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罪 作者: 睏意肆虐(連載中)

cutboy 2010-6-11 18:22:2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 20498
霧中的槍聲

序章 《辛西婭&約書亞》

    有人說,故事,是由許多合理性的巧合堆砌而成的,沒有巧合就沒有故事.而所謂的悲劇就是給你一個名為「美好」的憧憬,在你對他產生無限遐想的時候,再無情地將它敲的支離破碎。越是巧奪天工的藝術品,當你砸碎它的時候,產生的意識衝擊就越大,但是人們往往對這種刺激情有獨鍾。

    儘管我們的故事絕不是個戰爭題材的故事,但是還是有必要進行下簡單鋪墊,威爾萊特是個大國,國土南北相聚幾千公里,國內地形多數為平原,博灣、納爾兩條長河在境內蜿蜒流過,滋潤了國內大片土地,相對於一些土地貧瘠的國家,威爾萊特的富饒令人垂涎三尺。便利的陸運和水運交通,肥沃的土地,都是強國的資本。威爾萊特的首都——博灣城,建造之初就不是一座防禦工程式的建築,不倚靠著懸崖峭壁,僅僅單層城牆,城外沒有深深壕溝和難以踰越的護城河,城內也沒有林立的城塔、小型的要塞。某種程度來說,這座被詩人畫匠憧憬的藝術之都的僅僅是一種王權象徵而已,當權者用它對外顯擺著自己的富有,對內讓臣民知認清自己的統治地位。博灣城的商業……好吧,讓我們跳過這種公式樣且讓人煩躁的背景介紹開始我們的故事,畢竟這些背景馬上就會變得毫無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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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室的鐘樓是整個博灣城中最高的建築,只要你視力最夠好,站在這裡你幾乎能看到博灣乃至博灣城週遭十幾公里的所有景色。

    不過顯然我們的主人公辛西婭.蒼鷺沒有這心情,高處的風帶著涼意從耳邊呼嘯而過,鼓動著華麗奢侈的宮裙。陽光照在鑲金邊的服飾上反射著光輝,更映襯了少女的美貌。這裡是她幼時常來的地方,小女孩每次賭氣的時候都會跑來呆上半夜,讓尋不到女兒的老國王憂心不已。

    辛西婭是老國王利安德爾.蒼鷺第二個女兒。第一個公主早早夭折讓老國王對這個女兒更加寵愛。這使得辛西婭從小就在宮庭裡說一不二,下至僕人上至兩個王子,無一不對辛西婭言聽計從。私下裡,人們兜,在戰亂暫沒爆發的時候,惹怒了公主就是最大的災難。

    萬事如意的公主今天的心情糟透了,她偷聽了父王的談話,該死的外務大臣居然建議父王和希切聯姻。嫁誰出去?父王就自己這麼一個女兒!更令辛西婭難過的是,父王居然對此事猶豫不決。

    威爾萊特和希切兩國邊境最近的一次衝突死傷約幾百人,怎麼看都不是小規模的衝突那麼簡單,起因依舊是萬年不變的領土爭端,希切對納爾河下游的大片的土地垂涎已久。傻子都能看出局勢緊張到一觸即發,戰爭,迫在眉睫。此時,威爾萊特並沒有做好戰鬥的準備,多年遠離硝煙的安逸讓威爾萊特人幾乎忘記了如何戰鬥,軍隊不滿編,馬匹儲備不足,都能用錢解決。可缺少有指揮經驗將官,兵士缺乏戰鬥力又怎麼辦,不能讓一幫昨天還在田裡種地的農民跟著他們的領主頭子立刻開赴戰場吧?拿不出什麼建設性方案的外務大臣的建議是,遣送使團將辛西婭公主嫁到希切去,緩和下兩邊緊張的局勢,事情還沒到非打不可的地步,必要的割捨也是可以的,希切方面對這事也有意,公主過去後,將納爾河下游的部分土地給公主當封地,這樣面子上也過得去。就算不成,爭取下時間也是不錯的,至少能讓威爾萊特軍在納爾河南岸布下第一道防線,希切的國力孱弱,只要不被一口氣沖垮,僵持個一年半載,勝負自有分曉。見老國王有些拿不定主意,又說起了希切的二王子他是見過的,多麼的英俊倜儻,十分般配云云。

    「真滑稽,他們有什麼權利決定我的幸福?讓我嫁給一群野蠻人的頭子?」辛西婭忿忿不平的想。「難道他們對女性的尊重就僅僅體現在舞會和牌桌上嗎?用一個女孩的幸福去遮掩自己的無能,這是什麼邏輯!」

    公主望著腳下錯綜的街道,熙攘的人群。

    「這些人我又認得幾個?我又為什麼要了為了一群閡毫不相干的人去為難自己呢?」公主委屈極了,全然忘記了自己的錦衣玉食全是這群不相干的納稅人所賜。公主生氣地猛推了一把敲鐘的橫木,鐘聲作響,引得全城衛兵一陣騷動。暴君辛西婭是不是蒼鷺姓歷史上最聰明的女人沒有定論,但絕對是最有個性的女人。當晚,辛西婭帶著自己的積蓄離家出走了,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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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使一般漂亮的姑娘攜帶大量錢財獨自旅行意味著什麼?是的,招惹罪惡。或者說這種行為本身就是不負責任的罪惡。開始公主殿下還對罪惡的上門有些期待,躍躍欲試。但很快養尊處優的辛西婭就知道了什麼叫現實,在宮廷裡學的那些頗讓自己自豪的防身劍術,面對真正的強盜連一個照面都接不住。嵌著寶石的細劍完全就是裝飾品,拔出來不久就折斷了。公主幾乎絕望了,甚至想到了,天知道落在這些粗俗的強盜手裡會是什麼下場。

    在最壞的結果到來之前……落魄貴族——約書亞,上演了路見不平,英雄救美的俗套好戲。

    約書亞的格鬥基本工很好,但是顯然沒有太多的實戰經驗,趕走了數目不多的強盜以後,少年的雙腿不易察覺地發抖。但這並不能給他在辛西婭心中救世主一般光輝的形象帶來絲毫影響。約書亞的一頭金發在激烈的搏鬥中弄得有些凌亂,上衣開了好幾個口子,俊俏的面龐沾染了不少灰塵,顯得有些狼狽。

    少年緊盯著兩個強盜消失在視野,才松了一口氣,回轉身來,對著呆坐在地上的辛西婭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之後非常紳士地輕聲說道:「沒事了,您這樣一個美麗的姑娘自己出行真是罪過,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可以送你到下一站。」

    辛西婭還是有些發呆,事情的變化有些快,她很緊張,不大能認清眼前的狀況。

    「來吧,一起吧!」伴隨真誠話語而來的是少年燦爛的微笑,劇烈搏鬥產生的汗水掛在發尖,少年伸出手等待公主的回應。

    在那個一切看起來都不那麼可靠的時候,倔強的公主找到了依靠,感動了。

    動盪的年代,任性的少女最需要關懷的時候,少年出現了。他不像凡夫俗子一樣粗鄙無知,也不像達官貴人一樣虛偽勢利。那彷彿是一張唯美童話的扉頁,風清雲淡,她跌坐在道旁草地上,陽光刺痛著女孩的雙眼,少年微笑著對女孩伸出手,聲音溫暖而真誠。

    「來吧,一起吧!」

    多年以後無數次夢中這副畫卷再現在辛西婭眼前,她都想努力站起來抓緊那隻手,牢牢握緊,再不顧及世間一切,決不放手,直到永遠。而夢醒後只剩下女王臥室冰冷的黑暗恨盡的悔恨,還有女王空懸著的那隻手和從未在人前滴落的淚水。

    暴君女王44歲辭世,墓誌銘只有一句話——「我不在乎罪惡滔天萬人唾罵,也不在乎因此墮入地獄永不超生,只怕此生無人與我同行。」

    先不必理會辛西婭.蒼鷺的功過和價值觀的正確與否。與約書亞在一起的半年時光確實是她人生最快樂的時候。她編造了自己男爵女兒的身份,離家出走是沒有隱瞞。落魄貴族約書亞的行程也沒有什麼目的性。他按照她的要求一路向北,帶著辛西婭遊歷了半個威爾萊特的全部風光,盡興極了。

    約書亞是個博學的人,家教很好,很有紳士風度。政治、軍事、歷史知曉的很多,也比辛西婭對平民的生活更加瞭解。約書亞說他去過希切跟伯父做生意,能說一口流利的希切語。從他口中辛西婭知道了兩國的土地紛爭由來已久,納爾河下游平原的歸屬,一直沒什麼定論。同樣希切也有愛民如子的國王,有也勤勞儉樸,愛國愛家的樸實人民。這些聽起來那麼新鮮,同自己從小被灌輸的內容有很大出入。

    在約書亞的感染下,加上獨自在外的經歷,辛西婭漸漸變得成熟穩重,通情達理,知趣得體,除去刁蠻而任性,我們的公主確實是個萬里挑一的典雅美人。

    旅途中當然也免不了一些趣事。

    他們一起進過常春藤郡的最大賭場,在喧囂的環境中大輸了一把,卻開心非常。這是辛西婭以前想都沒想過的,在宮廷裡玩牌什麼時候輸過?

    他們一起糟蹋過菜農的田地,偷了不少大個的馬鈴薯,在野外拾些枯枝幹柴,架上火考半熟就吃,滿臉黑灰的饞嘴公主到最後也沒弄明白這黑乎乎的東西為什麼比宮廷裡大廚們的傑作更有味道。

    他們一起路過蝴蝶蘭郡的花巷,公主指著一群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問她們是賣什麼的,怎麼從來不理我?見多識廣的約書亞面紅耳赤地解釋半天也說不清楚。

    他們走過白牙村的時候看見一群孩子騎著木板從高高的草坡上滑下,有趣極了,辛西婭可憐巴巴地看了看約書亞,約書亞無奈的答應了,結果兩人共騎一塊 2個銅幣借來木板折騰到太陽下山,感受著清風草地,原來摔到渾身痠痛也是這麼愜意的。

    他們一起在文竹鎮的酒吧痛飲劣質的烈酒,辛西婭喝得人事不醒,警覺性更強的約書亞沒有過量,扶她回房後弄好被縟,悄然的離開了,留下公主坐起來嘟嘴生悶氣,本想逗逗他的,原己沒自己想的那麼有魅力。

    愛情,就這樣悄悄地在兩個飄蕩在外的人之間蔓延開來,大家默契地隻字不提回家的事。

    辛西婭能夠感覺到他的穩重外表下的活潑,也能感受他的善良與執著,就像他偷偷地給那片馬鈴薯地的主人留下了銀幣。

    約書亞能夠感受她高傲外表下的柔情,就像一起看完悲情戲劇之後姑娘總要紅著眼偷偷地去補妝。

    時光就這樣一頁頁翻過。

    那一夜,倆人背依背坐在旅店的大窗前看著月光。彷彿感受到了什麼,約書亞突然問:「你看過雪麼?」

    姑娘搖搖頭問:「很冷嗎?」

    「有點,雪後才是最冷的……這個季節納爾河北應該是可以看到雪了。」

    姑娘又問:「很漂亮?」

    「我無法形容那種純淨的美,就像現在的你一樣。」

    姑娘臉紅了,兩人約定去納爾河北岸的白熊鎮看雪。

    兩人繼續向北,旅途中,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放慢了行程。彷彿白熊鎮就是最後的終點,到了那裡就要各奔東西。

    -

    辛西婭和約書亞在到達白熊鎮後的第十五天,終於迎來了一場大雪。南方長大的辛西婭還沒有見過這樣壯麗的景色,天地之間一夜間染得一片銀白,雪花紛紛,如葉似絮。一切多餘的色彩都被白雪覆蓋,就連心底紛亂的念頭彷彿都在剎那間被蕩了個乾淨。

    完全忘記之前對寒冷的抱怨,辛西婭拉著約書亞的手衝入雪地,嬉鬧了個痛快。透過紛亂的落雪看著一身白色貂衣約書亞,視線有些模糊,一瞬間辛西婭彷彿覺得自己就要失去他了。但是他就在那裡,邊搓著手,邊按照自己的要求試圖把一小團雪球滾大。辛西婭奔過去,搶過對方的雙手,捂在自己手心,再放在自己臉上……那一刻時間像靜止了,雪也不再冰冷,把溫暖留給了年輕的戀人們……

    也許人本性就是貪婪的,不然為什麼幸福都是短暫的呢?雪後的日子,大批難民湧向白熊鎮。不用約書亞分析,辛西婭也想得明白。納爾河的冰層厚實了,天險不在,沒有了最大的障礙,希切的軍隊終於可以毫無顧忌的進入威爾萊特的北境,而且希切人比威爾萊特人更適合在冬天作戰。

    白熊的難民越來越多,不少還是倉促從北境撤出來的,鎮子開始負擔不起大量的難民,陣子的治安越來越差,地方的憲兵們顯然壓制不了這麼大數量的流民,約書亞甚至因為一次小規模受了一點傷,溫飽保障不了,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而且同樣的事情不止發生在白熊鎮,北境的郡縣情況基本相同。傳聞辛西婭的哥哥——大王子已經趕來北境處理難民問題了。

    幾個月的好心情一掃而空,就連開朗的約書亞最近也變得寡言了,昨天他們還看見一位母親抱著一週歲的孩子在旅店對面屋簷下瑟瑟發抖,辛西婭施捨了一些錢幣和食物,約書亞想說些什麼,最終沒有阻止。而今天她們還在那裡,只是屍體已經凍得僵硬了,看樣子還被洗劫過。前天領救濟品的現場踩死了一個不到8歲的孩子,維持治安的憲兵也被打死了一個。曾經以為這些事情全都與自己無關,但是此時此刻看見慘劇一幕幕出現在自己面前,辛西婭心痛得在滴血,雖然這結果並不是自己直接導致的。但是也很難說和自己沒有關係。難民們無助的目光像鞭子一樣抽在辛西婭心裡。

    看著窗下還沒來及被憲兵清走的屍體——母親的衣服都裹在孩子身上,抱得緊緊地,企圖給這稚嫩的幼小最後的溫暖。辛西婭淚眼婆娑,帶著哭腔問約書亞:「求求你告訴我,我做錯了嗎?」

    約書亞幾欲張口,最後無言以對,他以為她指的是施捨的事情。

    離開白熊鎮的前一個晚上,辛西婭從噩夢中驚醒,母子悽慘死狀讓辛西婭內心倍受譴責。

    辛西婭敲開了約書亞的房門,約書亞也沒有睡著,坐在桌前有些出神。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總能找到說不完的話題,從沒有今天這樣的沉默。

    最後辛西婭開始抽泣,弄得約書亞不知所措。

    「約書亞先生,約書亞,親愛的約書亞……請您原諒我!」

    本來想勸解幾句的約書亞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弄懵了。

    「親愛的約書亞,請你不要說話,聽我把話說完…我欺騙了您。」辛西婭哭著說:「我不是什麼男爵的女兒!我跟您說的話只有離家出走是真的。我的身份不方便告訴您,可能會對你不利,請原諒我地自私。我有一個很大家庭,你無法想像,因為我的妄為和任性,因為我愚蠢的決定,我的親人在擔憂,我的家人在承受痛苦和折磨。我真該死……」

    辛西婭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聲音也變了,鼓足勇氣繼續說:「我欺騙你的不止這些,事實上…我有丈夫,儘管我從沒有見過他,但是他是我名義上的丈夫,我離家出走也是因為這個,現在他很憤怒,我必須回去,履行一個妻子應盡的職責,我只希望一切還來得及,我一直都沒有勇氣告訴你,您千萬不要試圖打聽對方的背景,我請求你的原諒…」

    辛西婭憔悴的面容讓人心痛,她沒有停止說道:「請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我真該死……背著自己的丈夫深愛了另一個男人。您有權力看不起我,但求你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我渴望你的愛,甚至希望你此刻能夠擁抱我,但是不行,我必須把我的一切保留給一個我根本不愛的男人,是的,您…可以鄙視我,但是請不要懷疑我對您的感情。」

    說著,辛西婭站了起來,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到衣衫上,她輕吻了約書亞的額頭,摘下藍寶石項墜放桌子上說道:「如果您還對我保持一絲一毫的感情,請你收下這個,這是我唯一能留給你東西,也是我全部的感情,如果您不想要,請您丟掉它,我也不在需要他了,它只屬於你。」

    辛西婭走到門口,無聲的哭泣著,背對著約書亞說:「明早我將離開,不要艘,我將走官道,也不用擔心我的安危。」

    門,關閉了……約書亞如一尊塑像一樣一動不動。

    良久,他反射性的抓緊了項墜,深深的把臉埋在了桌下。

    -

    辛西婭回到博灣王都是一個月後事情了,事態的變化遠遠超出了預料,北郡的戰事已經擴大萬人對壘的局面。大王子領兵在外抵禦外敵,再沒有人提聯姻的事情了。希切的進攻開始勢如破竹,奪下了北境,直威爾萊特腹地,最終在常春藤郡被攔了下來。戰爭進入了僵持,像一個紅色的巨大漩渦,將兩個國家的血液吞噬得不留痕跡。更令人吃驚的是狼心狗肺的二王子竟然在國力空虛時勾結以內務大臣為首的一黨企圖讓老國王讓位,雖然最終叛逆失敗,但是著實傷了老國王的心,不久利安德爾.蒼鷺因病辭世了,利安德爾.蒼鷺一生沒什麼顯赫的功績,最大的貢獻就是給辛西婭.蒼鷺留下一群忠於王室的鐵衛。經歷總能讓人成熟,辛西婭.蒼鷺離家回來後,簡直像變了一個人,內斂深沉,殺伐果敢,掌握了王都的大權之後以雷霆手段對王廳進行了一次大清洗,或者說,血洗。穩定了內部後,辛西婭.蒼鷺等待哥哥歸來,等來卻是噩耗。大王子巡視戰場時中了流矢,本來只是小傷,卻不知為什麼遭到了感染,病死在歸還的途中。

    後世也有人說這是天亡蒼鷺家,哪怕是把大王子死期提前些,也許二王子逼宮的事就不會發生,當然也不會有辛西婭蒼鷺這種爭議性的人物存在,或許蒼鷺依舊會統治威爾萊特,至少百年。

    皇室蒼鷺姓的三個男人,在一個月中相繼離世。對辛西婭造成了巨大的打擊,同時也讓辛西婭對希切更加憎惡。

    戰爭持續著,最先頂不住的還是希切,國力資本不足以支撐希切進行長時間的消耗戰爭。據稱希切內部也發生了變化,新的得勢派的主張立刻結束這場無意義的戰爭,並派來使者和談。特使一次次地請和都被不留情面的回絕了,佔據上風的威爾萊特自然不願意就此結束這場因希切挑起的戰爭。雙反在常春藤郡的大會戰最終為兩國的第一次戰爭畫上了句號,蒼鷺唯一血脈——新任女王辛西婭.蒼鷺親自督戰,威爾萊特獲得了空前的勝利,殲敵2萬有餘。希切全線潰退。奪回北境指日可待。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素未謀面卻改變了辛西婭.蒼鷺一生軌跡的男人——希切二王子,此次和談的特使,也在被斬殺名單當中。慶功宴上辛西婭.蒼鷺突然想親眼看看這個讓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王子的頭顱和一大堆用來證明其特殊身份的物件被放在托盤裡呈了上來。掀掉首級上苫布的時候全場喝彩聲不絕於耳…

    而在全場最高的王座上,苫布拿掉的那一刻,伴隨著辛西婭.蒼鷺笑容凝固的是一聲脆響,女王茫然間掰斷了自己的手指全然不覺。那一刻她的身體被冰封了,思想凝固了,血管裡流淌的是摻雜著冰碴的毒藥。她看見了人間地獄,撕心裂肺的痛楚足以把她的五腹六藏掏盡攪碎……

    她終於知道他們一樣在逃避……

    她終於知道他們一樣在尋覓……

    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對希切如此瞭解……

    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不挽留自己……

    她終於知道他們一樣背負了沉重的負擔……

    他們錯過了,又相遇了,再以最殘酷的方式分開了……

    女王嘔血昏闕前伸手向前,在空中彷彿想抓住什麼,最終只說出一個詞:「約書亞……」

    托盤中染血的藍寶石項墜色澤黯然……

    —————————————————

    伴隨著女主演淒涼的悲鳴,帷幕落下,掌聲響起,貴婦人們顧不得擦掉淚水,拿著手絹鼓動著自己的巴掌。根據《女王傳》改編的戲劇《辛西婭& 約書亞》最終幕的狗血劇情毫無懸念地獲得了成功。

    幕後。

    男孩放下幕繩,鬆了口氣。即使是打雜,戲劇的收入和評價也會影響他的收入,這對他的生計很重要。少一個銅板他都很難吃飽。

    台下。

    「只怕此生無人與我同行嗎?」女孩笑了笑,一滴眼淚沒有,起身離開了。

    有時候命運就是如此,我們的男女主人公也這樣第一次擦肩而過了……也許他們會在未來某個時刻再次重逢,也許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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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boy 發表於 2010-6-11 18:22
第一章 波維.情歌

    「波維,快去買些點心回來!埃莉諾小姐餓了。」

    「晚場快開始了,去點亮燭台,波維,你在哪?去把凱里替下來!」

    「波維,傳單發了沒有,怎麼這麼少人?」

    「波維,馬特的道具呢?」

    「波維,快把帷幕放下來!機靈點!去前邊看看!」

    「門口人不夠了,叫波維去幫著賣票!」

    「波維。哪去了?」

    「波維?」

    「波維!!!」

    ……

    觀眾們都入座後,台下漸漸安靜下來,時間差也不多了,一陣深沉的低音琴聲過後,台下的所有燭台都熄滅了,女主演埃莉諾的空靈的聲音在幕後想起,巨大的褐色幕布緩緩上升,大廳裡鏡子慢慢轉動角度,使全場的光線和目光焦點都集中在舞台的中央。埃莉諾扮演的辛西婭.蒼鷺一身華麗的宮裙,瀑布一般的長發直落腰間,她抬頭仰望,似在仰視夜空,口中輕唱,述說著自己的心情。

    「是什麼讓我如此落寞,奢華的晚宴,歡鬧的舞會,狂野的狩獵,啊~~我尋遍了過去取樂的每一處,卻找不回我已遺失歡樂,遠方的約書亞,你能否體會…」

    到下一次演員們換裝還有一段時間,被人喚做波維的男孩終於能夠歇一歇,男孩撥開幕布的一角,偷偷地向台下看了看,上座率不錯,晚場的效果出奇的好。男孩坐在地上,揭開外衣,揉了揉肩膀,剛才上梯子去點燭台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下來,扭到了肩膀,此時痛得厲害,應該是腫了,拉幕布的時候險些抓不住幕繩。如果剛開場就把帷幕掉下去,就不是挨頓罵這麼簡單了。

    茉莉城的貴族們有自己的生活習慣,晚餐時間過後不久,是這些生活富足的支配者們的閒暇時間,有些人會在這個時候在參加一下社交圈的交際活動。首先方便瞭解下貴族圈子最新的風向,拉黨站隊,談些生意上的內容。再者有點身份的公眾人物常在人前露下臉也是必要的,提醒下自己的存在。三來誰也不介意在晚宴舞會這些奢靡曖昧的場所和中意的異性有點刺激的接觸,聊談些趣事,念幾句詩文也是體現個人修養的一部分,如果沒什麼麻煩,趁男女主人不在家製造一個浪漫刺激的夜晚在貴族圈子中也不是什麼罕見事兒。

    也有些時候,衣食無憂百無聊賴的貴族們在枯燥的日子裡會追求下更高層級的精神文化生活,不過儘管他們多數時候表現得高貴得體又充滿藝術氣息,可惜公認高雅的傳統歌劇和交響樂並不是他們中多數人願意去鑑賞的東西。於是這種糅合了傳統歌劇、話劇,交響樂的載體成了大家的新寵。它比歌劇容易入戲,題材範圍廣,對演員沒太高的唱功要求,反正肯來的人不在意你究竟唱的如何。和話劇比起來它更時尚,什麼流行的新句子新曲子都可以添進去,對演員演技要求也不高,不會造成突兀感,很受年輕人追捧。主角漂亮些,編劇大膽些,一個這樣的劇團往往只需要一兩個素質高些的演員就可以支撐得起來,所以這兩年尤其流行。

    『雲霧之丘』就是茉莉城中這些劇團中的發展得很不錯的一個。劇團的老闆——唐納德.狐顎,一身濃重煙草味道的42歲胖子,體重幾乎是正常人的兩倍,是個喜歡把短衣套在長衣服外邊傳的怪人。唐納德本來是做水果生意的,前兩年在省內煙草絕收的時候賭了一把海運,成功發了一筆,隨後在皇后新街盤下了這個劇院。新晉的暴發戶在起給劇院起名字的苦苦索了兩週,終於有一天在和一個火熱女郎縱慾後發現鏡中叼著雪茄的自己是那麼地有男性魅力,尤其是那堆滿脂肪圓滾滾的肚子,裡面裝的都是生存的學問,再看了看床上半遮半掩的女人,於是『雲霧之丘』這個名字就定下了。劇院小有名氣後朋友跟唐納德說『雲霧之丘』這名字更適合穢場所,最好換個名字。唐納德想想也對,但又怕改了名字後人氣沒了,就把這事拋在腦後了。

    嚴格說受光線條件的限制夜晚不適合進行戲劇演出,像『雲霧之丘』這一個晚場劇目消耗在蠟燭和其他照明耗材的成本就十分驚人,但是唐納德信心十足,用他的話說就是「那些貴族到了晚上除了爬上賭桌和情婦的床還能幹什麼?晚上的女比白天美,天黑了連貓都容易發情,多要他們2個銀幣他們照樣來!一個銀幣還買不了一根蠟燭?」

    事實證明貴族們確實不在乎那兩個銀幣。唐納德雖然粗俗,但是天生對於商機,或者說投機,有一定的敏感性,不單敢賭,而且運氣相當不錯。幾年下來把身價翻了好幾番,從一個水果攤主混到如今的身價很難說他不是一個成功的商人。而且據說最近他正在運作,希望能買下一個爵位。

    先不管一個爵位值多少金盧瑪,此時的唐納德看著今夜依舊滿座的效果,得意極了,邁著自以為輕盈地步伐進了化妝間。

    「瞧瞧,我給他們的夜晚提供了酒和床以外的選擇!這就是藝術!」唐納德的咬著雪茄,後台一時煙霧瀰漫。

    「不過埃莉諾這騷貨板著臉演起冷峻的女王還真像那麼回事,床上她可不這麼冷,一點淑女的形象都沒有。或者今天晚些讓她穿這身試試?」唐納德想著突然咧嘴一陣大笑,露出一排煙熏火燎地黃牙,思想已經離開了舞台。

    「唐納德先生,請小聲些。前面正在演出。」

    唐納德,撇撇嘴,哼了一聲,頭都沒回。

    「還有,請不要在後台抽煙,這裡的道具和服裝很容易失火的。」

    唐納德有些不耐煩了,瞟了看了一眼聲音的主人——格瑞塔,年輕的姑娘,打扮起來應該比埃莉諾更漂亮些,可惜不解風情。如果她對自己有埃莉諾的一半火熱,這辛西婭.蒼鷺的角色就是她的,不是比演個連名字都很難被人記住的配角更有出息?這世界上的蠢蛋們總是挑遠路走,唐納德瞟了瞟格瑞塔妖嬈的身段,覺得有些可惜——姑娘不愛演戲,對金子的誘惑也沒反應。

    身為一個劇團的老闆,除了很會揣摩觀眾的心理外,唐納德還有個優點,他不會強迫底下人做他們不願意做的事情,強扭的瓜不甜,例如格瑞塔這樣的倔強地姑娘,唐納德給過她暗示,沒得到回應,他也不會糾纏下去,更不會因為這事為難姑娘。22歲的格瑞塔.翡玉是個做事有條理的人,人夠細心,來劇團後和團裡的成員相處的很好,把後台事務打理的井井有條,人不貪心,姑娘接手賬目後再沒出過什麼紕漏。在缺少演員的時候,格瑞塔有時還願意頂個人手,效果也不錯。雖然應承他的人唐納德會多照顧些,但在烏煙瘴氣的劇團圈子裡他還算公私分明的人,這或許就是唐納德發達的原因。

    女主演埃莉諾,劇本作家所羅門,再加上格瑞塔,唐納德對三個人構成的雲霧之丘核心班底很滿意,擠倒同街的『夢境之亭』或許不是不可能。想到『夢境之亭』的老闆——奧斯卡.羅鹿,唐納德嗤之以鼻。

    「就他那故弄玄虛的玩意還自稱藝術?就算是吧,有幾個人看得懂?能賺幾個銅子兒?還公開表示我的東西粗俗!嗯…或許我應該在他倒閉的道路上推上一把。」

    唐納德皺緊眉頭,咬著雪茄琢磨了一會,叫了起來:「波維!波維!!!!!!又死哪去了?」

    「來了,先生。」男孩繫上鈕子,跑了過來。

    波維的全名是波維.情歌,是唐納德從城北貧民窟的撿來孤兒。那一天,胖子唐納德心血來潮,到貧民窟去找找發財的機會,用他的話說——「越不可能的地方,商機越大!」。

    於是唐納德用手帕捂著鼻子,忍受周圍人刺鼻氣味和不解的目光在全省最窮的白樺巷附近轉了兩圈。當然沒發現什麼生財的門道兒,到是找到了未來免費的勞動力。

    餓了3天的小波維躺在街角奄奄一息,被唐納德指示手下扔上了馬車。

    我們的可憐主角——波維.情歌的坎坷生命因兩個人得以延續。

    一個是老乞丐利安德爾,這個和歷史人物——辛西婭.蒼鷺的父親同名的老人在垃圾堆裡發現了幾個月大的男嬰。老乞丐在襁褓裡翻來翻去找到了唯一值錢的東西,寫著「情歌」兩字的粗金名牌看不出來歷,被老頭賣了,男嬰被還回了垃圾堆。仲夏的夜晚,孩子的啼哭聲折騰得老人無法入睡,最終良心還是讓老乞丐拾起了狂風中隨時會熄滅的生命幼火,老乞丐叫孩子波維,最終成了孩子的名字,而姓氏,取自那塊被賣掉但也許是唯一能證明孩子來歷的牌子。

    另一個讓波維避免夭折厄運的人就是唐納德,他看見波維的時候,波維已經無力說話了。唐納德瞅了小波維半天,不知怎麼就對了眼,於是他問這個10歲孩子:「想吃飯?是要干活的。」

    孩子點點頭。

    於是唐納德把波維帶了回來,是的,八成那天唐納德心情不錯,就這麼簡單。

    唯利是圖的唐納德竟然肯收養了一個孩子。這事在幾年前的他們這個商圈裡還真轟動了一時。不少人議論著這孩子或許是唐納德的私生子。但見過這孩子在唐納德身邊做活的人馬上否定了這個猜測。絕無可能!——他簡直把那孩子當牲口用。

    唐納德確實沒做虧本生意——『雲霧之丘』舞台的釘子至少有十分之一是這個孩子釘進去的。

    還有一次,唐納德生意上的對頭買來惡棍對付他,小波維千鈞一髮之際推開了匕首,孩子自己中了一刀,奇蹟般的活了下來。這讓唐納德對波維生命力的頑強感到驚訝,也頗為自豪地得出結論——「狗就應該從小養才忠誠。」

    對於老乞丐,波維把他當父親,雖然老乞丐經常對他又打又罵,但是吃不飽的時候。誰會沒脾氣呢。兩個人的生存問題讓老乞丐本就落魄的日子雪上加霜,事實上老乞丐能用稀粥把波維養大本身就是個奇蹟。波維10歲的時候,一生就做了一次善舉的老乞丐撒手去了,小波維大哭了一場,再次一個人獨活在世間.

    唐納德,同樣經常對波維棍棒相加,波維拿他當老闆,無愛無恨——波維連合法的身份都沒有,離開唐納德他哪也去不了,所以這是他在唐納德身邊的第4 個年頭。

    老乞丐和唐納德都沒給與小波維足夠的關懷郝暖,但他們兩個改變了波維人生的軌跡,未來還有第3個,但那是幾年以後的事了。

    此時化妝間裡波維站在唐納德面前,瘦小的身子站得筆直「尊敬的先生,我能為您做些什麼?」

    「先生?你在哪學的這些詞兒?你教他的?」唐納德有些詫異,回頭問格瑞塔,後者搖搖頭,繼續低頭整理賬目。格瑞塔喜歡在這裡辦公,創作間簡直是所羅門的吸煙室,那味道太嗆人了,劇組裡的男人幾乎都是煙鬼。

    唐納德在波維面前的椅子上做了下來,看起來像只穿了羊絨衫的貓,胖貓彈了彈煙灰,他繼續說道:「聽著,別學這寫沒用的。不過先生這詞可以用,比老闆強多了!嗯,你怎麼穿得這麼幹淨?」

    波維詫異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雖然破舊,褲子上也有補丁,但是洗的還算乾淨,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的老闆在說什麼。

    「過來!」

    唐納德伸出肥胖的大手拽過小波維,在男孩反應過來之前,用雪茄在男孩的衣服上燙了洞,幾乎燙到孩子的身體。

    「把自己弄髒點,越髒越好,明天到『夢境之亭』門口去乞討,尋尋貴族大爺們的晦氣就行。」唐納德掏出一個銀幣,隨手扔在地上說。

    銀幣,一筆巨額財富,至少對這對小波維來說。

    男孩沒去拾起銀幣,看著唯一一件沒有補丁的衣服一動不動——現在它已經必須打補丁了。

    「別說你不知道『夢境之亭』在哪?還是你怕『夢境之亭』的那幫痞子?」看男孩沒動,唐納德厚吼道。

    男孩咬了咬嘴唇,抬頭氣頭來堅定地說:「先生,我不怕被打,但我不是乞丐,我靠自己的勞動生活。」

    唐納德呆了一呆,「唰」地一下站了起來,氣得滿身的肥肉都在抖動,嘴裡念叨著什麼,隨後抓起桌上的架衣桿,暴跳如雷。

    「真是翻了天了!看來我真是仁慈太久了,小雜種都敢反抗我了。」唐納德甩了甩衣桿,輪圓了照著波維的胸口就是一下。力道十足,打得男孩蹲在了地上,巨大的痛楚讓男孩臉色變得鐵青。最終沒有哼出來。執氣的眼神表露無疑。

    看波維沒有一點求饒的意思,唐納德更憤怒了,把嘴裡的雪茄扔向波維,衣桿覺得老高,這次的落點是孩子的腦袋,非打服不可。他賣過幾匹凶暴的獵犬,都收拾的服服帖帖。

    「觀眾會聽到的,在這個距離。」整理賬目的格瑞塔平靜地說道,聲音不大,整個過程都眼皮都沒抬,好像話不是出自她口,繼續核算著什麼。

    唐納德舉著棍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沒落下。

    「他敢喊出來我就打斷他的腿!」唐納德冷笑,滿身肥肉又是一陣抖動。

    「那你最好馬上去雇一個熟悉劇務的雜工,最好能吹琴也會拉琴。加里還在桑葵鎮的,下場演出前回不來。」格瑞塔依舊冰冷冷地說。

    唐納德惡狠狠地瞪了孩子一眼,波維捂著胸口緊張地向後退了退。

    確認男孩得到了教訓,唐納德扔掉了掛衣桿,坐了下來,椅子吱呀作響,好像禁不住胖子的體重。他喘了幾口粗氣,點燃了另一根雪茄,看了看波維,又用眼神斜了斜地上的銀幣。意思再明顯不過。

    格瑞塔終於做完了賬目,抻了下四肢,隨意地說道:「是我就拿起它,到白樺巷雇幾個乞丐,再用剩下的錢買點傷藥,料理下自己。」

    小波維拿起了硬幣,乖乖站在了一邊。

    唐納德瞧了波維一會,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有些出神,很快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對著格瑞塔說到:「以前他們兜這小子是我兒子,我看更像你的。」

    「唐納德先生,您和傑羅姆約定的時間是不是快到了?」

    格瑞塔沒理會唐納德略佔便宜輕浮言語,冷美人整理了下寫字檯,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簡潔但不失的背影曲線又讓唐納德心裡有些悸動。

    暴發戶又出神了一會,把目光移到波維身上,摸著下巴索了一會,手上鑲著寶石的三個戒指十分扎眼,隨即他又扔下一枚銀幣。

    沒在理會少年的反應,唐納德挺著碩大的肚子自語著離開了,樣子有點滑稽。

    化妝間裡安靜了下來,隱約能聽到前台演員們的對白。波維掀開上衣,胸前血紅的一道火辣辣的地作痛,肩膀有些緊,右手也抬不起來,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拉琴。

    「無謂的勇敢,只是愚昧罷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格瑞塔提著小藥箱出現在小波維身後,姑娘依舊一副大地冰封般的語氣,對話時也不看著波維,像在和空氣交流。

    「謝謝您,格瑞塔小姐。」波維向格瑞塔鞠了一禮——標準的紳士禮。

    格瑞塔點點頭,沒說什麼。

    化妝間就兩個人,獨處的條件讓波維有些拘謹。

    波維15歲了,男孩在這個年紀對於格瑞塔這樣漂亮聰明的成熟姑娘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恩…是的,波維有點喜歡她,尤其是她那有點外冷內熱的彆扭性子。劇團裡的人多數都雇來的。雜工們沒什麼交流,演員們經常為了爭一個角色相互使絆。格瑞塔為人不錯,對波維很照顧。但是僅此而已,格瑞塔對自己很冷淡,波維知道原因。

    那是幕後波維不經意聽到的。

    一次晚場結束後,化妝間裡在埃莉諾正在卸妝,格瑞塔也在。

    「真瞧不出你這麼能吃!真奇怪你到底是怎麼把腰圍控制住的。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兒,這真不公平。」

    埃莉諾看著格瑞塔正把糕點放進盒子,酸酸地說。

    「剩下了,給小波維留些。」格瑞塔說話從來不緊不慢,彷彿一切與她無關。

    「哈,我們格瑞塔中意的王子也太小了些,沒到上馬的年紀呢。還是她真是你兒子。哦,等等,我算算,年齡也不對啊,你比我『懂事』可早多了。」

    埃莉諾冷嘲熱諷,沒得到格瑞塔任何回應。劇團裡的人都已經習慣了埃莉諾略帶侵略性的話兒,除了這點小性子和開放了些的生活習慣,就算她和老闆之間關係不那麼單純,這姑娘本質上也遠沒嘴裡吐出的話那麼惡劣。

    埃莉諾卻不打算這麼結束這個頗有趣地話題,轉過來趴在椅背上,正八經地盯著格瑞塔說:「說說,來嘛,別那麼冷冰冰的,會老的。」

    「說什麼?」格瑞塔揚了揚眉毛。

    「別裝了,我看得出來,你私下裡對我們的小帥哥不錯,不過當著小傢伙的面你這撲克臉擺得也太臭了,這從投資角度可不明智。」格瑞塔把下巴頂在椅背上,有點粗線條的笑笑,跟她演女王時的聰明強幹落差巨大,雖然飽嘗了生活的艱辛,但是他畢竟還是個年輕的姑娘,總有好奇的事。

    格瑞塔笑笑,不輸於埃莉諾的美貌讓人精神為之一顫,嘆了一口氣,隨後靜靜地說道:「我只是想起以前的我,一樣倔強,一樣要強,如果有人肯拉一把……這個小我6歲的孩子也許會少走些彎路,也不會誤入歧途,不過……」

    格瑞塔與年齡不符的滄桑語氣讓埃莉諾顯得很老實,雖然年齡上她大兩歲,不過性格上埃莉諾顯得更穩重一些。

    格瑞塔笑笑繼續說道:「不過,像他這個年紀和出身的孤兒,一旦你對他溫柔些,他會本能地喜歡上你。而無論愛情還有友情,我們注定給不了他什麼…… 越單純情感的傷痕越深刻,我不希望他走我的道路——看見稻草菊住,不管是否值得依靠。」

    「嘿,所以聽起來,你到像個呵護幼苗的聖母了……哎?你對自己的魅力滿自信呢。」埃莉諾不屑的撇撇嘴。

    「不,這對我們來說也是麻煩,好了,我知道你明白的……相似的經歷,都是飛不起來的出身。」格瑞塔沒在意。(貴族的姓氏多數都和鳥類有關,象徵著飛翔,由國王賜予。)

    埃莉諾沉默了片刻,樣子有些寂落,然後哼了一聲「無聊」,繼續卸妝去了。
cutboy 發表於 2010-6-11 18:25
第二章 迷霧之丘

「小波維,今晚你不用職夜了。」

    剛結束演出的埃莉諾身著黑色絨段的晚裝,風姿搖曳地走到後台。對波維說道。

    「我今晚有些劇本要背,在劇院過夜。胖子那裡我會打招呼,你可以回家。」

    「喏,去吧,順便給自己買點糖果。」姑娘說著用光滑白嫩地手臂遞過來兩個銅板,示意男孩收下,聲音甜的發膩。她開放的領口露出整個肩膀和頸下大片的肌膚——屋裡很熱,埃莉諾有意無意的用手向領口扇了扇,或許只是下意識的動作,渾身香水味道四溢。

    波維把頭扭向一旁,臉有點微微發熱,然後正色說道:「謝謝埃莉諾小姐,我不是孩子,不需要什麼糖果。」說完沒理會銅幣,轉身向劇院後門去了。

    埃莉諾撇撇嘴。

    「哼,執拗的窮小子,餓死你活該!」埃莉諾沖男孩背影做了個鬼臉,小聲嘟囔了一句。

    執拗的小波維穿過劇院的後門,沿著皇后街的偏巷向西走。路經骯髒的小巷。掠過被乞丐翻倒的垃圾桶,避過邁著醉步遊蕩著的酒鬼,看得見抹著粗胭俗粉的女。繁華的皇家主街的背後,也有見不得光亮的一面,就像人心,總有陰暗的角落。

    波維想要那兩個銅幣麼?是的,他想。兩個銅板至少能豐富下男孩一頓的伙食,波維15歲,與身體成長迅速成比例的是飯量的增加,做不完的活計讓半大的男孩消化很快,5點鐘吃過飯7點就有些餓了。儘管肚子頻繁作響,但是波維拿不出錢來為自己多增加一點營養。

    但是就算那兩個是銀幣,波維也沒有臉去接過。

    背劇本?如果那幾聲讓人意亂情迷地和喘息算是台詞的話,那無論熟練程度還是火候的掌握埃莉諾小姐都已經趨近於極致了。唐納德和埃莉諾的曖昧關係全團幾乎無人不知,自己的老闆生活絕對不檢點,但從不帶女人回家,可能他怕惹麻煩,也許他家裡還有別人。所以這種事經常發生在劇院,波維撞到過,還被唐納德打過,不過後來知道的人越來越多,兩人也就索性是半公開地來往。

    波維討厭埃莉諾?還不至於。雖然在埃莉諾在波維心中的地位遠不如安靜賢淑的格瑞塔好感更多,但是波維對埃莉諾的印象也不至於有多糟糕,幼小的年紀卻經歷了太多人情冷暖,讓他能更理性地接受生活的負極。有的時候波維甚至覺得,埃莉諾比自己活得更直接坦然,一個女孩無依無靠,孤身來到茉莉城這樣複雜的城市,只靠自己的本事生存下來,誰又有資格說什麼呢?

    嘴壞愛逞強的可憐姑娘——這是波維的評價。

    反過來想想自己,銀幣…如果那換成兩枚金幣呢?波維被自己的假設困擾了,兩枚金幣能實現男孩的太多夢想。

    波維自嘲地笑笑,自己的尊嚴可能也就比兩個銀幣價格高一點。

    所以平靜下來之後,波維對於埃莉諾用錢支開自己之後要發生的事情也不是那麼厭惡到不能忍受。

    不過,現在要去哪呢?

    回家?如果那裡能夠稱為家的話……。

    唐納德在皇后街的臨街盤下了幾個店位,為此還動了點小手段,找人打斷了一個不願出讓的店主的腿。那裡是過去唐納德擺攤的地方,出海前唐納德在這裡發跡,所以唐納德對這地方很看重,打算剷平了建個附近最大的玻璃製品店。不過今年他接連的生意投入不少,原店舖推了個差不多,建設的錢卻被臨時挪到別處出去了,玻璃店的建設就推遲了,舊址總需要個人照看,於是萬能的波維偶爾會呆在這裡。

    走上長滿苔蘚的台階,推開隨時會塌下來半掩的房門,波維回到了臨時的住所。

    這裡以前是個水果鋪子,以前生意不錯,或許就是老闆斷腿的原因。

    房門沒有鎖,屋裡沒有任何值得盜竊的物品,角落裡一張草蓆,是波維唯一需要的家具,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過夜的地方。

    房間很暗,窮人的夜晚沒有光明,無論是蠟燭還是燈油,都是太過奢侈的消耗品。

    夜晚涼風掠過,波維裹著粗糙的麻布,躺在草蓆上看著地盯著再也沒有任何擋風能力的破窗。

    一陣強風,窗紙碎亂,半扇搖擺。

    男孩睡不著,這樣冷寂的夜晚比寒冷更能侵蝕人心的就是無盡的孤單,寂寞總是無聲無息地膨脹開來。

    他想起來了老乞丐,老頭死前抓住自己的手,掙紮著想說什麼,最後只咳出了幾滴血就走了。10歲的波維用一夜時間挖了一個層潛土,將他埋在貧民窟一處垃圾堆下邊,然後自己累倒了。

    波維想起了唐納德,自己有能力離開他麼?現在自己會拉琴,還能幹些木匠的活計,或許能謀生,不過一個登記在冊的身份看起來那麼難以觸及。沒有合法的身份,除了唐納德這樣的流氓,在茉莉城還有誰敢用自己?

    他又想了格瑞塔,對這個大自己八歲的姑娘感情很複雜,她多麼聰明,又那麼秀麗。如果自己有個這樣的親人多好,母親也好,姐姐也行,那樣她就不會對自己冷冰冰的了。又或者…波維搖搖頭,企圖將自己對年長異性的依戀和不切實際的妄想置於腦後。

    或許應該用銀幣換幾頓飽飯而不是一本琴譜。……不,那只是一時之飽。

    男孩又想了很多…想到了老頭撿到自己同時也是後來謀生場所的垃圾堆,想到了從未謀面又不知道為什麼捨棄自己的親生父母……

    不過在這個時候,真正能給他依靠和傾訴的只有四面陰冷的牆壁。

    圓月在天空慢慢扯動了一個角度,月光撒入窗口。

    由孩子過渡到少年的歲月裡,波維也只能通過零落碎窗竊看天際,將一切期望寄託虛無的夜空。最後再將少年的純潔和夢想在月夜下埋葬,投向慾望猴質的成熟。一切自然而然,理所應當。

    在束綁中掙扎的少年,會在帶著世故猜忌的各種複雜眼神中成年,最後也許某一天,在這樣一個鋪滿月光的夜晚,他會不會想起己過去埋葬的簡單,發現如此苦累。

    那時,再擁抱月光,哭笑一場。

    成長的代價有多高昂,誰也說不準。

    睡意侵襲了波維,他慢慢睡去,恍惚間,一切辛勞苦難漸漸變得抽象朦朧,男孩在迷濛中握緊了拳頭。

    ————————————————————————

    迷霧之丘。

    「這他媽是怎麼回事!!!!」

    唐納德瘋狂地咆哮者,像一隻紅了眼的獅子,整個後台彷彿都在怒吼中顫抖,怒氣未消,他順手掀翻了一張桌子,胭粉眉筆散了一地。

    整個劇組的人員無人敢搭茬,只有胭粉蓋在地上轉著圈地作響,不久也安靜了下來。

    唐納德又踹翻了反光的屏架,喘著粗氣,眼裡滿是血絲。「道具誰負責,凱里呢!」

    「老闆….先,先生。」

    倒霉的凱里哆嗦地從人群裡走出來,顯然嚇壞了。「先……生,不……不關我的事,真的,我早上還檢查過,真的有檢查過。」

    唐納德顯然不想聽道具負責人解釋,上前一把揪住倒霉蛋的領子,將整個人提了起來,讓對方瘦臉完全照在自己的怒容下邊。

    「您知道我請了多少名流,哼?你辦砸了,夥計,當這是普通的演出?你決定切掉你身體的哪部分彌補我的損失?」

    「先,生……我真的有檢查過。」

    凱里顫抖地更厲害了,全場人都覺得道具師這次是不能善了了,唐納德從來不是善男信女,『惡狐狸』的外號絕不是空穴來風。不肯出讓水果店舖的店主斷了腿,來劇院搗亂的痞子個個被切掉了小指。有這些血淋淋的事實做見證,沒人嘲笑凱里此時一臉哀求的懦弱,更何況他此次犯了這麼大的錯誤。

    明天就是迷霧之丘成立2週年的慶祝演出,唐納德為了這事可沒少花心思,動用了各種關係,請了包括安托萬.朗鷗伯爵和阿奇爾.夜鶯庭長在內的諸多茉莉城裡說得上話的人物,力求辦得轟轟烈烈,高雅得體,給名流門留下個好印象,也方便日後的運作。借這個機會一口氣壓過夢境之亭不提。為未來打算,做大生意沒背景可不行。最不濟,只要『唐納德』這個名字被大家記住這錢花得就值。

    為此,從演員選材,劇院改建裝修到劇本粉飾,整個迷霧之丘做了大量的工作。

    演出的戲劇是所羅門改寫自《女王傳》的《辛西婭&約書亞》,近來火遍全城的獨家劇目。這次取自劇本的第三節,講述辛西婭.蒼鷺和約書亞. 羽隼同行期間,約書亞被自己哥哥派來的難纏刺客——提琴手左拉追殺,又靠智慧在辛西婭沒有察覺地前提下解決對手的故事。

    劇本和演員都沒有問題,但是大概是唐納德多年的好運終於消耗殆盡了,在上午最後一次綵排中,全體演員謝幕答謝觀眾時,道具師的失職造成了災難。

    一隻噴射筒方向錯誤,巨大煙花在演員身上爆炸開來,扮演反派提琴手的本森灼傷了大半張臉。

    如果在平時,臨時換角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是現在留給迷霧之丘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到明天晚上的演出為止,一天內上哪去找一個動作靈活,懂舞台劇,會拉琴的演員呢?更何況熟悉劇本還需要時間。

    時間,時間,該死的,肯定是來不及了。

    凱里粉身碎骨也不足以平息狐顎的怒火,大家都這麼想。

    「滾!你被解僱了,別再出現在我視線範圍以內,如果你還想用你的腦袋吃飯!」

    出人意料。

    唐納德將凱里甩在地上,重重坐回了椅子上,壓得木椅一聲。

    「格瑞塔,把這混蛋這個月的薪水結了,再多加一個月,扣掉本森的藥費,讓他滾蛋!」

    格瑞塔點點頭,倒霉的道具師從地上爬起來,白麻布地襯衣領子皺成了一團,道具師還想說什麼,格瑞塔示意不要自招麻煩,凱里瞧著唐納德緊握地拳頭,不甘地退下去了。

    「聽著,我唐納德從不虧待自己人,但不要挑戰我的忍耐力的極限!」

    道具師走後,認識到憤怒解決不了問題的唐納德臉色鐵青,環顧四周後說道。

    「你們說現在怎麼辦?」

    眾人漠然。

    「再不讓帕特里克頂上吧!」負責化妝的康妮說。

    「不可能!!他不會拉琴,演不了提琴手!」埃莉諾大呼小叫。

    「可以稍微改下劇本」康妮爭辯。

    「不行,提琴手左拉確有其人,盡人皆知。」一直默不作聲的編劇所羅門說了第一句話,多數時間他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人,只是默默地寫作。

    「而且那樣改動也太了,弄不好道具都得換!」不顧帕特里克臉色紅白交替,埃莉諾補充說,心理想的是另一回事。

    你也不看看帕特里克那張臉,哪有一點藝術痕跡,演屠夫到是完美的人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你小情人那點秘密。

    「那讓伊凡上吧,外形比較合適」有人嘴。

    「我也不會拉琴,也不識字。」老實的伊凡說道。

    「沒更合適的人選了,琴的話,擺個樣子就行,讓波維在幕後配上。」格瑞塔表態。

    「別開玩笑了,哪裡合適了?還不如直接把波維頂上去。」埃莉諾諷刺道。

    「那就波維吧,我覺得可行。」格瑞塔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埃莉諾瞧了瞧格瑞他,確定對方沒開玩笑後眨巴著眼睛繞這波維看了一圈,好像第一次認識波維。

    又是一片安靜。

    「不行吧?」

    「他沒演過戲。」

    「我記得琴拉得不錯,但劇本……這孩子識字麼?」

    「外形不錯,聲音也可以,但是太冒險了。」

    爭議更大了。

    唐納德盯著波維,用指尖敲打著桌面,若有所思。然後又瞧向格瑞塔。

    「你確定可行?」

    「姑且試試吧。」姑娘說。

    「台詞呢,來得及麼?」唐納德又問。

    這時相對安靜的所羅門站了出來,身上地舊風衣有些褪色,一身煙味嗆的埃莉諾躲反射性地拉開了距離,看得出來時是個弄筆桿子的人。

    他很禮貌地說道:「唐納德先生,恩……該怎麼說呢,事實上我多數的劇本這孩子都背得下來,我寫出草稿,這孩子朗讀和演練,我覺得可行,才會繼續。」

    「這孩子的字也是我教的,恩……最開始我只是覺得有人表演更有靈感,後來每晚都離不開這種方式了,而且這孩子學得很快。」劇作者補充著,他的聲音低沉穩重,咬字也有些死板,一點看不出來劇本中細膩的柔情酣美的浪漫是從他的腦袋裡蹦出來的。

    唐納德聽了又陷入了沉思,做著思想鬥爭,又向舞台上瞧了瞧——那裡剛炸傷他的一個演員。最後唐納德用粗大肥手狠命一拍桌子,震翻了茶杯。

    「開始綵排!今晚薪水加倍,爾媽給我利索點!」

    而被爭論的焦點——波維,始終一臉錯愕。

    午夜。

    第三次綵排結束之後,唐納德豬肝色的胖臉終於回歸油膩得發白的色彩,擰成麻花地眉頭也總算舒展開來。

    「現在都給老子老實地回去睡覺,明天下午3時,不管出了什麼事,就是死了,也把屍體拖過來!」

    『惡狐狸『的特赦令讓全團鬆了一口氣。

    「真累死了!」埃莉諾揉著腳踝抱怨,也顧不得在人前保持自己風騷的嫵媚了,踢掉鞋子蜷在椅子上喘粗氣。「我連晚飯都還沒吃呢。」

    「大家都沒吃。」格瑞塔神色平靜,說完轉身走向些舞台上還有發呆的波維。

    男孩傾情投入的第三次表演終於讓大家看到了希望,不過看樣子小反派還沒有將他的靈魂歸還予現實。

    「波維。」

    男孩木然轉身,看到的是格瑞塔秀麗的面孔。

    「一會跟我回家,吃個晚飯。」

    姑娘的語氣與往常沒有絲毫變化,清冷又平靜,嗅不出溫情,說完轉身離去。

    波維只是反射性地點點頭……
cutboy 發表於 2010-6-11 18:26
第三章 波維的身份

格瑞塔的住所是茉莉城工匠最便宜的房子,廳涸室連在一起,作為一個年輕姑娘的起居室,佈置的有些太過素樸了,暗紅色的桌椅在廳中,桌上擺著辨不出產地的茶具,簡易床鋪上的被縟疊得整整齊齊,白色的窗簾不帶任何花邊浩飾,屋裡甚至沒看到一面梳妝用的鏡子,一切簡單到了無生氣。

    剛進門的時候,波維覺得房子裡少了些什麼,溫度或熱情,還是其他難以表達的東西?

    自榨的蘋果汁、菌湯,跳動燭光和簡易精製的晚餐兜明女主人對這次接觸給與了一定程度的重視。這讓波維更有些侷促。燭火捕捉不到的昏暗將空間壓縮得緊湊了一些,也將波維的影子映襯得和思緒一樣凌亂,今日在波維的生命裡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怎麼,不餓嗎?」格瑞踏解下圍裙,坐在了桌對面,自然而然。

    「不,格瑞塔小姐,十分感謝您的招待。」波維連忙坐直了身體回答,用刀叉小心地切割著土豆。儘管男孩的心思不在食物上,但不可否認波維來說,這是頓豐盛的晚餐。

    兩人開始用餐,不時地談些劇團的瑣事,以及明天舞台的注意和安排。

    「肩膀上的傷好些了?」格瑞塔隨意一問,也見不抬頭,在波維的印象中格瑞塔一貫如此,迷霧之丘的萬事不關己身,卻又瞞不過她。

    單純的問候和誇獎讓波維心裡一暖,目光有了情緒色彩。但隨後姑娘的話讓這色彩又黯然了下去。

    「本森私下裡經常動手打你,我能猜到,但是沒什麼直接的證據。」格瑞輕聲說道。

    「凱里,是個愛爭功勞的傢伙,我也知道,但以我的立場沒法阻止。」

    男孩垂下了頭……頭髮遮住了表情。

    「您今天舞台表現真的很好……」

    「格瑞塔小姐,我……」

    「你不必解釋,這是實在地誇獎。」格瑞塔阻止了男孩。

    她頓頓了繼續說道:「本森不是個好傢伙,但是他有兩個女兒,年紀都不大,他家不富裕。妻子也身體不好。他沒什麼其他特長,只有外形過得去,做事也算認真,現在他傷了半張臉。」

    「是我……」波維聲音有些顫抖,「我知道瞞不過格瑞塔小姐……」。

    堅毅不再,十四歲的男孩此刻自卑又懊悔,用力地抓著攥著桌布。小餐桌微微地顫動,能表明男孩的心態「我發誓……我真的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我只想懲罰他一下。我只想要個機會……」男孩聲音低了下去,無力地靠在了椅背上「所羅門先生說我比他更有表演天賦……我只想站在上面,試一試……」

    格瑞塔望著男孩,他跟曾經的自己多麼相似,姑娘嘆了口氣,「我並不是在責罰你,你的表現讓我有意外,我不會告訴唐納德。」

    「我知道。」男孩抿了抿嘴角回答。「我已經習慣唐納德先生的粗魯了,我只是怕失去格瑞塔小姐……」

    男孩的話讓格瑞塔呆了片刻。

    「那個……」波維連忙補充「請您不要有負擔……只是,所羅門先生總是沉迷於著作,我在劇團裡沒有朋友……」

    在看出男孩的真誠不似演技後,姑娘釋然了。

    瞧,他還是個孩子呢,還不懂如何表達自己的孤單。

    格瑞塔溫柔地伸手撫摸了下男孩的頭髮,笑了笑說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活的太複雜,更不要被一時的仇恨矇蔽了自己的雙眼。有的時候,當你達到目的後,反而更不快樂。而有的時候,一時的衝動,追悔莫及……」

    顯然格瑞塔的安撫取得了效果,氣氛緩和了下來。

    「抱歉,湯都涼了,嘗嘗吧」格瑞塔示意波維繼續用餐「昨天你拒絕了埃莉諾的錢?」

    「是的」男孩老實回答。

    「如果有下次,收下它,這跟尊嚴無關」格瑞塔理了下鬢角,說道:「她是善意,別傷害她,他也是個苦命姑娘,你很聰明,應該明白。」

    波維沉思片刻,點了點頭。「哦……是的,謝謝格瑞塔小姐」

    略微熟絡起來後,兩個人的問題話題多了起來。大概是壓抑了太久,男孩從開始的直言片語到漸漸將自己的童年和經歷都不自覺地說了出來。

    「你12歲的時候就跟唐納德出海了?這真是一個不得了的決定。對你對唐納德都是。」

    格瑞塔不得不感嘆,上帝確實是不公的,這個15歲的少年,已經經歷了太多生活的苦難了。

    「所羅門先生是個很有涵養的人,像他這樣有才華的人,呆在一個小劇院裡創作一些迎合大眾口味的通俗故事很大程度是對他的不公,不過他選擇了留在這裡。」格瑞塔輕輕笑了笑,自顧自說著。

    波維有些茫然。

    房間的女主人看了看波維,「我一直想他會把你教成什麼樣,現在的你確實有些像他了,古板,嚴肅,倔強又敏感。」

    年輕的姑娘繼續說道,「你不必一直這樣彬彬有理的……」

    男孩愣了愣,不知道作答。

    「傾訴和表達的地點不是只有舞台,劇本和現實是有差距的」姑娘歪頭想了想,又靜靜說道

    「台下的時候,你該隨意開朗些。」

    「格瑞塔小姐,您是說……我有些做作?」男孩一時間更不知道如何動作了。

    放下了手裡湯匙,姑娘表情有些嚴肅,「不該這麼理解,只是希望你少些對所羅門劇本角色和他本人的模仿。」

    男孩沉思了一會,目光只是盯著幹淨的桌布,說道「有的時候我覺得格瑞塔小姐是我另外一個老師。您很少說話,但是總給我莫大的幫助。」

    格瑞塔搖了搖頭又補充道:「我總是告知你該做什麼,不要做什麼,這是我的錯,總是試圖左右你的思想。」

    波維的搖頭,「不,我真心的謝謝您,包括今天唐納德先生地事,您總是能把麻煩的事情輕易地化解……」

    格瑞塔苦笑了下,「本來想談些輕鬆的話題,引導話題確實不是我的強項。而你顯然也不夠活潑,看來我們都有些交際上的欠缺。」,姑娘略顯蒼白的指節頂了頂太陽穴,「唐納德說你15歲了,那跟隨唐納德多久了?」

    「大概6年了,再過幾個月我就年滿16歲了。」男孩有意無意提及自己的年齡。

    「是個小夥子了,情歌這個姓氏很獨特,基本沒有聽到過。唐納德取的?」

    「不,我現在的一切幾乎都是唐納德先生給與的,只有名字和生日不是。」

    「你記得自己的生日?」

    「老乞丐……我是說我的養父,我小時一直這麼叫他,他拾到我時,襁褓裡有封信,裡面提到了這個。」

    「信裡還記了什麼?」

    男孩神色黯然,說「老乞丐不識字……只能勉強地認出一些簡單的單詞和數字。他在城鎮廣場的告示上比對過單詞。確定是11.6日」

    格瑞塔點點頭,波維應該是女王辛西婭.蒼鷺時期最後一年出生的孩子。

    雖然有些可惜,但如今你的存在證明他是一個可敬的老人。」

    辛西婭蒼鷺的突然離去讓帝都政權產生了大範圍的震盪。女王無丈夫,沒有子嗣,養女年幼,更沒有繼承權。帝都一時間陷入混亂,軍隊頻頻調動,王城近衛廳駐守人員頻繁更換,每天都有人站隊,也幾乎天天都有貴族通敵叛國的重大惡行被揭露。貴族武裝之間的交火隨處可見,王城內外硝煙不斷,等待失敗者只有絞刑架和附近各堡陰冷的牢獄。龍翼菊城(原名博灣城)鷹葵堡最高的那個座位就是罪惡的源頭,而對於百姓,四處動亂,經濟秩序不在,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劇更是時時上演。就連辛西婭蒼鷺的養女獨於動亂,權貴尚且小心度日,恐難自保,被波及到的平民的生活可想而知。

    那是一個製造屍體、囚犯、流民和孤兒的年代。持續了整整半年,眼前這個有著烏黑髮色和雙目,稚嫩卻又隱見俊朗的孩子,名叫波維.情歌的孤兒,就是當時社會大環境下演繹的悲劇一角。

    「格瑞塔小姐,能借我些書麼?什麼書都可以……」男孩握著湯匙的手有些薄繭。不過顯然他有特意保護過,手指並不粗糙……

    「有些不多,一會你可以取走。」

    姑娘注視著波維用餐,男孩胃口不錯,略顯單薄的纖細身形和不夠成熟的年紀讓他略微有些陰柔的特性,讓格瑞塔的意識一時恍惚,就似多年前鏡中的自己,俊秀,倔強。那眼神中不時閃過的堅毅和不甘,洩露了自己對現狀的不滿,當意識到銅士和銀令的之上還有其他單位,同時也發現了人們的視線和頭顱原來也是有高低的差別,漸漸有些難以察覺的變化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撩動自我,意識中產生了模糊的嚮往……卻仍放不下出於自尊和驕傲的堅持。

    「波維,想過未來的事麼,有什麼打算?」格瑞塔靜靜地開口。

    波維一怔,思考了一下說道

    「有的時候會想,但實際上現在我什麼也做不了……」

    波維的明白自己的處境,格瑞塔也明白,對格瑞塔來說,至少當初的她是自由的。波維的身份確實是個問題。不過未來誰又說得准呢?

    「那就明天開始,也許你將來會有個比迷霧之丘更大的舞台。」

    格瑞塔轉身在桌日曆上的「11.9」重重地圈了一筆。「看來我需要備一份禮品了。」說完對波維眨眨眼眼,讓波維見識到了姑娘不同於冷漠的另一面。飯後,格瑞塔又拿出兩個銀令示意波維收下。波維下意識想拒絕,想起之前洛麗塔的話,最終收下了。

    離開前格瑞塔拿出一些書:「這些你可以拿回去,歸還的事不急」。姑娘又拿出一個扣環的銅鑰匙。「道具間的櫃子裡有油燈,還有些蠟燭,但不要每日熬夜,小心失火。」

    這讓波維有些感動,十五年的成長歷程中並沒有誰如格瑞塔這般對他慷慨地表示過關懷。波維張了張嘴,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格瑞塔看了看屋外,深夜漆黑如墨,肅靜的有些怕人,皺了皺眉頭說:「記得沿著大路回劇團,那條路靠近治保廳,不會有什麼問題。你現在已經是一個小夥子了,而我家不留男人。一路順風。」

    波維出門,格瑞塔送到門口,男孩沒再說話,深深地向姑娘鞠了一躬,走向工匠區長街。

    「明天要加油,你做得到。」姑娘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男孩抱緊了懷中的書。
cutboy 發表於 2010-6-11 18:27
第四章 棲鳳侯爵

迷霧之丘裡裡外外包裝得看上去確實有些藝術殿堂的味道,樓上是奢華但不顯粗俗的包廂,樓下是舒適的座位,就連包廂的窗棱和座位的扶手都有精巧工匠的雕刻,整個劇院的設計讓聲音迴響的效果很好,舞台上不必特別大聲的叫喊,整個劇院幾乎都能聽清。儘管劇院容納觀眾不是很多,但是檔次提升了不少,為了討好挑剔的貴族老爺們,花了唐納德不少心思和精血,先後擴建過兩次,票價卻長了不止兩次,消費水平決定了迷霧之丘的觀眾席很少見得到貧民了。現在來看劇更多的是乘馬車帶僕人的傢伙們。這也確實有利於迷霧之丘的發展。貴族和闊佬們顯然更有消費能力。從某方面說,他們也確實更會欣賞戲劇,退一萬步講,至少他們不會隨地吐痰和亂吹口哨……

    唐納德私下裡話說,他喜歡淑女和紳士,哪怕只是表面的高貴和有禮,只要他們有錢,誰管他們回家後是人盡可夫的還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呢。

    這話確實有嫉妒的成分,唐納德出身不高貴,這些年為了生意沒少在貴族圈子了鑽營,更沒少遭人白眼,無論外貌、出身、經歷或者涵養談吐,「暴發戶」這個詞幾乎是為唐納德量身定做的,文化廳的羅塞爾子爵就曾經在共開場合表示過,對於唐納德這種人,跟他說話都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

    也許正因為如此,才讓他鑽營的更狠了,大筆的金錢撒出去,驚了一個爵位,一次酒桌上商人朋友勸解唐納德,何必執著與一個頭銜,一個沒有權利的非世襲爵位顯然帶不來什麼實質性的好處。

    唐納德喝多了,嘿嘿一笑,齜著一口黃牙。

    「他們拿我當剛剛肯過屎的蒼蠅一樣,可他們收我錢的時候從來不覺得髒。」

    胖子拎著酒瓶猛灌了幾口,又說道:

    「如果我有了爵位,哪怕是個男爵,嘿嘿,不知道他們的表情會不會也跟肯了屎一樣。」

    無論唐納德出於什麼目的,這種混蛋話也就他說得出口。

    這次的演出的宣傳做得十分到位,三天前門票就已經銷售一空,預留了一些貴賓的席位,自然由唐納德處理。唐納德很高興,自從格瑞塔來了以後,夢境之廳需要他操心的瑣事越來越少了。

    客人陸續到來,劇院逐漸熱鬧起來,空座位和包廂越來越少,客人中有富商、有打發閒暇時間的高貴小姐和她們的夥伴,還有帶著女伴追尋入夜前精神上歡愉的老爺們。

    唐納德真的下了血本,也不知道善於鑽營的狐顎先生用了什麼手段,貴賓名單們中更有托萬.朗鷗子爵和阿奇爾.夜鶯庭長這樣的人物,前者負責管理省內的進出港貿易,後者更了得,夜鶯先生一直是受到皇帝寵信的重臣,阿奇爾離開龍翼菊到茉莉城擔任司法廳長,只不過例行公事,據聞阿奇爾近期將到龍翼菊城任職,委任檢查第一廳廳長兼文藝監察工作。唐納德的生意很多,但在主要的經營上免不了看這二位的臉色,所以無論如何都是他必須伺候好的兩尊大神。此外,還有治安廳的科茲莫.啄木男爵和對戲曲藝術很有鑑賞力的弗農.知更子爵以及一些商場上有頭有臉的傢伙。

    「科茲莫.啄木男爵到——」

    唐納德和格瑞塔也在門口迎接貴賓,侍者不時報出一些駕到貴賓的名字。劇目開始前的氣氛全由幕後的樂師們配樂襯托,以便觀眾早早入戲。

    門外引導客人的侍者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在正和科茲莫男爵寒暄的唐納德邊上耳語了幾句,這接待引導的侍者工作之前都是波維負責的。

    唐納德愣了一下,隨後招手叫來了格瑞塔,脫然後姑娘向劇院大門走去,不一會帶回兩個普通裝扮的人,但從舉止行為來看不是治安亭的人就是軍人。兩位見到唐納德身邊的阿奇爾子爵顯然有些吃驚,恭敬的寒暄幾句就離開了。

    演出要開始的時候,又有事情發生了。侍者再次跑了進來,這次唐納德換了一副吃驚的表情,親自跑了出去,身邊的格瑞塔也連忙跟上。

    不一會迎賓的音樂再次響起,迎賓使者高喊:「伊格納茲.棲鳳侯爵到。」

    侍者的聲音引起了騷動,議論聲不絕於耳。一些夫人們交頭打聽。

    伊格納茲?哪個伊格納茲?帝都博灣棲鳳家的伊格納茲到了茉莉城了?

    先到場交談著的朗鷗、夜鶯等人也是一副詫異的表情,夜鶯廳長用眼神詢問,確定其他人事先沒得到過消息後,將目光投向了舞台。

    說起伊格納茲,卻是個有故事的人。這要追溯到威爾萊特和希切最近一次戰爭的時候了。

    大概30年前,那時候帝女王辛西婭.蒼鷺還沒有登基,年僅17歲的辛西婭奉老國王的旨意視察北境。那時候辛西婭身邊的侍衛官就是伊格納茲.棲鳳,在旅行中伊格納茲護主有功,進退得體,深得辛西婭.蒼鷺的賞識,在辛西婭登基後的十幾年裡,女王對伊格納茲格外信任,伊格納茲.棲鳳的地位一升再升。辛西婭死前對伊格納茲封地青森省,聚合軍政大權於一身。

    如果但從官方的說法看,伊格納茲無疑是一個少年勵志的成功典範。可對伊格納茲的描述,有些說法卻不盡相同。

    30年前辛西婭的奉旨訪查北境的說法就是個笑話,哪有訪查者跟當地官員連個照面都不打的?那不過是照顧面子的官方說法罷了,實際上就連百姓都知道個性公主拒婚出走的事,公主出走時老皇帝都不知下落,女王上台後也從來沒有否認和打壓過這些所謂的流言,哪來的什麼侍衛官?

    但是伊格納茲確實是辛西婭.蒼鷺「訪查」歸來不久後突然出現在辛西婭身邊的。

    女王的侍衛,一日復一日,只是站在辛西婭身後。最開始確實沒有引起權貴們的注意。直到他被封爵,以至後來女王賜婚與博灣有名的美人格溫多琳.草鷺 ——辛西婭蒼鷺的表妹,現任皇帝亞伯拉罕.草鷺親妹妹。這個新晉貴族被賜姓「棲鳳」,才進入人們的視線。

    15年前威爾萊特政權顛覆中,辛西婭的表哥,現任皇帝亞伯拉罕終成大位,期間被剝爵甚至上了斷頭台的辛西婭派舊臣和競爭者不計其數,而蒼鷺派重臣伊格納茲.棲鳳免不了遭到迫害,在歇斯底獄整整呆了兩個月。此時格溫多琳剛剛生產,思念丈夫的她帶著剛出生的女兒為救伊格納茲遠赴博灣向兄長求情,途中傷於地方貴族武裝的衝突中,女兒在動亂中下落不明,生產後的勞病、丈夫的入獄加上的女兒失散,讓帝都有名的貴婦人剛到博灣不久就去了。

    接到妹妹死訊的亞伯拉罕追悔莫及,按妹妹遺願,網開一面,消去了伊格納茲軍權,封侯爵,把伊格納茲留在了帝都。

    之後多年,伊格納茲按照亡妻死前留下的線索,動用全部資源尋找失散的女兒。

    直到前些年,北境男爵豆雁家來信給多方查找的伊格納茲,信中說他們養女符合伊格納茲描述的特徵,伊格納茲沒有等待豆雁家族來訪,立刻動身前往北境,見了沒有生育能力的豆雁男爵夫婦。父女重逢,圓了人生最大的心願。

    女孩的身世跟波維類似,但是遠比波維幸運,她被貴族收養,雖然豆雁家稱不上闊綽,但也算富有,有條件讓她從小貴族教育,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讓伊格納茲欣慰。

    消息傳到現任國王耳中,亞伯拉罕召見了失散多年的外甥女——名叫利維亞桑的女孩。

    初見利維亞桑.棲鳳的國王盯著女孩的臉出神良久,直到有人呼喚才恢復意識。倒不是國王失態,傳聞中利維亞桑的外貌和母親格溫多琳實在過於相近,行為舉止鍍曾相識,若不是年齡上的差距過大,姑娘走在王宮裡就彷彿是20多年前名滿都城的格溫多琳小姐再世,引得多少貴族子弟為之側目。

    利維亞桑的出現撥動了亞伯拉罕心裡的軟刺,多年悔恨的積壓和對妹妹的虧欠,讓亞伯拉罕對利維亞桑異常寵愛,就像把對妹妹全部感情都轉移到了利維亞桑身上,亞伯拉罕對利維亞桑的寵愛甚至超過了自己的女兒維多利亞,先後賜了兩座莊園不說,重大節慶都帶在身邊,還常召其入宮與公主做伴,棲鳳家大小姐的馬車無論半天夜晚進入皇宮從來沒人敢阻攔。

    伊格納茲也因為女兒的關係再次得到了亞伯拉罕的重用。除了沒有一省軍職,伊格納茲並不較當初遜色。但歲月總能讓人的思想冷卻,年近中旬的伊格納茲尋回了女兒後也看淡了沉浮起落,這些年不怎麼過問政事了,更多的時間用在遊歷上,威爾萊特的南南北北到是都有伊格納茲的足跡。

    唐納德不得不承認格瑞塔的考慮總是那麼周到,因為有一間位置不錯的包廂是留給這種突發狀況。恭敬地將棲鳳侯爵請上二樓後。唐納德擦了把汗,這位爵爺本不在自己的邀請名單裡,或者說,這是請不來的人。突然的到訪放而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或許一會該跟夜鶯廳長解釋下。」唐納德挺著肚子站在樓梯上命了口雪茄,這種突然換主角的突發狀況可不好,唐納德想。

    幕後的波維從輕輕撥開帷幕的一邊向外瞧了瞧,台下的人頭攢動,剛安撫的情緒又開始緊張起來。

    劇院的音樂停止了,穹頂的燈台依次熄滅。整個劇院的燈火和目光都集中在舞台上。

    ————————————————————

    輕快溫情的琴音響起,帷幕緩緩升起。

    舞台中間的燭光中,金發少年和綠裙少女在木桌邊相視而坐。是一個酒吧?周圍隱約聽到酒客們的喧鬧。少年在述說著什麼,不時用手勢輔助著。她左手傾托著下巴,睫毛煽動,微笑著瞧著他,修長白淨的手指撥動小酒杯,不知說了什麼,少年一怔,似有些窘迫,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金髮帶起層層波動。她掩嘴而笑,指指他的頭,他不解。少女伸手替少年理了理額前的亂發……

    琴音舒緩,帶著輕柔的節奏,帷幕落下,光華和柔情被擋在幕後,琴音走低,持琴者在墓前的陰影中只看得見輪廓,顯得孤寂,低沉反覆,似乎低述著奏者的孤獨。

    帷幕上升,場景變遷,琴音柔情再起。

    那是林邊潺溪岸的草地,或還是山間小河畔的樹蔭?蟲鳥輕鳴,流水聲聲,少年少女席地而坐,背倚相依,十指相扣,金發少年輕哼著北方的歌謠,少女倚著少年的肩背,漸漸睡去,呼吸輕輕帶起宮群的起伏……

    帷幕再次帶來從人們眼中奪去了這短暫的安寧,帶來黑暗,琴聲也隨之走向陰鬱,幕前的奏者如琴音般模糊,難以觸摸……整個空間僅剩下角落裡的嘆息。

    不多時,琴音蒼勁有力,彷彿北地的寒風,呼嘯而不息,當帷幕再開,雪絮紛飛,少女在漫天大雪中奔向他,再不顧羞澀,雙手握起少年雙手,握在手裡,又輕貼在自己臉上,彷彿放手後他即離去,再難尋覓。少年將她擁緊,目光交織,唇,彼此靠近……

    隨著音樂逐漸的急促,帷幕落下,舒緩交替,一陣長音高昂,又接著一波沉吟低緩,來來回回,似猶豫,又像躊躇……

    『我應已習慣黑暗——走過了常春藤、蝴蝶蘭郡直到……北境』

    奏琴者站起,昏暗描繪了他的模糊的輪廓,孤寂的歌聲從他口中飄盪開來

    『我心堅硬如北境冰河——為何我一次次錯失機會……』

    『是我不如往日矯捷多智?』

    『是獵物過於狡猾善變?』

    『不,有什麼讓我難以抉擇……』

    『他不如說所述般浮垮,亦或是……』

    奏琴者轉身,帷幕再開,火光映出他一身黑服,手中握劍,視線裡少年與少女在雪地裡相擁而立,眼中只有彼此。

    她問他:「若我走了,你怎麼辦?」

    「找」

    「找不到呢?」

    「找下去。」

    刺客猛然轉身。

    『刺客的嫉妒?不……是我心不夠堅定。』

    刺客拿出提琴,奏出一串急促的高響,頻率越來越高,旋律更加激烈,緊迫急速攀升,幾乎是極限演繹出的快,琴音更加尖銳,彷彿隨時琴絃都會斷裂,就在讓人難以呼吸的一刻,琴聲嘎然而止!

    ——一切歸於寂靜。

    帷幕抖落,歸於黑暗。

    依舊是寂靜……

    漸漸地,隱約間,那是刀劍相交的搏鬥聲,越來越清晰……趨於慘烈。又歸於平靜。

    誰是勝者,誰的生命得以延續?

    帷幕拉開,黑服刺客拄劍跪地,燭光映出他略顯修理的臉龐,鮮血順著長靴流淌……

    斷劍在旁,華服的金發少年的仰面在地,胸口殷紅,金髮色澤黯然,只有粗重地呼吸還證明他尚有生息。

    ————————————————————————————

    『我的生命足以完成你的任務……』

    刺客跌坐在地,顯然也盡了全力,目光有些茫然,這就是他看她流淚離去的理由。

    『她跟這事無關……』金發少年的每個字更略顯吃力。

    『關心你自己吧。』刺客拖劍靠近地上人,劍尖經過地面劃出滲人的嘶嘶聲響。

    「你有同伴嗎?」地上的掙紮著問,在身上摸索著什麼。

    刺客冷眼看著。『如果我想,依舊追得上』黑服刺客看了看自己被他決絕一擊刺傷的腿……「你可以留下遺言。我會送到。」

    少年顫抖著拿出一把鑰匙。「有些錢……在旅館裡,別去傷害她,她沒注意到你,讓她一無所知的回家……」

    『不買你自己的命嗎?』

    『我的話,太少了……』金發自嘲著,聲音也更虛弱了。

    『我也只收到了一人份的報酬。』刺客冷冷回答,解下髮帶包紮自己的傷口,一頭黑髮散落下來,顯得有些俊秀。

    『是麼……』地上少年如釋重負,開心的笑了。『那真不錯……』

    少年閉上了眼睛,咧動嘴角說到『下手時迅速些,估計很痛……』

    『這就是身為皇儲的覺悟?』刺客舉劍,一臉輕蔑。

    『皇儲?』少年咳嗽了一聲,神情有些淒涼

    『不是我,我哥哥……你的僱主才是……』

    『後悔嗎?』刺客又問。

    『帝王家常有的事……』少年說著像是理所當然的話。

    『我是說今晨離開的那個。』

    少年無言……

    刺殼手中的刀鋒猛然揮下。

    ————————————————————————

    黑暗過後

    劍尖末入了地板中

    『儲君的話,即將是了。要死的人不會爭位置。』

    刺客粗暴說完地將少年拉起,在少年錯愕的眼神下,替少年止血「你最好配合下,血跡也會引來麻煩,我討厭虧本的事。」

    這時傳來了吵雜的人聲,叫嚷著靠近,應該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狀況。

    少年不可置信,忍著傷口疼痛叫道:『難道你是瘋子!我沒有報酬可以給你,你想要什麼?』

    黑服的刺客朝窗口而去,聽到問話,他形動滯了滯,轉過身來……第一次將容貌完整真切地映在了燭光下。

    略顯安靜的劇廳頃刻間陷入了寂靜,落針可聞——

    那是比發問者更加年少的外貌,不似揮劍時的狠辣,略顯秀氣,一頭烏黑長發不如發問者華麗高貴,卻更加神秘而內斂,略顯稚嫩的臉龐卻嵌著滄桑的雙瞳,眼神隱秘而有些憂鬱,幾分不羈和寂寥隱藏在冰冷的面孔背後。肩膀不如成人寬厚,過於年輕的緣故,身材略顯纖細,在晃動燭光的映襯下,初看給人是個知人般陰柔動魄的的美感,當你駐目後又不難發現他臉上的眼中的堅毅和眼中的陽剛。誰也不會懷疑短暫的時光過後,他將蛻變成一個讓姑娘們動情心儀,產生依靠和佔有慾望的存在。

    他注視著不久前還是自己獵物的人,沉默著,目光延伸而去,卻不知道焦點在何方。

    那一刻他忘記了這是一齣戲劇,靜靜開口

    『可以的話,讓陽光照亮你們這些高高在上者不曾在意過的困苦角落,也讓我這樣的人少些吧。』

    少年的消失在黑暗中。

    ——————————————————

    伴隨著帷幕落下的,是雷鳴般的掌聲。
cutboy 發表於 2010-6-11 18:27
第五章 繼承人

   包廂裡只剩下女伴們在熱絡地交談著剛才戲劇的內容。阿奇爾.夜鶯子爵走到包廂外二樓的護欄旁,冷眼看著下邊依舊爆發出熱烈掌聲的人群們。

    「真是出乎意料,看來這也不算一個浪費時間夜晚。是吧?阿奇爾。」身後晚到一步的弗農.知更子爵感慨著。一頭亂發怪異誇張。

    「哪裡出乎意料了?」

    手搭在護欄上,阿奇爾.夜鶯皺了皺眉,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面部表情的回答,隨後從僕人手裡接過絲質的白色手套。套在了手上。

    弗農.知更子爵全然不在意,眼睛望著舞台「哈,你得承認,舞台效果,演員的表現躲不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粗俗的地方,庸俗的人,和一群不懂如何演戲的蹩腳戲子,佔據我了整整一個晚上。」

    「是你太挑剔了。對畫對戲曲都是。」弗農.知更咧嘴笑道。

    阿奇爾.夜鶯神色漠然,抬起手杖指了指穹頂。

    「誰能告訴我怪異的東西是羅曼式建築還是古典復興建築?」。

    弗農.知更抬頭看了看,彷彿認真索著。「哈,我想是後現代和折中主義建築的結合體,哎,阿奇爾你去哪?」

    「看在他女兒的面子上,去打個招呼。還有,叫我夜鶯先生。」阿奇爾.夜鶯走向二樓的另一側。

    「好吧,好吧,我也去!等等,阿奇爾!」

    —————————————

    掌聲依舊沒有停止……

    「波維,快出去謝幕!」埃莉諾輕提裙子跑回來。平時主打牌的埃莉諾在這身略顯保守的宮裙子下顯得莊重得體。

    「不用脫戲裝,又在叫你了。」

    波維有些差異:「不是答謝剛回來嗎?」

    埃莉諾蹦跳著推了波維一把,「真囉嗦,,快去,快去。」

    「等下,帶上它。」格瑞塔將提琴遞給波維,後者點頭向幕前去了。

    波維再次出現,優雅地向四方施禮,令掌聲更加熱烈了。

    「唉,有點嫉妒呢。」亞瑟.冬牆聳了聳肩,摘掉金色的發套,露出亞麻色的短髮。他是約書亞的扮演者,樂天派。比波維大5歲,擁有一張讓少女著迷的陽光笑臉,唐納德從小劇院挖來的天才。

    埃莉諾緊了緊俏皮的鼻子。「我也才出去一次而已。」

    「也是時候用新面孔了帶來些不同了。」格瑞塔沒把兩個人的話當真,有時候直白地表現出來更讓人放心。這是良性的發展。迷霧之丘的台柱也不會因為一個年輕人的出現立刻更換。演技和歌聲需要磨練,波維的天賦很好,但是路還長遠。

    說話間幕前迎來了另一波熱烈掌聲,隨著波維的悠揚舒緩的琴聲結束,觀眾的熱情再一次達到沸點。

    「托他的福,演出後的獎賞再不會泡湯了吧?看樣子還會謝幕一次。要不要打賭?」

    亞瑟.冬牆說道朝格瑞塔眨眨眼。

    「獎金的事去問唐納德,劇院內禁止。」姑娘漠然回答。亞瑟在眾多少女面前屢試屢靈的暗示卻沒給格瑞塔的表情帶來一絲變化。

    早習慣了的亞瑟也不氣餒,擺出標準型的笑臉兩手一攤表示自己的無辜。

    ———————————————

    阿奇爾.夜鶯和弗農.知更兩位子爵進入包廂的時候,裡邊已經有了客人。托萬.朗鷗子爵先到一步,畢竟也是一時的重臣,人面廣些也不足為奇。

    包廂裡側中間的沙發上的就是伊格納茲.棲鳳,看外表50歲左右,略顯老態,眼角和額頭已經有了皺紋,雪白鬢角外的一頭黑髮格外顯眼。他們進來時侯爵正和侯爵說著什麼,看起來很投機。

    阿奇爾.夜鶯脫帽向侯爵致禮,然後和托萬點了下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進屋阿奇爾.夜鶯就在打量這位侯爵,上次見面是20多年前了吧。記得棲鳳應該是比自己小些,看起來雖然尋回了女兒,但是喪妻失勢的經歷讓老侯爵過早的沉淪下去,親和力十足的外表下終顯疲態,只有那高挺的鼻樑和依舊凌厲的眼神依稀讓人看到曾經站在女王身後那個勇武堅決的影子。

    「啊,阿奇爾.夜鶯先生,好多年沒見了吧,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這裡來了?哦!這位是?」阿奇爾.夜鶯非常客氣的起身迎接。

    「弗農.知更,您好,侯爵先生。」弗農.知更自我介紹。

    「哦,久仰,剛才托萬還跟我提起你,還說你在音樂和書畫的造詣令人仰望。」親切地把兩位子爵引入座位後。命侍者上茶。

    「音樂上還有些點自信,書畫就算了,他們那是取笑我呢。」

    弗農.知更尷尬地撓撓頭。

    「哈哈,知更先生真是有趣的人。剛才我和托萬還在正在談論這場戲劇。我記得阿奇爾也是頗有研究的,怎麼看?」

    「角色鴻台都屬上乘吧,劇本也可以,雖然粗糙,但是很有潛力。」

    知更子爵瞧瞧了瞧舞台上第三次出來謝幕的少年。

    「演員都還不錯,除了配角有點搶風頭,其餘還算可以。」阿奇爾.夜鶯目無表情地說。

    「啊,是說那個少年吧」托萬.朗歐點點頭。

    「歌唱和演技還有提升的空間,不過真事拉得一首好琴啊。」侯爵接到。

    弗農.知更表示贊同

    「怎麼不見侯爵的千金?」阿奇爾.夜鶯環顧四周問道

    「來了,在下邊,跟豆雁男爵夫婦在一起,她嫌包廂悶熱,喜歡離舞台近些。」

    侯爵把目光投到樓下,眼中都是溺愛。「叫小姐回來。」侯爵吩咐侍者。

    「讓年輕人放鬆下吧。跟咱們在一起難免不自在。」托萬笑著朗鷗阻止了侯爵,其他兩人也表示不用。不過估計阿奇爾是對見利維亞桑的養父母沒什麼興趣。

    「說起來侯爵怎麼有興致到北方來了?在茉莉呆多久?」

    聽著到知更的話,阿奇爾也把目光從樓下收回來,似乎對這個問題有些興趣。

    老侯爵看著樓下,嘆了口氣說道:「還是那孩子,我這個父親沒盡過什麼責任,畢竟她和豆雁男爵夫婦呆久了,有些惦記,我就帶她出來看看,也順道透透氣……」

    「姑娘將恩情看的很重,很是好事。」

    眾人表示理解,勸解了幾句。

    「那侯爵現在哪休息,什麼時間回博灣?我莊園裡隨時歡迎侯爵您」

    「暫時打擾豆雁男爵夫婦,過幾天就回去了。」老侯向托萬表示了感謝。

    「演出前來過幾個士兵,是侯爵的舊部嗎?好像在找人,茉莉城我還算熟悉,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一直不怎麼說話阿爾奇.夜鶯放下茶杯,隨口問道。

    老侯爵和托萬相互看了看了,神色有些不自然。讓知更子爵有些好奇。

    「你們……也看到了?那就裝沒看見吧。」最後還是托萬開口,面色揶揄。

    老侯爵閉上了嘴巴,端起茶杯輕輕品著,一副不想牽扯其中的作態。

    顯然阿奇爾不想放棄此事,問道:「怎麼?有什麼事?」

    看老侯爵沒說什麼,托萬左右瞧了瞧,在阿奇爾眼裡這個動作明顯多餘。

    「侯爵來的時候也見到了,那不是侯爵的人,應該是軍人沒錯。」

    托萬的話讓阿爾奇有些不解,還有誰能調動當地的守備?

    「具體誰的人我也不知道,不過……可能跟倫道夫.龐鷲公爵有些關係。」

    這次輪到阿奇爾吃驚了,龐鷲公爵?怎麼扯到公爵身上了?公爵找什麼人,還動用了軍人?

    「你是說公爵在茉莉城找人,沒通過你的治安廳,直接動用了守備隊?」

    「我是說可能,不好定論,傳聞而已……」托萬端茶潤了潤喉嚨

    阿奇爾略微索了一下,似乎有了眉目,問道

    「龐鷲繼承人的事吧?」

    托萬不置可否,繼續說道:「不是茉莉城,十有八九,威南和北境都公爵的人在做著相同的事。」

    前後串聯之後,阿奇爾摸索到了頭緒。身為亞伯拉罕近臣之一,阿奇爾的消息渠道當然不會遠離中樞。

    自威爾萊特和希切的戰爭過後,威爾萊特實際上就再沒有平靜過。先是國家被捲入戰火,然後統治威爾萊特200多年的蒼鷺發生了內亂,二王子叛亂,王都喋血,大王子死於戰火,女王上位。

    身為女人的辛西婭.蒼鷺雖然性格怪癖,但不可否認的是一位治國之君,臣民安撫,戰後復建,秩序整治,就在國家運作慢慢回到正軌的時候,辛西婭.蒼鷺病逝,女王養女死於大火,正統繼承人全部凋零,王城的核心組成再次顛覆。

    可以說王國連一刻的喘息機會都沒有,到現在亞伯拉罕上位將近二十年了,雖然表面無波,卻暗流洶湧,疏於政事的亞伯拉罕對手下人不錯,但沒什麼治國的才能。如今帝國大權基本掌握在兩個人手裡,一個是統治威南的三省的亞歷山大.灰藍大公,另一個就是人稱王都儈子手的倫道夫.龐鷲大公。這兩個手段強硬派在輔佐亞伯拉罕上位的過程中出力最多,當然也血債纍纍。

    曾經就有辛西婭派揭露,蒼鷺家最後一個繼承人,辛西婭年幼的養女,艾拉希婭.蒼鷺寢宮東莞的大火,就是倫道夫.龐鷲製造的慘劇。當然,這種說法止於流言階段,沒人會追究什麼,因為指控者和他的家族現在已經不復存在了。

    值得一提的是亞伯拉罕的左右手,倫道夫.龐鷲和亞歷山大.灰藍兩個人的關係勢如水火。原因是當初王多清的一個夜晚,倫道夫.龐鷲的人馬從一位地位尊貴的辛西婭派貴婦床上抓到一個年輕人,小夥態度蠻橫,跟倫道夫.龐鷲的人起了衝突,沒來得及解釋身份的年輕人被暴打後成了痴呆。結果那個人就是亞歷山大.灰藍大公成年不久的大兒子。

    魯道夫龐鷲這些年也遭到了報應,3年前,魯道夫的大兒子死於心臟衰竭,二兒子半年前食物中毒緊跟大哥去了。有人說這是投毒,有傳言說是亞歷山大. 灰藍所為,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最終魯道夫.龐鷲沒追究此事。也幸虧魯道夫.龐鷲沒追究,不然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可想而知,脆弱的威爾萊特已經經不起動盪了。

    包廂裡確實有些熱了,弗農.知更鬆了松領口,不顧貴族形象的用手扇著。

    「那麼這些人是追查兇手?我記得陛下已經禁口平息此事了。」收回思緒的阿爾奇不解的說道。

    托萬.郎歐搖搖頭說道:「不是,那事的確已經揭過了。侯爵怎麼看?」

    「我想眼下比尋仇更重要的是家族傳承的問題吧。」一邊的侯爵依舊是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品著茶。聽到問話,知道沒法置身事外,隨意答到。

    「哦,公爵大人年輕時候也是有些風流故事呢?」

    「尋子?這年頭還真流行啊……」

    知更子爵由衷地感嘆後發現自己說錯了話,緊忙看了看侯爵大人,後者神色如常,一杯茶彷彿永遠喝不完。

    「祝公爵大人尋子順利吧……」
cutboy 發表於 2010-6-11 18:28
第六章 女主人

迷霧之丘的一切如舊……

    唐納德時常來看看,用髒話高談闊論地發表些獨特見解和指導性意見。

    格瑞塔依舊在後台安靜地處理各種劇院事務。

    埃莉諾專注於表演,偶爾使使小性子。

    亞瑟.冬牆,約書亞的扮演者每天露著陽光的笑容與劇院的女演員們調笑。

    ……

    要說有什麼變化,那就是——少了個打雜的少年。

    第一次的演出之後,唐納德送走了權貴,來到後台,看到波維謝幕回來,身上還穿著戲服。跟往常一樣,唐納德招招手,把他叫到身邊。非常粗魯地用手杖柄挑起波維下巴。肥臉湊近少年,仔細看了半天。

    波維習慣性的以為唐納德要揍他,不敢出聲。

    「嘖,化妝之後真像個娘們。」半天沒說話的唐納德感嘆著。

    熟悉唐納德的人明白,這是委婉地誇他長得好看。儘管唐納德方式不怎麼能讓人接受……

    茉莉城是北方城市中人員流動性最大一座城,自從王子與刺客的劇目上映後,觀眾持續增加,現在波維每週至少出演1場,常常還要加場。這密度惹得埃莉諾直抱怨。茉莉城這種規模的城市中,劇院多如牛毛,一個新丁戲劇演員在想在短時間內走紅不是不可能,但是條件很苛刻。首先演員自身的條件要好,包括外貌,嗓音都是很重要的前提。其次演員要有一定的特點和才華。再者,也是最重要的,演員所在劇院的要有相當的規模,否則無論演員的素質多高,如果劇院沒有一定的實力去宣傳推廣,是怎麼也紅不起來的。

    十分幸運的,波維具備這些條件。所以他暫時成了茉莉戲劇的新寵。格瑞塔希望所羅門竭盡所能盡快依照波維的特點專門制定一部戲,以便在王子與刺客的劇目降溫之後給觀眾帶來新的東西。而不是讓波維在短時間的走紅後迅速淡出觀眾視線。

    一個月之後,所羅門的快餐新劇本出爐了。

    眾人看了劇本,都覺得可行,也符合現在觀眾的口味,值得一試。只有唐納德表示認可的方式依舊委婉,狐顎先生拿著劇名為《女主人》的劇本看了半天,給出了一個評價……

    「我就說所羅門這人……那個什麼,悶騷!」

    -

    不久之後以波維為主角的第一部戲劇上演了。戲中波維飾演的是一個奴隸,被多次販賣後進了一郡之長的莊園做雜役。不久原本就是樂師家庭出身的少年驚人的音樂才華很快被發現了。郡長破例免除了他的活計,讓他教導孩子們的音樂功課。少年勝任了這份工作,在日常的接觸中逐漸跟高貴的女主人產生了感情,郡主夫人也深深地為少年的才華折服,她天天在窗邊盼望少年的到來,他每日每夜他用音樂訴說著情話。巨大的地位鴻溝,卻沒能阻止這份危險感情的滋生,十歲的年齡差距,卻讓兩顆心慢慢靠近。最終兩個人終於走上了不歸路,最終事情敗露。女主人打昏了守衛,將其私放,並告訴他忘了她,永遠不要回來,否則只有死路一條,他趁著夜晚離開了。少年走了,不忠貞的女主人被綁上了火刑架。少年得到了消息,如果他不來,女人和肚子裡的孩子將一起被燒死。少年還是出現了,在眾多弓箭手的射程下,拖著一身的箭矢爬向火刑架。她哭著說他傻,沒有什麼孩子,只是為了抓他的謊言。少年說他知道,只想找個藉口再見她一面。少年承認自己強迫女主人的罪行,他願下地獄,請求對她的寬恕。她說不信有天堂和地獄,如果有,就一起去。火刑架燃起熊熊大火,泥濘中的少年身上的箭矢越來越多,生命慢慢流失兩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用歌聲訴說著讓人傷心欲絕情話……

    -

    「我真後悔帶你出來看這愚俗的玩意……」弗農.知更懊惱地搔搔頭,對著美貌的知更夫人說。

    警惕看了眼自己帶出來的僕人。還好,比自己還老。

    知更夫人笑得花枝亂顫,抱緊了弗農胳膊說「不是很好嗎,親愛的」。

    弗農更加懊惱了。

    如果說波維參與的第一部戲證明了他的存在,那麼這部《女主人》就完全地將其打造成了茉莉城的大眾情人。所羅門劇本字裡行間將波維塑造成了痴情的無力者,充分利用女人的母性和少女情懷。埃莉諾和波維從外形上也正合適這樣的角色。波維初戲的成功理所當然。

    可憐亞瑟,因為戲裡沒適合他的角色,先後客串了被打昏的守衛和射出萬惡之失的弓箭手。不過他好像還樂在其中。

    波維的迅速躥紅,雖然遠不能比肩名角,但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第一個是竟是夢境之亭的老闆,唐納德多年的競爭對手——奧斯卡.羅鹿。他私下接觸了波維,希望波維能去夢境之亭,表示那裡的環境更適合波維發展,待遇的問題可以商量,希望他考慮考慮。

    波維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自己在迷霧之丘的身份是個原因,另外他也不認為奧斯卡.羅鹿是真心邀請自己,夢境之亭不缺他這種新人,有實力的人比比皆是,這更像是一種拆台的行為,唐納德尤其擅長的那種。

    事實也證明波維的選擇是對的,奧斯卡.羅鹿前腳走,嗅覺靈敏的唐納德.狐顎後腳就到了,驚出波維一身冷汗。腆著肚子的唐納德拍拍波維的肩膀,對其忠誠表示讚賞,那含義無外乎『狗還是從小養忠誠』之類,

    第二個接觸波維的是弗農.知更,這個研究了半輩子戲曲的中年貴族很好心地給波維指出了諸多不足,提出了各種應該改進和提高的建議,並再三告誡波維和這個戲劇集體,不要自滿,保持創造力與演出熱情。這讓迷霧之丘眾人受寵若驚的同時也感到詫異?像弗農.知更對藝術很有研究的人不是往往對現在新興的舞台劇投以鄙夷態度的嗎?

    第三個對波維感興趣的竟然是托萬.朗鷗子爵,不過朗鷗先生關心的不是舞台上的事。波維首次演出後過了半個月左右,身為茉莉治安廳頭子的托萬先見了唐納德,又招來波維親自詢問了少年身世和經歷。

    唐納德到是沒怎麼緊張,波維的身份確實有些不合法,但不是什麼大問題。不管做什麼生意都有人會設下卡子伸手的,只是這次或許會多點,不過唐納德關注的是這點小事為什麼會驚動引起子爵的注意並親自出馬?哈,大概是夢境之亭使絆兒了吧,唐納德心領神會,因為這種事,他常幹!

    除此以外,每次演出波維也常收到些鮮花,信卡之類,還有些女性餽贈的精緻小物件。格瑞塔對這些很重視,不合適的禮物會退還,信件儘管不會拆開看,但是格瑞塔會把寫信者的身份過濾一遍,一些頗有豔名的貴婦人的信往往帶著一些隱秘的暗示,諸如傾慕情歌先生戲劇才華,請先生到某某莊園研究曲藝之類內容,一般都是身為女性的格瑞塔回信委婉地拒絕,相信也是最好的處理辦法了,身份特別敏感的人回交給唐納德去辦。至於一些少女懷春之類的信件,讓波維自己去處理吧,早晚要經歷的,如果波維沉醉於此,那他的前進空間也就到此為止了。

    偶爾唐納德出去拜訪會帶上波維,以侍從的身份。不錯的外形、不俗琴藝和得體的舉止,也給唐納德掙了不少面子。

    據繼波維初次登台過去了2各月,在格瑞塔特意地安排下出了點名氣的波維日常生活並沒有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是免除了雜役工作,成為了正式的演員。緩慢但穩步地提升著自己的名氣。

    波維成長就這樣按照格瑞塔的計劃安排嚴格的執行,早上發聲上午歌唱,下午排練,晚上演出,空閒時候朗誦看書和記台詞。早上七時起,外出晚九時前必須回來,十一時必須睡。

    波維現在有了自己固定的房間,在迷霧之丘的一角,再不用住四面透風的待拆房了。

    格瑞塔有些不解的是波維身份的問題一直沒有解決,這對唐納德來說應該只是舉手之勞,而且她並不認為少了身份的約束波維就會脫離唐納德的控制。格瑞塔曾想提醒下唐納德波如果維擁有正式身份會方便些,但是想想唐納德雖然說話粗鄙,但絕不是糊塗人,應該是有自己的考慮吧。

    哦,有一件事忘了說。波維戀愛了,可能有些唐突,但是事情發生得也很平淡自然。讓我們的男主角到現在也沒什麼真實感。

    事情是這樣……

    所羅門寫出《女主人》這種男女主角大小配的劇本,其實是為了適應波維的年齡,因為眼下沒有和波維配戲合適的女演員。但眼下高人氣系列劇《辛西婭與約書亞》才是劇院的主打劇目,解放「女主人」埃莉諾和「弓箭手」亞瑟,讓高人氣系列劇《辛西婭與約書亞》並行演出刻不容緩。

    波維的首秀受人關注是不在計劃之內,劇院想培養一個受歡迎的角色不是容易的事,波維很幸運。儘管的新劇《女主人》剛出不久,但那部戲只是為了應急,儘可能地趁熱打鐵,加深波維在人們心中的印象。但為了波維的長遠發展,一部精心準備的高質量作品是必要的,這才能帶來持續的影響力。

    於是格瑞塔手頭多了一份工作——雇一個年輕的女主演。做為「悶騷」的所羅門為波維準備的新劇本——《咫尺的守望者》的女主角。

    長了一張討人喜歡臉蛋的女孩——莎拉.榴石,很快成為了化妝間裡的新成員。女孩比波維大一歲,聰明靈巧、演技逼真,歌唱中規中矩,清純的長相是格瑞塔挖她來的主要原因。

    能到大劇院來工作,女孩很開心。初見波維的莎拉.榴石顯得落落大方。

    「你好,我是莎拉.榴石,我看過你演戲,琴聲棒極了。」女孩對波維甜甜一笑。

    「你好,榴石小姐,我是波維.情歌。」這是波維的回答,用埃莉諾的話說,就像一塊凍過的木頭。

    女孩也沒在意,挨個打招呼。

    「哦,美麗的莎拉,叫我亞瑟吧。我有幸請莎拉共進晚餐嗎?」這是亞瑟.冬牆行完吻手禮後的回答,。

    「能得到亞瑟先生的欣梢很高興,我接受您的要求,不過我母親說對女士笑得太燦爛的男人都不怎麼可靠。」女孩提群優雅一禮後笑著說。

    「真遺憾……請原諒我這坦率的個性。」厚臉皮的亞瑟.冬牆攤了攤手,裝出一副心碎的模樣。

    「現在女孩都這麼現實了?」埃莉諾笑彎了腰,扶著格瑞塔肩膀問道。

    格瑞塔揉了揉太陽穴……可能在懊悔自己忽略了演員們的個性問題。

    接下來日子就是《咫尺的守望者》的排演,故事開始主線不複雜,是個年輕人戀愛的主題。波維扮演的少年艾德文和莎拉飾演的艾米麗陷入了情網,但艾米麗的父親反對這個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艾德文不滿艾米麗的父親對自己的態度,決定做出一番成績迎娶艾米麗,艾德文懷著一腔抱負參軍去了。艾米麗拒絕了所有人的求婚,一心一意等艾德文回來。不過顯然所羅門筆下的男主角都是倒霉的,艾德文在一次攻城戰中被焦油毀了容貌,做為重傷者退出了戰場悄然回到了家鄉,不敢面對鏡子的艾德文知道自己再配不上艾米麗,但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她,再矛盾中幾乎發瘋的艾德文最後以『醜鬼巴克』的身份應承了艾米麗家的馬伕工作,咫尺守護心愛的姑娘,並希望她有個更好的歸宿。姑娘在等待中日漸憔悴,但從未背叛自己和艾德文之間的約定,倔強地等待著身後咫尺卻心如刀割的愛人。

    故事脈絡是蠻清晰的,不過排演的過程卻是笑料百出。和隱晦的《女主人》相比,這部喜劇吸引的是年輕人的目光,自然要開放大膽些。而對於演戲莎拉明顯比波維有經驗……

    「艾德文,答應我,無論如何你要平安回來,我就在這裡等你,哪裡也不去,一直等待,直到你回來。」莎拉含著淚水撲進波維的懷抱,像怕失去他似的抱緊,顫抖著,揚起俏臉索取愛人的唇。

    「抱歉,抱歉」波維滿懷歉意的推開滿臉淚水的女孩。

    「劇本裡沒有『抱歉抱歉』這句吧?有這麼粗魯把愛人推開的情人嗎?」一臉淚水的莎拉瞪著眼睛問,樣子有點滑稽,看樣子氣壞了。

    「你不介意嗎?」

    波維尷尬地指指女孩的滑潤地嘴唇。

    「我說了這是演戲!演戲!」

    「可是真的碰到了……」

    「你的腦袋裡除了琴譜裝不下別的嗎!」

    ……

    「你不能抱緊點嗎?我掉下去怎麼辦!」不一會又傳來了莎拉的怒吼。

    「可是……」

    「木頭!!」

    ……

    「現在的男孩都這麼單純嗎?」一邊觀看的埃莉諾挽著亞瑟的胳膊笑得呼吸困難。

    「要不要咱們去示範下?」亞瑟答道,抖了抖頭髮,深情地挑起了埃莉諾圓潤的下巴,露初燦爛的笑容。

    格瑞塔用力壓了壓太陽穴,頭更痛了……

    不過事情沒想像的那麼糟,波維度過了幾天的青澀期,波維的表現好多了。和莎拉的默契日漸增加,總算趕得及公演的日期。
cutboy 發表於 2010-6-11 18:28
第七章 翻閱記憶

對於波維來說,名叫莎拉.榴石的女孩只是其人生暴風雨來臨之前短暫的一段回憶,或許回憶中會有部分的缺憾和不愉快。但當人成熟後再回過頭來看這個問題的時候,發現其中愉快的部分也值得翻閱的,並不都是不願回顧的經歷。

    莎拉.榴石對波維的認識也驗證了這個過程。起初莎拉.榴石對波維的關注更多的是因為其對男女關係的單純認識而反映出的笨拙。不過像莎拉這個處於對感情敏感年紀的聰明女孩,很快就能發現波維的優點。

    例如清晨過後,他沐浴在溫和地陽光下,輕倚著露台雕花的扶欄拉小提琴的時候。烏黑髮色配上略顯柔美的英俊臉龐和那專注的目光顯得那麼寧和,琴聲悠揚婉轉,微風吹過,總讓莎拉覺得那是一副從哪本不知道名字的故事書上撕下來的唯美扉頁中的畫卷。

    例如夜晚波維捧著格瑞塔送給他的書籍,穿著外套在皇后街的長明油燈下讀書的時候。少年縮著頭,遇到晦澀的段落輕輕皺眉。

    也例如那自己犯了錯誤,唐納德暴跳如雷的時候。黑髮的少年將自己拉在身後,承擔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責任。

    還有少年化身艾德文,飽含深情傾盡血淚對自己傾述那至死不渝愛慕的時候。悄然帶動了自己的投入,因為心臟跳動不自覺地加快了。

    莎拉依舊管波維叫「木頭」。不過聰明的人們都意識到了那語氣的改變。

    對此,亞瑟明確地表態不是好現象。他說少女殺手有他一個已經夠了。

    埃莉諾嘲笑格瑞塔的感情投資打了水漂。

    格瑞塔看不出喜怒,但應該樂見其成。對她來說,這或許又是一種對波維經歷的培養。

    只有唐納德得知此事後的反應依舊與眾不同……

    「記得不要劇院裡『生孩子』,耽誤了演出我打斷你們的腿!」

    莎拉是行動力較強的那種人,既然不能指望「木頭」發春芽,那麼自己就得主動些。

    波維當然不是木頭,他能發現莎拉對自己態度的改變,但是始終沒什麼真切感,波維感覺不到莎拉溫柔對待時自己的情緒。波維不能理解,莎拉聰明亮麗,身份也和自己相當,或者比沒有合法身份的自己更好些,對待自己也溫柔,無論從哪裡看都是以自己的條件所能配上的最好的姑娘了。那麼為什麼沒有砰砰的心跳和片刻分離的想念,書上不是說這個時候自然來臨的嗎?

    不管怎麼說,事情發展很自然,對於兩個年輕人的配對,沒人否定。當事人也默然接受了這種關係。

    波維的薪水照做雜役的時候大幅度提高了,雖然遠趕不上亞瑟和埃莉諾,甚至比莎拉也有差距,但這足以使得兩個人在閒暇的時間出外走走,上茉莉的商店街購買些衣物,挑揀些便宜的物件。

    波維只有在莎拉提醒時才能想起來送她些東西。送的東西也是千篇一律——糖果,各種糖果。

    莎拉忍無可忍時候也會抱怨:「你就不怕我胖得上不了台!」

    總之因為其中一個「木頭」,兩個人的感情青澀朦朧。

    _

    《咫尺的守望者》首演不能算是成功,沒有埃莉諾和亞瑟兩個台柱的協帶,兩個新人在茉莉城戲劇圈子裡的影響力畢竟有限,號召力下降了不少。好在戲劇本身的投入度很高,製作得用心,調整了演出間隔,錯開了夢境之亭新劇的演出時間,低迷的情況只持續了一個月左右,情況終於有所好轉。

    北方為數不多港口城市之一的茉莉城,相比北境其他內陸省郡的城市的確繁華許多,但並不是說市場就是無限的,有能力到迷霧之丘這種場合消費的階級人數始終固定在的一定的數字上。當夢境之亭和迷霧之丘一週同時有三部戲劇上演時,就顯得過分擁擠了。

    慢熱的開始過去之後,從夢境之亭搶回了不少觀眾,終於呈現了趨於火爆的態勢,當新劇比較後口碑的正面評價逐漸倒向《咫尺的守望者》的時候,迷霧之丘的忙碌期再次到來。由於兩部戲劇輪流演出,每週僅僅場景佈置和來回切換就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成本自然隨之增加,票價再次上漲,人手也不足了。

    唐納德最近正在考慮那些在茉莉城已經不再受歡迎的舊戲劇的利用問題。他和格瑞塔商量過這事,或許租用劇院流動演出是個好辦法,先把埃莉諾和亞瑟的舞台弄到博灣和威南那些富得流油的地方去,當人們開始想念他們的時候召回來,再把波維和莎拉送出去。總好過接連不斷地創造新劇目來滿足本地人日漸刁鑽的口味而帶來的大負荷。

    「涉及到差旅費用和租用場地的分贓問題,唔……還要孝敬當地王八蛋。」

    唐納德吧嗒吧嗒嘴,偶爾也有頭痛的時候。長遠打算歸於未來,眼前人手人問題還要解決,迷霧之丘又要招人了。

    接下來的兩週,迷霧之丘陸續招來了幾個手藝人和樂手,直到招募快要結束的時候,應聘者中出現了一個有意思的人,這個人……算了,不提未來的事,我們還是說說他的到來吧。

    「先生,售票處在正門那一側。」

    格瑞塔打量著這個年輕人,二十多歲,個子很高,帶著禮帽,一身禮服看不出來頭,胸前一枚獨角獸的銀色胸針,閃閃發亮,白皙的手指,潔白的面孔,一張亞瑟看了之後也會自愧不如的微笑面孔。

    「這位小姐,你誤會了,我來求一份工作。」

    「這次沒有演員的名額。」格瑞塔說道。

    「我不是來應聘演員的。」這男子摘下高高的帽子說道,聲音帶著磁性。

    「你擅長些什麼?」

    「鋼琴……恩,除了提琴都有些自信。」

    「樂手的名額已經滿了」

    「這樣啊……」男子捏著下巴索著,拿起手杖舞動了一個漂亮的劍花。「我身手很棒,需要守衛嗎?」

    「不,先生,不需要。」格瑞塔搞不清對方的來意。

    這下英俊的男子猶豫了,最後似下定了決心。

    「雜役也可以,我對體力有自信。」

    「先生……」格瑞塔斟酌著措辭「如果你是來找人……」

    「我可以保證,沒有窺探這家劇院任何一位女士的心思!我可以發誓,是真心來求一份劇院的工作。」男子很聰明,看穿了格瑞塔的想法。風流少爺和女演員的曖昧故事眼下盛行。

    後邊排隊應聘人群已經開始煩躁起來。

    格瑞塔盯著男子的目光了好一陣。「如果您有我們需求的天賦,我們可以收下你,不過首先你得脫掉您這身禮服。展現您的才華。」

    「沒問題。」

    男子爽快地扔下帽子,脫下燕尾服,露出潔白的上衣,徑直走向角落的鋼琴。明快地音符跳躍而出,男子指法熟練,看起來是受過正規教育的。

    格瑞塔點點頭,決定收下。這個場合不適合製造太多問題,如果此人是來製造麻煩的,那麼無論如何都躲不掉,放在眼前看著反而安全些。至於其未知身份可能帶來的問題,讓唐納德去煩惱吧。

    「你可以看看相關條目和報酬的說明,如果滿意,可以簽字。」格瑞塔對男子說道。

    男子接過筆,對紙張上的字眼沒半點興趣,抬手要簽,忽然抬起頭問格瑞塔。

    「雨果和大衛哪個名字更有藝術氣息?」

    -

    最終自稱雨果.灼熱的男子還是加入了劇團。男子有些貴族式的高傲,不太願意跟團裡的人講話,但給人的感覺又跟貴族有些不同,大概某家落魄的少爺吧。起初格瑞塔盯得很緊,但是仔細觀察過後,發現他對迷霧之丘或者這裡的某人,並沒有什麼惡意。偶爾人手不足的時候,雨果也能派上用場,男子的鋼琴確實有相當的功底。

    非要說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那就是他似乎對波維非常感興趣,經常是波維走到哪他就跟到哪裡,纏著波維學提琴的技藝,看波維的劇本,學波維發聲,效仿波維的動作。波維對這事沒什麼反應,卻引起了莎拉極大的不滿,過度的糾纏壓縮了她和波維獨處的空間,但是英俊男子從來不把莎拉放在眼裡,不屑於理會莎拉的一言一行。

    波維整天被雨果.灼熱跟著也不是沒有好處。一天晚上演出結束之後,波維去商店街購買些書籍。回來時想抄個近路,結果波維和這位灼熱先生雙雙被流浪漢們攔在皇后街後便的偏巷裡,波維本打算散些錢財,把損失降到最小,這些亡命徒並不是好招惹的對象。雨果.灼熱沒給波維更多地交涉時間,只是讓他見證了驚心動魄的一幕……

    事情發生得有些快……波維反應過來的時候,三個手持武器的傢伙中有兩個已經在地上哼哼地了。另一個喪失了勇氣的傢伙想逃跑,被雨果擲出的木棒打倒在地。

    波維有些害怕,因為對方已經兩眼翻白了。

    「你殺了他?」

    「沒有。」

    可憐的傢伙,被同伴帶來的木棒砸得休克。

    事情到這裡還沒完……

    雨果拾起木棒墊在其中一個傢伙的胳膊下,用力一踏,慘叫和清脆的骨裂聲同時傳來,聽得波維眉頭一皺,連忙把頭偏開。

    「你幹嘛這樣做!你已經給他教訓了!」波維憤怒地質問。

    雨果掏出手絹擦了擦衣服,臉色有些猙獰,不過很快就對波維露出陽光笑臉,彷彿剛才什麼都沒做過。

    「他不該在交涉的時候向我吐痰。」雨果用手理了理額前垂下來的長發,樣子灑脫健美,卻顯得詭異無常。

    這件事讓波維重新認識了這個叫雨果.灼熱的男子。回去波維再三告誡莎拉不要去招惹雨果,卻沒有說明原因。格瑞塔得知此事後私下裡通知了唐納德,希望他儘量調查下雨果的背景。不過很快沒了下文……

    時間又過去了幾週。劇院裡依舊忙碌,《咫尺的守望者》的火爆持續升溫。

    如果說《女主人》捧紅了波維,那麼這部《咫尺的守望者》真正捧紅的是莎拉.榴石。女孩早熟的身材和清純地臉蛋讓其佔盡了優勢。近一個月送給女孩的各種禮物多不勝數,信函像雪片一樣飛來。也不知是哪個暴發戶送了一枚鑲嵌著寶石的戒指,更有甚者送了一個信封,裡邊並非信件,赫然是一把鑰匙……

    最近莎拉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拍戲的時候總是打哈欠,格瑞塔提醒波維多關心下莎拉。

    波維心領神會,結果莎拉的糖果櫃又多了一種糖果……

    -

    波維每天忙碌於練琴、讀書、朗誦背誦、表演之間,日子過得飛快,略顯單調,但飽滿充實。

    莎拉的表現有些讓人擔心了,有時表演心不在焉,經常很晚才回劇院。幾天前波維讀書很晚才回宿舍,恰巧碰到莎拉悄悄地歸來,。

    「怎麼這麼晚才會回來,格瑞塔小姐很擔心你。」波維說道。

    正在掩門女孩嚇了一跳。

    「跟以前劇院的夥伴聚了聚。」

    女孩有些慌亂,匆匆地回自己的宿舍了。

    留下波維獨自發呆,因為女孩的妝有些重,身上聞得到酒氣……

    -

    同樣讓波維不安的還有雨果,這名身手相當了得的英俊男子最近有些神經質。總是獨自對著化妝間的鏡子發呆。波維走過,他突然拉住波維。

    「你覺得我哪裡不夠好?」

    男子的樣子有些失魂落魄,不等波維回答,他繼續自語。

    「我拚命練劍、學了琴、我甚至來學戲劇,雖然我不明白這種庸俗的東西哪裡吸引了她,只要她喜歡的,我都願意學……你覺得我那裡做得不夠好?」男子抓住波維的肩膀狠命地搖晃,力度很大,波維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散了。

    然後不給波維說話的機會,他垂頭坐了回去,沉寂了下來,十分沮喪,隨後又開始喃喃自語……

    (鋪墊人物終於差不多齊了……)
cutboy 發表於 2010-6-11 18:45
第八章 鐘樓的槍聲

   劇院又招入了一名女演員,叫梅米,很文靜的一個姑娘。說起話來有些害羞,但是演出很賣力。演員的人數已經超過20人。

    「悶騷」高產的所羅門的新劇本也問世了。

    莎拉晚歸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除了拍戲的時間,波維最近很少見到莎拉。有一次莎拉歸來的很晚,波維聽到了馬車聲遠去的聲音。波維不得不和莎拉談談了。

    「莎拉,睡了嗎?」波維輕敲莎拉宿舍的門,兩間宿舍相隔不遠。

    房門微開,穿著睡裙的沙拉站在門口,留給波維一條狹窄的視口。

    「什麼事?」女孩問道,顯然不想邀請客人進入。

    「我想和你談談。」

    女孩愣了愣,隨後說道:「太晚了,有什麼事明天說吧。」

    「我不會佔用你太長時間。」

    「好吧,關於什麼?」

    女孩走出房間,隨手關上了門,依靠著門。兩個人就在走廊裡開始對話。

    「關於你原來的劇院的朋友們,我想你應該適當的減少和他們見面的時間了。」波維誠懇地說道,聲音不大。

    女孩揚了揚眉毛,盯著波維看了看。「嗯,知道了。」

    「你應該重視這事,一個女孩子回來太晚並不安全。而且劇院有規定……」

    「你以什麼立場來對我說這些話?你又是我的什麼人?」女孩語氣有些冰冷,質問著波維。

    波維語塞。

    「你現在開始關心起我來了,我還以為你只在意你的琴和你的書籍呢!」女孩的話顯得有些刻薄,讓波維無言以對。

    「你這樣被格瑞塔小姐知道後會很為難。」波維試圖勸解。

    「對,你還關心的你格瑞塔小姐。還有事嗎?」

    女孩轉身會房。房門「砰」地一聲關閉,留下波維獨自發呆。

    波維嘆了口氣,轉身回房去了。

    房間裡的女孩,在門後抱膝輕聲的抽泣著。

    -

    因為莎拉,也因為雨果,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波維有些煩躁,以至於下午的排演波維發揮得有些失常,這在波維身上是及其少見的,格瑞塔曾經誇過波維的穩定。在關鍵點上情緒爆發的把握也是全劇組中最棒的,但是今天這些絲毫沒有體現。

    晚飯後波維看了一會書,又在露台上拉了一會琴,都難以集中精力,最後波維穿上外套,決定到外邊走走。

    「你去哪?」路過雨果房間的時候,雨果問。

    「去外邊透透氣。」

    「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雨果邊穿大衣邊說。

    兩個人沿著傍晚的石板路慢慢前行,沒什麼目的,都不怎麼說話,不知不覺到了海港。

    夕陽在海面上只剩下一個殘影,船隻都已歸港,海灘上一個老畫匠支著畫夾在記錄這一幕,身邊的少年拾著貝殼。

    波維站在礁石上盯著遠處的船隻發呆,海風拂面,略微有些潮濕,波維感覺到壓抑的心情有了些好轉。

    雨果拿起一塊石子,向者遠方的海面遠遠地擲了出去,以他的臂力,落水時的距離挺不到浪花聲。之後他乾脆坐在了礁石上。

    「在想什麼?」雨果問波維。

    「第一次出海的事。」

    「有趣嗎?」

    「差點死了。」

    「海盜?」

    「壞血病。」

    「嗯。你有著不錯的經歷。」雨果雙手支著礁石,額頭的頭髮有些凌亂,仰頭說道:「我父親跟我說,克服苦難的人才能所有成就。」

    「你父親?」

    「嗯,一個沒什麼責任感的老東西,除了錢和這玩意,什麼都沒給我們母子留下。我厭惡他。」雨果晃晃胸前的獨角獸胸針。

    「你怎麼不回家?」波維問道,他能想像在一個被包養的情婦家庭是怎樣的。

    「我母親死了。」雨果有些傷心地說道。「然後我四處旅行,追著她的腳步來到了這裡。」

    「她?」

    雨果點點頭,走向遠處的畫匠,用一個銀幣換來一張畫紙和一快炭筆,回來後坐了下來,把畫紙對折墊在腿上,用心地勾勒著。

    不得不承認雨果是個多材多藝的人。相貌、身手、樂律都無可挑剔,甚至畫技也頗為不俗。波維盯著這個自稱雨果.灼熱的男子,他的手在畫布上舞動著,不時用手塗抹,處理些細節。

    什麼樣的女子能讓這個如此完美的男人這般失魂落魄呢。

    天色漸黑了,雨果畫了好一會,終於停筆了,反覆看了一下,他抬起頭來,將畫稿交給波維。

    「漂亮嗎?為了記錄這一個瞬間我曾整整練習了半年。」

    波維接過,畫中是一個貴族打扮的女子側臉,一張理性的面容,表情初看之下有點像格瑞塔小姐。鵝蛋型的臉龐無可挑剔,細長的眉毛,堅挺秀麗鼻子,輕薄的嘴唇微抿著,五官的每一部分都像是經過精心的設計淬煉出來的完美品,長發順耳而下流淌至頸部,女子微微轉頭,視線似掃過畫者這邊。不知道是不是雨果的畫技過於出色,總感覺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有些說不出東西。不似貴族小姐的高傲和養尊處優的不屑,這是一種令人玩味的眼神,明明是平和的目光,卻有些淡漠。眼神顯得內斂沉穩,又無法忽略那種不容褻瀆的清高,看似平易近人,偏隱隱拒絕著什麼,最主要的是在女子隨意掃過視線中有種直入人心的洞察力,讓人再無秘密可言,自慚形穢。

    「雖然只是一副簡單的素描,但無法否認,這的確是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畫中的女人很漂亮,但是波維更願意把這歸功於雨果傳神的繪畫技巧。

    波維說著,把畫遞還給雨果。

    「你拿著吧,這幅畫我有幾千張。」雨果說著向來路走去。「回去吧。」

    波維畫紙翻過來正要捲好,注意到背面寫了一行字。

    ——獻給利維婭by威廉。

    -

    沿著原路返回的走到皇后街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街上沒了行人,只有長明燈散播著朦朧的燈光。

    兩人並肩而行,雨果顯然有些性質,今天話較往常多了起來。

    「她來看過你的演出,好像很喜歡。」

    「什麼?」波維有些驚訝。

    「還不止一場……就是前些天的事。」

    「沒有見面嗎,你們?」波維問道。

    「他父親是個不好相與的人,而且她也不一定的想見我。」雨果的語氣有些寂寥。

    「你們……」

    茉莉城鐘樓的突然噹噹作響。晚八時整點鐘聲打算了波維的話。

    毫無預兆地,厄運降臨,伴隨著城鎮大鐘的鐘鳴聲,波維還聽到耳邊了尖銳的呼嘯,高大的雨果整個人被瞬間帶離了地面,隨後完全失去重心,結實地砸倒在地。

    是槍聲!

    雨果中彈了!當波維意識到狀況時,臥倒在地,伴隨著第二個鐘聲地到來,隱約聽到了第二聲槍響。子彈打在雨果頭邊幾公分遠的石板上,擦起了煞那間的火光反射而去,激起碎石片打在波維胳膊上生生作痛。如果不是雨果在地上抽搐了一下,子彈已經打穿了他的腦袋。

    雨果的狀況應該不太好,地上的波維抱著頭,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很明顯,刺殺是針對雨果的,從他摔倒地姿勢來看,射擊方向是從背後。波維轉動體,讓身體與街道平行,以減少自己受到狙擊的面積。波維不敢起身,對方的槍法很準,從兩次射擊間隔來看,敵人至少有兩個,或者是一個人有兩把火槍。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因為槍聲太過接近了。第三聲鐘響後沒有聽到第三聲槍響,也就是說……對方此時在裝彈。

    波維掃視了四周,突然跳起,拽起雨果盡全力向街道南側的小巷裡拖。雨果高大的身體讓波維有些吃力,就在波維的頭剛剛被牆角遮擋起來的時候,第三發子彈貼著牆角掀起了磚屑,哪怕再晚個半秒鐘,波維人生就到此為止了。其實街北的巷子離得更近,但是波維知道那是一條死胡同。波維大口的喘著氣,他不是沒見過市面,他曾經替唐納德擋過匕首,但這次是從未經歷過的凶險,敵人是專業的刺客,可能不只一人,躲在暗處,借用鐘聲掩蓋槍鳴,裝彈的速度也出乎意料地快。雨果中彈了,胸口還在滲血,不知道是否致命,時間不能耽擱太久。這種巨大的心理壓力讓波維有些胸悶。

    第八聲鐘聲響過,城鎮恢復了安寧,波維依舊不敢探頭,他不確定對方是否瞄準著牆角,但沒有鐘聲的掩護對方應該不會試探性的開槍了。他架起雨果往巷子深處走,轉過了幾個彎。繞進了深巷。對方會放棄狙擊追過來肉搏嗎?刺客知道雨果喪失了戰鬥能力,那麼追過來可能性很大。如果對方還有同伴,此時大聲求救就不是理想的選擇。先不說有膽救援的人擁有多大的戰鬥力,很可能會把位置暴露給正在搜索中的刺客同伴。回到劇院應該會安全,波維想著。但是對方不可能不埋伏人在路途中堵截。也許去治安廳的路是安全的,走小巷就能到,掩體也多。

    「別去治安廳……」

    雨果不知什麼時候恢復了意識,聲音虛弱至極。「暫時死不了……我不信任治安廳的人,帶我去個沒人的地方。」

    「可是你……」波維有些猶豫。

    「別廢話……快!」

    波維想了想,咬了咬牙,架起雨果向「家」走去。

    -

    自從波維在劇院有了自己的宿舍之後,唐納德在皇后街盤下幾間待拆除的店舖就再沒人打理。波維將雨果安置在自己之前住宿的草蓆上。翻開牆角的苫布,運氣不錯,上次格瑞塔小姐借予的藥箱還在。

    雨果靠牆半臥著,臉色十分蒼白,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示意波維過來幫忙。

    波維撕開雨果的上衣,傷口在心臟的右上側,離心臟尚有一段距離。應該是卡在鎖骨下邊厚實的肌肉裡。雨果示意波維按住他。

    一聲悶哼,血紅的火槍彈頭滾落在地,雨果已經痛昏了過去。波維慌忙替其塗抹傷藥,消毒包紮。待血終於止住,波維送了口氣,但是還沒完,手頭的東西太簡單了些,也沒有有效地消毒,如果感染,雨果依然危險。

    雨果再次醒來已經是半夜了。他喚醒波維,給了波維一枚金盧瑪。

    「把帶血的衣服留在這裡,回劇院去,明早帶些食物和消炎藥過來,不要和任何人提及此事。」

    「可是你必須去醫院,找個大夫。」

    此時雨果的臉色蒼白得像個死人了。

    「我沒事,你救了我的命,我銘記在心,我會報答你,現在按我說的做。」

    「要殺你的是什麼人?不弄清楚我不會繼續幫你!」剛經歷了一場生死考驗的情緒起伏很大。

    「父親的仇人。不是我招惹的,我不清楚為什麼針對我,我之所以學習搏鬥就是為了應付這種情況。你可以放心,我不是惡人。」

    「你該找個大夫!」波維強調。

    「沒必要。」

    「那你別想再見到你的什麼利維婭了。你這樣根本堅持不到明天早上!」

    說到利維婭,雨果沉默了好一會,表情變了又變,最終好似發覺了什麼,雨果死盯著波維。

    「你說得對,總有什麼擋在我和她之間。」雨果擰緊了眉毛,胸口的傷勢在絞痛。

    「我一直希望她能把目光鎖定在我身上,正視我,尊重我,而不因為我的身份地位。但是你說得對,你提醒了我。我需要足夠的地位才能配得上她。以前我沒有那種資本,但是現在不同了,不同了!本質的不同!以前我一直沒有注意,你說得都對!我的逃避是沒有意義的!」

    波維沒明白他提醒了雨果什麼,也沒明白雨果身上發生了什麼本質的變化。只知道,一提到利維婭這個人,雨果就會陷入混亂。

    「我需要力量……力量……財富!才能守護好我們兩個的愛情,避免傷害。我早該想到的。你是個天才,真正的天才!波維,聽著,波維,我會報答你。你也會變得不同!你的生命將會轉折!遠非你能想像的不同!」

    雨果反射性地坐了起來,嘴裡吐出一口鮮血,卻依舊絮叨著。

    「你現在需要平靜和休息!」波維把雨果按了回去,生怕他一時激動斷氣。生和死的確是本質的不同。

    「我想明白了!」

    「我要寫封信。」

    「你等著……」

    ……

    在一陣亢奮過後,雨果終於體能不支……沉沉地睡著了。
cutboy 發表於 2010-6-11 18:46
第九章 少女與富商

  波維耽驚受怕,儘量找障礙物多的路走,不時觀察周圍的制高點,空曠地帶奔跑而過,一路小心翼翼。儘管波維覺得這個時候刺客應該已經放棄目標離開了此地,但是依舊不敢大意。

    回到劇院時天已經亮了,沒敢走正門,波維翻牆而入。劇院後院的老狗「查理」警覺地抬頭,認請來人後繼續打盹。

    波維本想輕聲溜進宿捨去,不過這顯然不肯能。

    格瑞塔一直等在宿舍的大門口。向來從容的她眼神裡透露著焦急。看著波維回來,姑娘鬆了一口氣,隨之而來的是隱隱地怒氣。

    「你去哪了!?」嚴肅的語氣帶著責問。

    波維環顧四周,將格瑞塔拉到門庭石柱的後邊。

    說不上為什麼,經歷了一場生死波折的波維看著徹夜等待地格瑞塔,心理竟然說不出地安心,一種被關懷的幸福感充斥著整個心房,這一刻波維有了一種歸家的感覺,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波維有一種狠狠擁抱她的衝動,如果對方不是個年輕的姑娘,如果波維不是那麼地尊敬她。

    「格瑞塔小姐……出了些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向您解釋。」波維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變調。連忙穩了穩情緒。

    「5分鐘,就在這裡,如果你的解釋不能讓我消氣,你就去和唐納德解釋。」

    姑娘意識到事情的不尋常,不過也真的動氣了,波維從來沒見過如此模樣的格瑞塔。

    在格瑞塔的印象中波維是個生活嚴謹的人,否則姑娘不會如此焦急,她想過無數種可能,都不足以消除自己的擔心。同波維一起不見的還有那個弄不清來歷的雨果,這更加麻煩,姑娘一夜沒睡。卻看到男孩完好無損地回來,還換了衣服,這實在讓人無法原諒。

    但事情超乎了格瑞塔的想像,波維簡單地把事情複述了一便,姑娘越聽越心驚,當波維說道他和雨果.灼熱被預謀槍擊的時候,姑娘整個臉色都變了。

    「雨果失血有些多,然後……」

    然後波維被格瑞塔一把抱在了懷裡,不等波維說完,突然地動作讓波維發怔,直到感受到了對方的體溫。波維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沒事了,沒事了,你已經回來。」格瑞塔一手輕撫波維的背,一手輕輕順著波維的頸部,輕輕將男孩地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語氣中再無一絲冰冷,充滿了關愛。儘管對方已經和自己一般高,但姑娘知道這時候一個驚恐的大男孩需要些什麼。

    儘管從小經歷了太多同齡人所未品嚐的艱辛,但波維依舊是個普通人。求生的本能讓波維在相當長的時間裡保持相對興奮的狀態,當緊繃的神經的放鬆下來,身體的無力感也浮現上來,回想起那枚擦著鼻尖的子彈打透了牆角,幾乎聞得到硝煙地味道,一陣陣後怕此時才開始侵蝕波維的內心。波維顫抖地抱緊了格瑞塔,沒什麼雜念,無父無母地孩子只是尋求一個精神上的依靠。

    孤兒將滿16年的生活中得到過如此的溫情嗎?從來沒有。姑娘的溫柔讓向來堅強的男孩的軟弱得以暴露,波維的眼淚不爭氣地留了下來。

    「丹尼!丹尼!」抱著波維的格瑞塔開始呼喚值班守衛。

    正在打瞌睡的壯漢丹尼以為發生了狀況,拎著鐵棒衝了出來,然後看見劇院門前的管事負責人和含淚的男主演緊緊相擁。

    這是演得哪一幕啊……

    「去把大家都叫起來,通知大家今天所有外出的活動取消,外出假一律不批准,廚房採買也不行,我會安排。檢查所有房間的門窗,所有窗子必須關閉,門鎖有問題的立刻報修。所有人不准離開劇院,儘量呆在房間裡。有誰抱怨直接讓他帶著行李來我做這個月的薪水結算。」

    不給值班者詫異的時間,姑娘繼續說道

    「你去召集所有的守衛,今天全部上崗。我有事情拜託大家,留意劇院周圍的情況,晚上不莊覺,值班費加倍。還有,讓凱里去請唐納德先生來,叫他路上注意安全。」

    丹尼應承著,心想今天是怎麼了……一大早的男主演和管事的抱在一起發神經。

    最先穿戴出來的人看到門前景色後都和丹尼一個表情。

    「都回去!今天不準到院子裡來。」姑娘冷冷地命令道。

    一群人灰溜溜地回房去了。哪有霸佔院子擁抱的,這是排練哪一幕啊。

    「波維,你沒事吧?」莎拉從人群中閃了出來,一臉關切。

    「你也回去。」格瑞塔對女孩說。

    莎拉憤怒地瞪了格瑞塔一眼,轉身離去。

    「我們也回去,不管事件針對誰,這裡不安全。」

    波維被格瑞塔牽引著,短暫的情緒失控後有些不好意思。

    -

    唐納德待人趕來後,大家都聚在了劇院的會客廳。

    「我擔心雨果堅持不了那麼久,他現在情況不太好。」波維說道。

    唐納德點點頭,匆匆趕來的胖子也意識到了事情有些失去了控制。

    「格瑞塔,現在叫個醫生來。再給治安廳的弗格森警長捎個口信,就說胖子請他喝早茶。」胖子吩咐道。

    格瑞塔點頭。

    「你跟我來,不管他叫雨果還是什麼,先去把這個惹是生非的傢伙接回來。」

    波維應承,起身要走。

    「波維!」臨行前沙拉叫住了波維,似乎有話要說。

    「莎拉,十分抱歉,等我回來再說,現在有很重要的事,不能耽擱。」

    女孩看著唐納德帶著波維在一群人保鏢的簇擁下向著皇后街的店舖行進,眼神有些淒苦。

    -

    皇后街廢舊的店舖的門前此時聚滿了人。

    「你確定他走不遠?」弗格森警長推推帽子說道,警衛們在房間裡調查線索。

    唐納德叼著雪茄拄著手杖沉思。

    「是的,警長先生,他受了重傷,自己沒法離開這裡,即使離開也走不遠。」波維解釋道。

    弗格森警長覺得案子十分離奇,他接到老朋友唐納德的口信後,帶著口信趕到劇院,聽格瑞塔講述了事情的大概經過,然後又帶人趕到皇后街的廢舊店舖。房間裡草蓆上有血跡,屋子裡還有染血的衣物,那是這個叫波維的少年留下的。皇后輔路的槍痕也證明唐納德手下的這個少年所言非虛。

    那麼這個被槍擊的傷者去哪了,這個叫雨果的人對波維說他會等波維帶人回來,但附近找過了,沒有。附近的醫院都打聽過了,也沒有。

    被敵人抓到了?不像,屋裡沒有搏鬥和反抗的痕跡。是被同伴帶走了?唐納德的人到了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再,在這麼短的時間裡?

    大半天的忙碌沒有任何收穫,弗格森命令人收隊,奔波了一上午的眾人又趕回了迷霧之丘。

    雨果是什麼來歷,刺殺他的又是什麼人?這些人到茉莉城做什麼?整個事件的焦點人物,一切線索的頭緒,自稱雨果.灼熱的男子,神秘地失蹤了。案子偵破也隨男子的失蹤陷入了泥濘中,一切都被煙霧籠罩,看不真切。

    弗格森表示他會全力追蹤這個案子,警長為人幹脆,立刻告辭,走前說有什麼線索通知他。唐納德送走了警長,回來後坐在客廳裡沉默不語。

    格瑞塔屏退了其他人,開口說:「這件事我有責任,我不該接收這個來歷不明的人。」

    「這事你處理的很好,也閡打過招呼,我一直沒重視。」唐納德擺擺手。「我想這個雨果應該不會再出現了,這事暫時告一段落,劇院一切恢復正常,不要帶來什麼負面的影響,安全方面我會派人暗中盯著。」

    格瑞塔應承,轉身要離開。

    「格瑞塔。」

    胖子好像想起了什麼事,叫住了姑娘。

    「什麼事,先生?」姑娘回身應道。

    「戲劇我不懂,我知道你偏愛那個孩子,但你誠實的告訴我,那小子,在這表演方面有前途嗎?」

    「他有能力成為一個優秀的表演者,但只專注於舞台。」姑娘和唐納德對視。

    唐納德盯著姑娘看了一會,嘿嘿一笑。

    「在茉莉沒幾個人敢用這麼凶巴巴的眼神看我,放寬你的心,我沒打算讓那孩子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也不想失去一個優秀的管理者和一個有潛力的演員,雖然你總是打亂我的計劃,但不要總護著他。」

    「先生,外邊有個商人想見您!」格瑞塔正要告退,侍者跑了進來對唐納德說道。

    唐納德站在窗前看了看,一輛馬車停在樓下,對格瑞塔說道。「真是多事的一天,叫波維來!」

    「這沒必要,先生。」格瑞塔抗爭。

    「我說過,不要護著他!」

    姑娘嘆了口氣,轉身下樓了。

    -

    波維進入二樓會客廳的時候,屋裡有四個人,唐納德、格瑞塔、莎拉和一個不認識的商人。商人年近中年,體態臃腫,粗重的金項鏈套在肥肉疊層的脖子上,外表跟唐納德有幾分相似。如果外人進來,第一印象大概認為兩個暴發戶帶著秘書在討論下一步去哪投機。

    此時商人握著莎拉的小手,在肥手裡不斷地摩挲著。

    「我們這是一見鍾情!第一眼看到舞台上的她我就明白了。唐納德先生您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人,我會彌補你的損失。」

    商人堆笑著對唐納德說著。

    唐納德皮笑肉不笑地回應:「具體地賠償問題你可和格瑞塔談。我不指望這個賺錢,但對我來說也不能虧本。」

    儼然一副公事公辦商品買賣的模樣。

    波維呆立在場,片刻後,靜靜地站在了唐納德身後。

    莎拉看見波維的時候十分驚訝,他不明白波維此時為何出現在這裡,不自覺地想把手從商人手裡抽回,但沒有,怨毒地看了格瑞塔一眼,低頭不語,眼圈有些紅。

    雙方隨意交談裡幾句,不過除了唐納德都沒有繼續寒暄的心思。

    「時間不早了,那我們就告辭了」。商人起身,拉著沙拉準備告辭。

    唐納德的吩咐道:「波維,替我送這位先生出門。」

    莎拉肩頭輕輕一顫抖,頭更低了。

    格瑞塔視線掃過波維。

    波維面無表情,恭敬地替商人開門。

    送到樓下,波維拉開車門,商人扶莎拉上馬車。自己也擠了進去,波維彎腰行李恭送。

    女孩上了馬車,淚水止不住地掉下。

    「好了,寶貝,別哭了,如果你捨不得這些朋友,常回來看看就是了。」商人勸解。

    二樓會客廳的唐納德站在窗邊十分玩味地看著這一幕。

    馬伕駕車而去,而波維,遲遲沒有起身……

    -

    波維獨自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有些茫然。

    弄不清彎腰送禮那一刻心裡是什麼感覺,憤恨,屈辱?都有一些,但並沒有過分沮喪,波維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關係性命的一夜讓此時的自己神經變得大條了。

    敲門聲輕響,格瑞塔推門走了進來。

    「不用起來。」格瑞塔阻止了波維起身的動作。

    房間裡沒有多餘地椅子,格瑞塔隨意地坐在床邊,回身遞給一本波維冊子,是所羅門的新劇本。

    封面上是所羅門的筆記

    《米歇爾的罪惡》

    擬定演員:波維.情歌、梅米.冬河

    梅米.冬河就是新招入的那個女演員,很文靜的小姑娘。來了有些日子了,應該就是莎拉開始晚歸時候的事。

    「格瑞塔小姐,您早知道莎拉要走的事情了?」

    「有些預感,但不確定,我見過很多演員,莎拉年輕有天賦,但性格不算穩重。」

    格瑞塔從波維手裡拿回劇本,輕輕地翻閱著,22歲的姑娘語氣滄桑穩重。「我不反對莎拉地選擇,實際上女演員在結束演藝事業之後多數都是這樣選擇的,不過對於莎拉,實在太早了些。」

    看見波維不說話,格瑞塔繼續說道:「我招入新演員,是因為莎拉收到的禮物,包括那枚戒指,她沒有退還……」

    想想自己收到的禮物都由格瑞塔小姐親自打理了,波維此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個跟自己無親無故的姑娘對自己的關懷讓波維不知如何面對,這異樣的情緒有些複雜。

    「格瑞塔小姐是來安慰我的?」

    「你說呢?」

    「我現在情緒比格瑞塔小姐想的要穩定,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難過,但是難過不起來。我不喜歡莎拉的選擇,但是我能理解她,我知道物質對一個有多麼重要,我無法不能也不想去追究或者糾纏什麼。」

    格瑞塔盯著少年的臉仔細看了看,也許不久之後這正在蛻變中的面孔就會散發出迷人地男性魅力。但是此時少年心境卻超出這副軀體應有的年齡。

    這是好事嗎?

    這個年紀的少年不是應該更多地憧憬些帶有浪漫色彩的風花雪月故事嗎?過早地接觸世界的負極也會讓人很難看到那些本來應該為之歌頌和嚮往的美好。就像唐納德?

    姑娘用手撫起少年額前的長發,盯著他深黑色的雙瞳,四目相接,她慢慢地將臉靠近,柔軟帶著肉色的嘴唇讓波維喉嚨有些干澀,輕微可聞地鼻息聲撩起波維心中點點燥熱。

    「你希望我的唇落在哪裡?」就在鼻尖相碰的剎那,姑娘帶著笑意,問得少年不知所措。

    姑娘伸手,故意揉亂了少年的頭髮,然後微笑著推開波維,然後對其說道。

    「看,人生不都是悲哀,你得學會品味生活,而不是麻木地屈就和忍受。」

    波維也笑了,他能理解格瑞塔小姐這種善意地戲弄,雖然心底有點失望。

    姑娘又說道:「其實莎拉的事你有責任,如果你不喜歡,沒有熱情,你可以拒絕,但不要敷衍。可能你沒發現,你模棱兩可地態度傷害了她的自尊,這都是你的責任。」

    姑娘站在門前,伸手拉門,回頭道

    「如果有一日,遇到了自己所傾慕的人和食物,分清理想和幻想的界限後,別猶豫,對理想全力追逐,對幻想,敬而遠之。」

    姑娘說著轉身要出門。

    「格瑞塔小姐在我的理想那邊,還是幻想那一側?」

    波維問道笑著問,突然覺得格瑞塔小姐也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

    格瑞塔怔了怔。

    「在你幻想的那一邊。不過你可以嘗試下,如果你想得到更多經驗上的教訓。」

    美麗的姑娘恢復了撲克臉,輕聲關門而去。

    波維拿起《米歇爾的罪惡》細細咀嚼了起來。

    此時無論是格瑞塔還是波維,誰都沒有想到,這本所羅門為波維精心準備的劇本,波維卻永遠都沒有演出地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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