得他有可能會燒糧倉,誘使我們採取保守戰術,讓賈老賊先發制人,搶佔所有先機!」

  「放你母親的狗屁!」劉太平鼻子差點沒氣歪了,吼道:「一會說阿術是詐降誘我們出戰,把我們引進埋伏!一會又說阿術是詐降,騙我們採取保守戰術,讓賈老賊搶佔先機!你到底那一句話是真的?」

  劉整乾笑,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分析有些異想天開,不過劉整很快又定下心來,斬釘截鐵的說道:「阿術把我們騙出城來,究竟想幹什麼,末將現在還無法斷定——但末將敢用腦袋擔保的是,阿術絕對是詐降,絕對不會真的去燒宋蠻子的糧倉……。」

  「煙!黑煙!」劉整的擔保還沒說完,他頭頂瞭望台的士兵忽然驚叫起來,「大將軍,南面有黑煙!是宋蠻子糧倉的方向!」劉太平和劉整一個喜一個驚,趕緊一起扭頭去看南面——果不其然,宋軍陣後的長寧山方向果然出現了一條淡淡的黑煙,而且越來越濃——很明顯,有人在那裡點燃了大火!

  「哇哈哈哈哈哈——!」劉太平瘋狂大笑,狂叫道:「動手了!阿術終於動手了!」蒙古軍陣中也是一片歡聲雷動,士氣大振。這會劉太平也顧不得去追究劉整是用什麼擔保阿術不會燒糧了,只是狂叫道:「全軍聽令……!」

  「慢著!」劉整迅速打斷劉太平的總攻命令,大叫道:「大將軍,還是等我們監視宋蠻子糧倉動靜的斥候傳來消息再說,要不然的話,賈老賊如果讓阿術在那邊燒一堆茅草樹木,那我們可就上大當了!」

  ……

  與此同時的宋軍中軍陣中,賈老賊臉色陰鬱的看一眼後方糧倉方向的黑煙,冷哼一聲,向高達問道:「高達將軍,確定楊亮節和阿術是點燃了糧倉沒有?他們兩個要是捨不得那點糧食,只點了一堆茅樹木,那我們可就前功盡棄了。」

  「太師放心,末將給他們下了死命令,他們不敢不聽!」高達沉聲答道。賈老賊點點頭,又轉頭去看前方戰場,高達則又小聲說道:「太師,我們自己燒自己的糧倉,是不是太冒險了?如果韃子不上當,那我們可就虧大了。」

  「放心,韃子見識了我們主力的真正戰鬥力,為了不讓我們捲土重來,肯定會全力追殺!」賈老賊平靜的答道:「捨不得孩子套不了狼,捨不得小妾抓不了流氓——劉整比狐狸還滑,肯定派得有暗哨監視我們的糧倉動靜,如果不真的燒糧誘敵,韃子就不會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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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yya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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