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1937 作者:我是貓 (連載中)

 
z3336578 2010-2-21 05:2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31822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7:03
第4集 射擊場上
    向小強一時圖痛快,昏頭昏腦地當眾打了一梭子L-36衝鋒鎗,博得了極好的現場效果。四面官兵因為他這個彪悍的舉動,狂熱到了頂點。向小強趁熱打鐵,又站在車頂上現場**演講。雖然沒有明說,但他每一句話透露出的意思,都是告訴官兵:跟著人民衛隊、跟著他向小強,前途無量!雖然現在已經停戰,但你們不用擔心,我保證每個人都有建功立業的機會!……等等等等。

    但是,演講完畢、前往射擊場試槍時候,他又冷靜下來了。在車裡,王鶴翔又把他訓了一頓。秀秀雖然不敢訓他,但也在旁邊小心地一句一句,跟著說。

    秀秀一般不敢跟他逆著說的,這一次都壯著膽子跟著進言,看來真是自己玩得太過火了。

    「大人,不是老朽說你,」王鶴翔坐在前排左,也不回頭,只是搖頭嘆道,「要說鼓舞士氣、聚攏人心,這一手很好,老朽很欣賞。唉……但是,這支衝鋒鎗還在秘密實驗狀態,大人就拿出來亮相了……老朽一看圖紙就知道,這槍雖然不起眼,但比別國的都好得多……實在不宜這樣過早暴露……

    「還有,大人可是把設計任務分別交給了煉鋒號、還有齊順發兩家公司啊!現在只有煉鋒號交來了東西,齊順發還沒交來,最後訂單給誰還沒定,大人就這樣當眾……這不等於是告訴煉鋒號,就是他們了嗎?那齊順發怎麼辦?大人覺得L-36好,就等不及了,那要是齊順發交來的設計比這還好,怎麼辦?」

    「大人……」秀秀小心翼翼、柔聲順氣地在旁邊說道,「王大人的意見……很有道理……」

    向小強面紅耳赤地坐在後座上,陰著臉。他輕輕拍拍秀秀的腿,秀秀乖巧地閉嘴了。

    向小強半天憋出一句:

    「那現在該怎麼辦?」

    前座王鶴翔這才喘了一口氣,收聲不再數落了。他等的就是這句。

    ……

    人民衛隊射擊場上,今天的氣氛格外不同。

    以往這裡都是槍聲震天的,不但白天,就是到了夜裡,也經常有「零星交火」。現在人民衛隊已經擴軍到了5萬人,日夜訓練。每天用來訓練的子彈,都是成卡車的拉進來,晚上成卡車的子彈殼拉出去。德軍裡的MG34機槍,配一兩根備用槍管就足夠了,但是人民衛隊的MG34,都要配五到六根備用槍管,不然打熱的槍管換不過來。就算這樣,槍管的損耗量還是不少。

    但是今天,射擊場裡被清空了。上千米寬的空曠場地上,停著幾輛轎車,旁邊只有向小強等少數幾個人。遠遠的,只有幾個衛兵。衛兵還不是機動隊的,還是保安隊的。

    寂靜的場地裡,只有孤零零的一個聲音在點射:

    「噠噠噠……噠噠噠……」

    向小強手握著L-36,一下一下地對著100米外的靶子點射,每扣一下扳機,槍身就往上輕輕跳動幾下,槍口炸開火光,青煙一陣陣隨風飄散。

    火藥爆炸聲、氣浪呼嘯聲、槍擊的金屬撞擊聲、還有彈殼掉落在地的叮叮噹噹聲,混在一起聽在向小強耳中,簡直就像仙樂一樣美妙。

    周圍幾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槍聲震耳欲聾,但他們都興致勃勃地站在旁邊看,沒有一個捂耳朵的。

    王鶴翔是軍工專家,而且今天第一次看到L-36的實物。現在幾乎把臉靠在衝鋒鎗邊上,仔細盯著槍擊的往復運動,盯著拋出彈殼的曲線。他訓練有素的眼睛,幾乎能看清槍擊運轉的每一個動作。慢慢的,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輕輕點了點頭。

    射速雖然不快,但槍擊運動平穩有力,沒有設計之外的顫動,一下是一下。根據他的經驗判斷,這種現象代表了武器性能的可靠。

    向小強越打越興奮,又打空了滿滿一隻彈匣,最後一下沒有爆炸聲,只有「卡」的一聲金屬撞擊聲,在突然寂靜下來的射擊場裡,格外清脆。槍擊沒有恢復原位,張著大口,彷彿在向主人示意:沒子彈啦,快給我加上!

    這已經是打空的第三隻彈匣了。手裡的空槍冒著青白色的煙,尤其是槍管上,不停的散發著青煙。

    向小強握著前部彈匣的右手,此刻也感到了微微的燙。他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彈匣前方的槍身,被狠狠燙了一下,疼得「嘶」了一聲,手指飛快縮回來。

    「大人,怎麼回事?」

    秀秀和李根生都大吃一驚,趕忙上前。向小強把手指吹一吹,搖頭道:

    「沒事,不小心碰到燙的地方了。」

    王鶴翔瞥了一眼旁邊的煉鋒號代表,不動聲色地接過衝鋒鎗:

    「給我看看。」

    煉鋒號公司的代表站在一邊,本來一直低調地扶著眼鏡,望著腳下的地面的,現在望著王鶴翔,顯得有點心虛。

    王鶴翔把槍抄在手裡,輕輕摸了一下彈匣前部的一塊,皺起了眉頭。還是很燙,但明顯已經沒有剛才那麼燙了,手勉強能按在上面。他又向前摸了一下槍管。

    這下他的手也飛快地拿開。槍管燙得像烙鐵一樣。

    王鶴翔看著自己的手指,被燙出了一個紅印子。

    他目光轉向煉鋒號的代表,淡然地問道:

    「呃……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啊,啊,」這個小個子眼鏡男連忙笑道,「免貴姓趙,趙全銳。」

    「趙先生,」王鶴翔不冷不熱地說道,「貴公司的這款槍,散熱好像很成問題啊。」

    趙全銳一推眼鏡,呵呵笑道:

    「王大人,呵呵,這方面您也是專家,您也肯定知道,衝鋒鎗本身是不太適合連續射擊的……何況向大人剛才一口氣打了90發子彈……」

    王鶴翔微笑著,盯著他的眼睛,不慌不忙地道:

    「趙先生,我們都知道,90發9毫米手槍彈打出去,當然也會很燙,但不應該冒這麼多青煙。這麼多煙,就說明槍管已經燙到一定程度了,再打一梭子可能就會紅起來。……何況,我說的『打出去90發』,還是指的連續射擊,而不是像向大人這樣,一下一下的點射。」

    趙全銳臉上微微變色,有點漲紅。

    王鶴翔盯著他,手裡掂著輕飄飄的衝鋒鎗,一字一句地說道:

    「說實話,槍這麼輕,我也知道肯定是有原因的。說說看吧,一樣樣說,我給你提醒一下:槍管壁、散熱槽、槍膛金屬成分、鎢含量……」

    趙全銳分別望著王鶴翔和向小強,望了好一會兒,最後嘆了口氣,為難地苦笑道:

    「向大人,王大人,您二位也是專業人士,我也就跟二位大人老實說了……向大人當初的設計要求,再三強調整槍要輕巧……我們也是為了適當減輕重量,去掉了一下不太重要的東西……還有,王大人,您也知道,鎢是很重的,快趕上黃金重了……我們有些不太重要的零件,適當減少了鎢成分,或者沒有加鎢,所以,可能耐高溫性就有點……而且槍管確實也單薄了些,導致儲熱性能不佳……因為槍管壁本身比較薄,所以也不好在上面做散熱槽……」

    向小強聽著這個眼鏡男的一番「招供」,心中火氣慢慢升騰上來。他沒想到大明自行設計的第一款衝鋒鎗、讓自己那麼滿意的衝鋒鎗,居然是豆腐渣工程!而且聽口氣,這傢伙還想把責任一股腦兒推到自己身上!

    媽的,老子是客戶,你們是廠家,我客戶可以不專業,你們廠家不能說不專業吧?我提的要求有問題的話,你當時就應該指出來,而不是現在造出一件豆腐渣武器,然後說是我讓你這麼造的!

    向小強臉色很難看,眼看就要發作,突然看到王鶴翔在給自己使眼色。他明白這裡面還有道道,馬上把火氣壓下去了,臉上仍是波瀾不驚。

    王鶴翔靠近,跟他耳語了一番:

    「大人,依老朽看,這款槍雖有缺點,但優點甚大,設計的還是很成功的……散熱是有點問題,但老朽也是誇張了點……其實就像他說的一樣,衝鋒鎗基本不可能連續打這麼久的……平時交戰沒人這麼打……尤其考慮到我方衝鋒鎗比較多,足夠形成壓制火力,所以單支的射擊量會更少……依老夫看來,可以責令他們略作改進即可……3.02公斤確實太輕了,這麼點重量,他們能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可以把重量放寬到3.4、或者3.5公斤即可。」

    向小強心中大為寬慰,但仍冷著臉,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趙先生,」他端著架子,慢悠悠地開口說道,「本來呢,我是很中意你們煉鋒號這款L-36的。真的,我本來很滿意。但是……可惜呀。」

    他遺憾地搖搖頭。

    趙全銳臉一下子白了,望著向小強,嘴唇開始一下一下地抖,全身血液從頭涼到腳。

    ……完了。要被拒絕了。幾百萬明洋的大訂單……幾個月設計的人力物力……就要打水漂了……完了,公司非把自己炒了不可……

    他稍稍穩定了一下情緒,抱著試試看的心情,笑道:

    「向大人,可以……可以改的,可以改的,只要您吩咐一聲,您覺得不滿意的地方,我們都可以改……不用很長時間的……您看,從您交給我們設計任務,到現在才幾個月時間,樣槍都做好了……現在您只要說改,我們保證,一個月……不,半個月之內,把新的樣槍擺在您面前!所有問題全部解決!……向大人!」

    向小強哼哈了幾聲,又跟王鶴翔對視了幾眼。趙全銳又懇求地望著王鶴翔。

    ……要是在後世,這時候早就不知送來多少錢了。別說產品有問題,就是完美無缺,喂的少了也不行。

    但是現在,這個公司代表卻只有站在這裡,近乎祈求地保證、發誓,說是要給他們公司半個月時間,一定把產品改造成一款經典武器。

    ……一切保證,都是說他們會怎樣把產品做得更好,而沒有一句提到這幾個官員的個人好處。

    也許,這個代表腦中也閃過靠送錢擺平的念頭?那可太容易了。但是他一定不敢。

    向小強輕輕嘆了一口氣,靠近趙全銳,攬著他的肩膀,說道:

    「兄弟,你也不容易。……怎麼說呢,憑心說,這款衝鋒鎗,我還是很喜歡的。不經幾個方面都達到了我的期許。但是你也要知道,一把槍不經打,這是大問題。」

    趙全銳聽他語氣鬆動,臉上又恢復血色,心中竊喜,拍胸脯說道:

    「向大人您放心,半個月,您給我們半個月時間,半個月後,另一隻耐打的衝鋒鎗交到您手裡。」

    其實,他之所以敢這麼拍胸脯,因為煉鋒號在設計的時候,先是設計出了一款標準型的,但是樣槍做出來之後,實際測重3.6公斤。公司領導層覺得向小強強調重量一定要輕,3.6公斤雖然不算重,但在輕巧上優勢也不大,估計不能大幅度領先齊順發,所以才把幾個地方改得單薄了,又把一些部位的鎢含量減少了,這才達到了3.02公斤的超輕水準。

    現在他們只要在第一支樣槍上再改動幾處,「瘦身」一兩百克即可。

    向小強微微一笑,拍拍他肩膀,說道:

    「不要超過3.5公斤。」

    趙全銳大喜過望,立刻答道:

    「多謝大人!」

    「不過……」向小強又笑道,「本來我是今天就想跟你們定下來的。但是你們的槍又出了這個問題……所以現在讓你們回去改進,你們要繼續和齊順發競爭。最後用哪家的,還是要看東西說話。明白嗎?」

    趙全銳已經很滿意了,他本來也沒指望今天就能拍板。再加上L-36的確有缺陷,向小強的決定也沒出乎他的意料。

    「大人儘管放心,弊公司不管怎麼說,也是亞洲一等一的輕武器公司……如果連這點信心都沒有,那不是要讓向大人、還有王大人白白信任了。」

    向小強和王鶴翔對視一眼,都很滿意。

    送走了煉鋒號代表,向小強又在軍營裡視察、看望,一直耽擱到六點鐘。

    因為這是機動部隊軍營,算是李根生的「地盤」,李根生正準備挽留向小強在軍營吃晚飯呢,這時候一個下級軍官跑過來,跟李根生敬了個禮,說了句什麼。然後李根生對向小強說道:

    「大人,遼陽公主來電話,請您接聽一下。」

    「唔。」

    向小強一聽是十四格格,下意識地捋了一下額前頭髮,扶正帽子,跟李根生去接電話。

    ……

    聽筒裡傳來十四格格那富有魅力的嗓音:

    「大人。」

    也許是第一次跟十四格格通電話的時候,情景太難忘吧,一直到現在,每次跟她通電話,向小強都不自覺地想到十四格格穿著粘桿處軍服、戴著耳機、坐在飛機上那美麗、冷傲、不可一世的樣子。

    「喂,大人?」

    十四格格又輕聲問道。

    現在她不一樣了……昔日狡猾、危險、兇猛的游隼,現在快成了自己籠中的金絲雀了。

    向小強醒過神來,答道:

    「是我。怎麼?出什麼事了?」

    十四格格一怔,隨即笑道:

    「怎麼了你?非要出事情才會打給你嗎?……唔,是這樣的,晚上我幫你約了陸航司令,還有那幾個集團軍司令,幫你一起打浦口的,大家一起吃吃飯。你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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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集 要大炮不要黃油
    陸航司令李國梁憤憤不平地說道:

    「大人,您看到了吧,這幫人就這樣,有好處的時候就拚命往前擠,您得勢的時候,他們就都往您身邊靠,現在您……您還沒怎樣呢,他們就都躲的遠遠的……」

    向小強的豪華官邸裡,李國梁正在跟向小強抱怨。十四格格今晚請了李國梁,還請了上次跟向小強一起圍攻浦口的那五個集團軍司令。這幾個月期間,大明一直在不停加固南京段長江防線,總結了防線在大霧中被攻破的教訓,加大了江上水雷的密度,在岸邊增設了噴火炮塔和輸油管,確保再有大霧的時候,能讓江面成為一片火海。

    同時,那幾個集團軍沒有調回原駐地,仍然在南京附近駐防。他們的司令都在南京。但就是這樣,接到十四格格的邀請後,仍然有三個司令推說身體不適、或者說有事請,沒來赴宴。

    向小強知道,現在女皇有可能下嫁暹邏王子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不少人都斷定,隨著女皇陛下離開南京,向小強必將失勢,整個向小強集團也將土崩瓦解。不少原本打算跟向小強示好的高官、將領們,現在都在觀望。特別是今天早晨向小強進宮面聖,連二門也沒讓進的消息,也飛快地傳出來了。更多的人認定向小強要不行了。

    很多老成持重地大臣更加認同自己當初的判斷:一顆新星升起的太快了不是好事,隕落的肯定也會很快。曾經的大明新星向小強,現在眼看就要隕落了。

    但是向小強集團的最核心人員,都明白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朱佑榕現在已經被理智和情感鬥爭煎熬的不行了,只要有一隻堅定的手推她一下,她一定會投降的。朱佑榕不是個意志堅強的人。

    特別是,幾個人都知道朱佑榕不見向小強的原因,而且還知道了李夫人這一重量級人物,迫於無奈跟向小強站在了一起。

    ……

    向小強站在陽台上,抽著煙,俯視著樓下的草坪,拍拍李國梁的肩膀,笑道:

    「李大人,什麼時候都是這樣的。錦上添花的人永遠都是大多數。那幾位司令跟你我都不一樣。你跟我,我們這樣的都已經是自己人了,大家相互信任,自然不會一點風吹草動就躲到一邊……但是那幾位司令跟我們可以說沒交情……現在人家看我有可能倒台,再指望人家冒險和我們走在一起,要求太高了……不過,借這個機會,我們也能看清誰是鐵了心和我們在一起的,誰是只想湊湊熱鬧、分點好處的……」

    他扔掉菸頭,面向李國梁,雙手拍著他兩隻臂膀,很認真地說:

    「李大人,經過這件事我也看出來,你是非常可交的一個人。……走吧,我們進去。」

    李國梁激動不已,他知道自己在「向黨」危急時刻,堅定不移地和他們站在一起,現在忠誠得到了回報,自己已經擠進「向黨」核心層了。

    二樓小宴會廳裡,兩桌酒席正在酣處,「向黨」成員們推杯換盞,高談闊論,一點也沒有陷入危機的樣子。

    一桌是李根生、肚子疼、蝸牛、李長貴等幾個老夥計,宋如海、王鶴翔、孫繼業三個老頭,還有今晚新加入的第16集團軍司令馮嶺才、第22集團軍司令王炳貴。

    另一桌小一點,是幾個女成員:秋湫、秀秀、十四格格,還有鄭玉璁。鄭玉璁聽說今晚有這樣一個宴會,也興沖沖地從宮裡跑來湊熱鬧了。現在她天天住在宮裡陪朱佑榕,雖然鄭玉璁和表姐很要好,但以她好動善變的性格,早就在宮裡住得不耐煩了。要不是為了向小強,鄭玉璁早就回家跟老爸和好了。所以現在鄭玉璁一有機會,就喜歡跑出來玩。

    向小強離開大明這兩個多月裡,鄭玉璁雖說也經常和秀秀、十四格格一起吃吃飯、喝喝茶,但那只是女孩子們在一起玩而已。今晚這可是鄭玉璁第一次在向黨聚會上公開亮相,正式宣告了鄭玉璁是站在向小強這邊的。鄭玉璁是當紅外戚,又是大明上流社會的名媛,三個老顧問、李國梁、還有那兩個司令都聽說過的,但從來沒見過,更不知道她和向小強有什麼關係。

    今天鄭玉璁笑吟吟地出現在酒宴上,他們還嚇了一跳,聽十四格格的介紹,才知道原來鄭小姐也是向黨的人。他們頓時對向小強刮目相看,沒想到向氏集團的能量遠超出自己的想像。三個老頭自然是對向小強更有信心,連那兩個今晚賭上前程、捏著汗來赴宴的司令,也暗喜不已,覺得自己賭贏的面大多了。

    現在宴會廳裡反而是那一大桌的男人,爭相跑到小桌上去給鄭玉璁敬酒,尤其是那幾個新加入向小強集團的人。在他們看來,今晚在座的除了向小強,鄭玉璁就是最值得巴結的人了。

    鄭玉璁本來就喜歡享受這種被人追捧的感覺,現在更是被幾個大老爺們兒捧上了天,暈陶陶,飄飄然,笑吟吟地都快飄上天去了。

    秋湫本來跟鄭玉璁沒什麼交情,也沒怎麼相處過,但秋湫大大咧咧,跟誰都能很快成為朋友。十四格格和秀秀都冷眼旁觀,秋湫卻和他們一塊兒跟鄭玉璁套近乎,嘻嘻哈哈,好不高興。而且秋湫有個優勢,她是向夫人,那幾個司令誰也不敢跟她搶話,她一說話就都靜下來了,笑嘻嘻地聽她說完。

    鄭玉璁平時很聰明的,這時候也跟秋湫一樣,成了馬大哈。兩個靚麗的馬大哈藉著酒勁稱姐道妹,閃電般地成了好朋友。十四格格和秀秀在旁邊對視一眼,都微笑不語。這兩個女孩都是城府很深的,但是她們卻都喜歡跟秋湫這樣的人相處。要是沒有秋湫,這兩個女孩可能永遠不會坐到一起吃飯。但是正是因為她們之間有一個大大咧咧、待人坦誠的秋湫,十四格格和秀秀兩個雖不會成朋友,但也至少不會成為敵人。

    ……

    晚宴結束,才晚上八點多。大家又到小客廳裡喝茶聊天。向小強笑呵呵地問李國梁和兩位司令道:

    「怎麼樣,三位?我們的弟兄們情緒怎麼樣?」

    他們都知道向小強口中的「弟兄們」就是指大明官兵。王炳貴搖頭嘆道:

    「不瞞大人說,我下面幾個軍,從軍長到團長、營長,現在都在抱怨。」

    向小強笑道:

    「抱怨沒有仗打?」

    王炳貴有些為難地笑道:

    「抱怨嘛……呵呵,抱怨來得晚了,好仗都被向大人的人民衛隊打完了,呵呵……

    在座的都笑起來,向小強也笑了:

    「還抱怨什麼?」

    馮嶺才也笑道:

    「還抱怨這麼快就收兵了,沒有一鼓作氣,往北邊繼續打過去。在南邊的時候,清虜壓著我們打,都覺得清虜厲害,誰知一旦打到北邊去,清虜就跟棉花糖一樣,一打就投降,一下子抓過來十幾萬。早知道這樣,就不該這麼快撤回來。」

    向小強笑道:

    「哦?那弟兄們覺得,不撤回來該怎麼辦呢?」

    「呵呵,向大人,弟兄們士氣高,說出來過過嘴癮,您別在意啊。弟兄們都嚷嚷著說,要一直往北打,把清虜滅了,收復江北失地。哈哈。」

    十四格格坐在角落裡,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她這個動作,一下讓馮嶺才看到了。馮嶺才這才想起來遼陽公主還坐在這裡呢,自己就在這「清虜、清虜」的……他略微緊張,臉色有點變,把嘴閉上了。

    向小強都看在眼裡。他也笑呵呵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裡卻在想,十四格格確實是個問題。自己在國內向上爬、擴展勢力,十四格格能夠貼心貼肺地幫自己。但是自己是一心想北伐滅滿清的。現在的滿清皇帝雖然殺了十四格格全家,但滿清畢竟是她的父母之邦,到了那個時候,她還會不會幫自己?

    他又瞥了十四格格一眼。正好十四格格也在望著他。兩人目光交匯,十四格格彷彿在一瞬間讀懂了他腦中所想。她慢慢低下頭去,目光也降到了地上,暗淡下來。

    「對了,」向小強又笑呵呵地,望著肚子疼,轉移話題道,「子騰啊,這幾個月,咱們大明都生產了多少坦克和飛機啊?別讓北邊趕上了。」

    肚子疼趕快笑道:

    「大人,您算問著了。這幾個月大明一直就沒從戰時經濟狀態恢復過來,一直都還在開足馬力生產呢。聽說,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鄭玉璁立刻開心地插嘴道:

    「沒錯,就是陛下的意思……內閣那幫老頭幾次三番地想讓陛下恢復和平經濟狀態,陛下就不同意,快把他們氣死了,哈哈。……唔,不光有向大人支持陛下,統帥部也支持陛下。海總參、陸總參的幾位元帥、將軍也三天兩頭地來找陛下,說我們決不能落在清虜的後面……」

    肚子疼笑呵呵地說了幾句「是啊是啊」,然後望著向小強,眉開眼笑地說道:

    「大人啊,你猜猜我們這幾個月平均產量達到了多少?」

    肚子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要是平時,向小強早就一瞪眼,把他頂回去了。但是今天他心情很好,笑嘻嘻地猜道:

    「坦克多少?我記得我走之前,二月份是三百多輛,這幾個月能超過這個數字?一個月能有三百輛嗎?」

    肚子疼笑得合不攏嘴,伸出四個手指頭,比劃著說道:

    「平均月產量425.3輛!大人,光坦克,幾種型號加起來,這兩個半月就生產了1064輛!大人!」

    向小強嚇了一大跳,一下站起來,盯著肚子疼問道:

    「多少?一千多輛?」

    幾個人都笑了,秀秀也笑道:

    「大人,杜大人說的沒錯,就是1064輛。停戰之後,我們三個月生產的坦克,比過去十年還要多。」

    向小強心中狂喜,心臟快要跳出來了,慢慢地坐下,端起茶灌了一大口,茶水都灑出來了。他放下茶杯,抹抹嘴又問道:

    「確切嗎?」

    肚子疼有些吞吐地道:

    「絕對確切,這就是我們自己的數據,怎麼會有假呢?但是……大人,清虜那邊的坦克產量好像更多。」

    「什麼?」

    「大人,是這樣的,北邊的情報不是很全,我們有情報人員潛伏的坦克廠,只佔清虜全部坦克工廠的四分之三。但僅僅就是這四分之三的坦克工廠,這段時間出廠的數字加起來,也基本上有我們多了。我們估計,清虜新增的坦克數字,可能比我們多幾百。」

    向小強沉吟了一下,又抬起頭來笑道:

    「這沒什麼,呵呵,他們的坦克工業比我們龐大,很正常的。他們的陸軍基數太大,一千多輛坦克平均撒下去,一點浪花起不來……關鍵是飛機。我們只要保證空中優勢在我們手裡,他們有多少坦克也沒關係。……那什麼,飛機呢?飛機生產了多少架?別告訴我飛機也被清虜領先了吧?」

    肚子疼又高興起來了,笑道:

    「大人,我們的飛機工業,清虜比不了……這玩意兒是技術活兒……這三個月,我們各種作戰飛機月產量492架,一共新增了1476架。清虜嘛,嘿嘿,好像只有五百多架,還至少有四百架是雙翼飛機,哈哈……」

    向小強很滿意,點著頭,手指在膝蓋上打著拍子,好像鋼鐵洪流加上呼嘯戰機、那種大舉進攻滿清的情景就在眼前了。

    戰爭結束後的三個月內,南明各種武備月產量達到了新高峰。其中:坦克平均425輛;作戰飛機492架;裝甲運兵車266輛。最關鍵的——軍用卡車,達到了3500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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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集 欽差駕臨
    北清,保定第0251兵工廠。

    天空陰沉沉的,下著不大不小的雨。工廠大門外的公路上,一千多個工人排成兩列,垂頭喪氣,渾身濕透,雙腳踩在泥漿裡,打著哆嗦,不時伸頭往公路的盡頭望一眼。

    他們身後,是幾十個身披雨衣的士兵,懷裡抱著大槍,打著哈欠,兩腳替換著輕輕跺著地面,目光無聊地掃視這前面的工人。他們好像是在監視這些工人,又好像是在為什麼人保駕。

    在這兩排隊伍的最遠處,公路邊上有十幾個大腹便便的軍官。他們都是四五十歲,滿臉贅肉、小眼睛,跟那些骨瘦如柴的工人相比,這些人就像豬一樣。

    他們每人的身後,都有一個士兵為他們打著傘。兩個士兵懷裡抱著一塊大匾,匾用油布包了起來,看不見寫的什麼字。

    從這裡到工廠大門,遠遠的一百多米,公路上全部蓋了一層油布,雨水積在上面,泛著光。這條「油布公路」一直伸進工廠大門,通到裡面。

    橫跨公路,挑著一條巨大的絲綢橫幅,上面用金線繡著八個不倫不類的大字:

    皇恩浩蕩,再生爺娘

    下面一行小字:

    ——恭迎欽差大人奉旨視察0251廠

    那十幾個胖子中,最大的一個胖子,肩章是個中校,他顯得很焦急,但仍保持著和氣的微笑,不住地看著懷錶。那隻懷錶金燦燦、黃澄澄,即使在陰雨天裡,也晃得人眼花。

    「姥姥的,十一點了,」他終於笑不出來了,喘著氣嘟囔道,「通知說九點來,這他媽的十一點了。」

    旁邊一個少校小心地點著頭,附和了兩句「就是就是」,接著試探著說道:

    「廠長大人,也許是下雨天,路不好走吧……京保公路坑太多了,平時汽車就不好開,現在一下雨,路坑都灌滿了,也許欽差大人的車陷到路坑裡也說不定……」

    廠長臉上又恢復到了和氣的微笑,微微點頭。

    旁邊的中校看他微笑了,也跟著微笑起來,大家又恢復了一團和氣,繼續在雨中「耐心地」等待。

    廠長心裡早就罵開了:他娘的京保公路坑多?京保公路坑算少的!現在這些新式的柏油路,還不如以前的土公路呢!朝廷撥款修柏油路,那次不是還沒見到一粒石子呢,就被一層層的分個乾淨?能剩下個四分之一、五分之一用在修路上就不錯了。

    現在弄得這些破爛路,剛修好時候挺光鮮,又讓老百姓敲鑼打鼓、又讓老百姓殺豬宰羊、又讓老百姓籌錢修功德牌坊……結果那次不是他娘的兩三個月、牌坊還沒蓋一半、就變得坑坑窪窪了?不要說大卡車、小轎車,說的誇張點,就是老百姓的驢車,都會把柏油路軋出大坑來!

    現在因為這些破爛路,各地官府又生出一個新的財路來:隔一兩個月就讓老百姓交錢修理公路。然後像徵性的填兩鏟子沙土,填平就算修好了。然後再讓老百姓交錢慶祝。然後,再下一場雨,公路自然又被「暴雨衝垮」,自然又可以收錢修公路。

    ……

    廠長聽著頭頂上「唰唰」的雨點打在油布上的聲音,瞇著眼睛,想著這些可氣的事情。……姥姥的真可氣,管公路的肥差當初怎麼沒讓老子運動上。現在花了一等的價錢,卻弄了個三等的肥缺。雖然兵工廠也是肥缺,每年的撥款也能截留個五六成,但兵工廠非同小可,上上下下要打點的太多了,最後落到自己袋裡能有一成就不錯了……

    終究不比他們修公路,沒啥風險,可勁兒的撈。而且常壞常修,四季銀子不斷。

    跑過來一個下級軍官,跟廠長小聲說道:

    「大人,那邊又暈倒一個。」

    廠長皺著眉頭,看看金錶,已經十一點半了。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了。他咂著嘴,抱怨道:

    「姥姥的,這些工人也是的,平時討工資的力氣哪兒去了,挺大的爺們兒,站著淋半上午就暈倒了?昨兒晚上不是吃過窩頭了嗎?今兒早上還喝過粥了……讓欽差大人看在眼裡,成什麼樣子……讓他們再站一會兒,這樣吧,堅持到一點半,一點半欽差大人還不來,我為大家做主,讓大家輪流進去喝熱水。」

    「庶。」

    很快,工人歡迎隊列那邊,傳來了大嗓門的吆喝聲:

    「都堅持一下啊,大雨天兒的,欽差大人能來看我們,多不容易!人家是欽差大人,那是代表皇上的,見著欽差大人就等於見著皇上了!讓你們排著隊在這兒皇差,那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還他媽不知足,裝熊裝熊的……現在連廠長大人、還有那麼多大人都陪著你們在這兒站著……喂,幹什麼,打噴嚏?好好,有噴嚏快打,現在打完,別等待會兒欽差大人來了再打噴嚏……爺吃罪不起……」

    工廠大門口,騎出來一輛三輪車,沿著「油布公路」,在兩列工人眾目睽睽之下,一直騎到那十幾個軍官處,然後騎車人扯下雨衣帽子,諂媚地笑道:

    「大人,嘿嘿,大人們辛苦了,大雨天兒的……廚房燒了一桶豬蹄兒薑湯,大人們略飲一碗,驅驅寒氣……」

    「唔,好好……」

    「呵呵呵,豬蹄兒湯,不錯不錯……」

    一群當官的眉開眼笑,挺著大肚子,讓後面的士兵給打著傘,圍過來分盛熱湯喝。

    ……

    突然有士兵喊道:

    「來了來了!……大人,汽車隊過來了!欽差大人來了……」

    十幾個官員慌得扔下碗勺,廠長揮著手,叫道:

    「快快,拉走!拉走!」

    廚子飛快跳上三輪車,猛蹬著往廠門口騎去。官員們立刻站得整整齊齊,將軍肚挺著,面向小汽車過來的方向。一個下級軍官慌忙跑到公路上,指揮吆喝著,公路兩邊的工人蹲下,抓住路面上的油布,同時往兩邊一掀,整條路面上露出了嶄新的大紅地毯。

    地毯厚厚的,嶄新嶄新的,和公路面齊寬,整條柏油公路成了「地毯公路」。這條紅地毯繡著麒麟和走獸、鳳凰和百鳥,甚是精美,紅的炫目,紅得像血一樣。

    同時,兩條各一百多米長的超長鞭炮,被捧在了兩列工人手上。兩個工人蹲在鞭炮盡頭,隨時準備聽命令點火。

    那個「總指揮」的下級軍官抬著手臂,回頭望著欽差大人的轎車,瞅準機會,隨時準備下命令。

    ……誰知欽差車隊並沒一直開上紅地毯,而是在盡頭停了下來。一個穿著錦袍馬褂的胖子慢慢擠下車,立刻就有好幾把雨傘搶著打在他頭頂。

    那個胖子就是欽差了。他看來準備先下車跟工廠官員寒暄一番。……架子看來不大嘛。

    只是這邊的「鞭炮總指揮」就鬱悶了,他這兩條超長鞭炮抬出來早了。這就非常難搞。誰也不知道今天下雨。抬出來早了,會被淋濕,炸不響;抬出來晚了,錯過了最佳時機,就沒有那種「鞭炮夾道歡迎欽差車隊」的效果了。

    他心急如焚,一邊喝令工人用自己身體給鞭炮擋雨。但工人們似乎都很樂意看到鞭炮炸不響,都磨磨蹭蹭地幸災樂禍。

    好在欽差沒逗留多久,又上車開動了。廠裡的軍官也都簇擁在車隊兩旁,跟著往廠裡走。這個「總指揮」如蒙大赦,一揮手,兩條鞭炮同時炸響。

    欽差的十來輛轎車開在紅地毯上,兩邊的鞭炮跟著欽差的座車兩邊炸響,閃光、脆響、青煙一路伴隨,加上兩邊工人齊聲喊著:

    「皇恩浩蕩!再生爺娘!……皇恩浩蕩!再生爺娘!……」

    聲音雖然有氣無力,但相當整齊,事先不知練過了多少遍。

    後面幾輛車裡,幾個《大清日報》攝影師扛著照相機鑽出來了,後面專人打著傘,為欽差大人「彭彭」地拍照。

    ……

    清廣武帝對這段時間全國武備產量頗不滿意,尤其是飛機產量,大大落後於南明。遂從五月開始,賜軍機大臣穆隆額欽差大臣銜,奉皇差巡查全國軍工工業系統。

    穆隆額出京後,第一處要巡視的軍工基地,就是保定兵工廠,代號第0251兵工廠。這裡主要生產各種炮彈、子彈,是全國最大的一個生產彈藥的基地。

    欽差大人的車隊,兩次有汽車開到水坑裡。還好不是一輛車,可以用別的車給拖出來。但欽差大人早就窩了一肚子氣。不過到了地方,見到又是紅地毯、又是長鞭炮,顯然比較滿意。這意味著這個地方已經打定主意,要竭盡全力、不惜血本地巴結自己。

    和自己想的一樣,這次全國巡視,注定是一次「財富之旅」。這第一處就有個很好的開頭。很好。

    穆隆額進了工廠,在工廠官員地簇擁下,也不看車間、不看生產線,直接被迎到了「軍官食堂」。這其實就是兵工廠自己修建的一座豪華大酒樓,佔地幾萬平方米,內部奢華程度,比起北京、甚至南京鬧市區的高檔酒樓也毫不遜色。

    「欽差大人為國為民、為了皇上,不辭辛苦、一路風塵僕僕,不辭瓢潑大雨,真乃我輩楷模啊……」

    廠長阿諛奉承了一番,然後諂笑道:

    「有道是春寒料峭,這雖然是進入五月,但陰雨連綿,天氣仍有幾分寒冷……下關特地準備了幾樣祛寒的風味小菜,呵呵……都是些樸素的土特產,請大人嘗嘗鮮,也給欽差大人禦寒……」

    穆隆額應景兒地哼哼哈哈,頷首而笑,掃視著宴席上一圈雖名貴、但卻常見的壓桌涼菜,一點也提不起興致。這裡的人怎麼這麼不懂事,虧得還口口聲聲說給本大人嘗鮮?

    他冷哼一聲,正要撂臉色,但隨即眼睛就瞪大了。

    幾個西域打扮的曼妙女子,載歌載舞地上來,然後,後面是十二個身著西域長袍的壯漢,抬著一張巨型木盤。

    木盤上臥著……一隻駱駝。

    一直半大的駱駝,足有兩三百斤,已經烤得焦黃酥嫩,灑滿了各種佐料、青色香葉,香氣撲鼻,令人垂涎欲滴。

    「呵呵,大人,」廠長諂笑著,介紹道,「相比大人在京裡不常吃到這等土特產……保定靠西域卻是比北京近了不少……烤駱駝,這也算是西域特色小菜吧,呵呵……大人,這烤駱駝啊,先是把駱駝掏空洗淨,駱駝肚子裡塞上一口豬。豬肚子裡塞上一隻小羊,小羊肚子裡塞上一隻雞,雞肚子裡塞上一隻鴿子,鴿子肚子裡塞上一條魚,魚肚子裡塞上一隻蛋……呵呵,是以香氣撲鼻,雖是吃一養菜,卻能吃到多種菜的味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7:03
第7集 女體盛
    欽差穆隆額中午享受了兵工廠的“特色小菜”烤駱駝宴,酒一直喝到下午兩點多,然後又午睡。直到下午快四點才起來。烤駱駝最裡面的那隻“雞蛋”現在已經在他的箱子裡了。

    那隻“雞蛋”是從中間剖開的,蛋白部分是和田羊脂白玉,蛋黃部分是壽山田黃石。和真雞蛋一樣大小。稱得上“羊脂玉”的白玉價值就不用說了,而壽山田黃更有“一寸田黃一寸金”的說法。極品好料,加上逼真細膩的做工……穆隆額是實貨的,當時讓人擦掉湯水,拿在手裡把摩幾下,馬上就判斷出這只“雞蛋”價值不少於五千大洋。

    設定註:和南明的金本位不一樣,滿清是銀本位貨幣體制。通行的貨幣官名“大清幣”,有銀元和紙幣兩種。俗稱“清洋”、“龍洋”、“大洋”。銀元每枚重庫平七錢二分,即22.5克白銀。1清洋=0.43明洋。)

    現在睡醒覺,廠長牛忠清立刻又逢迎上來,一連串地說欽差大人一路勞頓,實不必如此辛苦,今天剛到,第一天權作洗塵,第二天再開始視察公務不遲。但穆隆額倒想趕緊開始檢查,看看這個跟自己一樣肥的廠長到底撈了多少,不能被他矇蔽了。

    穆隆額哼哼哈哈地打著官腔,說了一串皇命在肩,不敢怠慢之類的,堅持要求下午就開始檢查廠子。牛忠清見如此,自然只能說一通“大人為國為民、不辭辛勞、我輩楷模”之類的話。

    兵工廠很大,一行人開著車深入廠區,先走馬觀花地看了幾處生產車間,然後重點視察了倉庫。原料庫和成品庫。

    穆隆額一反吃飯時哼哼哈哈、昏愚不堪的形象,突然變成了個鐵面無私的包公,認真的不得了,大有把這個兵工廠歷來的藏污納垢查個底朝天的架勢。牛忠清跟他下面的一幫子官員神經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中午那隻“雞蛋”只值六七千大洋,根本不算什麼,只是給欽差大人一個見面禮,吃飯的時候弄個綵頭、博欽差大人一樂而已。真正要塞的錢還在後面。……欽差大人不會是以為那就是全部了吧?那樣的話,換成自己也會覺得是打發叫花子的。

    牛忠清臉上的汗下來了,看著欽差大人鐵面無私的樣子,後悔沒早點跟欽差大人點透。要是欽差大人不滿意、要整治自己的話,那只要願意整,自己這麼多人腦袋都保不住。

    原料庫裡,穆隆額用腳點著地上碼放的紫紅色銅條,淡淡地問道:

    “牛大人啊,這些就是做子彈用的原料吧?”

    牛忠清偷偷擦著汗,小心地陪笑道:

    “穆大人高見,這就是做子彈用的原料銅。”

    “牛大人啊,”穆隆額不鹹不淡地問道,“這些銅……本官看來,堆在這兒有年頭了吧?”

    牛忠清一驚,汗水更是流下來,硬著頭皮陪笑道:

    “穆大人,其實……也沒多長時間,經常要用掉舊的、進來新的啊……呵呵,氣,空氣返潮,只要一天功夫,亮晶晶的純銅就變得發灰了,呵呵,看著好像放了一年半載似的……呵呵呵……”

    ……只是,這些銅條可不止變灰,而且積滿了灰塵,好多還都生上了銅綠。銅和鐵可不一樣,想生點銹的話,沒有幾個月功夫根本不行。

    但是穆隆額只是點點頭,冷笑一下,也沒繼續追問。

    牆角放著的銅條並不多,也就是一二十噸的樣子。穆隆額問道:

    “原料銅都在這兒了吧?別處還有沒有?”

    這牛忠清可不敢撒謊,確實都在這兒了,再說別的地方還有,欽差大人要去看的話,自己可變不出來。

    穆隆額等手下人記下了具體數目後,又吩咐道:

    “走,去原料鎢的倉庫。”

    牛忠清背上的冷汗幾乎把衣服快濕透了。他越看越覺得這個欽差懂行,自己主要在哪兒撈錢,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專查最要命的地方。

    現在他心裡的“心裡價位”開始提高了。看來這個欽差大人胃口大,原先準備的那些錢恐怕喂不飽了。

    鎢原料屬於貴重品,價格是銅的十倍,放在專門的小倉庫裡。

    但是,穆隆額進去看後,發現原料鎢的數量也不是很多。不過鎢本身的用量也比不上銅。做子彈、炮彈主要就是用銅,而鎢除了用作武器零件的添加金屬外,在彈藥工廠,就是用來生產鎢芯穿甲彈。軍艦的穿甲彈、坦克炮、反坦克炮的穿甲彈、還有反坦克槍的穿甲彈。

    架子上一箱箱的鎢條、一袋袋的鎢粉,打開一看,和剛才的銅不一樣,這些原料鎢都是亮晶晶的。

    不過這就是鎢本身的特性。和黃金一樣,你把它放得再久,它也是這麼亮。

    但是穆隆額發現,箱子和口袋上都積滿了灰塵,像是好久都沒打開過了。

    緊接著,穆隆額又視察了存放鑄鐵原料和鋼原料的地方。和剛才不同,這裡的鋼和鑄鐵非常多,而且原料上面也沒什麼灰塵,一看就是平時用量很大的樣子。

    “牛大人啊,”穆隆額微笑著問道,“這些鋼材,都是用來生產什麼的呢?”

    “啊,大人明鑑,”牛忠清趕快笑道,“主要生產機槍彈鏈,各種尺寸的子彈匣、子彈箱,還有步槍子彈夾。呵呵……”

    “哦,原來如此……那這些鑄鐵,又生產什麼呢?”

    牛忠清臉上一白,背上的汗又源源不斷滲出來。這些鋼原料和鐵原料都是切成一個形狀的,而且都是灰乎乎的,但他沒想到欽差大人簡單地掃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大……大人,呵呵,大人明鑑,這些鑄鐵……是用來……生產那個……手榴彈外殼,還有……對了,生產迫擊炮底盤用的。呵呵呵……”

    穆隆額冷冷一笑:

    “牛大人,你這兒的鋼鐵原料比銅原料多上幾十倍,本官問一句:你們廠子,每天是生產的子彈和炮彈用料多呢,還是生產的彈鏈、彈匣、彈夾、還有手榴彈外殼用料多?嗯?”

    牛忠清目瞪口呆,啞口無言,面如死灰。

    看來這個欽差大人一點情面也不講,打算把自己往死裡整了。

    ……

    穆隆額午睡起來本來就已經很晚了,又看了幾個倉庫,幾乎一下子就天黑了。這可救了牛忠清的命。牛忠清馬上說天色已晚,欽差大人一下午奔波忙碌,相必已經腹中饑餓,下官又安排了幾樣特色小菜,還請欽差大人品嚐……

    穆隆額一行人中午剛吃過烤駱駝,根本就不餓,但此時卻很給面子,一收剛才的鐵面,又打著哈哈,一群人前呼後擁地上車,往“軍官食堂”而去了。

    晚上這頓飯,跟中午可大不一樣。欽差大人一行人被領進了一套雅緻的日式房間裡。榻榻米上,妙齡曰本少女輕撫著曰本箏,香爐裡焚著極品檀香,格調跟中午的烤駱駝宴又大不一樣。

    見多識廣的穆隆額微微一笑,馬上就猜出了牛忠清準備了什麼“特色小菜”。

    果不其然,進入另一間小室後,榻榻米上躺著九個一-絲-不-掛的少女,潔白如玉的肌膚上,精心擺放著各種清淡的日式小菜。

    呵呵,不就是“女體盛”嗎。

    穆隆額以下的隨行官員,有的還顯出驚艷的神色,但總的來說,這些京官仍是一副淡定自若、笑看風雲的樣子。

    牛忠清大為失望。他本指望著能靠這一席“特色小菜”,一下子把欽差大人征服呢。他就沒想到,保定這個窮鄉僻壤、他一個軍火廠長都享受得到這玩意兒,人家在京城的軍機大臣怎麼就享受不到。

    不過顯然,欽差大人對他的這番用心安排還是很滿意的。他們經常吃歸經常吃,卻一點也不耽誤這一次的享受。

    席間一幫官員原型畢露,肆無忌憚地猥狎笑談,吃菜的時候故意用筷子挑逗少女的敏感部位,以欣賞少女滿面紅暈、咬牙堅持的樣子為樂,一邊還嘻嘻哈哈地說,保定女體盛的“女體”,不如京城的專業。

    當然,中午的烤駱駝吃膩歪了,晚上這一頓主要就不在於吃了。這一點,牛忠清安排的很周到。

    ……

    盛宴收場、香湯沐浴完畢,欽差大人和隨行官員被安排回房間休息。

    牛忠清為每位大人房裡,都安排了兩個少女服侍。

    “穆大人……”他諂媚地笑著,擠眉弄眼地悄聲說道,“您只管放心享用,絕對幹淨,絕對處子之身……嘿嘿嘿,那兩個小一點兒的,一個是高中生,一個是初中生……那個大點兒的,可不容易找……保定沒大學,下官還是專門派人到天津,從天津女師大找來的……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穆隆額瞇著眼睛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進去了。

    他對這種把戲也瞭若指掌。大清各地,大學和中學裡最漂亮的女學生,一般都是有兩種結局:一種是被各級官員們挑中,收做姨太太。這一種,一般女學生都能接受。還有不少漂亮女孩花錢上學,就是盼著能當官太太的。

    第二種,就是被當作官員款待上官的“禮物”。這一類的前途就遠不如第一種好了。要是被上官被看中,帶回去做官太太,那自然最好。但那些官員到地方視察,只願帶錢回去,有幾個願意帶著女人回去的?多數女生被上官“臨幸”之後,又當不上官太太,再想正正經經的嫁人都很難了。

    但是各地官員都知道上官就好這一口,平時就把各校有姿色的女生“登記備案”,一旦上官來巡,直接按名單“傳”人。女生願意的話,就會得到一些錢,不願意的話,她們家人一般就會被找藉口抓起來,扣上一頂“私通明朝”的帽子。所以一旦被“選上”,除非冒著殺頭危險全家逃跑,否則只有收下錢乖乖就範。

    ……

    但是,欽差大臣穆隆額進房之後,卻根本沒正眼看那三個美貌女學生,而是把她們趕到隔壁房間,同時,把自己手下兩個最得力的會計找了進來。

    三個人在桌旁坐下,鋪開紙張,開始計算賬目。

    “一定得把這個兵工廠查個地兒朝天,”穆隆額抽著煙,踱著步子,說道,“都給我好好查!……我就不信了,那麼多的錢,憑什麼讓這幫傢伙貪墨!”

    兩個會計在紙上“唰唰”地列出,庫存的原料數量、庫存的彈藥數量,以及集中原料的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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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集 病入膏肓
    「這種最常用的7.62毫米步槍、機槍子彈,1噸純銅差不多能生產3萬發。而保定這個廠,誰都知道,全國差不多四分之一的炮彈和子彈都是這兒生產的……不說別的,光是步槍機槍子彈,每天的產量就是10萬發以上。還有那些手槍彈、炮彈,彈頭彈殼加起來,一天應該用掉差不多5噸銅。」

    穆隆額背著手,挺著肚子,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兩眼放著興奮的光。而兩個財務官員,則坐在那裡,面前放著選好的數據,恭敬地望著上司,聆聽著。

    穆隆額轉臉問道:

    「一天5噸銅,一年是多少來著?」

    一個財務官恭敬地笑道:「大人,是1825噸。」

    穆隆額一揮手,咬牙切齒地道:

    「一年就是1825噸銅!但我們看到庫裡有多少來著?20噸了不起了!一天就要用5噸,庫裡只存20噸?哼哼,保定附近可沒有銅廠,要到六百多里之外去運!……那麼遠的距離,難不成他三四天就跑一趟?還不夠汽油錢呢!……生產槍彈應該用銅,他不存銅,反而存那麼多鋼鐵幹什麼?當我不知道麼?

    「……拿我當棒槌,是吧?用鋼和鑄鐵做子彈,貪墨買銅的錢……這套把戲,現在全國的兵工廠都在玩,他以為我不知道?本來他要是好好跟咱們交底,那什麼都好說。現在他拿咱們當棒槌,咱們就不能跟他客氣。算算看,這個牛忠清一年能撈多少。」

    手下財務官早就算好了,笑嘻嘻地說道:

    「大人,現在一噸純銅554大洋,而一噸鋼,就是他們做子彈的這種鋼,一噸只要72大洋。這樣,他一噸就能貪墨482大洋。一年用1825噸,那就是879650大洋!大人,這裡還只是按銅的重量計算,還沒算銅和鋼的比重差呢!銅比重8.9,而鋼鐵比重只有7.8。這就比如說,同樣口徑的彈頭,用銅做的話要用8.9克,用鋼做的話只要用7.8克。少用的這部分還沒算進去呢!

    「而且,大人,這說的還是用鋼,他要是用鑄鐵的話,那鑄鐵一噸只要25大洋!他一年就能貪墨965425大洋!大人!」

    穆隆額冷笑著,心裡算著,說道:

    「不,全部用鑄鐵他還不敢。鑄鐵那玩意兒實在太粗糙了,再說也多撈不了多少錢……他最多是摻著用一部分。我們給他兩頭平一平,就算他一年撈90萬大洋好了。」

    「大人!」另一個財務官馬上提醒道,「這還只是小頭!大頭還不是銅,還是鎢!」

    「哦?對了,差點忘了。這兒還生產穿甲彈。」

    穆隆額冷笑著,一筆一筆地算道:

    「雖然穿甲彈數量少,但每一發用的鎢合金就多得很!那些反坦克槍最少都是14.5毫米口徑的,還有二十多毫米、三十多毫米口徑的……還有穿甲炮彈,四十多毫米、五十多毫米的……還有艦炮炮彈,一百多毫米、兩百多毫米的……還有更大的,各沿海防區的岸防炮,兩百多毫米的也有不少門……哼哼,那鍾炮彈,幾發的鎢芯就夠一噸了……鎢合金多少錢一噸來著?」

    所謂鎢合金,後世稱為「硬質合金」,就是95%的碳化鎢加上5%的鈷,而且鈷比鎢更貴。也俗稱「鎢鋼」,但裡面沒有鐵成分,並不是鋼。這玩意兒硬度超高,媲美金剛石。做成各種車床刀具,不但削鐵如泥,而且削鋼如泥,被稱作「工業的牙齒」,是一個國家機械製造業的基本原料。而且它耐高磨、高溫,也是軍火工業的重要原料。

    ……

    「大人,」第一個財務官搶著說道,「鎢合金1噸8630大洋!」

    八千多大洋一噸……如此天價,幾乎可以稱作貴金屬了。但是穆隆額卻明白,現如今在大清,鎢就是這麼貴。作為工業、軍事最重要的礦產資源,鎢這種東西大清境內卻很少。沒辦法,老天爺好像總喜歡把某種東西扎堆兒放在一個地方。比如鎢,全世界百分之七八十都在南明,在南明的價格只有這一半不到。而中途被曰本轉手一道,再賣到大清,就成了這般天價。

    當然,本來也可以沒那麼貴的,六七千一噸就可以,但是曰本中間商把大清上上下下相關官員都餵飽了,一噸很順利地多賣一兩千。以致大清國內現在只能用八千多一噸的鎢。

    穆隆額估算著,穿甲彈生產量不像普通子彈、炮彈那樣穩定,但這個廠一年用上兩百噸鎢還是很現實的。他讓人算了一下,按200噸算的話,一年就可以貪墨1726000大洋。

    銅和鎢兩筆加起來,這個兵工廠一年就被貪墨掉2626000大洋!

    兩百六十多萬大洋,而這只是這一家兵工廠而已。全國的兵工廠基本如此,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可以說,全大清除了皇帝一個人不貪墨,所有人都在貪墨。僅僅是彈藥這一塊,全國一年就有上千萬大洋進了相關官員的腰包。

    ……代價是:除了少數幾個八旗師、還有一些重點部隊能用上銅子彈之外,90%的漢軍用的都是鋼子彈、或者是更糟糕的鑄鐵子彈。大炮用的也是鋼彈殼,而不是銅彈殼。無數反坦克槍、反坦克炮、坦克炮、岸防炮、艦炮……這些需要穿甲的武器,它們所發射的所謂「穿甲彈」,裡面的「鎢芯」基本上都是鋼芯。鎢芯彈成了「烏心彈」,穿甲效果還能剩下幾成,可想而知。

    而子彈不用銅而用鋼做,帶來的代價:第一,就是槍管壁來複線磨損嚴重,武器壽命大大縮短。第二,鋼比銅輕,射程、子彈飛行穩定性等等都要遜色不少。第三,鋼沒有銅那麼好的延展性,不能像銅那樣在爆炸高壓下迅速填滿槍管的所有縫隙,槍膛內推力效果不理想。更要命的是,如果槍管做得稍不精密,鋼子彈就可能硬卡在一個地方打不出去,導致炸膛。第四,打進人體內不易變形,殺傷力小。第五,容易卡殼。……

    此外還有一種說法:鋼和鋼之間碰撞摩擦,太容易產生火花,容易導致走火……

    ……

    軍工系統之所以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偷工減料,除了各級各層都在貪墨、保護網早已天衣無縫之外,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知道這些粗製濫造的軍火,根本就不會被使用。自從19世紀末最後一次明清戰爭以來,各地兵工廠就在生產這些破爛,年復一年,舊的報廢掉、新的發下去,大清「千師陸軍」從來就沒有開過槍。縱使是破爛,又能怎麼樣呢?

    尤其到了戊戌變法、滿清對南明形成戰略攻勢之後,整個帝國,從皇帝到老百姓,都有一種根深蒂固的觀點:只可能是大清打過去,不可能是南明打過來。加上南明驚恐萬分地修築長江防線,好像能擋住清軍就謝天謝地了……「南明不可能打過來,只可能大清打過去」這種觀念,就更加根深蒂固了。

    但是,在這種觀念影響下,原本就較為腐朽的滿清,在變法成功、取得了很大成績之後,迅速地更加腐朽了……相反,原本就較為清明的南明,在這幾十年間,走上了逐漸君主立憲、政治更加清明的道路。

    直到前不久的最新一次明清戰爭,真是讓這些軍工系統的蛀蟲們捏了一把汗。索性這次短暫的戰役裡,軍火質量問題沒有明顯暴露出來。最大的原因,就是跟明軍實打實交鋒的主要都是八旗師。而八旗師作為精銳部隊,他們的武器彈藥都是「特供」的,質量都還算不錯。而那些漢軍,不是被打死在江裡當了炮灰,就是被抓回南岸當了俘虜,誇張點說連開槍的機會都沒有。

    這場「衝突」閃電般地結束了,整個滿清貪官集團又長長地出一口氣。原本他們連各自的替罪羊都內定好了,現在是一場虛驚。很快,軍火系統又開始肆無忌憚地造垃圾軍火,整個貪官集團又開始肆無忌憚地收保護費、為垃圾軍火開綠燈了。

    ……

    穆隆額吩咐道:

    「把那個匾再拿過來。」

    兩個下屬馬上從櫃子裡抬出了一隻匾。這只匾是晚上吃「女體盛」之前,牛忠清安排上百個工人敲鑼打鼓送來的。上面四個老套的大字:愛民如子。但是字雖然老套,卻價值不菲,首先木匾是用兩塊寬紫檀木版拼接成的。紫檀為木中名貴之最,大料更是稀缺。這雖然不是一整塊匾,但兩塊拼接,每一塊紫檀板也算是貴重之極了。四個大字又是國內第一流的名家所書,用真金鍍上去的。光這一塊匾就值上萬大洋了。

    但是,收禮經驗豐富的穆隆額自然明白,玄機一般都在匾的後面。這種「夾心匾」他也不知收了多少個了。但是這一個,還沒來得及打開看看。

    他用手敲敲,果然,紫檀木板的後面,有一層薄薄的硬紙板。同時,油墨的香味也傳出來。輕輕撬著掀起來,下面露出了整整一匾的「紙」。

    不是鈔票。

    這些紙是一疊一疊的,就像書那麼大,碼得整整齊齊,每一疊都用牛皮紙帶捆紮好。雖然不是鈔票,卻像一樣印刷著精美繁複的花紋,還有外國人的頭像。每一張上面都有阿拉伯數字:1000

    兩個屬下一眼就看明白了。穆隆額見多識廣、收禮無數,也早已明白了這是什麼。他唯一問的就是:

    「這是哪個銀行的?」

    一個財務官輕輕嚥了一下口水,說道:

    「大人,美國花旗銀行的。」

    嗯,這就是美國花旗銀行的不記名債券。每張1000美元。

    這種不記名債券就相當於大額鈔票,隨時能去該銀行兌換現金。而且不像支票什麼的還要實名。非常方便。

    穆隆額抓著一疊一疊的債券,把它們拿出來,放在桌上。雖然排滿了整隻匾,但每一疊並不厚,只有十來張。因為匾本身就很不厚。

    全拿出來之後數了一下,一共是100張,十萬美元。

    相當於三十二萬九千清洋,或者十四萬三千明洋。

    穆隆額冷笑著把這一摞債券扔在桌上:

    「真把我們當棒槌了。他們一年撈兩百多萬大洋,現在就想用三十幾萬打發我們?開什麼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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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集 窮凶極惡
    穆隆額收了那十萬美金,享用了那三個女學生,兵工廠的一干官員的心馬上都踏實了。牛忠清第二天一早上也覺得了卻了一樁大心事,下面又可以大撈特撈了。穆大人收了他的錢,那可是比別的官員收了錢都管用。以往塞錢,也都是塞給本系統的上級官員。穆隆額大人可是欽差大臣,是京城皇差,還是軍機大臣,軍機大臣是全大清最有實權的官員,比內閣大臣有實權的多。而且全國也就那麼幾個。

    最重要的是,當今皇上政變上位之前,穆大人就是皇子府中的心腹幕僚,現在有從龍之功,算是當今皇上面前最說得上話的三位大人之一。

    這等權臣,牛忠清一個兵工廠廠長,以前想送錢給人家都找不到門路。現在成功地塞上了三十多萬大洋,牛忠清可謂狂喜不已,這等於是為自己在京城直接找到了一頂超級保護傘。這一把保護傘,可比下面大大小小的保護傘加起來都管用。

    牛忠清心裡也有底了,他藉著這次送錢,自以為摸清了京城一等一權臣的價碼,今後再有這樣的權臣下來,按照這個價碼走就行。

    ……

    不過,十分鐘後牛忠清就傻眼了。

    穆隆額沒像他想像的一樣,睡到九、十點才起,而是就像個正常的四五十歲的人一樣,一大早就起了。據下屬報告,穆大人是早上六點不到起的床,還起在了他前頭。

    這牛忠清心裡就鼓搗開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升上來。

    穆大人的年紀和他差不多,而根據他的切身體會,這個年紀人的體力,如果晚上在床上盡情放縱了一回的話,那第二天即使不睡到十點,也得睡到九點。何況,那可不是一個,而是三個女學生,個個都如同花蕊般嬌嫩。人家給送到床邊了,他捨得不挨個品嚐一遍?

    ……但是,穆大人偏偏六點不到就起床了。好像昨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難道是老當益壯?……不對,不像。他那個樣子,比自己還虛胖,絕對不是那種老當益壯的模樣。

    唯一的可能,就是昨晚真的什麼也沒發生。

    想到這裡,牛忠清嚇出了一身冷汗:難道是自己送的那三個女學生,沒調-教好,給穆大人找不痛快了?

    ……

    擺好了豐盛的早餐,親自去請穆大人的時候,穆大人根本不見他,牛忠清只見到了穆大人的一個隨從。

    隨從冷冰冰地、打著官腔說道:

    「我們大人說了,看來牛大人這裡也不寬裕,一頓早點錢,我們自己還是掏得起的。我們已經有人出去買了,就不勞牛大人費心了。牛大人,請回吧。對了,穆大人請您把所有的賬目準備好,待會兒開始查賬。」

    牛忠清瞠目結舌,就像被澆了一盆冰水,頓時從頭涼到腳。

    他明白了,穆大人嫌錢少了。而且看這個樣子,還不是一般的嫌少。

    完了……當時自己幾個心腹下屬都勸自己,再多給點:才十萬美金,皇上身邊一等權臣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可是自己當時覺得十萬美金已經很多了,三十幾萬大洋了。而且如果不送十萬,就至少得送十五萬,反正得湊整,弄個十二三萬肯定不是那麼回事。但是想到要送十五萬美金,又實在肉疼。猶豫來猶豫去,最後還是還是抱著僥倖心理,就送了十萬。

    現在牛忠清後悔死了,早知道當初就送十五萬了,沒準穆大人就滿意了。現在弄得這個樣子,想再送五萬肯定是不行了。非得再重重地補上一份不可。再送十萬能過去就不錯。

    但是已經沒辦法了,現在必須咬牙出血了。

    那個隨從打完官腔之後卻沒立刻進屋,而是冷眼看著他,好像正等著他說什麼呢。牛忠清一看好現象,立刻擠出諂笑貼上去,不停地陪好話,請他幫忙跟穆大人美言幾句,暗示還有「心意」奉上。說著,掏出貼身戴的玉珮,塞在隨從手裡了:

    「呵呵,這位大人,您費心……你看,我一時也沒什麼別的心意,一件玩意兒,大人拿著玩兒……」

    這個隨從接過玉珮,拿眼掃了一下,就看出是一塊白玉牌子。他不懂玉器,可是也知道玉白到這種程度,不值錢也值錢了。而且肯定不少於幾百大洋。幾百大洋這個廠長從兜裡就能掏出來,不至於用東西抵。

    他順手揣在衣帶裡,眉開眼笑,點頭道:

    「牛大人這麼客氣……那我給你說說去吧。」

    過了一會兒,隨從從穆大人房間出來了,對牛忠清說穆大人請他進去。

    牛忠清仰天慶幸,穆大人肯請自己進去,就說明他打算講情面。那就不至於獅子大開口。

    ……

    但是,進去沒一會兒,牛忠清今天第二次傻眼了。

    當他像孫子似的跟穆大人陪盡好話、並小心翼翼地試探穆大人的胃口有多大時,穆隆額倒很乾脆,懶洋洋地伸出兩根手指頭。

    天哪,還要二十萬……

    牛忠清眼睛一轉,捏著把汗,小心地笑道:

    「大人說的是……美金?」

    穆隆額搖搖腦袋,笑瞇瞇地說道:

    「唉呀……看牛大人你說的,美金?那我穆某人也太不講情面了不是?……呵呵呵,當然是大洋。」

    牛忠清閉上雙眼輕輕禱告,一下就把懸著的心吞回肚子裡了。還好,這個穆大人還算夠意思,二十萬大洋,也就是六萬美金。回頭再準備六萬美金的債券送來就是。

    不過,這時候他突然有點納悶兒,這位穆大人先前收了三十多萬大洋,猶自這副樣子,現在自己陪盡好話,已經被他吃得死死的了,反而再加二十萬大洋就能打發?如果是自己的話,肯定會多要點,至少再要十萬美金的。

    不管怎麼說,牛忠清輕輕地出了一口氣,陪笑道:

    「穆大人,這個……您覺得花旗債券方便嗎?是給您準備六萬美元債券呢,還是二十萬大洋現款?」

    「什麼?!」穆隆額瞪大眼睛,從沙發裡坐起來,很誇張地喊道,「二十萬?誰給你說的二十萬?你腦子是不是漿子糊住了?」

    牛忠清一愣,喃喃地問:

    「那……那是多少?」

    穆隆額又伸出兩根手指頭,伸到他面前反覆比劃了兩下,幾乎快戳到他臉上:

    「看清楚了,這個數,兩百萬!……二十萬,你打發叫花子哪?」

    牛忠清眼前一黑,耳朵「嗡嗡」直響,眼前的權臣說的什麼都聽不見了。

    ……

    牛忠清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來的。他萬沒想到,這個欽差大人竟然是一條大鱷魚,打算一口就把自己身上的肥肉全咬下來。

    簡直太不講情面了!他牛忠清佔住這個肥缺,迎來送往不知打發了多少高官,沒見過一個像穆隆額這麼狠的。……不過,他所見識的那些「高官」,和穆隆額一比,也只是小蝦米罷了。

    這個兵工廠一年也就能貪墨出不到四百萬而已。而且這四百萬自己還只能得到一小部分,大多數都要和手下那二十來個官員分肥,還有很多要照例給上上下下的相關官員,還有一些人,官雖不大,但卻有本事往上捅的,還要給封口費等等。

    但是,居然開口要兩百萬!這等於是一下拿走了一年貪墨總額的一半!

    穆隆額說出兩百萬這個數字的一剎那,牛忠清就明白,自己今年別想撈到錢了。不光自己,還有這個兵工廠的若干人等,今年也別打算撈什麼錢了。

    牛忠清當時一下就給穆隆額跪下了,幾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這個兵工廠多麼「困難」,有多少方面需要打點,自己想搞出一點錢來是多麼的不容易,不要說兩百萬,就算拿一百萬出來,這些人的棺材本都沒了……請欽差大人發發慈悲、高抬貴手,一百萬就笑納了吧……

    但穆隆額早已算出他們一年能撈多少錢,而且還是少算了的。他算的是兩百六十萬,而實際他們一年能貪墨將近四百萬。穆隆額也知道自己算的只會少,不會多,因此只是拉下臉來,冷冰冰地打官腔,不住地威脅要公事公辦,把賬目查個地兒朝天,要向皇上奏明真相,要興大獄,要一批人人頭落地……

    其實穆隆額不知道,自己已經嚴重挑戰了整個官場的規矩。不錯,官場貪墨、收錢,但那都已經形成一套成熟的潛規則了,什麼職位、什麼事情收多少,都有大致範圍。這樣仗著權勢、窮凶極惡地索-賄,會破壞一大批人的利益。

    但是穆隆額雖然官居高位,但在廣武帝上台之前,他還是皇子府中的一介智囊,相當於師爺的身份。雖然深得光武皇帝的器重,但在官場上,他還是個新丁。穆隆額只是打算著自己初掌大權,一定要給這些下官一個下馬威,樹立起自己的價碼。不要看他只當了幾個月的軍機大臣,但胃口比誰都大。不長時間裡,已經收錢無數,賣官無數,而且以胃口大著稱,在京城裡樹立了「穆老虎」的名聲。

    穆隆額要兩百萬,牛忠清說只拿得出一百萬,這肯定對付不了穆隆額。但牛忠清知道,真要給他兩百萬,那自己跟下屬這好幾年都白撈了。

    他幾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欽差大人討價還價,但是欽差大人就像是屬螃蟹的,咬死不鬆口。

    好不容易,欽差大人願意讓步到160萬。

    「大人啊……140萬行不行?」

    牛忠清還想再弄下一點來。誰知穆隆額一瞪眼:

    「你看你這數!140,『要死了』,誰要死?你要死還是我要死?」

    牛忠清自認倒霉,又試探著說道:

    「大人啊……150萬總可以了吧?」

    「胡說!」穆隆額又是一瞪眼,「150,『要無了』,你在咒本官萬事到頭一場空嗎?」

    完了。看來只能是160,六六大順了。看來這個穆大人沒要180、「要發了」,已經得燒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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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集 《光明世界》
    牛忠清出來後,立刻把手下的官員都找來,大夥一塊兒想法子籌錢,送這位閻王爺。按道理這種事只能找自己最心腹的下屬,但現在沒辦法了,數額太大,都得找來。平時跟著分錢的,現在都要出血。

    幾個心腹下屬一聽這個數字,先都叫起來了,嚷嚷著這個穆大人太黑了,這簡直就是明搶啊!怪不得叫「穆老虎」啊!

    但是除了幾個心腹,廠子裡其他那些跟他不是太緊密的軍官們,都將信將疑,慢慢的開始懷疑是不是牛大人下的圈套,拿這個當幌子誑大家的錢呢?反正我們不能去問穆大人,到底要了多少錢。

    牛忠清漸漸的從這些人的目光中看到了懷疑。他也顧不得上司的威嚴了,站起來大聲喊道:

    「怎麼,你們懷疑我騙你們是不是?告訴你們,我牛忠清在這兒對天發誓,160萬,這就是穆大人要的數目,我牛忠清要是多說了一分錢,叫我抄家滅門!……何苦呢?我們大家都是這麼多年共事下來了,過了這一關,咱們還得共事下去,我何必為了幾個錢搞這種事?看看,你們看看,早上我為了進穆老虎那扇門,把我那兩千多大洋的玉牌子,都當了門包送了!……何必呢?」

    他這麼一說,幾個心腹下屬都跟著附和感嘆,剩下的人雖不至於立刻相信,但也不把懷疑寫在臉上了。

    一幫官員馬上開始商量,這筆錢該怎麼湊。這些人撈的最多的,也就是廠長牛忠清。但他家財雖多,大多數也已經買成了房產地契,現在賬戶裡的「活錢」只有兩百多萬而已。當然,就算他一個人拿這筆錢都拿得出,可是他絕對不願意的。那樣他這麼多年就白撈了。

    牛忠清首先第一個哭窮。他一哭窮,下面的人肯定都比著哭窮。結果一番商議下來,只湊出了四十幾萬。這可差遠了。

    牛忠清一看不行,又帶頭拿出了三十萬。然後下面十幾個官員也勉為其難,每人又加了一些,湊到了九十多萬。這樣加起來,也不過130萬。離160萬還差30萬呢。

    但是,無論再怎麼動員,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好話說盡,也沒人肯再拿出一份錢來了。

    剩下40萬,要讓牛忠清一個人掏肯定不現實。那比扒了他的皮還難受。30萬大洋,夠他辛苦貪墨半年的了。

    就在「捐款」陷入僵局的時候,一個心腹提議道:

    「大人,這可是咱們廠子的事,光咱們出血了,是不是也該讓那些工人出出血?」

    此言一出,當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想,那些工人一個月才掙一兩塊大洋,他們怎麼出血?

    那個心腹繼續說道:

    「大人,咱們廠有一萬多工人,一年工資也有十幾多萬。現在去年下半年的還沒發,今年一年的工資也還在我們手裡,加起來也有二十好幾萬了。這二十幾萬就算是他們自願捐出來、支援朝廷擴軍生產的,加進去也就有一百五十幾萬了,剩下的幾萬,咱們再隨便湊湊,怎麼湊不夠160萬!大人您說呢?」

    牛忠清一聽,就有點動心。他也知道自己的下屬經常幹剋扣工人工資的事。他自己看不上那點小錢,但屬下這麼幹,他也不攔著,那些工人也沒鬧出什麼事來。

    但是這一次似乎有點大,全廠一萬多工人、一年半的工資,而且是全部剋扣,會不會鬧出事情來?

    和他不同,屬下們反倒是一片贊同,大家興高采烈地攛掇他就這麼辦。這個兵工廠就像一個縮小了的大清一樣,這些官員就是統治者,工人們就是老百姓,那些士兵們就是暴力機關。大清的老百姓都是像一群羊一樣,忍氣吞聲、逆來順受,這已經是常識了。無論是兵工廠的牆內牆外,都是一樣。

    老百姓嘛,只要有一點活路,就不會起來鬧事。雖然工資「自願」捐出去了,但廠裡不是還管吃管住嘛!

    牛忠清本來倒覺得,犯不著為了二十幾萬大洋把一萬多工人給逼急了。但是他想了一會兒,工人給逼急了又能怎麼樣?不能怎麼樣。無非就是忍著而已。忍不住可以自殺,反正大清國是沒有他們申冤的地方。這道理三歲小孩都知道。肯定沒有那個工人願意為了一年的工錢,就去造反。

    「誰不願意就是對朝廷不滿,」牛忠清也下了決心,咬牙道,「就是誹謗朝廷,就是心向南明。」

    就算工人鬧事的話,抓就是,幾十個、幾百個都能抓。抓起來的,反而還能讓他們家裡來送錢。

    這樣,這些官員都高興了。二十幾萬大洋算是給他們省下了。

    ……

    晚上,兵工廠開飯時候,幾個工人食堂照例是擁擠不堪,吵吵嚷嚷,到處都是粗口、叫罵、哈哈大笑,還有叮叮噹噹地飯盒聲。每人都在排著隊、推推搡搡地打飯。

    菜窩頭、稀飯、鹹菜,這就是大清工人們的普遍生活水準。

    但是不知怎麼回事,漸漸地食堂裡都靜下來了。一個背槍的士兵站在食堂大廳中央,拿著一張紙在唸著什麼。

    食堂很大,聲音傳不遠,工人們大眼瞪小眼,相互悄悄詢問著。但是,那種死一般地寂靜很快從中央傳到了整個食堂。徹底靜下來之後,只聽到那個兵的最後一句話:

    「……本人保證絕對自願,絕不反悔。」

    然後,那個兵抖抖紙,大聲說道:

    「好了,就是這個,馬上發給你們每人一張,簽完字收上來……誰也不能不簽,誰也不准簽假名字……告訴你們,這些把戲一點用也沒有!你不簽,你的工錢也到不了你手裡……你還算是反對朝廷……何苦來?」

    食堂裡更加寂靜了,誰也不說話。一兩千人的大食堂此刻彷彿一個人也沒有,好像一座大太平間一樣。

    「你的工資也到不了你手裡」,這一句話所有人都聽見了。根據豐富經驗,每人都明白怎麼回事了。又要自願捐工錢了。

    「噹啷啷」,不知何處,一隻飯盒扔在了桌子上,在寂靜的食堂中格外響亮。

    所有人都望向那個方向,那個士兵也望著那個方向,皺眉道:

    「誰?怎麼了?對朝廷有什麼不滿,站出來說。大老爺們兒摔摔砸砸的,摔給誰看啊?」

    一個年輕小夥子臉漲得通紅,氣得胸脯肩膀一起一伏,但也不敢盯著那個士兵,只是盯著自己面前的桌子。旁邊一個年紀大一點的工人一個勁兒踢他的腳。

    「我……我不小心把飯盒拿掉了……」

    小夥子抑制著滿胸的憋氣,硬著頭皮說道。

    ……

    十來個士兵進來了,其中一人抱著一刀印刷品。這是今天下午廠裡剛剛趕印好的「保證書」,每一張有八開紙那麼大,一共一萬多張。這裡是其中三千多張。

    牛皮紙封皮撕開了,十來個士兵每人抱著一摞,穿梭在工人飯桌之間,飛快地發給他們。

    這個食堂有三千多人,動作慢了的話,要發到猴年馬月呢。

    但是食堂裡氣氛開始變得不對。

    四下里發出驚呼聲,很多工人看到手裡的「保證書」後,像被蛇咬了一樣,馬上扔的遠遠的,好像生怕跟自己扯上關係。

    但是更多的工人則死死地抓著「保證書」,目不轉睛、貪婪地盯著看,生怕下一秒鐘就會被人奪走。

    那十來個士兵開始只顧埋著頭分發,後來周圍聲音越來越不對,一種聲音不停地傳進耳朵,他們才驚愕地四下張望著,渾身滲出冷汗。

    「光明世界!……光明世界!……」

    「光明世界……」

    食堂裡亂哄哄地傳著。

    那個士兵頭兒飛快地搶過一張,一看,這哪裡是什麼「保證書」,而是一張八開的報紙,密密麻麻的鉛字,圖文並茂,抬頭四個大字

    《光明世界》

    下面是副標小字:大明《光明世界》週報,江北版,第328期。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7:04
第11集 變本加厲
    牛忠清目瞪口呆地望著面前的一摞《光明世界》。

    這麼多。他渾身涼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光明世界》,南明在大清境內辦的地下刊物,一週一期,八開紙,也就像兩本書合起來那麼大。這種刊物全國各地都有,每週由南京的《光明世界》編輯部編好內容,然後用電報發往整個北中國,由北清各地的天地會用電台接收,然後印成報紙。

    此外,架設在長江防線南岸各地、還有架設在渤海外長山列島的大功率電台,每週也用短波向北清播送下一期的《光明世界》內容。沒有電台、但卻有條件聽收音機的天地會分舵,就用聽寫的方式記下內容,然後印刷出來。視各地分舵的條件,有的地方是鉛印,有的地方是油印。

    每期《光明世界》一般有幾項內容,第一就是本週的主要世界大事,這些都是其他國家人民買份報就能看到、而北清人民無從知道的。第二就是南明國內新聞。尤其是針對《大清日報》對南明的抹黑報導,提供真實情況。《大清日報》對南明的報導,向來只報導負面新聞的,比如南明各種團體的街頭演講、家常便飯地遊行、都察院和南明媒體自己挖出來的官員醜聞,還有南明報紙不時刊登兇殺案、搶劫案、甚至盜竊案,《大清日報》都不遺餘力地在滿清國內加以宣傳。

    但是南明也會仔細分析每一期的《大清日報》,然後挑出影響最大的事件,在《光明世界》上同時報導。一般就是客觀報導。因為滿清報紙的文章,詞句一貫極端無比、叫罵聲嘶力竭,而且沒什麼真實性,老百姓一般早就麻木了。但是,《光明世界》言辭冷靜,用詞客觀,而且有什麼說什麼,都擺在明面上,從不藏著掖著。

    比如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向小強「貪腐案」,在滿清媒體選擇性失明之後,《光明世界》繼續報導,現在不僅南明人民知道向小強是清白的,不少北清人民也知道了。老百姓被愚的再厲害,也有自己的判斷。當兩個人在一起說話,一個人聲嘶力竭、邏輯混亂,而另一個人冷靜平和、有理有據,那就是三歲孩子也知道該相信誰。

    第三類內容,就是明清歷史的真實揭露。

    滿清現在的官方宣傳,就是當年明朝在中國大地上血腥統治、倒行逆施,皇帝和百官天天都要吃老百姓的小孩,東廠錦衣衛見人就殺、明軍每年都要到遼東去燒殺搶掠、另外還幫助葡萄牙人侵略東南亞……正是大清太祖靠十三副鎧甲起兵,入關推翻了朱明暴政,解救了天下蒼生,關內百姓群起擁護、踴躍剃髮……

    第四類內容,就是南明國內各種情況。南明人民的生活概況、收入、吏治情況、人民比北清多了多少權利、還有跑過來的原北清人士現身說法……滿清統治者一直努力讓老百姓認為:大清是天堂,南明是地獄。但是《光明世界》就像一根小小的針一樣,一下就把氣球戳破了。現在北清老百姓不管有沒有看過《光明世界》,都知道真相正好相反:南明是天堂,大清是地獄。

    就是這樣一份底下出版物,讓北清的人又愛又怕。老百姓又愛又怕。識字的人撿到之後先要警惕地看看四周,有沒有被人看見,然後疊的嚴嚴實實,塞在衣服最裡面,晚上回家悄悄地看……

    北清官員也又愛又怕。如果自己管轄範圍內《光明世界》氾濫,那自己肯定吃不了兜著走的。但是每次查獲新一期的《光明世界》,過手的官員都也像老百姓一樣,很貪婪地看。因為他們雖然是當官的,但也生活在封鎖之下,也渴望得知外面的情況。而憑心說,這些滿清官員,不論滿漢,都相信《光明世界》的消息。他們心裡都清楚,自己官方的《大清日報》連擦屁股紙都不如。

    ……

    牛忠清看著桌上厚厚的一摞《光明世界》,腦袋都快炸了。以前廠裡也發現過這玩意兒,不過那都是小規模的,一份兩份而已。現在一下爆出了幾千份,而且是自己手下的人在幾個食堂「同時發放」……丟臉丟到家了。偏偏現在欽差大人還在這裡,這不是要自己的命嗎!

    當時現場一片混亂,每座食堂的那幾個兵都在吵吵嚷嚷彈壓秩序,過了很久才有人跑來跟自己報告。等到下命令封鎖現場、每人都不准出去的時候,工人已經跑出去一小半了。留在食堂裡的工人都被勒令交出《光明世界》,還被搜了身。但是上萬工人,根本不可能搜的很細,這又是一張紙,不是一把槍,想草草幾下就摸出來根本不可能。

    結果搜了半天,只搜到兩千多分。更麻煩的是,根本不可能通過點查繳獲的數量,得出還有多少份在工人手裡。因為發下去的並不全是《光明世界》,還有不少份保證書。兩種摻在一起的。但粗略估計,至少還有兩三千份的《光明世界》在工人手裡。

    ……天地會這次干的太漂亮了。以往從沒一次性達到這麼大的宣傳量。工人們剛知道自己一年半的工錢又被貪墨了,就看到了最新一期《光明世界》,這火候把握的太完美了。

    牛忠清心頭一驚:自己和手下們決定貪墨工人的工錢,這只是上午的事,接著晚上就出了這事。怎麼那麼巧,難道是自己的手下里面,有人在替南明做事?

    他驚出了一身冷汗,隨即又想到,應該不至於。問題應該出在印刷間。印刷間應該有人是天地會的人,偷偷把印好的保證書全換成《光明世界》了。

    再說,給南明做事,南明一年能給他多少錢?好好地在大清當官,一年撈的錢那可是天文數字,南明再有錢也是給不起的。

    但他覺得這事兒自己兜不了了,趕快跑去報告了欽差大人。

    ……

    但牛忠清很快就後悔了。穆隆額口口聲聲說他不敢自己做主了,要上報皇上,請皇上下旨把這個廠查個底兒朝天……牛忠清一聽就明白他想幹嘛。明擺著,穆老虎想借這個機會,提高價碼。

    牛忠清現在恨死他了,殺了他的心都有。但人家只要在皇帝面前說上幾句,就能掀起一場大獄,自己這一幫子人就得人頭落地。最後,穆隆額又向他勒索了80萬大洋,加上原先的160萬,總數達到240萬。

    「穆大人!」牛忠清現在欲哭無淚,雙膝跪倒,「您就高抬貴手吧!我們現在實在再也湊不出了!只要您放我們一馬,我們……我們天天為您燒高香,下輩子為您做牛做馬……」

    穆隆額拂袖而起,冷笑道:

    「牛大人,你就不用哭窮了!我都為你們算過,就你們幾個人,一年吞掉三百萬都是少說的!現在要你們拿兩百多萬,怎麼著,拿不出來啦?你們幾個都掉到錢眼兒裡去了是吧?……你們也不想想,現在只要花上兩百多萬,不但能買到你們一幫人的平安,還能買到本官在京裡給你們當靠山!有了本官在皇上身邊保著你們,誰想辦你們都沒門兒!你們下半輩子盡可以放手撈!那可是幾十年的平安哪!怎麼,這筆帳算不過來?」

    「穆大人,您老人家肯照顧我們,我們只有感激的份兒……但是穆大人啊……」牛忠清都快哭出來了,「下官們實在湊不出來了啊……」

    穆隆額冷笑道:

    「要不要我指點一下?」

    「穆大人……?」

    穆隆額接下來的一番話讓牛忠清目瞪口呆。但是仔細想一想,又覺得的確是個法子。

    晚上九點鐘開始,保定當地的警察、憲兵、還有兵工廠的士兵集合出動,把兵工廠的工人宿舍區團團圍住,挨家挨戶搜查。

    頓時,整片宿舍區孩子哭、女人叫此起彼伏,一個又一個工人被從家裡拖出來。

    原因只有一個,從他們家裡搜出了《光明世界》。

    ……

    南京。

    東廠一局,入夜了,但江美廬還在自己寬大的辦公室內,拿著電話,皺著眉頭訓斥:

    「……誰叫他們自作聰明的?他們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好了好了,什麼都不用說了,馬上電告保定分舵,讓他們馬上隱藏疏散,把印刷機和電台都藏好,近兩期都不用再印了……對,他們搞的太過火了,大搜捕馬上就會開始,這是他們自找的!……當然是自找的了,我能怎麼辦?告訴他們,我們印《光明世界》是為了影響人心,不是為了出風頭!……好了,就這樣!」

    掛上電話,江美廬摘下高度眼鏡,捏著額頭,煩悶地嘆了口氣。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7:04
第12集 不再做奴隸
    江美廬捧著額頭,閉著眼睛,一整天的疲憊和煩惱,彷彿都在這一刻聚集在一起了。

    最近兩個月,北邊的天地會越來越難控制了。以前,北方各天地會分舵名義上是由南明天地會總舵領導的,而實際上是掌握在東廠手裡。東廠利用天地會總舵的名義,控制北清的天地會地下組織,支援他們,給他們提供經費、訓練等等。所以南明的天地會雖然整天不務正業、當黑社會,大明zf也就睜一眼閉一眼。

    不過,從那個討厭的向小強手裡有了人民衛隊之後,就在嘗試著抓北方天地會的控制權。北方各分舵的聯絡方式一份在東廠,一份就在南京總舵,向小強是人家姑爺,抓過來那是輕而易舉。

    但是開始一段時間他還沒什麼成效。一方面人民衛隊成立不長,自身千頭萬緒的事情就很多,而且還又打仗,向小強忙不過來,也就是嘗試一下而已。

    可最近兩三個月就不行了。戰爭結束,人民衛隊也蓬勃發展、實力壯大,向小強又正式娶了天地會總舵主的女兒,成了天地會名副其實的姑爺。以前南明天地會都是東廠罩著的,現在人家有了自己姑爺的人民衛隊當新靠山,秋老虎也在姑爺的慫恿下,開始試著自己控制北方天地會了。

    兩個多月前,向小強又去了歐洲。長期離開大明,這本來看似對他是很不利的,但他走了一步高棋,把整攤子都丟給了遼陽公主照料。這下不得了,比向小強自己照料效果還好。遼陽公主可是一把好手,工作能力比向小強可強多了。向小強離開這兩個多月,人民衛隊蓬勃發展,上上下下都關照的非常妥帖。遼陽公主替向小強繼續拉攏鄭小姐,繼而又和宮裡保持著緊密的關係。

    更要命的是,在遼陽公主的支持下,那個「肚子疼」開始以天地會總舵的名義,向北清各分舵發號施令。可氣的是,北清的那些分舵還很樂意聽他們的。

    這樣,北邊的地下組織就有了東廠和人民衛隊保安隊兩個老闆。

    江美廬想著,沒準保定分舵這一次搞這麼大,就是人民衛隊那邊的指使。

    向小強究竟想幹什麼?

    ……這個向小強怎麼就那麼討厭!

    ……

    「好!好!」司令官邸裡,向小強興奮地拍著桌子,看著電報,「保定暴動了!保定暴動了!!」

    對面的肚子疼和秀秀相互看看,微微一笑,都不太理解北清後方又發生了一起暴動,為何能讓向小強激動成這樣。

    何況,保定兵工廠的大暴動,還不是向小強策劃的。他只是要求保定分舵「幹一票大的」,擴大影響力,沒想到能搞出一個暴動來。

    ……

    就在兩個小時以前,保定兵工廠工人宿舍區被軍警包圍,挨家挨戶搜查。本來搜查倒沒什麼,北清老百姓是經常被搜查、搜身、檢查信件的。但是這次完全不同,不但挨家挨戶搜查,而且幾乎是挨家挨戶抓人。罪名就是在他們家裡搜出了《光明世界》。

    雖說北清老百姓拿到《光明世界》肯定都會小心藏好、或者看完就毀掉,雖然《光明世界》只有一張八開紙,很容易藏,但是這次保定軍警卻是一搜一個准,只要進了門,一分鐘之內肯定「搜出來」,接著就把人抓走。而且這次抓走的,還都是那些有家有室的工人,那些光棍卻不抓。

    這明顯就是一次大規模栽贓陷害,目的也一目瞭然:為了收錢。之所以只抓那些成了家的工人,是因為他們的家人會拚命籌錢打點,以求得快點被放出來,或者少受虐待。抓那些光棍沒用,抓了也沒人送錢來。

    不到一個小時,已經抓了兩百多人,而此時還只搜了三百多戶,剩下還有幾千戶沒搜。這種「地毯式」的逮捕,讓整個宿舍區都驚恐了,一種說法開始迅速傳開:這次官府胃口最大,不但要把所有人都抓走,而且要把所有家財都敲詐乾淨,一點不剩。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被抓走,哭喊聲越來越近,整個宿舍區的人都進入了一種瘋狂狀態,很多人收拾東西開始外逃,但都遭到外圍軍警的毆打和逮捕。有不少人就被打死了。人們開始成群結夥的向外衝,軍警就開槍射擊,打死了更多人。

    槍聲、鮮血、還有幾千工人逃生慾望的刺激下,情況失控了。人們壓抑了太久的憤怒終於爆發出來,整個保定兵工廠頓時成了一座噴發的火山,平時像綿羊一樣的人們,現在成了無數頭獅子,那些幾百名軍警瞬間就成了血肉模糊的屍體,他們的槍也都到了瘋狂的工人們手裡。

    ……

    宿舍區和工廠區的人海中,就像事先精心策劃的一樣,每一塊都有人在鼓動、指揮,帶領著大家奔赴幾個重要目標。

    首先,工廠通向外面的電話總線被掐斷了。幾乎在同時,電報房也被佔領了。保定兵工廠在保定遠郊,已經靠近滿城縣了,前不搭村後不著店,掐斷了電話總線,兵工廠和外界就沒法聯繫了,成了一座孤島。

    緊接著,又有幾個人帶著幾百名工人,包圍了工廠官員們的住所區,衝進他們的房子,一不做二不休,把從牛忠清以下的十幾個當官的,全部砍死了。穆隆額嚇得屎都快出來了,不住地大喊著「我乃朝廷欽差」,根本就沒人聽他的,也被一刀砍死。平時最被人恨的那幾個官員的屍體,被打開窗戶扔下來了。穆隆額也被扔下來了。

    這些人的屍體迅速就被扒得精光,被憤怒的人們撕扯的血肉模糊,並且一下一下地往牆上摔。

    最大一部分工人,約有四五千人,被另外幾個人帶領著,打開了兵工廠所有的成品倉庫,取出槍支彈藥,迅速把大家武裝起來了。這都是兵工廠的工人,平時擺弄這些武器比當兵的還熟練,現在幾千名工人轉眼就成了幾千名士兵。

    上萬名工人裡面,大部分都是光棍,這些人大都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鬧得最歡,殺貪官、搶武器,大都是他們幹的。但是那少部分有家室的工人,開始還被憤怒支配著跟著幹,但他們很快就清醒下來了。自己跟著這些光棍小子們一起搞,自己的妻兒老小怎麼辦?

    天地會的人開始還隱藏在工人們之中,只是暗地裡鼓動指揮,現在也都站出來了。他們站在各自的人群中,爬到高處,放聲喊著:

    「弟兄們!今晚之前,是那些貪官污吏做主,現在,該我們做主了!」

    四周頓時歡呼起來。

    他們繼續喊著:

    「弟兄們!……從今天開始,我們不再忍氣吞聲了!!!……我們拿了武器,跟那些貪官污吏幹!!!我們要把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全部殺光!!!……從今往後,我們不再做奴隸!!!

    「噢!!!…………」

    「從今往後,我們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噢!!!…………」

    整個工廠響起了瘋狂的歡呼聲。他們有種感覺:自己從生下來就忍氣吞聲,今天終於能不再憋氣,胸中終於能吐出萬丈長虹,像個真正的人一樣站著了。

    ……這種感覺之前從來沒有過,簡直太過癮了!哪怕第二天就死,都值得!

    ……

    保定兵工廠裡庫存的輕武器足夠武裝幾個師,現在它們都被抬出來了,起開箱子,在地上堆成了堆,工人們在快速地分發。這些武器都是他們親手生產出來的,他們對武器的瞭解比對自己的老婆瞭解還多。他們興高采烈、挑挑揀揀,選擇自己最合用的。

    保定兵工廠的工人們雖然只是平頭百姓,但此刻,他們的單兵裝備比最精銳的八旗師還要奢侈。鋼盔每人一頂,步槍配刺刀人手一支,輕機槍每三四個人就有一挺,魯格手槍每人一把,手榴彈掛了一皮帶,子彈鏈斜掛在胸前,像蘭博一樣。

    北清的制式輕機槍主要有兩種,一種是仿蘇式的轉盤機槍,另一種是全世界都在仿的捷克式。一種是7.9毫米,一種是7.62毫米的。還有步槍也主要有兩種,一種是仿毛瑟98步槍,一種是仿曰本三八步槍。一種是7.9毫米,一種是6.5毫米。因此,清軍武器雜、口徑亂也是出了名的。

    天地會的人指揮著工人們挑選合適的武器,大聲喊著:

    「弟兄們!輕機槍就拿捷克式!步槍就拿毛瑟98!……弟兄們!輕機槍就拿捷克式!步槍就拿毛瑟98!……」

    很快,內行的工人們就都明白了。今後就要跟朝廷幹了,補給肯定困難,所以統一口徑、保證彈藥通用最重要!

    於是,那些本來拿了轉盤機槍和三八大蓋的人,迅速扔下,再到武器堆裡拿正確的。

    小夥子們都知道輕機槍火力強,都喜歡拿輕機槍,不喜歡拿步槍。但是輕機槍是很重的,而且需要兩個人操作,所以拿機槍的人被控制在了四分之一左右。就這樣,還是遠遠高於世界上任何一支軍隊。僅就輕武器火力而言,他們甚至超過人民衛隊了。

    存放7.9毫米子彈的倉庫也被打開了,那些大量的、不計其數的鋼子彈、鑄鐵子彈箱子被工人們直接推倒,散在一邊,那些純銅子彈的箱子被熟門熟路地挑出來。這些都是特供給八旗師的。現在所有的銅子彈都被搬出來了。除去三千多有家室、不願跟著幹的工人,另外六千多工人都儘量地裝子彈,另外又臨時組成幾支後勤隊,每隊幾輛三輪車,三輪車上裝滿了子彈、手榴彈、迫擊炮和炮彈。

    天地會的人又指揮著工人們搬運食物,食堂的食物被搬運一空,除了每人背上兩天的口糧外,每輛三輪車上也堆滿了糧食。

    ……

    「弟兄們!!動作快!!抓緊!!官軍就要來了!!我們要在他們之前,上太行山!!!」

    整座工廠到處都響起了歡呼聲:

    「上太行山!……上太行山!!……上太行山!!!…………」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8 17:05
第13集 我們的航母在哪兒?
    南京人民衛隊司令部。

    已經夜裡十一點多了,但整棟司令部燈火通明。晚上已經下班回家的那些頭頭腦腦門,全部被用電話叫回來加班,沒有電話的就用傳令兵。向小強興奮之極,直接從官邸裡穿過小門,回到司令部坐陣。十幾分鐘內,手下幾大金剛重新糾集起來了,直接在大會議室裡緊急開會。

    北清直隸、山西地區的巨幅地圖推出來了,秀秀和秋湫兩個小妮子,開始一上一下地做標記。一人捧著資料在讀,另一人拿著三角板、圓規,量好了距離,用小標記往地圖上按。

    地圖邊已經圍了一大圈人了。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有的緊張,有的興奮,有的無所謂:不就是北清又一次暴動嗎,北清境內,尤其是靠近山區的地方經常暴動的。為這個犯得著把我們從家裡叫回來?

    向小強看看掛鐘,已經十一點四十了。根據當地天地會分舵用電報發來的報告,暴動大約是在晚上九點鐘左右開始的。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半小時了。

    他盯著地圖,問秀秀:

    「兵工廠離太行山多遠?」

    秀秀用圓規在圖上比了一下,在三角板上量出數字,又瞟了一眼比例尺,心算兩秒鐘,脫口答道:

    「22公里。西北邊22公里就進入山區。」

    「準確嗎?別算錯,算錯要出人命的。」

    秀秀又重新算了一遍,點點頭。她又讓秋湫算了一遍。兩個小妮子算出的結果一致。就是22公里。

    「子騰!」

    「有!」肚子疼擠上前來,立正答道。

    向小強瞇著眼睛,盯著地圖問道:

    「清軍最近的駐軍地在哪裡?」

    「在保定。」

    向小強一愣:「在保定?!」

    肚子疼趕快解釋道:

    「大人,是這樣的,保定駐軍分兩塊,一塊就在保定城裡,但很少,主要是憲兵、還有一些必要的警備部隊,不到一千人。保定兵工廠在滿城縣和保定城之間,離保定城大約十六七公里。暴動到現在兩個多小時了,清軍還沒前去鎮壓。

    「大人您想,有兩個可能,一是兵工廠的電報電話都掐斷了,要靠那些被殺散的軍警逃回保定報告,比較慢。十幾公里就是不停的跑,也要跑一個來小時。……因此他們現在就算剛到保定報告,保定的憲兵隊也來不及出發。另一個可能,就是保定的那點駐軍不敢去攻擊兵工廠的幾千人,在那裡磨磨蹭蹭。特別是幾千人武裝的比清軍還好。清軍都是很怕死的。」

    向小強心放下了一半,至少兩小時的行程內不會有威脅了。他揮揮手,問道:

    「情報準確嗎?……不準確要死人的。」

    肚子疼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抓抓頭皮,咳嗽一下說道:

    「這是本週的定期情報,最新的……屬下能保證,清軍三天前百分之百就是這個佈置……不過,華北的清軍好幾年都不調動一下的……要是臨時有變動的話,情報員也會臨時發回來的。」

    向小強看了一圈周圍的下屬,點點頭。知道差不多就是這樣了。肚子疼能這麼說,也是力求謹慎。畢竟這個時代沒有手機,沒有互聯網。有一點情報,都要間諜偷偷摸摸地溜到藏身之處、搬出笨重的電台、然後再鬼鬼祟祟地發回來……

    他又問道:

    「保定駐軍的另一部分在哪裡?」

    肚子疼答道:

    「回大人,就在這裡!最近情報,清軍駐有三個步兵師,45000人。但沒有摩托化部隊。」

    他在地圖上一指,差點把手指頭紮了。秋湫和秀秀剛剛在那個地方按上三枚紅色小人圖釘,代表清軍三個師。

    那裡就在保定城的東邊,白洋澱的南邊,一個叫高陽縣的地方。向小強又叫秀秀測算了一下,這一大票人馬到兵工廠距離是55公里。

    嗯,人數很可怕,但距離帶來了安全感。55公里,要行軍一夜。

    「由此向南,」肚子疼指著南方的石家莊,又指著東邊的天津,「石家莊駐有五個師,由此向東,天津駐有十個師,這兩處到保定兵工廠都有100公里左右。不過天津到保定有一段鐵路,可以運兵。」

    還好,還好……石家莊的駐軍可以忽略了,天津到保定100公里,這時候的鐵路,最快也得兩個小時。考慮到清軍的效率,這大半夜的連動員帶髮武器、整隊、趕到火車站、上車……最少再加一個小時。

    「通知我們在這幾個地方的情報員,」向小強命令說,「隨時報告當地駐軍的動向。」

    「是!」

    肚子疼招來下屬,吩咐了一番,下屬領命去了。

    ……

    現在那些工人還在工廠耽擱……不過沒辦法,他們畢竟不是軍隊,他們幾小時前還是一群羊。現在就算變成了獅子,也還是一團散沙,不能像軍隊一樣乾淨利落。他們也知道,上了太行山,從今之後只能鑽山溝打游擊了,缺吃少穿、缺槍少彈……他們必須竭盡所能地蒐羅武器、糧食、藥品、生活必需品,還有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雖然他們那兒進山只有二十公里,但就這二十公里不是那麼好走的。他們的東西很多,單靠每個人隨身帶,維持不了兩天。他們必須得蒐羅一切蒐羅得到的交通工具:汽車、騾馬、平板車、三輪車、扁擔、挑子……但是,他們的時間不多了。他們必須在半小時內動身,兩小時內進入山區。

    「跟他們保持著聯繫,不停催他們。」

    「大人,一直在催……」

    「很好。那裡不是有很多炮彈嗎?讓他們走之前把兵工廠整個炸了。廠房炸不掉,至少要炸掉所有的庫存和生產設備。」

    「是。」

    「唔……」

    向小強環視了一圈下屬,現在他們已經各自忙碌起來了,翻查資料、打電話……他拍拍肚子疼的肩膀,攬到一邊,悄聲問道:

    「這場暴動,東廠現在知道麼?」

    肚子疼搖搖頭:「不知道。」

    向小強一瞪眼:「他們不知道還是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向小強拍拍肚子疼的肩膀,和顏悅色地說道:

    「去弄清楚。」

    肚子疼又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跑去了。

    ……

    向小強盯著地圖,輕輕敲著腦袋,思考著還有什麼當務之急要做的。突然,他吩咐道:

    「秋湫、秀秀,你們兩個馬上量量,從東江艦隊機場到保定有多遠。」

    兩個小妮子轉眼就算了出來,秋湫報導:

    「450公里!」

    向小強又高聲問道:

    「翠鳥戰鬥機最大航程多少?秀秀,快!」

    秀秀脫口而出:「630公里!」

    最大航程630公里,那麼最大作戰半徑就是315公里。這麼說,保定和太行山腳,已經超出了戰鬥機的作戰半徑。如果要對他們進行空投支援的話,將沒有戰鬥機護航。

    「我們的航空母艦在哪裡?」

    據說後世的美國總統最愛問這句話。每當世界上出了什麼戰爭政變之類,美國總統被叫醒、聽完匯報之後,第一句話總是這麼問。

    秀秀又是脫口而出:

    「天樞號在帕齊亞島(註:即蘇門答臘島,因為一些原因,現改成古稱:帕齊亞島。特此說明),天璇、天璣、天權都在東海艦隊。」

    向小強狠狠彈了一下桌子,心中說怎麼就不弄一艘到北邊東江艦隊的。

    「從東海艦隊基地到渤海,航母分艦隊要多長時間?假如出動兩艘航母的話?」

    秋湫一愣,歪著腦袋剛開始心算,秀秀又是脫口而出:

    「25節的話,12小時!加上動員準備,不超過15個小時!」

    「很好!」向小強捏著下巴,轉來轉去,一指秋湫,「秋湫,把陸航李司令找來!」

    「是!」

    「秀秀,」向小強又一指秀秀,「馬上給宮裡打電話,找鄭小姐。那也是個夜貓子,這個鐘點不會睡覺。你問問她,陛下睡了沒有,還有,陛下情緒怎麼樣。沒睡的話,爭取讓陛下接我的電話。」

    「是!」

    真是的,回大明快一個星期了,朱佑榕那妮子就像烏龜吃秤砣,鐵了心不見自己。但是沒關係,北邊出大事了。這件事是軍國大事,而自己是軍國大員,她「為國為民」也會見自己的。

    向小強知道,其實朱佑榕內心是非常渴望見到自己的。現在她就需要一個見自己的藉口。現在沒有比這件事更合適的了。

    如果東廠那邊還不知道的話,效果就更完美了。想想看,北清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同樣是情報機構,東廠渾渾噩噩,恍然不知,而人民衛隊第一時間進宮報告,不但帶著詳細情況,還帶著詳細的方案和計畫。

    高下立現。

    還有,這幾千武裝精良的工人,絕對是一筆寶貴的力量,人民衛隊要搶在東廠前面,把它抓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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