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1937 作者:我是貓 (連載中)

 
z3336578 2010-2-21 05:2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3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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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集  在肚子疼的魔爪下

    秀秀來見肚子疼和李根生的目的,其實就是探聽他們的態度,判斷在這個“後向小強時代”的第一時間,這兩個最重要部門的司令都在想什麼。也是要判斷一下,自己今後在人民衛隊中會處於一個什麼樣的位置,是否還有前途。

    秀秀雖然也是有權利慾的,但她不像十四格格那樣,把權力看作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秀秀本就是個小女人,現在也知道自己非比從前了,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卑微的窮丫頭了。如果她覺得人民衛隊裡真的沒有自己的空間了,她也有很好的後路,和母親、弟弟一起退出是非圈,做個普通的有錢人就是。

    向小強留下了幾百萬財產,還有在鄭氏礦產的大筆股份。更大頭的還有十四格格那裡的。十四格格自己本來的,再加上向小強放在她那裡的四千多萬,加在一起怎麼也得好幾千萬吧。既然十四格格也遇難了,她又沒什麼親人,想必也可以算作她和向小強的共同財產,在自己和秋湫之間平分吧。

    秋湫家裡雖然有錢,但在這幾千萬明洋面前,也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吧。希望秋湫突然看到那麼一大筆遺產的時候,能開心些,不再想著尋死覓活了吧。

    秀秀努力讓自己往這些“俗事”上多想想,似乎能減輕一些心中的悲痛。

    ……

    在候見室裡,看著一個個軍官出出進進,就是輪不到自己。秀秀雖然不太明白肚子疼現在是怎麼想的,但她憑直覺感到,門後面坐著的肚子疼,此刻應該心虛的很。他這樣的晾自己,沒準就是不自信的表現。他可能都沒想好,要用什麼態度面對自己。或者,他可能希望用這樣的方式,來找回他這個保安隊司令的自信吧。

    平時他這個堂堂的保安隊大司令,在自己的部門裡也太憋屈了點。雖然名義上是司令,但實際上就是副司令十四格格在拍板,肚子疼反倒像個副司令。不僅如此,他見到自己這個“副官”的時候,經常也像見到上司一樣……不過,哼哼,也怨不得別人,誰叫他這個人奴才氣那麼重,都是自找的。為什麼人家李根生、李長貴在自己跟前,就能是個不折不扣的上司呢。

    現在大人不在了,他這個傢伙到換了一副嘴臉,開始“鹹魚翻身”了……哼哼,這等沒出息的樣子,就是把人民衛隊司令的大權交給他,沒三天也得讓人給拱下去。

    終於,候見室已經就剩下秀秀自己的時候,秘書笑呵呵地來到她身邊,請她進去。

    秀秀跟她笑了一下,站起身來,拎著自己的小包包,進了肚子疼的辦公室。

    “哦,尚副官,”肚子疼站起身來,示意了一下辦公桌前的椅子,搖頭嘆道,“節哀順變……請坐吧。”

    秀秀的心中又涼了一分。今天她已經聽不少人跟她說過“節哀順便”了。每聽一次,彷彿夫君的死訊就更確切了一分。她心中也就更絕望一分。

    秀秀忍著眼淚,道了謝,小心地坐下,準備開口詢問有沒有向小強的消息。她來求見的由頭,也就是探詢有沒有關於向小強和第一師的情報。

    但是,等秘書出去了之後,肚子疼沒等秀秀開口,先換了一副面孔,完全沒有了剛才讓秘書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子。現在,他反倒像個親密的老朋友一樣。

    “唉,夫人哪……”肚子疼搖搖頭,和善地笑著,也不再叫她的職位了,“呵呵呵……剛才真是得罪了啊……唉,秘書遲遲不請你進來,是我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秀秀抬起紅腫的眼睛,看著他,等著他往下說。

    肚子疼慢慢從桌上的銀煙盒裡拿出一支菸,又用一個鍍金打火機點著了,很有派頭地吸了一口,突出一個漂亮的煙圈。

    他很帥氣地彈彈菸灰,嘆道:

    “唉……夫人,你也知道,人民衛隊乍逢大難,司令大人西北蒙難,司令部群龍無首,我這時候怎麼能不做個表率呢?……哦,沈榮軒今晚的講話你聽了吧?呵呵,那老小子沒安好心,憋著勁兒想把人民衛隊抓過去……他瞞得過別人,卻滿不過我。西北又有蘇聯犯邊,不管是人民衛隊還是大明,此刻都是內憂外患啊……

    “越是這時候,大明就越是需要人民衛隊這樣一支力量,在南京穩定住現有格局。……李根生這個人,夫人你也是知道的,他帶兵還有兩下。可是,搞政治是需要頭腦的,可不像帶兵那麼簡單。我擔心他被沈榮軒忽悠兩下,就會乖乖地倒向人家的懷抱,轉而贊成人民衛隊國家化。哼,國家化,說白了不就是內閣化麼。根生這個人不錯的,真的,可惜不懂政治,也根本不關心政治。雖然他現在管著人民衛隊最多的人,但那都是些上陣打仗的大頭兵。我們人民衛隊的身份很特殊,不懂政治是絕對不行的。

    “至於蝸牛,他就是個黑社會大哥,帶一幫兄弟砍人還行,混人民衛隊,呵呵,也就是靠著秋湫夫人的關係吧。不過憑良心說,當年向大人起家的時候,手底下沒人,蝸牛倒是帶著一幫混混出了大力的。我杜某人不是那種卸磨殺驢的小人,我不喜歡清洗功臣。蝸牛的這一筆功勞我會給他記著的,我永遠不會虧待他。

    “李長貴,他倒也是我們東廠敵後處的老同事,受的訓練什麼的也是這幾個司令中最高的,幾乎快要接近我的水平了。呵呵,這一點我不在意,我喜歡實話實說。可惜,這麼好的人才,卻給扔在北清敵後當了那麼多年的臥底,一身本事幾乎都要荒廢掉了。向大人把他弄回來後,又一直當禁衛軍司令。我不是說禁衛軍不重要,禁衛軍當然重要,但那就是個清水衙門,十天半個月也沒有一丁點事情的。呵呵,長貴這個人可能也是當慣了臥底的,耐得住寂寞,好事啊。可是如此一來,不免長期遠離人民衛隊的中心。我敢說,現在司令部裡,各個部門之間、各個司令之間是怎麼回事,他都不瞭解……唉,空荒廢了一身本事啊……嗯,我也不會虧待他的。”

    ……

    秀秀已經完全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肚子疼把司令部幾個重要部門的司令挨個評說了一遍,意思就是每個人都不錯,但都有很嚴重的缺點,不能勝任總司令的職位。那麼就剩下他自己沒說。言下之意,總司令的位子,非他肚子疼不能勝任了。

    秀秀已然做出了判斷,肚子疼今晚的主要目的,就是拉攏自己,想讓自己這個“前司令夫人”和他站在一起,旗幟鮮明地支持他。這樣,肚子疼坐在總司令的位置上,貌似就多了不少的合法性。況且,人民衛隊只有一個上司,就是女皇。而秀秀和衛子衿、和鄭玉璁都有一定的交情,雖然向小強不在了,這層交情不知還能剩下幾分,但肚子疼起碼是知道的。

    直到這時候,秀秀才感到渾身都放鬆了。看樣子,今後自己在司令部裡,還有很大的戲份。

    不過……肚子疼?搞點小聰明還行,想當一把手,也只是志大才疏罷了。

    不管怎麼說,在今後的司令部裡,自己都是一枚舉足輕重的砝碼,看自己怎麼運用了。

    ……

    “嗯?夫人?”肚子疼微笑著品了一口茶,盯著秀秀,笑道,“你覺得怎麼樣?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秀秀垂下目光,腦中飛速的轉著,同時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聽司令大人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

    肚子疼大喜,笑得眯起眼睛,滿意地點點頭。

    他夾著香菸,眯著眼睛使勁兒地吸了一口,靠在寬大的靠背上,緩緩吐著青煙,眯著眼睛,瞥著面前縮成一團、楚楚可憐的秀秀。

    “其實呢,我是一直很欣賞你的。”

    肚子疼彈彈菸灰,笑眯眯地說道。

    秀秀抬眼看了他一下,沒說話,又垂下眼睛。她感到有些緊張,腦中快速分析著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肚子疼身子往前坐了坐,很和藹地笑道:

    “怎麼樣?做我的副官吧。”

    秀秀嚇了一跳,飛快地抬起眼睛,盯著他。

    “哦,哦,”肚子疼趕緊說道,“我是說,先從副官幹起,不會在這個位子上呆很久的。主要是我剛一上任,很多全局上的事情還不熟悉,需要你這樣一個有經驗的副官,時刻在身邊幫我……你雖然軍銜不高,又很年輕,但是你的能力可是出類拔萃的……當個中尉太委屈你了。呵呵,你看,你跟著向大人一年多,位子是一點也沒動過……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證……”

    肚子疼一邊說著,一邊神秘兮兮地朝門口瞥了一眼,壓低嗓音,笑道:

    “保證你年齡到遼陽公主那麼大的時候,我能把你捧成保安隊司令……怎麼樣?跟我干吧……我覺得這樣才配得上你。”

    說著,他輕拂了一下額前的頭髮,盯著秀秀,微笑著。

    ……

    秀秀到現在已經是出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但究竟是為什麼,她也搞不清。她就是覺得肚子疼今天和以往大不一樣。以往的肚子疼雖然諂媚,雖然猥瑣,但都沒有今天這麼的……

    ……噁心。

    對,就是這個感覺,噁心。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條條章魚的觸手一樣,滑膩膩,黏糊糊,向自己伸過來……

    肚子疼等了半天,看她沒有明確表示,又坐了回去,往靠背上一靠,笑道:

    “呵呵……你不要以為我這些話是說著玩的,沒有經過大腦……其實,每一句都是我考慮了好久的。嗯,咳咳……考慮了一整天的。你看,其實,我們是互相需要的。”

    秀秀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肚子疼抽著煙,繼續笑道:

    “對了,子羽的婚事怎麼樣了?白家估計要想法悔婚了吧?……呵呵,我一猜就是。那種商賈人家有錢的很,但也勢力得很。他們的女兒壓根不是嫁的子羽,嫁的是大明帝國人民衛隊司令。”

    秀秀忍著肚子疼那一聲聲親熱的“子羽”,好像子羽是他自己的小舅子一樣……不過,也不得不承認,肚子疼這句話說對了。

    肚子疼笑道:

    “所以啊,現在只要咱倆聯手,緊緊地綁在一起,擰成一股繩……那麼,白家就算動了悔婚的念頭,但看到了我這個新的司令那麼照顧你,看到你跟我比跟向小強還受重用,他們也就得觀望觀望了。呵呵,當然嘍,咱們倆是不會讓他們失望的。他們遲早會看到,子羽的重要性跟以前沒有區別。只要你跟我……呵呵,緊密協作,把人民衛隊搞起來。”

    秀秀深吸了一口氣,抬頭說道:

    “司令大人……”

    “唉……”肚子疼擺擺手說道,“就別叫我司令大人了。咱倆之間就別那麼見外了。從今天起,當著別人咱們還照舊,但是私下裡互稱表字就行了。你就也和遼陽公主一樣,叫我子騰吧。從今天起,你就是咱們這兒的第二個遼陽公主。呵呵……我呢,叫你‘夫人’或者‘尚副官’也顯得那麼生分……對了,你有表字嗎?我也叫你的表字好了。”

    秀秀感到一股惡寒,抖了抖雞皮疙瘩,搖頭道:

    “沒有。杜大人,你也別……”

    “哦,這怎麼可以呢,”肚子疼微笑著,“你出身於書香門第,雖是女兒身,但也該有自己的表字啊……呵呵,要不,我送你一個?你看,你單名一個‘秀’字,表字就叫‘靈犀’如何?你看,靈犀,很好聽的……”

    “杜大人,”秀秀終於受不了了,冷冷地說道,“請你自重。”

    肚子疼一愣,然後很無辜地看著她。

    “自重?什麼意思?”他莫名其妙地道,“尚副官,我說什麼了?你想到哪裡去了?你該不會是誤會我了吧。”

    秀秀盯著他凝視了半天,終於深吸一口氣,低下頭說道:

    “杜大人,你別見怪……我……我今天實在是太傷心了……您還是叫我尚副官吧……”

    肚子疼打量著她,嘆了口氣,笑道:

    “唉,也難怪。今天夫人確實是太傷心了……怪我怪我。這種事,應該給夫人一些時間考慮的。不過我的確是一番好意,還請夫人不要見怪。你看,這些話我就不會跟秋湫夫人說。我知道說了她也不懂。但是你懂。你和她不一樣,她要腦子沒腦子,要才幹沒才幹,還……呵呵,還是那麼的死心眼兒。呵呵,尚夫人你就不一樣了。你懂的。”

    秀秀大口喘著氣,控制著淚珠不掉出來。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微笑著說道:

    “杜大人說的是……我是跟秋湫不一樣……你說的話,我都記下了,我會考慮的……”

    說著,她拎著包站了起來。

    肚子疼大喜過往,也站了起來,快步繞過辦公桌。秀秀一驚,正要向後躲閃,可肚子疼卻是在她面前一步遠就裡住了。隨後,對著她深深一個長揖。

    “杜某何德何能,有幸得夫人垂青襄助於我!夫人放心,杜某一定不會辜負了夫人的信任。今後只要夫人於我緊密聯手,人民衛隊就是‘杜、尚’二姓的了!”

    秀秀緊緊抿著嘴唇,低頭看著他,胸脯起伏了半天,終於儘量平和地說出了一句:

    “如此甚好。”

    說完,拎著包,轉身頭也不回地出門了。

    ……

    秀秀大步走在走廊上,大口喘著氣,淚水不停地流下來。她直接走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裡,反手甩上門。

    她疲憊地往牆上一靠,後腦靠在牆上,雙臂抱著自己的身子,無聲地痛哭著,任淚水不斷地流下臉頰,流下脖頸,流進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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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集  尚小君出手

    當夜秀秀回到家中,跟媽媽哭訴了一番。

    尚小君安撫摸著愛女,寬慰著她說,沒關係,肚子疼這樣正說明他是個草包,反而不必擔心。跟陛下說說,辭掉職務,回家來當富家女吧。

    但是秀秀卻沒這麼想。母親這番話激起了她的好勝心。而且肚子疼的那番狂妄噁心的表現,又讓秀秀覺得,不能那麼便宜了他。肚子疼人品很差,向大人一手創建的人民衛隊,不能落在這種人手裡。

    歸根到底,秀秀不是一個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她覺得自己注定要在職場上打拚,注定要拼出一塊自己的天地的。長期以來,秀秀一直不自覺地把十四格格當榜樣,在手段上、做事的風格上,處處模仿十四格格。雖然她不知為什麼,看十四格格就是不爽,但是她仍然十分的佩服十四格格。秀秀潛意識裡總覺得,十四格格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肚子疼彷彿看出了秀秀的這點心思,在話裡反覆拿“成為十四格格”來誘惑她。也真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秀秀更覺得不能就這麼走了:這是我丈夫創建的人民衛隊,憑什麼你說你來繼承就你來繼承。就算我不能繼承,起碼誰繼承也得有我說話的份。

    “秀秀啊……”尚小君聽了秀秀的心裡話,搖頭笑道,“肚子疼是沒什麼大出息,但是你也不能小看了他。他那幾句話雖然狂妄,但是目前司令部還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他分析的幾個司令的優缺點,基本還都對。……秀秀,你覺得,還有誰比他更適合當總司令的?”

    秀秀一怔,想了半天,不情願地說道:

    “好像……還真沒有誰。”

    尚小君微笑著說:

    “孩子,你錯了。其實誰都比他適合。”

    秀秀不解地望著母親。

    尚小君撇嘴一笑,說道:

    “肚子疼很有才幹,腦子靈活,反應快,搞情報很有一手,而且也真像他說的那樣,他也是幾個司令中最‘懂政治’的一個。不過,他有一個致命弱點,讓他永遠也當不了總司令。即便當上了,也當不長。”

    秀秀問道:

    “什麼弱點?”

    尚小君笑道:

    “缺乏領導力。……他這個人就像塊橡皮糖,或者說的難聽些,像條哈巴狗。給人當下屬是再合適不過,可真要坐到一把手的位置上,他誰也鎮不住。……這一點,挺之都比他強得多。挺之雖然年輕,雖然情報專業不如他,但是挺之能讓你們這一幫人都圍著他轉。而且挺之有陛下的百分之百信任,有遼陽公主的百分之百輔佐,又有你的百分之百幫助,你們三個女子能為他擰成一股繩。肚子疼呢?除了他自己,什麼也沒有。”

    一提到向小強,秀秀又低下頭,後背顫抖著,淚水又滾下來。

    尚小君自知失言,嘆了口氣,把女兒擁入懷中,拿著手帕為她擦眼淚。但她越擦,秀秀哭的越厲害,最後撲在母親懷裡放聲大哭,邊哭邊斷斷續續地說著:

    “媽媽……我該怎麼辦……你教我……我該怎麼辦……”

    尚小君摟著女兒,也哽嚥著,嘆道:

    “女兒啊……別堅持了,退出來吧……回到媽媽身邊,陪著媽媽……”

    秀秀臉埋在媽媽的懷裡,搖了搖腦袋。

    尚小君輕撫著秀秀的腦瓜,微笑道:

    “秀秀啊,你以為自己很聰明,也有些小本事,甚至有些小羽翼,可以跟肚子疼鬥一鬥,是不是?……別傻了,秀秀,你太年輕了。肚子疼怎麼著也比你老到。你之前在司令部的‘羽翼’,有多少是依仗挺之得來的?有多少是你自己得來的?肚子疼就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就在第一時間把你的那點小‘羽翼’都剝掉了。

    “你以為肚子疼把你晾在門外,就是因為小人得志?不是的,沒那麼簡單。他那事要做給司令部裡其他下級軍官們看的。你去見他的時候,他要是一接到秘書通報,馬上就把你請進去,那麼你的那點小權威、那點小羽翼或許可以保留下來。但是肚子疼故意講你當眾晾在門外,像其他普通文員一樣排隊等候。

    “這個特殊時候,司令部裡的中下級軍官們都在觀望,之前依附於你的那些女孩子們更是在觀望。而肚子疼這麼一搞,那麼在他們看來,你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再依附於你,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秀秀,不是媽媽給你潑冷水,不信你明天到司令部去,就能感到不同。秀秀,你已經和其他的小軍官沒區別了。”

    秀秀緊抿著嘴唇,悲憤的眼淚不斷滾落。她的頭腦更加清晰了。肚子疼這麼幹,就是要把自己“打回原形”,打掉“自成一股勢力”的可能性,只能死心塌地地支持他、依附於他。

    從肚子疼那方面說,秀秀現在好擺佈的多了。而從秀秀這方面來說,想跟肚子疼對著干,難度也大得多了。

    尚小君嘆道:

    “孩子,你現在年紀太輕,資歷太淺,經驗太少。你不要總跟遼陽公主比。你還比不過。遠比不過。你現在還需要成長,需要依附於一個強者,借助強者的力量。你真要投身於權力的漩渦中,也先要找一個強者保護你。不然……就算你不被吞沒掉,也會輸得很慘。……孩子,你真想打拚一番的話,找一個依靠者吧。”

    秀秀一怔,望著母親,不敢確定道:

    “媽媽……你真要我去依附那肚子疼?”

    尚小君啞然失笑:

    “他肚子疼是什麼人?跟我的小秀兒當跟班都不配!媽媽怎麼會讓你去依附他?媽媽說的是……”

    她摟著女兒,輕輕說出了一個名字。

    ……

    第二天,24日,秀秀取消了拜訪司令部其他幾位司令的計畫,呆在家裡休息,陪著秋湫,陪著母親。

    她也和秋湫一樣,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向小強沒有死,哪怕被蘇聯俘虜了都好。只要是被蘇聯俘虜了,女皇陛下不論花多大代價,都會把他換回來的。

    一家人聽著收音機,讓僕人不停的上街買報紙,如飢似渴地尋找向小強還活著的希望。

    但是沒有。今天的主要新聞,就是那兩個增援的摩步師和蘇軍接戰的報導。還有空戰,連篇累牘的空戰。從去年年初就享受慣了制空權的大明人,現在突然都覺得很不習慣。一年半以來,天空第一次不是自己的了。

    世界各國政府都對蘇聯的這種行徑大加譴責,也都先後給大明發來了慰問電,表示支持。國聯裡好些國家都早就看蘇聯不順眼了,都嚷嚷這要把蘇聯從國聯除名。但是因為受害國——大明自己並沒有向國聯提出申訴,所以只能作罷。而蘇聯依舊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正氣凜然地說著那套自己都不信的說辭。

    有的記者數了,蘇聯代表半個鐘頭的講話裡,共用了十五次“正義”、十二次“偉大”、十次“無產階級”、八次“列寧旗幟”、十一次“人民”、九次“解放”、六次“帝國主義”,以及四次“匪幫”。

    與蘇聯相對應的是德國。希特勒在國會大廈裡發表演說,顯得又積極又興奮。他幾乎是跳著腳的罵蘇聯,幾乎把蘇聯各位領導人的祖宗八代都問候到了。尤其是蘇聯外交人民委員李維諾夫,因為他是猶太人,所以被罵得最慘,甚至超過了斯大林。

    最後,希特勒表示,德國將堅定不移地同大明站在一起,共同為剷除人類這一最大的瘟疫而鬥爭。

    同德國一起積極譴責蘇聯的,還有日本。當然,日本用的是日本那一套傳統說辭,比如“亞洲是亞洲人的亞洲”等等。

    日本駐國聯代表也進行了凌厲的發言,從俄國在西伯利亞的擴張開始說起,說它對土地貪得無厭,要了還想要,從來不會像日本這樣知足;說它一貫欺凌弱小國家,在歐洲幾次參與瓜分波蘭,在亞洲不斷蠶食中國領土;又說到日俄戰爭,說要不是日本做為亞洲大家庭的兄長挺身而出、擋住了俄國的擴張,現在連亞洲的最東端也被俄國佔去了……

    反正怎麼聽來,日本都是恨俄國的,兩國怎麼都不可能走到一起。

    ……

    第三天,25日上午,沈榮軒收到了一封信。

    身為一個大帝國的首輔大臣,沈榮軒每天都會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幾百斤信件。這些信件由首輔官邸專門的一個部門拆信、篩選,最後選出比較有價值的、或者比較有代表性的一摞信件,交給沈榮軒親閱。

    可是這封昨天到的信件,卻一路綠燈,闖過了一層又一層的篩選,最後夾在那十幾封信件中間,直接送到了沈榮軒的手裡。

    當沈榮軒戴著眼鏡,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臉色一下變了。

    信的抬頭是——季墨兄惠鑑:

    “季墨”是沈榮軒的字,但是現在叫他表字的人已經很少了。之前當東廠廠督的時候,還有幾個大人物叫他的表字,比如首輔大臣方鴻儒,比如鄭恭寅之類的。但是後來她自己當了首輔大臣後,就沒人再用表字稱呼他了。連延平王鄭恭寅見了他,也都是半真半假地稱他“閣老”。

    這封信很短,自稱是“早年故人”,好長時間沒見了,希望敘敘舊。

    整封信口吻氣定神閒,不卑不亢,好像收信人不是一國首腦,而就是個純粹的“故人”一樣。文筆和字跡都文雅而瀟灑,透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好像是某個大學文科教授寫來的。

    信封裡還有一張照片。沈榮軒把照片倒出來,目光立刻就盯在了上面。繼而,眉頭越皺越緊。

    ……

    照片上是一位少女,身著一襲輕紗,手拿一柄紙扇,抱膝坐在湖邊的太湖石上,凝望著遠處。

    背景是幾株美人蕉。遠處是幾座亭台樓閣。

    沈榮軒的腦中的早年回憶,立刻像閃電一樣全部甦醒了。照片上的這個地方,他印象再深不過——這是尚王府。當初自己大學剛畢業,自己的新婚妻子剛剛進入尚王府當家庭教師,自己還經常被邀請進府去玩。而後來,當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尚王爺的事情之後,又是滿懷羞憤和屈辱,親自進入這裡把她接回去的……

    這個坐在湖邊悠然自得的女孩,當然不是自己的妻子。但是沈榮軒對她可是太熟悉了——他甚至昨天還見過她。

    這是尚小君!

    這就是那個當年和自己的妻子一道進入尚王府當家庭教師的“東林大學第一才女”,尚小君!

    她想幹什麼?尤其是,她寄來這樣一張尚王府的照片,是什麼意思?想暗示自己什麼?

    ……

    沈榮軒下意識地把照片反扣在桌面上,心中有鬼似的往旁邊望望,但是寬大的辦公室裡,除了對面坐著自己的秘書外,再沒有別人。

    他的臉已經有些發白了,慢慢地掏出手絹,擦了擦鼻樑上的汗珠,然後又不動聲色地裝回去。

    沈榮軒拿著這幅照片看,一邊分析著下面那幫拆信的人,認出照片上女主角的可能性有多大。分析了一會兒,他認為下面的人不太可能認出照片上的人。甚至也不太可能認出照片上的地方。

    年代太久遠了,而且尚小君又不是什麼名人。現在唯一能認出這幅照片的,恐怕只有少數當年的東林大學同學了。下邊拆信的那幫人都是小年輕,不可能的。

    ……這封信之所以過五關斬六將、直達自己手裡,恐怕就是拜這張照片所賜吧。下面的人雖然不可能認出這是誰,但起碼還是把信送到了自己手裡……那他們是怎麼想的呢?他們該不會猜這是自己早年的什麼情人吧!

    想到這,沈榮軒冷冷地盯著照片上的尚小君,感到一種無名怒火。但是,一時又無可奈何。

    他把照片和信夾好,收到抽屜裡。然後看看表,已經上午十一點了。

    他叫過來秘書。

    “查查我的日程安排,”他吩咐道,“看看今天中午或者下午能不能抽出半小時的時間。”

    秘書一聽他說“今天”兩個字,立刻露出為難表情。不過,她還是拿起日程本,說道:

    “大人,中午11:30到12:15,您要和美國大使共進午餐;

    中午12:20到下午1:30,您要會見財政大臣;

    下午1:35到2:10,您要休息;

    下午2:15到3:30,您要會見陸軍大臣;

    下午3:35到3:50,您要接見俄國社會革命黨流亡政府在南京的代表;

    下午3:50到5:00,您要夫人一起,請英國大使先生和夫人喝下午茶;

    下午5:10到晚上6:00,您要會見工業大臣和通商大臣;

    晚上6:10到8:00,您要出席晚宴,宴請南京的白俄貴族和夫人們,還有俄國社會革命黨的代表、白衛軍的將領,還有英、法、美、德等幾國的大使和夫人;

    晚宴後,您還要主持一個內閣會議……

    大人,您看……”

    沈榮軒擺擺手,拿過日程本來自己看了一遍,然後吩咐道:

    “接見社會革命黨人暫時取消,另外下午茶縮短十五分鐘。把這空出來的半小時安排在四點到五點之間。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打個私人電話。”

    秘書答應了,捧著日程本轉身離去。

    ……

    沈榮軒靠在寬大的靠背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雙手蓋在臉上。

    片刻後,他一下坐起,拿起了桌上兩部電話機中的一部,然後開始撥向府的號碼。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9 14:58
第33集  非常父母

    25日下午3:30,一輛黑色大轎車開進了首輔大臣官邸車庫。一名官邸女護衛從車後廂搬下一張輪椅,另一名女護衛恭敬地拉開車門,扶著尚小君坐到輪椅上。

    車庫裡再沒有別人,只有尚小君、司機和這兩名女護衛。

    兩名女護衛推著尚小君進入一間隱秘的電梯,直達頂層。

    電梯門打開,展現在尚小君面前的,是一間寬大的辦公室。辦公室的盡頭,沈榮軒坐在辦公桌後面,伏案批閱著什麼。

    尚小君絲毫沒有思想準備,沒想到出了電梯直接就是沈榮軒的辦公室。看來,這具電梯並不是平時公開出入用的,而是一條私密性極強的通道。

    女護衛把輪椅交給秘書,然後又從電梯返回去了。

    秘書彎腰對尚小君笑道:“夫人下午好。”然後,把輪椅小心地推過去,一直推到沈榮軒辦公桌對面。

    然後,秘書尤為尚小君端上茶點,輕輕一躬身,轉身遠去,從正門出了辦公室。

    從尚小君一進來,沈榮軒就沒看她一眼,只是伏案批閱。直到秘書出去帶上了門,沈榮軒才放下筆,抬起頭來,凝視著尚小君。

    “呵呵,”片刻後,沈榮軒才微笑道,“東林四載,之後多年再無聯繫。夫人別來無恙?”

    尚小君也笑道:

    “季墨兄別來無恙?……啊,季墨兄如今貴為首輔,妾身仍以當年同窗之稱呼,也許太過冒犯了……要不,仍叫您‘沈閣老’?還是……仍叫‘季墨兄’?”

    沈榮軒一怔,隨即呵呵笑道:

    “哪裡哪裡,夫人太見外了。當然是‘季墨兄’為好……1914屆的同窗中一直沒有消息的,可就只有夫人你了。呵呵,這些年,眼看著當年的老同學一個個的都做了棟樑,整日圍著家事國事天下事,只有夫人你一個人做陶潛,終年聽著風聲雨聲讀書聲……殊不知,當年為夫人發獎學金的教導主任,也是不止一次感嘆,說那些錢發給夫人算是打水漂了。早知道就發給我沈榮軒了,呵呵呵……”

    “呵呵呵……”

    尚小君也擺擺手,低頭笑道:

    “不提了不提了……想不到季墨兄坐了這麼多年辦公室,還是沒把你這張嘴磨圓滑了啊!呵呵……”

    然後,她看了看掛鐘,笑道:

    “好了,我知道季墨兄日理萬機,能抽出時間見見我這個老同學,已經很不容易了。我也就不再跟你閒聊了。那我開門見山了哦。”

    沈榮軒笑道:

    “請。”

    尚小君收起笑容,換上一副肅穆的表情,嘆了口氣道:

    “遼陽公主殿下,還有家婿挺之雙雙在西北不幸蒙難,現在人民衛隊群龍無首,這個季墨兄是知道的了。”

    沈榮軒雙肘撐著桌面,右手捏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尚小君,點點頭:

    “嗯。”

    尚小君繼續嘆道:

    “所以啊,眼下挺之屍骨未寒,就有人騎到你老同學的女兒頭上了。”

    “夫人什麼意思?”沈榮軒盯著她,微笑道,“從何說起?”

    他心裡暗暗笑道:尚小君還真是來叫板的。可惜,向小強死後,內閣收編人民衛隊是勢在必行,別說騎到你女兒頭上,就是騎到更大人物的頭上也是沒辦法的事。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尚小君並沒有指責“東廠派人監視人民衛隊”之類的,反倒說出了令他想都沒想到的話。

    聽著尚小君說出秀秀的“悲慘遭遇”,那肚子疼是如何野心勃勃、豺狼嘴臉畢現、既欲收編向小強的權力、又欲收編向小強的遺孀的,沈榮軒臉上是越來越凝重,心中卻是越來越驚喜。

    “哦……哦……”他緩緩搖著頭,用筆輕輕點著紙,嘆道,“沒想到世態炎涼,竟至於此……不瞞夫人說,令嬡原先也是東廠編制,可以說也是我的下屬了。我雖然沒直接領導過令嬡,但是江局長,也就是先前的江處長,曾經就是令嬡的直接上司。江局長經常在我這裡誇讚令嬡,說小姑娘很有才能,人品也好,虛心,踏實,肯吃苦,也耐得下性子來……

    “尤其最近跟著令賢婿,在人民衛隊歷練了一年多,雖然職務一直不高,但實際干的都是些挑大樑的活兒,可以說是能獨當一面的人才了。我是一直很欣賞尚秀的。……呵呵,我不是當著老同學說好聽話,尚秀這小姑娘的能力,恐怕在令賢婿之上。就算還不能擔起整個人民衛隊,起碼也不應該再當副官了。真的,如果令嬡還在東廠,現在絕對不會只是一個小副官。可能已經獨當一面了。”

    ……

    尚小君沒說話,只是搖頭笑著,顯得很感慨,又顯得有話想說,卻說不出口的樣子。

    沈榮軒已經猜透了七八分。他故意嘆道:

    “可惜,人民衛隊終究屬於軍方,我這個老同學也插不上手啊……怎麼,令嬡還想在外面做事?你們現在也是大宅門了,她不想在家舒服的當大小姐?”

    尚小君更是搖頭嘆道:

    “我也這麼勸她來著,但是小女這顆心看來還是圈不住。她也不忍心看著挺之一手創建的人民衛隊,落到那奸佞小人的手裡。”

    “呵呵……”沈榮軒端起茶杯喝著,“那夫人的意思是……”

    尚小君呵呵一笑,搖搖頭說道:

    “季墨兄啊,真服了你了。你這日理萬機的大忙人,打起太極拳來比我這婦道人家還沉得住氣……好好好,我投降了。老同學,我們就挑明了說吧。”

    沈榮軒放下杯子,帶著一絲勝利的微笑:

    “求之不得。”

    尚小君說道:

    “季墨兄你一直和挺之有些芥蒂,這個我是知道的。這也是我來南京這麼久,一直不方便來找你這老同學敘舊的原因。我知道,你並不是和挺之有什麼私怨。挺之年紀輕輕,手握一支大明最精銳的軍隊,又得到女皇陛下的絕對信任,位高權重,炙手可熱。這都不是什麼好事。對他自己不是好事,對大明更不是好事。我大明立憲至今幾十載,國富民強,吏治清明,靠得就是‘監督、制衡’四個字。而這樣一股幾乎不受監督的力量存在,無疑是我大明的隱患,說是定時炸彈也不為過。季墨兄深明大義,為國為民,寧可得罪陛下最信任的人,也要為大明解除這一隱患,我尚小君雖是挺之的岳母,也是非常欽佩的。

    “如今挺之不在了,我也不再是誰的岳母,在此事中已無任何利害關係。季墨,我們都是東林人,都主張士大夫於天子共治天下,主張民貴君輕,主張軍隊國家化。而人民衛隊的出現,無疑是與以上精神背道而馳的。長久看來,肯定是對國家有害的。”

    尚小君一邊說,沈榮軒一邊輕輕點著頭,全神貫注地聽著,微微露出讚許的笑容。

    尚小君頓了頓,又有些為難地說道:

    “尤其是……尤其是現在,小女又受著小人的欺負,你看……你不是軍方,又插不上手……”

    沈榮軒笑道:

    “夫人這一席話,堪稱深明大義,也實在令季墨汗顏。平心說,季墨一直與令賢婿耿耿於懷,又怎能說其中沒有幾分爭權的私慾呢?唉……呵呵,物是人非,不提了。”

    他用筆尖輕輕點著面前的文件紙,沉思了一會兒,抬頭說道:

    “沈某雖然不能直接影響人民衛隊,但卻可以影響陛下。而陛下是可以直接控制人民衛隊的。這樣,我可以向陛下建言,先讓李長貴暫代總司令之職,然後人民衛隊增設一到兩個部門,我會讓陛下把新部門交給尚秀來領導。我也會設法補充些人進去,在裡面做她的後盾。至於杜子騰,他原來也是東廠的,呵呵,我知道他。現在李長貴在其上,尚秀在其側,幾天就能把他架空。……呵呵,季墨這樣安排,不知夫人你放心了吧?”

    尚小君心中暗自得意,事情正像她預料的一樣,而且也朝著她希望的方向發展了。不過,她“呵呵”笑著,卻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好像是太順利了。沈榮軒不會這麼單純吧?

    沈榮軒也笑道:

    “呵呵……夫人,季墨也有一個不情之請,說出來可能有些冒昧,還請夫人不要見怪。”

    尚小君心中忐忑,呵呵笑著:

    “季墨兄說哪裡話……”

    沈榮軒笑道:

    “秀秀這孩子,我是非常喜歡的。而且……呵呵,你也知道當年的那些事。內人一直也很……哦,跟你就不說‘內人’了,她也是你的老同學嘛。鳳萍一直也是想著秀秀的。沈某膝下也無子女,如夫人願意成全,季墨和內人鳳萍願意收秀秀為乾女兒。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尚小君的腦袋一下子就空白了。

    她足足呆了好幾秒鐘,才緩過神來。尚小君第一個念頭就是:沈榮軒要把秀秀奪走!他要把秀秀奪去當作他控制人民衛隊的工具!至於他如何把秀秀奪去,很簡單,用他的夫人,許鳳萍!

    他說是認秀秀當乾女兒,但許鳳萍本來就是秀秀的生母!只要秀秀以女兒的姿態出現在她跟前——別管是“親”的還是“干”的——那母女連心,很快都會變成親的!

    ……到時候,秀秀還能跟自己親嗎?

    她原想用人民衛隊當誘餌,讓沈榮軒為秀秀鋪路,可沒想到沈榮軒還有這一手!

    看著笑呵呵的沈榮軒,尚小君後背的汗下來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9-7-29 14:59
第34集 奇貨可居
    尚小君的腦子慌亂了大約半分鐘,腦子飛速思考著,但臉上卻毫無變化,一直呆呆地看著沈榮軒。

    在這半分鐘裡,沈榮軒也微笑地看著她,同時若有所思。顯然,他也在快速思考,思考尚小君接下來會說什麼話,會接受,還是拒絕,還是會找什麼託詞,比如「秀秀不願意」、「要問秀秀自己的意見」等等。

    平心說,沈榮軒是很希望尚小君接受提議,讓秀秀成為自己乾女兒的。因為現在向小強已死,沈榮軒和這家人已經沒有了權力衝突。如果秀秀能成為自己乾女兒,那自己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大力培植秀秀,壯大秀秀在人民衛隊中的勢力。因為秀秀本來就是人民衛隊的人,又長時間是總司令的副官,瞭解人民衛隊的全局情況。而且,秀秀的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甚至統帥部的老頭們都對她稱讚有加。總之,絕對是一個最理想的栽培對象。

    要是沈榮軒從外面安排人進人民衛隊,在現在的情況下不是做不到,但是肯定只能是一些小角色。驟然安排「大角色」進去,吃相太難看,也容易引起人民衛隊內部各司令的反彈。所以,沈榮軒現在的策略,就是扶持李長貴暫代(對,是暫代)總司令,而且儘量新成立一兩個部門,讓秀秀獨當一面。這樣動作小一點,也顯得合情合理。

    這樣,沈榮軒打算重點栽培的兩個人,李長貴和秀秀,都是東廠背景的。李長貴沈榮軒也知道,這個人有魄力,有能力,有耐性,還在北清經受過生死考驗,也算是個領導人民衛隊的恰當人選。而且這個人雖然有能力,但是卻不奸猾,比較可靠。重要的是,沒有野心。當然李根生也符合以上條件,但是李根生是軍方背景的,和東廠這邊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因此沈榮軒沒有考慮他。

    特別是秀秀,東廠背景還是保密的,跟在向小強身邊這麼久,向小強都未必知道。她要是真成了自己的乾女兒——換句話說,就是變回了自己夫人的親女兒,那麼,她就成了一隻永不斷線的風箏。無論今後她在人民衛隊中掌握了多大的權力,線都牽在自己手裡。

    雖然這個女孩是自己妻子當年紅杏出牆的產物,會時時提醒自己那段屈辱的往事,但是他卻懂得取捨。和掌控人民衛隊、重新從皇室奪權回內閣相比,自己的那點不自在算不了什麼。

    現在就看尚小君怎麼樣了。

    ……

    尚小君呆了半晌,慢慢露出了笑容,笑道:

    「這……這件事,是好事啊。只是……只是……這畢竟是秀秀的事情,我也不能替秀秀做決定啊……關鍵是,秀秀是否能願意面對鳳萍……呵呵,季墨兄,我……我只能說,回去和秀秀商量……只要秀秀願意,我……我……我是沒意見的……」

    她說到這裡,雖然臉上還掛著笑容,但是眼前已經有些發黑,身子也在明顯打晃了。

    沈榮軒看出了她的恐懼,笑道:

    「呵呵,夫人不必想得太多。我們又不是要把秀秀奪走……呵呵,只是認個乾女兒,今後經常走動走動……你還是秀秀的母親嘛……呵呵。」

    說的好聽!尚小君心裡想著,到時候誰是秀秀的母親,就由不得我了……

    尚小君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思緒,乾笑著:

    「呵呵……季墨兄說到哪裡去了……如果秀秀真的能做季墨兄的乾女兒,那也是她的福分,我做母親的怎麼會攔著呢……呵呵,我……我也是為季墨兄著想……」

    沈榮軒笑道:

    「哦?為我著想?」

    尚小君笑道:

    「這個……季墨兄,如果秀秀果真願意做你的乾女兒,那……季墨兄反倒不方便公開的提攜她了,不是嗎?否則,整日裡被都察院和媒體圍著轉,『任人唯親』、『裙帶關係』、『以權謀私』這幾頂帽子隨時會落下來……甚至,可能今後秀秀每一次陞遷,恐怕都會因為季墨兄的緣故,要多加避嫌,恐怕……都會受到影響……呵呵,季墨兄不要見怪,真的有這方面問題的。」

    沈榮軒一擺手,笑道:

    「哦,呵呵,這個不必擔心。我已經想好了,只要秀秀願意,我們可以先認下來,接秀秀來家裡吃幾頓飯,讓她跟我,還有跟她乾媽培養一下感情……但對外不公開。這樣我也好著手提拔她。等到幾年之後,秀秀一切都得心應手了、自己完全上了道之後,我再找機會公開認她當乾女兒。」

    尚小君呵呵笑著,說道:

    「原來季墨兄已經想得那麼周到了……呵呵呵……」

    但她心裡卻想著:果真這樣的話,那沈榮軒還真的是只收到好處,完全規避了風險。她現在更清楚了。沈榮軒要的並不是這個「干父女」的名分,而是要創造機會,「培養一下感情」,讓秀秀認他夫人這個親媽。只要秀秀和他夫人「培養了感情」,恢復成為了他夫人的親女兒,那麼不怕秀秀不叫他「乾爹」。

    至於他說的「等到秀秀一切都得心應手了、自己完全上了道之後」,言下之意也就是秀秀羽翼豐滿、能像十四格格那樣,完全控制了人民衛隊的時候,他沈榮軒再來收網,摘桃子。

    說實話,現在人民衛隊跟誰的姓,尚小君還真不太關心。女婿死了,這跟她已經沒有多少利害關係了。尚小君現在的心思,已經都放在「怎樣不讓沈榮軒夫婦把秀秀搶走」這個念頭上了。

    尚小君絕對不能接受秀秀被奪走。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接受不了。

    「既然如此……」她呵呵笑著,「那我回去跟秀秀說……」

    沈榮軒也呵呵笑著,心裡想的卻是:尚小君回去一定不會跟尚秀說。不過沒關係,你不說我自會派人去跟尚秀談。尚小君啊尚小君,你太小看你女兒了。你女兒是一定要作一番事業的。當她知道有手機看waP,2~5*8O*o~。n~ET〕這麼一個難得的機會擺在面前,你以為你會攔得住她?

    當她認下鳳萍為「乾媽」的同時,也自然認下了這個親媽。那麼,一年兩年之內,尚秀可能還會跟你這個養母很親,可是三年五年之後呢?十年八年之後呢?到那時候,用腳都能想出來,你這個「母親」的地位,會被她的親生母親完全取代。當尚秀到了三十多歲、手握人民衛隊、成為了一代女強人的時候……你尚小君那麼多年算是替我沈榮軒養女兒了。

    ……

    尚小君坐著首輔官邸的車子,一路愁煩著回到家。她寧可失去現在的榮華富貴,再回到以前的寒酸生活,也不願失去秀秀。沈榮軒想到的,她也想到了。她知道,隨著時間的流逝,自己這個養母終究競爭不過生母的。

    回到府邸,尚小君發現車庫裡多了兩部豪華車。到了樓上才看到,原來是樂平郡主來了。

    今天,鄭玉璁又跑過來陪秋湫和秀秀了。鄭玉璁和她們的關係還算不錯,而且女皇不方便總來,所以也打發鄭玉璁替自己來向府看望。

    尚小君和鄭玉璁雙雙見過禮,然後,尚小君也坐在小客廳裡,微笑著看著他們聊天,有時還插兩句。要在平時,尚小君作為長輩,招呼過後就會離開,讓女孩子們自己聊天。但是今天,她就願意這麼望著自己的女兒,似乎都有種看一眼少一眼的感覺。

    今天秋湫的情緒才算好了一些,願意吃飯了,也漸漸的願意出房間了。之前幾天秋老虎來過幾次,想把女兒接回身邊安慰,但是秋湫死活不願意離開向府,死活不願走出自己的房間。秋老虎沒辦法,只能好言央求尚小君和秀秀,好好照顧自己的女兒,然後只得獨自回去。

    現在,鄭玉璁和秀秀坐在秋湫的兩側,忍著眼淚,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她們盡力說一些開心的事情,主要是想讓秋湫振作起來。但是秋湫仍然呆呆地、蔫蔫地坐在中間,很少有反應,好像木頭人一樣。

    鄭玉璁正在對秀秀說著她昨天去尚王府的「趣事」。鄭玉璁發現,秀秀對尚王府似乎也不像以前那麼敏感了。有時候鄭玉璁也跟她講講尚王府的趣事,秀秀也會若有興致地聽,有時候也還會問幾句。鄭玉璁發現她愛聽,來找她玩的時候,也常會把尚王府的趣事、或者說動態說給她聽。

    但是現在,她們都很傷心。鄭玉璁說尚王府故事只是為了活躍氣氛,而秀秀聽尚王府故事也只是為了配合她。她們都想讓中間的秋湫也加入進來。

    「陳妃最財迷了,」鄭玉璁強作歡顏笑道,「上次我幫遼陽公主從歐洲運財產回來,回去再到尚王府玩,陳妃聽我說財寶有一大船,就纏著我,老把話頭往人家遼陽公主的財產上引。她明明感興趣,還裝著不感興趣的樣子,還躲躲閃閃,拐彎抹角的……她問我大概有多少,我故意饞她,說沒有上億,也有幾千萬吧。嘿嘿……陳妃那個哈喇子啊,當時就飄下來了,吸都沒吸住……」

    尚小君漸漸專注起來了,胳膊肘撐著沙發扶手,托著腮,望著鄭玉璁,仔細聽著她口中尚王府的情況。

    「怎麼,」她笑著插話道,「郡主娘娘,昨天陳妃又請你去玩了?」

    鄭玉璁嘆了口氣,點點頭:

    「是啊。我……我怎麼還有心情去玩……可是陳妃不知道啊,熱情的不得了,非叫我去不可。沒法子,我就去了。我不想讓她瞎猜瞎猜的,再猜出什麼來。到了他們家,陳妃把我拉到屋裡,拿出好幾件首飾送我,說是她不喜歡了,要給我戴,看我喜不喜歡……我一看,那都是她平時最寶貝的幾件,哪一件也得有好幾萬……她怎麼可能就不喜歡了呢?就算她不喜歡了,他們尚王府也沒有錢到那個份上,十幾萬的珠寶隨便送人……他們整個王府一年的年金不過百萬,又那麼會花錢,常年入不敷出的,這麼一下拿出十幾萬來送我,算怎麼回事啊?那我哪能要她的啊,死活推辭掉了。」

    秀秀淺淺一笑:

    「怎麼,姐姐,她有事求你?」

    「哼哼,」鄭玉璁冷哼兩聲,不屑道,「那當然啦,還不是小事呢。我現在才算知道,陳妃為啥出手那麼大方了。後來吃飯的時候,陳妃拐彎抹角地跟我打聽,先問遼陽公主還有啥近點的親屬沒,我說好像沒有吧,都讓廣武殺光了。現在就剩那些八桿子打不著的宗室了。接著陳妃又問,小強還有啥親屬沒有。我說,好像也沒有吧。陳妃又說,那遼陽公主那麼多財產,豈不是沒人繼承了?我說對啊。她又說,那肯定是作為和小強的共同財產,就在秋湫和秀秀之間平分了吧?」

    鄭玉璁這麼一說,尚小君和秀秀都「啊」了一聲,抬起頭來,望著她。

    她們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鄭玉璁搖頭嘆道:

    「秀秀,你說那一家人都是勢力眼,還真沒說錯。當初你寒酸的時候上門去求他們,他們那麼對你。現在眼看著你要領到巨額遺產了,他們在你面前都成寒門小戶窮親戚了,他們就開始打你的主意了,想倒貼上來巴結你了。秀秀,你知道昨天吃飯的時候,陳妃怎麼跟我說的麼?」

    秀秀低頭沒說話,尚小君不動聲色問道:

    「怎麼說的?」

    「她說,現在挺之也不在了,秀秀孤苦伶仃那麼可憐,璁璁你去問問,看秀秀願意回家住不?她要願意,尚王府就算再添一個公主。回頭報請陛下冊封一下,今後秀秀就是正式的琉球公主了。」

    「啊!」

    尚小君和秀秀都齊聲說道。這次就連一直耷拉腦袋的秋湫,也抬起頭來左右看看了。

    尚小君壓抑著心中的波瀾,儘量不經意地笑道:

    「那,你怎麼回答的?」

    鄭玉璁說道:

    「那我能怎麼回答,只能說試試看嘍。當時尚王爺就坐在旁邊,尚榮也坐在旁邊,爺倆都沒吭聲,默認了。我就知道這不光是陳妃的主意。」

    小客廳裡一時沉默了下來。鄭玉璁偷偷觀察著她們母女的表情,秀秀表情冷漠,低頭不語,尚小君也低著頭,端著茶杯邊吹邊喝,眼珠滴溜亂轉。

    半晌,秋湫說話了,還帶著鼻音:

    「秀秀,那你為什麼不去做公主啊。……我要是你,就去。」

    尚小君心中興奮難耐。她終於想到了一個既能讓秀秀飛黃騰達、又能讓沈榮軒知難而退的辦法。而且,還能讓秀秀今後繞過沈榮軒,經常直接見到女皇……

    ……

    迪化,南門大清真寺。

    在清真寺的殘垣斷壁之間,在露了半邊天空的禮拜堂內,蘇軍士兵正在殺豬。一口大肥豬在清真寺裡殺死後,繼而又在清真寺裡燙毛、開膛、刷洗,弄的臭氣熏天,污水滿地。旁邊架了一口大鍋,割下來洗好的豬肉就扔進鍋裡煮。豬肉翻著血沫子,在鍋裡滾上滾下,腥臊的味道從清真寺裡傳出好幾百米遠。

    這是蘇軍一個炊事班,就駐紮在殘破的清真寺裡。今天是蘇軍完全控制北疆的日子,上級特地從哈薩克斯坦的國營農場調運了大批肉和酒,犒賞前線的戰士。

    幾個阿訇們正被拴在一起,脖子上掛著牌子,上面寫著大字:宗教狂,正在接受每天必修的「改造」。

    「宗教狂」是蘇聯的一項罪名。現在蘇聯國內已經基本消滅了東正教,並將一切宗教信仰視為馬列信仰的敵人。而那種特別虔誠的信徒,就會被打成「宗教狂」,受到各種迫害。

    這些蘇聯大兵在清真寺內殺豬、吃豬肉、和酒(伊斯蘭教禁止飲酒),還把收繳的《古蘭經》扔在牆角裡堆成一堆,在上面撒尿。而對「宗教狂」們的「改造」方法之一,就是每天強迫他們往古蘭經上面吐唾沫。

    現在,蘇軍剛進入北疆沒幾天,反抗已經到處激起來了。

    而此刻,就在那口豬肉大郭的正下方,深入地下幾米的地方,有一間四周條石的小室。黑暗中,一男一女躲在裡面。

    向小強昏迷不醒,發著高燒,含糊不清地呻吟著,像片風中樹葉一樣哆嗦著。十四格格坐在床邊,摸黑淘著毛巾,輕輕給向小強擦拭四肢。

    「沒有藥……沒有藥……」十四格格疲倦地撐著額頭,痛苦地自語著,「沒有藥……小強,我們沒有藥……」

    沒有西藥,那幾位老阿訇能做到的,只有把他們隱藏起來,每天下來為他們送水和食物,再為向小強誦讀一段古蘭經做祈禱,除此之外,只能找到一些草藥了。

    而向小強在戰鬥中被子彈穿過胸腔,倒地昏迷,被一位老阿訇隱藏到了清真寺的密室裡。幾天來,他一直斷斷續續的高燒,時醒時昏迷,藉著草藥、傳統消炎土方在堅持著。而他現在需要的,是特效的西藥。十四格格知道,哪怕奎寧就行。就能救向小強的命。可是,現在沒有。

    現在,十四格格寧願用自己二十年的生命,來換取一小支奎寧。
li60830 發表於 2019-7-30 17:28
第35集 庇護
    蘇軍佔領北疆已經十天了。

    清真寺的地下密室裡,一盞油燈火苗無力地顫動著。昏暗的石壁上,投影著巨大的人影。

    向小強的傷情時好時壞。最初的生命危險似乎已經過去了。但是,在地下密室裡,幾乎談不上什麼護理條件。衛生條件也是很差。

    好在他的槍傷是貫通傷,從前胸進,後背出,很幸運地沒傷到內臟,而且子彈沒留在裡面。否則的話,需要進行複雜的手術。那在這種條件下,向小強就完了。

    傷口化膿的時候,膿水也可以流出來,不會積存在胸腔裡面。這一點對傷情很有好處。但向小強仍是一陣一陣地發燒。

    現在沒有抗生素,而且奎寧、阿司匹林什麼的,只有蘇軍軍醫有,控制得很嚴,阿訇也搞不到。只能去迪化城裡的中藥鋪買牛黃丸來退燒。

    牛黃丸退燒效果不錯,但是主料是牛黃,價格昂貴。十四格格已經把身上的幾塊金幣、還有一個寶石胸針拿了出來,請阿訇去當掉,維持用藥的昂貴費用。

    老阿訇接受完了今天上午的「改造」,下午被允許自由活動。他從城裡回來的時候,一次性的買回了一大包各種藥物。因為他聽人說,現在蘇軍馬上就要對城裡的一切私有資本進行改造了,很快,一切吃穿用度,哪怕最基本的東西,都不能自由買賣了。城裡的幾座清真寺的主持,因為「死不悔改」,拒不接受改造,明天都要集中槍斃了。

    現在,外面已經天下大亂了。蘇軍正在統一沒收土地、糧食、農具、牲畜,沒收古蘭經,禁止人們每天五次的禱告。天山南北,已經到處都是反抗力量了。蘇軍天天都要大隊人馬出去掃蕩,才能維持迪化附近的基本安全。但是在偏僻的地方,聽說每天都有一兩個村子被蘇軍哥薩克騎兵燒掉,人被殺光。

    老阿訇說,真主已經降下了旨意,所有人都要拿起武器。對侵略者的「聖戰」開始了。

    ……

    向小強躺在床上,緊咬著牙關,渾身在打著哆嗦,喉中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十四格格跪著伏在他的身邊,雙手交叉緊握,放在嘴邊,望著床前的阿訇,含著眼淚,口中也是跟著阿訇唸唸有詞,一起祈禱著。現在,不光是向小強的病情,甚至連逃回去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十四格格幾乎已經斷絕了其他的一切希望,眼下的這個陌生信仰,似乎成了她所有的希望所在,成了她堅持下去的精神支柱。

    阿訇站在床邊,雙手抱臂,低頭微閉雙目,用低沉而柔和的聲音,用類似低吟歌唱般的阿拉伯語,輕輕地誦讀著: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一切讚頌,全歸真主。全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主,報應日的主。

    「我們只崇拜你,只求你佑助,求你引導我們上正路。

    「你所佑助者的路,不是受譴怒者的路。也不是迷誤者的路……

    ……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他們所作的罪惡,將來要對他們顯現;

    「他們所嘲笑的刑罰,將來要降臨在他們身上。

    「或者將對他們說:今日,我忽視你們,如你們以前忽視今日的相會一樣。你們的歸宿是火獄,你們絕沒有援助者。

    「那是由於你們把真主的跡像當作笑柄,塵世的生活欺騙了你們的緣故。

    「今日,他們不被放出火獄,也不得邀恩。

    「一切讚頌,只歸真主——諸天的主,大地的主,全世界的主!

    「天地間的偉大,只屬於他;他是萬能的,是至睿的……」

    ……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以窮蒼和啟明星盟誓。

    「你怎能知道啟明星是什麼?是那燦爛的明星。

    「每個人,都有一個保護者。

    「人應當想一想,他自己是用什麼造成的……

    ……

    向小強雖然發著燒,但是頭腦卻異乎尋常地活躍。每次發燒,只要不是燒得太高燒糊塗了,他都感到頭腦非常清楚,運轉的比平時還快。他睜開滾燙的雙眼,望著伏在床邊祈禱的十四格格,又望著站在燈旁誦經的阿訇,覺得有一種很滿足的感覺。一個人生病的時候,只要有最親最愛的人在床邊為你垂淚,為你嘆息,哪怕身體再難受,心中也是滿足的。

    阿訇用阿拉伯誦讀的經文,向小強聽不懂。但他只是覺得這種聲音非常悅耳,抑揚頓挫,似乎每字每句都能直抵內心,感染力絲毫不亞於他在教堂聽過的彌撒聖歌。

    每次阿訇這樣誦讀經文,向小強緊繃的神經都能漸漸放鬆,焦慮也好了許多。

    這裡雖然是北疆,雖然貧窮、落後、封閉,但是令向小強驚嘆的是,這裡每一座清真寺的每一位阿訇,都能用阿拉伯原文誦讀《古蘭經》全文,儘管他們也都是當地人,有的甚至平生從沒走出過方圓幾十里。她不得不感嘆這一信仰的強大力量。一部《古蘭經》,一個簡簡單單的詞:安拉,多少年來能讓無數人為之赴湯蹈火,為之獻身,為之四處征戰。現在,當他們心中神聖的古蘭經受到玷污的時候,他們甚至敢於用血肉之軀去對抗蘇軍的機槍、大炮、飛機、坦克,並且前赴後繼,義無反顧。

    全世界沒有第二種信仰,能讓信徒如此團結,無論國籍、種族、膚色、貧富,都能夠堅決地站在一起。全世界也沒有第二種信仰,能讓信徒信仰的那麼深、那麼虔誠,為了捍衛信仰、推廣信仰,不惜豁出一切。基督教不行,布爾什維克不行,納粹、法西斯都不行。

    這是一種偉大的信仰,同時也是一種可怕的信仰。它能夠勇敢的反抗強大幾十倍的壓迫,同時,向小強知道,一旦它極端起來,也足以血染全世界。

    這樣一股強大的力量看書就最}}快,即便不能掌握在手裡,也應該好好運用一下。

    向小強當時把最後防守的據點選在大清真寺,很大程度上就是基於這種考慮。這很有像徵意義:蘇軍在拚命進攻清真寺,明軍在拚命保衛清真寺。而當地穆斯林都看在眼裡了。

    就算當時看不出什麼來,分不清誰好誰壞,但是現在當地人都該明白了。明軍在這裡的時候是怎樣做的?蘇軍在這裡又是怎樣做的?再一聯想那個頗具象徵意義的「清真寺保衛戰」,當地的人心完全倒向明軍這一邊了。而且向小強知道,在統一戰爭的時候,儘管民心完全在明軍這一邊,但基本上都還是明軍和清軍在作戰,北清的百姓都是順民,只會做看客。而現在不同了。這裡的百姓、尤其是穆斯林,他們可不是順民。一旦贏得了這裡的民心,那就意味著有人真和你並肩作戰。

    ……

    向小強和十四格格每天聽著阿訇講上面的情況,聽著蘇軍士兵是如何大量被暗殺、被炸死、被毒死的……現在,蘇軍已經頒布了命令,每一個蘇軍士兵被殺,就要槍斃十個當地老百姓。但即便如此,蘇軍士兵的生命安全還是得不到保證。向小強知道,在這種特殊的戰場上,要不了多久,這支紀律嚴明、充滿著正義感和榮譽感的蘇聯紅軍,就會變成一支無惡不作的軍隊。現在蘇軍已經開始用加倍處死人質、無差別屠殺全村的方式來對付反抗了。

    話說後世的駐伊駐阿美軍整天被炸,還那麼小心翼翼的生怕誤傷平民,這都幾年了還沒搞定呢。蘇軍現在這麼搞,跟日本鬼子一樣,向小強已經敢用人頭打賭:這塊土地永遠不會屬於蘇聯了。

    「師父,真的多謝你了……」向小強躺在床上,虛弱地說道,「我們的軍隊只是暫時退卻,還會打回來的……你告訴大家,放心,他們長不了……到時候我私人出錢,在北疆捐建一座清真寺,您挑地方,請你做主持……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這句話,向小強幾乎天天都要說一說。他生怕那一天老阿訇扛不住壓力,把他給賣了。每天老阿訇都不搭腔。但是今天,他似乎終於不爽了,皺眉說道:

    「你們漢人說話太虛偽,總像是做交易。你不是一個信道者。一個不信道者捐建清真寺,又怎能是出於真心呢?真主不缺那些石塊壘起來的東西。天地萬物,皆歸真主,而他只願意拯救世人。真主不喜歡這樣的交易。要麼你就真心信道。那比用錢財建一座清真寺,功德大得多……」

    向小強和十四格格對視一眼,心說:得,還有這麼不領情的。要在我們那兒,你到廟裡去捐修金身大佛,那方丈都得把你當大爺供起來。

    信道,這代價有點大,向小強沒接茬。但他知道這種話以後不能亂說了。

    ……

    第二天,老阿訇帶回來一個消息,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上面的炊事班撤走了,不在這兒做飯了。但是,白天全天都有蘇聯士兵看著明軍戰俘在幹活,整理廢墟。至於為什麼整理廢墟,聽說是要把這裡改成一個博物館,專門展覽一些文字、照片、物品,揭露蘇軍沒來解放之前,當地的舊貴族、地主、資本家們,是如何利用宗教迷信欺壓人民的。估計還要趕著很多百姓來參觀。

    向小強很擔心,這樣一來,勢必會對廢墟進行全面的清理。那麼地面也要修整。那麼,很可能就會發現密室的入口。

    但是從另一方面講,改成博物館後,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二十四小時都有駐兵。到了晚上可能會空無一人,方便逃跑。

    「十四,」向小強發著燒,打著擺子,但仍咕噥道,「過幾天……你晚上出去……先給我偷個電台回來……」

    十四格格幫他擦著額頭,嘆道:

    「唉,溫度又上來了……又開始說胡話了。你以為那麼好偷。偷來又那麼好用。」

    「媽的……」向小強牙齒哆嗦的咯咯的,顫聲道,「那我們……怎麼回去……怎麼知道戰線到了哪裡……怎麼知道往哪邊跑……」

    這時候,十四格格突然「噓」了一聲,小聲道:

    「安靜……」

    向小強也不說話了,支著耳朵聽。可能是老阿訇有什麼事,又下來了。

    聲音不對。好像就在頭頂上,出現了稀里嘩啦的聲音。好像還有「一二三」的喊號子聲。

    「他們在……清理廢墟……」向小強哆哆嗦嗦地說道,「已經……清理到……我們頭頂了……我們完了……被發現了……」

    十四格格小聲說道:

    「噓!別說話!」

    向小強慢慢地抓住十四格格的一隻手,虛弱地說道:

    「十四……我們就要被分開了……我們就要去西伯利亞……勞改了……我在男營……你在女營……」

    「噓!」

    「我愛你……」

    「我知道了。」

    「永遠都愛你……」

    「嗯嗯。」

    「我是那麼的……」

    「閉嘴!」

    十四格格一把按住向小強的嘴巴,同時把耳朵貼在石壁上,摒住呼吸仔細聽著。

    石壁裡隱約傳來說話聲,先是一個俄語在說話,然後又是一個生硬的漢語在說話,估計是蘇軍的翻譯。然後,又是一陣漢語聲,而且好像都是南方口音。

    「是明軍戰俘!」

    十四格格小聲說道。

    向小強點點頭,無力地閉上眼睛,又在打哆嗦了。

    過了一會兒,上邊的戰俘明顯已經「叮叮噹噹」幹起活來了。同時,漢語的交談聲也不停地通過石頭傳下來。

    一個聲音說道:

    「兄弟,你怎麼被他們打成這個樣子?」

    另一個聲音說道:

    「切,他們說我侮辱斯大林,十幾個小兵差點沒把我打死。用槍指著我來打我,算什麼本事。有種的把槍拿走,我讓他們一起上……」

    又有一個聲音說道:

    「唉,你就吹吧。不過小聲點,讓老毛子聽到還得打你。」

    那個聲音說道:

    「我怎麼吹了。只要不用槍,我真的一個打他們十幾個。當初我在大東溝港口,跟另外一個兄弟兩人,把一整船的小日本都打下海……」
li60830 發表於 2019-7-30 17:29
第36集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夜已經深了。

    十四格格正爬著梯子,把耳朵貼在頭頂的石板上,仔細辨聽著上面的動靜。上面一尺多遠,就是地面了。只要按動手邊的機關,那麼頭頂上的石板就會滑開,就可以出去了。

    只不過,不知道上面是什麼。是空無一人,還是蘇軍的槍口。

    「怎麼樣啊……有動靜沒……」

    下面傳來向小強半死不活的聲音。

    十四格格一瞪眼,低頭衝下小聲道:

    「噓!!!」

    然後她繼續貼著耳朵,聽著上面的情況。

    下面向小強又半死不活地呻吟著:

    「十四……你一定要偷個電台來啊……」

    十四格格火了,小聲叱道:

    「閉嘴!」

    已經聽了快半個鐘頭了,上面一絲聲響也沒有。十四格格做出了基本判斷,上邊沒人。

    她看看夜光錶,已經半夜三點鐘了。這個鐘點,即使還有值班的,也應該睡熟了。

    清理清真寺廢墟已經三天了。而隱藏他們的老阿訇也已經三天沒出現了,大概是被帶走了。現在密室裡的水和食物快要吃完了,燈裡也沒有油了。更重要的是,馬桶也三天沒倒了,現在密室裡臭氣熏天,兩人的鼻子幾乎都麻木了。

    總之,肯定是不能再躲下去了。不管上面是什麼情況,也要出去看看了。哪怕一出去就被蘇軍捉住,也好過在下面活活腐爛掉。

    ……

    經過三整天的清理,清真寺內的殘磚斷瓦都被收拾乾淨了。甚至連地面的塵土也被清掃得差不多了。石板地面也被拖得一塵不染。現在,清真寺除了被炸塌的部分,內部已經基本恢復了整齊。

    現在,清真寺內部已經基本被改成了展覽館,很多照片、各種文字的說明板、以及一些實物,比如鐐銬、皮鞭、刑具等等,都已經陳列在了長長的走廊和禮拜堂內。

    而幹了三天活的明軍戰俘,晚上就睡在禮拜堂裡。禮拜堂的窗戶上都有完好的鐵柵欄,不可能出去。唯一的出口就是走廊。而走廊外面就是幾個蘇軍衛兵,還有一挺輕機槍,對著走廊。

    已經六月初了,但迪化的晚上仍非常冷。這幾十個明軍戰俘除了身上的衣服,就只有一些破毯子和爛棉絮禦寒。而窗戶上的玻璃都震碎了,外面的冷風直接吹進來。戰俘們都擠在一起取暖,勉強還能睡著。

    被擠在最中間的就是武炎彬。這幾天,這些戰俘已經都知道了他的身份,還知道了他在遼東「出生入死」的事蹟,已經很崇拜他了。每次睡覺,他都能得到最中間、也就是最暖和的位置。

    今晚武炎彬做了一個惡夢。

    他夢見自己不知怎麼的坐在墳地裡,然後腳邊的泥土裡突然伸出一隻女人的手,一下抓住自己的腳,死死往下拖,那個女鬼一邊拖,一邊還在淒慘的叫著……

    就在他馬上要嚇醒的時候,突然……

    「呼啦」一聲,屁股下面猛地一空,一下子連腿帶屁股卡在那裡。緊接著下面有個女人的聲音「啊」了一聲。

    武炎彬頭皮一炸,一下睜開雙眼。藉著月光低頭一看,腳下裂開了一條大縫,出現一張女人的慘白的臉,還有一隻女人的慘白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腳,拚命往下拖。

    「嗷————!!!」

    武炎彬發出了最淒慘的嚎叫,但是叫聲到一半戛然而止。

    連重力帶拉力,他被大地吞沒了。

    呼啦,石板恢復原位。

    「啊?」「嗯?」「誰叫的?」「怎麼回事?」「壓著誰的腿了?」「誰做惡夢了?」

    一群戰俘睜開惺忪睡眼,相互望望,咕噥著,都是一臉茫然。

    然後,他們發現中間有一些空隙,有些冷,便都自覺地往中間擠了擠,又擠得嚴絲合縫、暖暖和和了。

    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緊接著禮拜堂的大門打開,一道手電光柱照過來,伴隨著一聲槍栓聲。

    手電光柱在戰俘們身上照了一圈,看到的只是一堆睡眼惺忪的戰俘。光柱又在幾扇窗戶上照了一遍,看到鐵柵欄也是完好的。

    一個俄語的聲音咕噥了兩句,熄掉手電筒,又把門關上了。

    戰俘們也都罵罵咧咧地,又擠在一起,睡覺了。

    ……

    第二天清晨,天亮了。

    外面的蘇聯士兵喊叫著,把明軍戰俘都趕到院子裡,進行每天例行的清點報數。

    幾天來都是這樣。清理廢墟的戰俘有五十個,自己挨個數太費事。但是每天早晨清點人數又是規定,不能不遵守。於是他每天都讓戰俘們自己報數。只要最後的數字是「五十」,那就對了。

    這肯定不牢靠,不過禮拜堂只有一個出口,每天天黑把戰俘趕進去,天亮趕出來,怎麼可能會有錯呢。要逃跑也只可能是白天幹活的時候逃跑,夜裡不可能逃跑的。而每天晚上收工的時候,都是要認真的清點一遍人數的。

    「一!」

    「二!」

    「三!」

    「四!」

    ……

    「四十六!」

    「四十七!」

    「四十八!」

    「五十!」

    在輕機槍的護衛下,負責的蘇軍上士低著頭,對照著本子上的「五十」兩個漢字,還有旁邊用俄語標出來的讀音,還有一個阿拉伯數字「50」,點點頭,合上本子,咕噥道:

    「嗒。赫拉肖。」

    然後他一揮手,幾個蘇軍士兵抱著輕機槍,把這四十九個戰俘趕著,到別處幹活去了。

    ……

    而在地下密室裡,在黑暗中,一場爭論正在進行。

    昨夜三個人都是又驚又喜。武炎彬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向大人和公主殿下,而向小強和本]書*整~O],n*E~T}}十四格格也沒想到,武炎彬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一開機關,居然從天上掉下來了。

    三個人敘過了多日來的經歷,然後焦點都集中在下一步怎麼辦上。

    在半夜裡肯定是逃不出去的。因為武炎彬知道,唯一的出口被蘇軍用機槍把守住了。要到白天,戰俘們都出去幹活了,這裡才沒人看著。

    向小強主張現在就跑,而武炎彬說不行,現在外邊還有不少蘇聯士兵,因為這裡就在蘇軍軍營的旁邊,現在突然出去三個人,武炎彬還穿著明軍軍裝,那立刻就會引起注意。十四格格也贊同武炎彬的。一方面因為武炎彬知道外面的情況,聽他的比較穩妥,另一方面,十四格格打算冒一下險,等到第一批來「參觀」的百姓進來後,混在老百姓裡出去。

    至於衣服,向小強和十四格格兩人都不成問題。這麼多天來,他們早就都換上了阿訇拿來的當地便裝。就是武炎彬沒有便裝,穿的還是明軍軍服。

    商量來商量去,誰都沒有萬全的辦法。問題是現在水和食物馬上就沒有了,不能再躲下去了。又多了一個武炎彬,更是堅持不到一天了。不管怎麼樣,今天都必須逃走。

    向小強還發著低燒,身體虛弱的不行,逃亡更是難上加難。

    「沒辦法,」十四格格咬著牙說道,「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你們呆在這裡,我到上邊去看看。」

    武炎彬說道:

    「殿下您在這裡,讓屬下先上去看!」

    十四格格一愣,說道:

    「你這身衣服,萬一被發現了……」

    武炎彬說道:

    「萬一被發現了,我不過只是個漏網的戰俘,最多被打一頓,今後還有機會逃跑。殿下和大人一旦被發現,可就沒機會逃跑了。」

    十四格格頗為感動,點點頭,說道:

    「好吧。那你小心些,上去後先別站起來,趴得低一些,別讓人從窗外看到。看清楚了就下來。」

    「殿下放心吧!」

    十四格格耳朵貼在石板上,又聽了幾分鐘,終於一按機關,石板滑開,外面刺眼的光線瀉進來。

    武炎彬先探出去半個腦袋,四周望了一圈,確定禮拜堂內沒人,然後兩手一撐,蹲到了地面上。

    他一個就第十八滾,滾到了一扇窗戶下面,然後小心露出頭,望著清真寺的外面。

    外面有至少一個排的蘇聯士兵在活動。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拉手風琴,有的在刷馬。

    武炎彬著實吃了一驚。他都沒想到會有這麼多。為什麼戰俘走了,蘇聯士兵卻突然增多了?難道就是為了今天上午的「展覽」做保衛?或者是,今天的第一批參觀者,就是蘇聯官兵自己?

    他腦門上的汗下來了。然後又貓著腰,小步跑到禮拜堂的門口,輕輕推了一下兩扇門。

    推不開。門從外面鎖上了。

    武炎彬環視了一圈禮拜堂,看到這裡已經佈置成了一個展廳。
li60830 發表於 2019-7-30 17:30
第37集 紅軍BOSS
    武炎彬輕推了兩下門,發現門被鎖住了。然後他又貓著腰,沿著牆根溜了一圈,檢查過幾扇窗戶,發現鐵柵欄也是完好的,出不去。

    這時候,他被眼前的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這是一隻木頭籠子,很高,好像是某種刑具。旁邊有一張展示板,上面貼著用幾種文字寫的說明。其中一行是漢字,寫著:

    「站籠,明匪軍和上層僧侶殘害勞動人民的刑具。」

    武炎彬摸摸這個站籠,自語道:

    「好傢伙,居然找到這個東西……」

    然後他又彎著腰悄悄往前走,看到前邊有一個東西。他摸過去一看,是一張長條凳,一頭固定在一根木樁上,另一頭放著幾塊磚。凳子上繞著幾根皮帶。

    旁邊的牌子上寫著:

    「老虎凳,明匪軍對當地起義群眾嚴刑逼供的刑具。」

    「老虎凳,老虎凳,」武炎彬點點頭,自語道,「今天算見著了。」

    他又往前挪了一個位子,看到第三塊牌子上貼著一幅照片,照片上是一件牢房的樣子。下面寫著:

    「反動貴族和僧侶囚禁勞動人民的地牢。」

    ……

    武炎彬還要往下面參觀,突然身後一聲輕響,他嚇得立刻轉身,卻見密室的石板又打開了。十四格格的半個腦袋伸出來,正在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然後,她望向武炎彬,小聲呵斥道:

    「喂!叫你上來幹嘛的!外面情況怎麼樣?能出去嗎?」

    武炎彬趕緊摸過去,趴在地洞口,小聲說道:

    「殿下,出不去!門是鎖上的,外面還有至少一個排的蘇軍!」

    十四格格皺起了眉頭:

    「怎麼這麼多。今天是什麼日子?」

    「殿下,」武炎彬猜測道,「可能是他們蘇軍士兵先參觀。還沒開門,在外面等。」

    十四格格雙手撐著地面,也鑽了出來。她貓著腰溜到窗戶底下,慢慢地往外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和武炎彬說的一樣。

    她嘆了口氣,背靠著牆壁坐了下來。過了片刻,小聲說道:

    「看來,我們至少還得在下面躲上一天了。只有一個餅了。水也只有半壺了。」

    「沒關係,」武炎彬馬上說道,「殿下和大人吃吧,屬下沒關係。」

    十四格格瞥了他一眼,哼道:

    「別說那沒用的。向大人有傷,多給他一點。剩下的,我跟你對半分。」

    「殿下……」

    十四格格擺擺手,止住了他。接著,她又趴在窗口往外看了片刻,覺得外面的蘇軍一時半會兒沒有進來的意思,便說道:

    「炎彬,趁這會兒我們把大人弄上來透透氣。下面空氣是在太糟了,再不呼吸新鮮空氣會病死在裡面的。」

    武炎彬嚇了一跳,但聽到後半句覺得也很對,沒再說什麼。

    於是兩人一起,一個在上邊拉一個在下面推,扶著向小強上來了。

    向小強躺在地上,貪婪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頓時覺得渾身舒服了N倍。本來在下面都快要死的感覺,現在簡直就是神清氣爽,彷彿病全好了。

    他躺了一會兒,慢慢坐了起來,然後又扶著武炎彬,吃力地站了起來。

    「大人小心!」

    「小強小心!」

    兩人連忙扶著向小強。向小強在兩人的攙扶下,慢慢走了幾步。

    「小心,別讓外面看見了!」

    向小強傷勢現在也算比較好轉了,傷口不化膿了。雖然還老是發低燒,但是已經沒有最初幾天那種隨時會要命的高燒了。

    但是,他仍感到非常虛弱。即使能在蘇軍眼皮底下跑出清真寺,但是這種狀態,連遠路都走不了,可怎麼逃回去。

    「喲,老虎凳啊,」向小強一眼就認出來了,「這玩意兒還沒坐過呢,來,坐坐……」

    他慢慢地坐在上面,背靠著木樁,兩條腿擱在凳子上,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

    「啪啪」!

    有人在外面拍了兩下鐵柵欄,然後是一聲俄語。

    三個人頓時毛骨悚然,同時轉過頭來。

    一個蘇軍士兵惦著腳尖站在外面,抓著鐵欄杆往裡看,嘴裡問著什麼。然後他一招手,又有兩個蘇軍士兵跑過來了,也扒著窗戶往裡看他們。

    向小強三人慢慢地對視一眼,臉都白了。

    他們都知道,自己即將完蛋。向小強慢慢握住十四格格的手,微笑道:

    「別忘了,我愛你……」

    十四格格的眼淚一下子滾落下來,點點頭。

    武炎彬的臉也白的像紙一樣,靠著站籠,慢慢地坐在了地上。

    窗外的幾個蘇軍士兵已經喊起來了。片刻後,幾個腳步在外面的走廊響起來,然後禮拜堂的大門被搖晃了幾下,沒打開。

    顯然,外面的蘇軍官兵沒有鑰匙。他們和管戰俘的蘇軍不是一幫人。

    ……

    向小強盯著搖動的大門,慢慢的眼珠子越蹬越大,最後深吸一口氣,興奮地直打顫,小聲說道:

    「喂,你們都冷靜點啊。我們碰碰運氣。」

    「什麼?」

    「怎麼碰?」

    向小強命令道:

    「阿芳,把眼淚擦乾淨,自然一點!站到站籠裡去!」

    十四格格一愣:

    「幹什麼?」

    「快點!他媽的照做!」向小強低聲吼道,「進站籠!回頭我們要跑不出去就是你害的!」

    十四格格如墜五里霧中。她瞥了武炎彬一眼,剛想說一句「這不是玩情趣的時候」,但是沒說出口。她雖然不明白,但她知道向小強不會在這時候開玩笑。十四格格也知道向小強隨機應變的能更新最快ω}力遠在自己之上。當初在浦口,這小子就是靠了這手本事從自己的眼皮底下跑掉的。

    於是,她很麻利地打開站籠的門,鑽了進去。

    「炎彬,幫她一把!」

    武炎彬更是不敢質疑,馬上幫著十四格格把頭枷也弄好了。

    「炎彬,」向小強命令道,「現在把我綁在老虎凳上!快點!」

    武炎彬雖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他也沒有猶豫,立刻跑到後邊去,抄起凳子上的皮帶一勒,把向小強兩腿綁在了凳子上。

    向小強指揮著:

    「來來來,墊塊磚墊塊磚!」

    武炎彬手腳麻利地撿起一塊磚,塞在了他的腳跟下。

    「哎呀我靠……」向小強疼的一呲牙,「你小子輕點哩……這玩意兒咋這麼疼啊……」

    武炎彬又拿起一塊:

    「大人,還要來一塊不?」

    向小強一瞪眼:

    「我靠,你還想來真的啊?意思一下就行了……快快,把你的軍裝整整,裝的凶神惡煞一點,找一根鞭子,站在我旁邊……」

    武炎彬徹底暈菜了:

    「大人,這到底是幹什麼啊……屬下……屬下哪來的鞭子啊……」

    十四格格在站籠裡,此刻彷彿明白了,她也小聲喝道:

    「快點,地上不有根繩子麼?撿起來拿在手裡!」

    這時候,門外的搖晃停止了,那幾個腳步聲又漸漸遠去。顯然,他們沒有砸門的打算。

    「炎彬!快!」十四格格在站籠裡小聲喊道,「快把密室門關上!」

    武炎彬立刻跑到洞口,蹲下襬弄著,但他卻不會關,擺弄了半天也找不到機關。

    「算了算了!」向小強小聲喊道,「你把這塊牌子拿過去,擺在洞口旁邊!」

    武炎彬又立刻跑過來,扛著向小強指著的牌子,放在了洞口旁邊。

    ……

    這時候,又是一個蘇軍士兵出現在窗口,衝他們喊著什麼。武炎彬緊張萬分,穿著明軍軍服,手裡拎著一根繩子,傻愣愣地看著那個蘇聯士兵,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外面那個蘇軍士兵又消失了,過了一會兒,來了一個蘇軍軍官,看長相是個哈薩克斯坦人,看標誌還是個政委。他墊著腳尖趴在窗口,用生硬的漢語問道:

    「你們在幹什麼?為什麼在這裡?」

    武炎彬無助地轉過頭,望著向小強。

    向小強還沒搭腔,站籠裡的十四格格粗聲粗氣地說話了:

    「喂,長官,我們還沒吃早飯呢!你們長官說了,除了每天二十個銅板,還管飯的!」

    向小強一聽十四格格的這句話,立刻放心了。這妮子算是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她不僅明白,而且還發揮得相當好。她粗著嗓子、學著當地漢語的西北腔調,好像就是個當地的漢族民女。

    那個蘇軍政委愣了半天,問道:

    「什麼管飯?你們是什麼人?在這裡幹什麼?」

    向小強也學著西北腔調,喝道:

    「阿芳!怎麼跟長官說話的!……呵呵,這位長官,我們是本地的藝人,是你們長官雇我們來……做展覽的!藝人……演員……你地明白?」

    說著對武炎彬使了個眼色。

    武炎彬這時候也明白了,頭腦豁然開朗,舉起手裡的繩子,對準向小強「唰」地就是一下,大喝一聲:

    「說!你們革命群眾都藏在哪兒?我們明匪軍要把他們抓出來殺掉!」

    武炎彬這一下結結實實地抽在向小強的鼻子上,把向小強抽得「嗷」的一聲慘叫。

    武炎彬心裡「咯登」一下,暗叫道:我完了。十四格格也很心疼地望著向小強的紅鼻子。

    窗外的蘇軍政委看了片刻,好像明白了。他豎起大拇指,點頭笑道:

    「赫拉肖!很好,很逼真!元帥同志一定會滿意的!不過……同志,現在沒有早飯了,一會兒跟警衛連的同志們吃中午飯吧。」

    武炎彬和十四格格都連連答應著:

    「哎哎,哎哎……」

    那個蘇軍政委又問道:

    「你們怎麼被鎖在裡面了?」

    向小強還沒搭話,十四格格搶著答道:

    「長官,我們剛才在下面佈置地牢來著,可能上面的長官們以為沒人了,就把門鎖上了……我們也是剛出來才知道。」

    那個蘇軍政委點頭笑道:

    「好,委屈你們了。現在已經去拿鑰匙了。展覽馬上就要開始了,元帥同志就要來了。你們表演的好一點。這次展覽是揭露明匪軍和當地舊貴族、反動僧侶罪行的一次很好的機會,意義重大!現在當地的群眾,很多還都是不明真相的,還是被矇蔽的,很容易被煽動起來……像你們這種先進群眾就很好,一定要通過你們的工作,喚醒更多的落後群眾……要知道,你們的崗位和我一樣,都是很重要的……」

    「哎哎,哎哎……」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哨子聲,那個政委也立刻消失了。外面是一陣腳步跑動,還有此起彼伏的俄語口令聲。

    漸漸的,遠處傳來了汽車的聲音,越開越近。

    好像來什麼大人物了。

    但是在展覽廳裡,三個人都相互看看,長出了一口氣。

    武炎彬馬上反應過來,撲到向小強跟前,哭喪著臉道:

    「大人,屬下剛才太緊張了,那一下真不是故意的……」

    向小強笑道:

    「行,不錯啊,炎彬!反應還是蠻快的。媽的,就衝你這反應,我們就能逃出去!打得再疼一點都沒關係!」

    十四格格在站籠裡說道:

    「小強,他剛才說什麼『元帥同志』?好像是什麼元帥要來?」

    向小強也皺起眉來,點點頭:

    「如果真是元帥,那就應該是這次蘇軍入侵的最高指揮官了。……這時候的蘇聯元帥……是哪一個呢?伏羅希洛夫?布瓊尼?葉戈羅夫?反正肯定不是朱可夫。」

    ……

    隨著一聲洪亮的俄語口令,外面傳來一聲整齊的立正聲音。然後,是汽車車門關上的聲音。大概是那個元帥下車來了。

    一個洪亮的聲音用俄語大聲喊了一句,好像在報告什麼。向小強猜測,可能是類似「元帥同志,XX團XX營XX連全體集合完畢,聽從您的指揮」之類的。

    三個人相互看看,越來越緊張了。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走廊上傳來了一串腳步聲。人很多,但是並不雜亂,很有規矩的樣子。應該是領導在前面走,後面一大群軍官陪同的樣子。

    腳步聲在門外停住了,然後,門上傳來開鎖的聲音。

    三個人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向小強瞪了武炎彬一眼,小聲道:

    「精神點!」

    剛說完,兩扇大門開了。一個圓臉、濃眉、金魚眼的蘇軍將領出現在眼前。

    他雖然是金魚眼,但兩道目光仍像鷹一樣,首先盯在了穿著明軍軍服的武炎彬身上。但是他沒有說什麼,又先後在向小強、十四格格的身上掃了一下。

    向小強本來就是病蔫蔫的,現在扮演一個受拷問的「革命者」,更是要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正符合他的狀態。他一直都是低著頭的。現在才微微睜開眼睛,偷瞥了那個蘇軍將領一眼。

    啊!!!

    他在心裡大喊出一個名字:居然是……圖哈切夫斯基!

    怎麼會是他?他不是馬上就要被斯大林清洗掉了嗎?

    在正史上,圖哈切夫斯基是五月底被逮捕的。但是在這個時空,現在已經是六月初了。他怎麼還可能出現在這裡、率領蘇軍進攻大明?

    向小強腦子快速思考著:難道是大明的北伐戰爭改寫了歷史?明軍機械化軍團橫掃清軍的事實,讓斯大林深受刺激了吧?而在蘇軍高層,圖哈切夫斯基元帥和布瓊尼元帥分別是「機械化兵團主義」和「騎兵軍團主義」的兩面旗幟。儘管斯大林之前是站在騎兵主義這一邊的,但看到了明軍統一戰爭的事實後,實用主義的斯大林也會改變主意,轉而捏著鼻子重用圖哈切夫斯基吧!儘管布瓊尼是斯大林的嫡系,而圖哈切夫斯基不是!

    媽的,怪不得蘇軍一上來就打得那麼漂亮,用起坦克來比人民衛隊還狠!蘇軍不但是數量上佔絕對優勢,而且他們的司令官是圖哈切夫斯基!傳說中的「紅色拿破崙」!

    ……

    圖哈切夫斯基元帥走了進來,拿著手套指著向小強等三人,轉頭了一句。

    身後的好幾個將軍都茫然不知所措,又向後詢問著。這時候,先前那個蘇軍政委,那個少校逮著機會了,很激動地擠上前來,一個立正敬禮,對元帥同志高聲報告了幾句。

    一群高級軍官都釋然了,都在點頭微笑,輕聲讚嘆著。

    元帥也點點頭,又看看這一組「真人秀」,點頭微笑著,顯得還算滿意。

    他慢慢走上前來,先站在密室黑乎乎的洞口旁,蹲下往裡看了一眼,什麼也看不到,只聞到裡面臭氣熏天。

    元帥捂著鼻子站起來,低頭看著旁邊的說明牌,唸著上面的俄文道:

    「反動貴族和僧侶囚禁勞動人民的地牢。……哦,很殘忍。」

    他轉過頭,對身後的將領們笑道:

    「這種地牢,只有畜生才在裡面住得下去。」

    身後的將領們也都呵呵笑起來,點頭稱是。

    元帥又站在十四格格的站籠旁,低頭看著牌子,念道:

    「站籠,明匪軍和上層僧侶殘害勞動人民的刑具。……嗯,很殘忍,沒有人性。」

    然後,他又踱到向小強的老虎凳前,看著說明,念道:

    「老虎凳,明匪軍對當地起義群眾嚴刑逼供的刑具。」

    武炎彬又很有眼色地揚起「鞭子」,對著向小強狠狠來了一下,大吼道:

    「說!你們革命群眾都藏在哪兒?我們明匪軍要把他們抓出來殺掉!」

    元帥嚇了一跳,轉頭向後詢問著。那個政委馬上湊過來,為元帥翻譯了一句。

    「哦……」

    「啊……」

    「赫拉肖……」

    元帥和一群軍官都點頭微笑著,看著向小強慢慢紅起來的鼻子,都讚嘆著如此逼真的表演,如此敬業的演員。
li60830 發表於 2019-7-30 17:30
第38集 天意
    「看到沒有?」一個牧民打扮的人拿著望遠鏡,指著山下遠處說道,「那就是他們的飛機場。」

    他的身後七八個人,都是當地牧民或農民打扮。牧民就是哈薩克人,農民就是維族人或漢族人。他們每人都腰掛彎刀,有的還背著步槍。在那個說話的牧民身後,站著武炎彬。

    武炎彬接過望遠鏡,也從林木間向山下遠處望去。

    天山的山坡緩緩的延伸下去,直到幾公里的遠處,地勢才基本平坦。樹林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草原,還有點點閃光的水泡子。

    迪化機場就在那裡。這個機場還是人民衛隊第一師剛來的時候修建的。現在連機場周圍的瞭望塔、機槍地堡,也都是那時候明軍修建的。只不過,現在都插上了蘇軍的紅旗,停滿了蘇軍的飛機。

    十四格格一身哈薩克牧女打扮,戴著面紗。她接過望遠鏡,往下看了一陣子,搖頭說道:

    「不行,太嚴密了。唉,那些瞭望塔還是我們修建的。早知道不弄那麼多了。走。」

    她一揮手,武炎彬和幾個當地人都跟著她,消失在了密林裡。

    一行人在山林裡走了一個來鐘頭,來到一處山坳裡。這裡搭著幾座原木窩棚,十幾個人有的在生火做飯,有的在縫補,有的在擦槍、磨刀。

    而除了外面的十幾個人。幾座窩棚裡還有十幾個人。連同剛回來的七八個人,這裡一共四十來人。

    這是一股當地的抵抗力量,可以說是游擊隊。

    三天前,向小強、十四格格和武炎彬借助「演員」身份混了出來。武炎彬偷了一頭毛驢,讓向小強坐著,三個人跑出了迪化城,在一戶牧民家裡借宿了下來。

    這戶牧民剛剛被蘇聯人沒收了牲畜,已經活不下去了。而且這戶牧民就是兄弟兩個,都是光棍,無牽無掛。他們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上天山投奔游擊隊。向小強他們大喜過望,連忙表示他們也正在找游擊隊。

    兩個牧民雖然是哈薩克族人,但是北疆和迪化一帶漢人是主要民族,少數民族一般都會說漢語。這對牧民兄弟二話不說,馬上拍胸脯,願意帶她們去找游擊隊。

    這些**得起來反抗的隊伍,其實大部分都是本鄉本土的,和當地的農民牧民相互都認識,也經常靠牧民們傳遞消息、送食物等等,都是熟門熟路。果然,第二天一早,兩個牧民捲了鋪蓋,帶上鍋子和刀子,帶著向小強他們上山了。沒費多少周折,只爬了山半天的山,就找到游擊隊的營地了。

    向小強多虧了有毛驢坐,要不然就他這還沒好透的傷勢,非要命不可。

    ……

    在一間窩棚裡,向小強躺在羊皮上,看著正在縫補衣服的老阿訇。當初很驚喜的是,這個老阿訇也在游擊隊裡,似乎還成了類似精神領袖的角色。老頭一身白袍,包著頭巾,留著長鬍子,瘦瘦的,慈眉善目的,和藹而充滿力量的目光……

    啊!多像***啊!

    這三天中,每天的早晨、上午、中午、下午、黃昏,老阿訇都要為全體隊員誦經領拜,這些游擊隊也會跪下,朝著聖城麥加的方向祈禱。不管當時正在幹什麼,有多忙,一天五次,雷打不動。

    這一切都讓武炎彬和十四格格很開眼界,但是卻讓向小強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多像塔利班游擊隊啊!

    多虧了這位老阿訇,向小強等三人也才成了游擊隊中的貴客。老阿訇是知道他和十四格格的身份的。現在,他們已經成了這支游擊隊的精神寄託。游擊隊知道向小強是一支強大軍隊的首領,而這支軍隊也是和蘇軍有血海深仇的,是要把蘇軍趕出他們的家鄉的。更重要的是,這支軍隊也和蘇軍一樣,是有坦克、有飛機、有大炮的。

    這兩三天,每天晚上大家都圍著火堆,聽向小強等三人講外面的世界。向小強把大明說的強大異常,似乎推平蘇聯只是時間問題。

    而十四格格卻從另一個角度去說。她把向小強說成了大明帝國說一不二的將軍,而且整個大明帝國,只有向小強是極力主張和蘇軍打到底、收復北疆的。其他朝中大臣都是膽小鬼,只要向小強不回去,他們就會和蘇聯求和、把北疆丟給蘇聯永遠統治下去的。而只要向小強能回去,大明就能舉全國之力和蘇聯死戰,而蘇聯撐不了多久的。

    這樣一來,整治游擊隊也都盼著向小強的傷勢趕快好起來,然後想辦法幫著他逃回去。

    ……

    現在,十四格格他們探查回來了。情況很不樂觀。山下的機場被蘇軍看得相當嚴密,看來是混不進去。只能晚上再去看看了。不過,晚上想必也希望不大。

    但是,想逃到明軍控制區,不用飛機又能用什麼呢?

    十四格格也坐在窩棚裡,坐在向小強的鋪邊,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一邊說著:

    「蘇聯人倒是沒有增加什麼設施,基本上還是我們原先修建的那些。不過,我們原先修建的就是為了防範偷襲的,可以說是密不透風了。看,這裡停放的都是雙發轟炸機,大約有一個中隊,十幾架。沒有看到戰鬥機。這說明蘇聯人已經把迪化這裡當後方了。至少是半後方了。」

    向小強點點頭,嘆道:

    「雙發轟炸機,作戰半徑至少有六七百公里,機場一般都是放在後方的。而戰鬥機航程短,機場一般都是靠近前線些的。最近幾天我們也沒看到有炮擊或者轟炸吧?你們猜,現在戰線在什麼地方?」

    十四格格用樹枝繼續在地上畫著,沉吟道:

    「不好說。沒有收音機,也沒有電台。不過,根據轟炸機機場的位置來看,戰線可能在哈密地區,或者更往東。……甚至可以說,蘇軍究竟向東推進到哪裡,完全取決於斯大林的胃口有多大,而不取決於我軍的抵抗本〕O}}0.最快力度。現在是戰爭初期,我們倉促應戰,又根本沒有那麼大的運力。這些天估計和蘇軍交戰的部隊,只能是杯水車薪。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汽車來運輸軍隊和補給,更沒有平板汽車來長途運輸坦克。而蘇軍的坦克,我們看到的主要是BT-7。那種快速坦克明顯比我們的坦克更適合長途奔襲。他們的機動性太好了。」

    「還有數量,」向小強嘆道,「我們不論是飛機還是坦克,在數量上都不如他們。」

    ……

    就在此時,外面有人喊叫起來。武炎彬鑽進窩棚,喊向小強和十四格格出來看。

    兩人莫名其妙,但向小強也想出去透透氣了。他讓武炎彬扶著,慢慢地走出了窩棚。

    好幾個人都站在高處,向遠處指指點點,大聲說著什麼。他們說的都是當地民族語言,向小強聽不懂。他讓武炎彬扶著他,吃力地爬除了山坳,站到一道山坡的高處,向北邊望去。

    遠處的天際間,出現了一條土黃色的線。漸漸的越來越粗,很快就變成了一道上連接天、下連接地的黃幕。

    「那是什麼?」

    向小強瞇著眼睛問道。

    十四格格的臉色慢慢變了。她輕聲說道:

    「大人,忘了在張掖和酒泉遇到了什麼了嗎?」

    向小強「啊」了一聲,馬上說道:

    「沙塵暴!」

    緊接著,他腦中一亮,很有天分地說道:

    「沙塵暴能掩護我們潛入機場!等到天黑,又刮得天昏地暗的時候!管他什麼探照燈也好、機槍堡也好、瞭望塔也好、狗也好……都他媽一點作用發揮不出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9-7-30 17:30
第39集 人民衛隊大洗牌
    6月5日,南京,人民衛隊司令部。

    「大明藩屬琉球王國玉城公主殿下駕到————」

    一個小女軍官昂首挺胸,神氣活現地高聲唱道。然後轉過身來,恭恭敬敬地彎腰拉開豪華轎車車門,笑道:

    「公主殿下,您請啊。」

    裡面很威嚴地「嗯」了一聲,然後下來一條腿,接著又下來一條腿,然後一隻戴著雪白手套的手搭在那個小女軍官的手上,手套外面「琉球之星」的藍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秀秀出來了。

    她掃視了一圈庭院,只見那些小女軍官們都站得筆直,目光慇勤地望著自己。不僅原先自己的那些「羽翼」們都來了,就連前些天一直給她臉色看、甚至想趁機騎到她頭上的那些小女軍官們,也都乖乖地來迎接了。

    兩排下級軍官中間,站著一個點頭哈腰地高級軍官。那是肚子疼。

    「呵呵,嘿嘿……」肚子疼笑呵呵地搓著手,顯得又緊張又諂媚,小心地靠過來,嘻嘻笑道,「公主殿下,您……您這麼快就回來上班啦……怎麼不……不多休息幾天……」

    秀秀瞥了他一眼,微微笑道:

    「呵呵,司令大人在上,您這叫屬下怎麼敢當……」

    「唉喲哎喲,千萬別,」肚子疼緊張地汗都下來了,小聲陪笑道,「公主殿下,您這是跟末將開玩笑呢……嘿嘿,如今在司令部裡,殿下的職位已經和末將平齊,可別再說什麼屬下不屬下的了……呵呵,末將要是……要是有什麼說錯話的地方,殿下您……您別跟末將一般見識就是了……您也知道末將這個人……嘿嘿……沒說的,今後您就是咱司令部的遼陽公主,屬下像以前伺候遼陽公主那樣伺候您。」

    秀秀搖搖頭,輕嘆著笑道:

    「唉,杜大人,你叫我怎麼說你好呢。」

    說著,她快速走到車子的另一邊,親自拉開車門,笑道:

    「姐姐,咱們到了。」

    所有人都一愣,又都望著汽車另一邊,猜測著秀秀叫的這個「姐姐」是誰,難不成是尚王的大女兒?

    又是一隻纖纖玉手搭在了秀秀的白手套上。

    轉過來後,大家看到,秀秀挽著的是衛子衿。兩個女孩手挽手,相攜著往辦公樓裡走去。後面的肚子疼和那幫小女軍官連忙跟在後面。這麼一聲「姐姐」,眾人都理解成秀秀會做人,儘管身為公主,也知道要巴結陛下的身邊人。但是他們誰也不知道,秀秀早就想到他們前邊去了,N久以前就和衛子衿結為金蘭姐妹了。

    ……

    辦公樓上的一間會議室裡,李根生、李長貴、蝸牛、宋如海、王鶴翔等幾個重量級長官,誰也沒下去,他們都站在一扇大窗前,望著樓下的一幕。

    他們看著肚子疼那近乎搖尾乞憐的一幕,都在暗暗搖頭嘆息。

    李長貴心裡擱不住話,他嘆了一口氣,首先感嘆道:

    「唉,子騰也是的。自己好歹也是個少將。」

    言下之意就是,你好歹也是個少將,卻如此的去跟一個中尉諂媚。即便尚秀是公主,又不是大明的公主,還是大明屬國的公主。就算是大明的公主,這也是在軍中,絕對是要按照軍銜分尊卑的。

    肚子疼這樣一搞,現在這幾個司令更是有些看不起他了。同時,儘管不說,也都對秀秀頗有微詞:你不就是剛剛冊封了公主嗎,杜子騰身為少將司令,屈尊下去迎你,還在你面前那麼諂媚,固然是他的事,但是你也不能就這麼坦然受了,總不能連點謙遜的舉動也沒有吧。

    當然,他們都知道肚子疼這個人一貫是很勢力,一方面是本性使然,但另一方面,肚子疼在秀秀跟前心虛,沒想到秀秀不靠丈夫,還能有那麼大的能量,這著實把他嚇壞了。因此秀秀一來,肚子疼立刻就做足了臣服的樣子,希望秀秀別再想著報復,花心思整他。

    同時,肚子疼雖然不敢再打秀秀的主意了,但他心中還有一些希望,覺得你就算當了公主,總不能靠著公主身份當上總司令吧。總司令還是要從現在的幾個司令裡選拔的。那麼按照他自己的分析,他肚子疼當上總司令的希望還是最大的。只要秀秀不公報私仇,不搗亂,自己就有很大的希望當上總司令。

    ……

    但是秀秀上得樓來,不但一點也不擺公主架子,反而表現得像個稱職的下屬一樣,向幾位司令一一問好,極為謙恭,甚至比向小強在的時候還要謙恭。

    這倒是讓幾位司令頗為意外。但是他們看到秀秀擺明了只和肚子疼一個人擺公主架子,心裡也舒服了很多。他們自己也不好端著長官架子了,人家秀秀好歹也是公主身份。幾位長官反而也對秀秀尊敬起來,以公主之禮待她。

    在會議室裡,衛子衿宣讀了女皇陛下的詔書。

    第一,命李長貴暫代人民衛隊司令一職,但仍身兼禁衛軍司令的職務。

    第二,新成立一個「對蘇戰略辦公室」,和其他各隊平級,專門負責對蘇聯的情報收集工作,由孫繼業擔任主任。

    第三,新成立一個「副官處」,也和其他各部門平級,各部司令的副官都由副官處選派、調配。各部門司令的副官除了要對司令負責,也要對副官處負責。而副官處的長官稱為「副官長」,同時身兼女皇的「人民衛隊副官」一職。此職位,由尚秀擔任。

    第四,為和新職務相適應,也為了表彰尚秀出色的工作能力,尚秀銜升一級,升為上尉。

    女皇身為天子,天然就是帝國武裝的最高統帥。最高統帥,自然也會有副官。而朱佑榕原先只有陸軍副官和海軍副官的。現在既然人民衛隊是獨立於海陸軍之外的軍隊,那自然也要有人民衛隊副官。秀秀現在擔任的,就是女皇的人民衛隊副官。

    此番全文字~ωωw}},~8*o〕o}},〕nE}t~人事安排宣佈下來,可謂是有的喜有的憂。李長貴自然很是驚喜。不過他畢竟不是那種鑽營的人,驟然聽到那麼重的擔子落到自己肩上,以下感到了莫大的壓力。一時間,臉上竟是沒有多少喜色,反而倍加沉重。

    孫繼業老頭也是喜出望外。他以前只是跟著宋如海、王鶴翔兩位老夥計打醬油的,眼看著他們一人當了政工隊司令,一人當了裝訓部部長,而自己還只是在政工隊裡幹個閒差,正心裡不平衡,想著什麼時候告老還鄉呢。現在倒好,自己一下成了對蘇戰略辦公室的主任,自己的部門還和其他各部門平齊,老頭可是喜形於色,當時就笑開了。

    孫繼業和李長貴可不一樣。李長貴代理總司令有壓力不奇怪,他畢竟是沒怎麼當過領導的,被向小強從北清「捎回來」也就一年半。但是孫繼業可是信心滿滿的。他長期擔任大明駐蘇聯大使館的陸軍武官,不但精通俄語,而且也是外交、情報的老手,還是俄國通。陸軍武官在大使館裡也是個不小的領導了。

    大使館裡,內閣政府這邊的最高長官就是大使。而軍隊這邊的最高長官,要麼是陸軍武官,要麼是海軍武官。大明在駐英、駐美、駐日這樣的大使館裡,軍方最高的都是海軍武官。而在駐蘇、駐德、駐法這樣的大使館裡,軍方最高的是陸軍武官。也就是說,他孫繼業不僅是專業上絕對勝任,而且也是長期當過領導的。現在讓他擔任對蘇戰略辦公室的主任,孫繼業是一點壓力沒有,反而像拿起了老本行一樣,輕車熟路。

    ……

    最傻眼的人,莫過於肚子疼了。

    不僅總司令的位子泡湯了,而且肚子疼還一眼就看出了這一系列安排的用意。在他看來,這每一招都是衝著自己來的。有現成的保安隊在,為什麼還要成立一個「對蘇辦」?蒐集蘇聯情報?難道保安隊就不能蒐集?保安隊好歹也成立了一年多了,人才濟濟,情報網也建設的差不多了,論蒐集蘇聯情報,怎麼不比這個新成立的什麼「辦公室」有效率得多?二者功能根本就是重合的!

    肚子疼心裡想著:這根本就是為了分我的權來的!

    這還罷了,更要命的是那個「副官處」!要每個部門的副官都向副官處負責?每個部門副官的任用、調配還要副官處安排?那豈不是把手伸到各個部門裡去了?既然所有副官的人事權都抓在手裡了,那今後想不叫副官們對副官處效忠都不行。因為你升職也好、獎懲也罷,你的司令說了不算,副官處說了算。你說你更效忠誰?

    還有那個「女皇人民衛隊副官」一職,更是厲害。尚秀不但身為公主,現在還是女皇陛下的副官!那今後無論是以公主的身份,還是以女皇副官的身份,都可以名正言順地進宮面聖,想對陛下說什麼就能說什麼了!而尚秀那個心計,那個眼力勁兒,不久之後鐵定又是一個衛子衿式的人物!

    尚秀升軍銜也好、掌握副官處也罷,這還都是次要的。身為公主之尊、身為女皇副官,這兩條才是最重要的,因為這兩條,尚秀已經立於了不敗之地!任何人,哪怕拼了老命,都最多能把尚秀手裡的權力奪過來一點,但已經絕對整不倒她這個人了!

    肚子疼後背上滿是冷汗,慢慢地掏出香菸,點著抽著,也聽不到衛子衿說什麼了,只是在劇烈思考。
li60830 發表於 2019-7-30 17:31
第40集 秘密潛入
    夜晚的沙塵暴,恐怕是這個星球上最恐怖的場景了。風聲震耳欲聾,能見度完全為零。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只有咆哮的狂沙,一步之外的東西就完全看不見了。

    迪化北邊幾十公里,就是庫爾班通古特沙漠。這是中國第二大沙漠,是北疆准格爾盆地的中心,面積僅次於南疆塔里木盆地的塔克拉瑪乾沙漠。拜這個中國第二大沙漠所賜,迪化的沙塵暴的凶悍程度,簡直就是北京、內蒙的沙塵暴所不能比的。而且迪化正好處在南北二疆的中間,正好在天山山脈的山口處,形成一個風口。沙塵暴到了這裡,簡直可以用「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

    向小強、十四格格、武炎彬,還有七個最強壯的當地游擊隊員,一共十個人,排成一字隊伍,一個挨在一個的後面,前後用繩子拴在一起,每人都完全矇住臉,連眼睛也矇住,像盲人一樣頂著風沙艱難前行。

    向小強和十四格格沒有被俘過,所以身上原先帶的東西都還在。除了軍刀、手槍之外,他們還帶著在當地游擊隊裡最稀罕的東西:望遠鏡、指南針。也就是靠了這兩樣東西,他們才敢想能在今夜摸進蘇軍機場。

    在白天沙塵暴即將刮過來的最後一瞬間,十四格格和武炎彬用望遠鏡配合軍用指南針,迅速測算除了從山腳下到蘇軍機場的大概距離,還有較精確的360度方位讀數。在眼睛完全永不上的情況下,只能像潛航的潛艇一樣,靠這些數據前進了。

    跋涉在最前面的是武炎彬。他的袍子像雨披一樣,完全罩住全身,連頭臉也朝在裡面。他手裡拿著指南針,不時地舉到臉前,看看夜光指針的讀數,校正一下前進方向。

    十個人儘管完全裹在長袍裡,甚至連頭臉都完全裹起來,但是沙塵仍不斷地鑽進他們的鼻孔、耳朵、嘴巴。好像裹得再厚也沒有用。天知道這些沙塵是從什麼地方鑽進來的!

    ……

    他們的計畫是,不求偷到飛機,但求偷到電台。因為頭飛機面臨著兩大難以克服的困難:一是沒人會開飛機,二是不知道沙塵暴什麼時候停,就算真能抓住一個蘇軍飛行員,沙塵暴中也不可能起飛。而就算等到沙塵暴停止,也不知道跑道被沙子埋得怎麼樣,飛機被沙暴摧殘的怎麼樣,還能飛起來不。沒準飛機被沙子埋了一半都難說。

    不論明軍也好蘇軍也好,在此建機場後,這都是遇到的第一場大沙塵暴。誰也不知道機場會怎麼樣。

    而僅僅是打電台的主意,難度就小得多了。每一架飛機上都有電台,只要爬上去就能弄。轟炸機無線電的位置,就在無線電員的座位旁邊,不是和駕駛台一體的,完全有可能弄下來。不知道蘇軍轟炸機的機載電台裡有沒有緊急備用電池。明軍轟炸機上的就有。如果有的話,那麼一切都好辦了。要是沒有、完全就靠飛機供電的話,那就比較麻煩了,還得想法搞電池。

    反正,搞電台比搞飛機容易,搞電池又比搞電台容易。只要能搞出來,總會有辦法的。

    從山腳下的胡楊林,一直到機場,中間有七公里的空曠距離,任由風沙肆虐。這七公里他們走了足足五個小時。從傍晚七點一直走到夜裡十二點,中間只短暫休息了兩次。這對向小強的身體是個極大的考驗。他的傷勢雖已無大礙,但是身體還很虛弱。向小強拿出了當初大冬天光膀子在長江裡折騰的毅力,咬著牙一路堅持,最後看到機場燈光的時候,都幾乎虛脫了。

    ……

    武炎彬作為領頭,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把頭巾掀開一條縫,隔著幾道薄紗看看前方,確認一下有沒有燈光。直到夜裡十二點多的時候,前方遠處隱約出現了幾點亮光。那是瞭望塔上的探照燈。

    他們看到探照燈的時候,已經在幾百米之內了。而平時,十幾公里外的山上就能看到燈光了。

    平時雪亮的光柱,現在顯得既微弱又可憐,根本穿透不出多遠去。只是在近處,才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沙粒在光柱範圍內飛過。有幾條光柱還在徒勞地掃動著,可以看出上面蘇軍士兵是如何的盡職盡責。蘇軍哨兵應該有風鏡,但是這種天氣還能在瞭望塔上面呆得住,真要靠著為全人類解放事業獻身的大無畏精神才行了。

    但是完全沒用。即使有人就站在瞭望塔下面,光柱打上去,不仔細看都看不到人影。

    在這種環境中,說話已經完全沒有用。即使在耳邊叫喊,都不一定能聽得到。

    按照事先的約定,武炎彬向身後的十四格格拍了三下,這表示到了,該把眼睛露出來了。十四格格又向後拍了向小強三下。向小強又拍了身後的人三下……很快,十個人都明白到地方了,都把眼睛扒開了一條縫,隔著幾層薄紗往外看。即便這樣,還是有很多極細的灰塵鑽進眼中,很是難受。

    但是一大好處,就是他們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入機場了,而且在機場裡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蘇聯大兵絕對看不見他們,聽不到他們。只要人品不那麼差、不直接撞到蘇軍哨兵懷裡就行。

    一行人就在距離瞭望塔十米遠、距離機槍堡壘十五米遠的地方,直接走進警戒線之內了。可以說是在蘇軍眼皮底下進去的。平時想都不敢想,今天拜老天爺所賜,出入如無人之境。

    他們掙紮著前行,彷彿渾身衣服都要被風沙撕裂了。武炎彬儘量憑藉著白天用望遠鏡觀察的印象,在一團漆黑中慢慢摸索。每個人都把槍抱在懷裡,一旦撞上蘇軍哨兵,可以立刻打死。在這種天氣下,槍聲幾米外就聽不清楚了。

    腳下不是草坪,也不是機場跑道的夯土,而是厚厚的沙子,每走一步都要陷進去半個腳。估計即使沙塵暴明天停下來,短時間內機場也不能用了。向小強心中後悔,早知道就不掙扎這一路來了。只是搞電台的話,讓武炎彬跟十四來就行最*快*了。

    在風沙中摸索了一陣,突然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眼前。

    正好在頭部那麼高的位置,蒙在帆布里面的。武炎彬隔著幾層薄紗看了一下,又摸了一下,確定是一隻引擎,在一隻機翼上面。他又順著包著帆布的機翼向前摸索,很快又看到了巨大的機身。也是蒙著帆布的。

    看來,蘇軍做得還算到位,至少用罩衣把飛機保護起來了。

    武炎彬轉過頭來,看著十四格格。十四格格也仰著頭,打量了飛機片刻,點點頭。

    於是,幾個人抓著飛機的帆布罩衣,往艙門的位置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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