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當國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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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9710750 2010-7-4 01:13: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7 2678933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0-17 16:20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困獸

  三個望樓,高處瞭望放哨,加上活動在周圍的遊騎,在這樣平坦的地形上,東征大軍的周圍幾乎不存在什麼死角了。

  開始敵人推著櫓車向前,火炮開始轟擊,望樓上的瞭望哨儘管知道自己重責在身,可還是被戰場上的情形吸引了過去。

  下面的步卒看戰場,不過是硝煙瀰漫,還要小心戒備,不過在望樓上居高臨下,看起來又是另外一番感覺,心中沒有什麼擔心,而且又是己方大佔上風,當真是比戲院裡的大戲都要精彩百倍。

  居高臨下看到的東西就全面了很多,雙方距離本就不遠,也就能清楚的看到兩翼騎兵的狀態,等看到裡面居然有驢子和牛的時候,瞭望哨知道不對勁了。

  邊牆之外是蒙古各部和女真村寨雜居,牛馬是不缺的,驢子卻很少,因為這種畜力不足的牲口並不值得用。

  眼下雖然是戰時,但建州軍斷不至於緊張到這樣的地步,居然連牛和驢子都徵用,這玩意在戰場上沒有任何的作用,根本沖不起來,這必然有蹊蹺,瞭望哨立刻將消息傳遞給了王通這一邊。

  說起來王通發現異常的時間還要比上面的人早一些,不過大軍左邊的望樓所發現的情況才是最要緊的……

  「大帥,敵人最少四千騎,正在快速向我軍左翼接近!」

  騎兵通報完畢之後,環繞在王通這邊的一干人都是緊張起來,王通也是神色一凜,不過馬上露出了笑容,開口說道:

  「這才是敵人佈置的要緊處,總算露出來了!」

  現在戰場上的趨勢,固然是火炮在一面倒的屠殺,可實際上對方的本陣沒什麼損害,而且牽制住了虎威軍四個團的步卒,並且一大半的火銃兵還在後隊整備,現在變換陣型,等於是給敵人了可乘之機。

  人習慣用右手,由此帶來的一系列習慣,都讓隊伍中的右翼成為比較堅實穩固的所在,而且是一切行動的發起,不管是東方或者西方,將領指揮作戰並不是在大軍的正中,都是偏右的位置甚至是右端,炮陣也都是佈置在右側。

  這個地形已經是快要進入山區,四周雖然平坦,可也有丘陵山包這樣的地形,正是可以遮蔽騎兵的行動。

  用步卒和看似唬人的櫓車吸引住大軍,用騎兵迂迴到左翼發動攻擊,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個算是良策了。

  「怪不得賊酋能做出這樣一番事業,的確有他的本領,不過,生不逢時啊!」

  王通說了一句,又是傳令道:

  「前列四個團向前三十步,所有騎兵不得妄動,護衛炮陣和大軍左翼,李虎頭留守此處指揮,本帥去往左翼接戰,張武帶五門三斤炮跟隨!」

  他的一句話包含著許多命令,傳令兵們各自領會,騎馬急忙過去傳令,王通則是策馬和親衛們一同趕往左翼。

  建州軍的騎兵已經出現在大軍的左翼,他們迂迴到這個位置,也不能直接就在奔跑中發動衝鋒,必須要整一下隊。

  「第三團、第五團向左佈置橫隊,前列後備火銃兵去右翼前列列陣!」

  王通騎在馬上大聲的下令,鼓聲、號令聲立刻跟隨響起,在後隊的第三團、第五團不過是簡單的調整方向,並不需要太大的隊列變化,唯一需要大規模調整的就是火銃兵,現在在大軍左翼的足有兩千餘名火銃兵。

  隊列練習每天都在進行,軍將作為基準點,士官作為線,很快就將陣勢確定下來,士兵們要做的就是填充在這個面裡。

  「第三團長矛兵出動兩個營,在火銃射擊隊列前半蹲拒馬!!」

  王通又是下令,這個命令讓陣列稍微有些混亂,不過第三團老兵的成分非常高,行動倒也沒有出亂子。

  這邊在列隊,建州軍的騎兵也知道敵人陣勢沒有穩定下來,必須要抓緊時間衝擊,要不然也是大麻煩。

  長矛兵還在魚貫的跑向前列,建州軍的騎兵已經動了,王通對厲韜大聲的喊道:

  「用火銃兵徹底的打垮敵騎,長矛兵策應!」

  厲韜大聲的答應了聲是,火銃兵隊列已經是快要成形,軍將和士官們的命令此起彼伏,不過對面女真人的嚎叫聲更大,他們根本不顧惜什麼馬力,也不管坐騎能不能承受,拚命的鞭打和用馬刺驅動馬匹。

  第一排的火銃兵甚至能看到建州女真騎兵坐騎腹部鮮血淋漓,這都是因為馬刺的磕打導致,坐騎吃痛,各個嘶鳴瘋狂奔跑起來。

  越靠越近,火銃隊列的軍官士官們反倒是平靜了下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敵人進入射程內射擊了。

  火銃兵心情實際上要比以往的戰事沉靜,因為他們前面還有兩列半跪半蹲的長矛兵替他們遮擋,射擊起來更加的從容。

  「大帥,正面對的韃虜步卒開始衝鋒了!」

  望樓上的消息隨時要傳遞給王通。

  ***************

  方才的大軍正前方也就剩下幾個櫓車在那裡孤零零的停著,後面推動的人已經是不見了,火炮也暫時停住了轟鳴。

  這次給建州軍打前陣的還是女真村寨中的居民,方才火炮的轟擊,同伴的死傷,已經讓他們嚇破了膽子,誰也不敢繼續向前,但建州軍本陣的騎兵雖然不多,可用來收攏看管這些炮灰還是足夠,方才那樣的遭遇之後,居然除了死傷之外沒有大規模的潰逃。

  建州兵卒也是知道了自家騎兵出現在側翼的消息,不管是正面或者是左翼,想要對明軍的攻擊出現效果,那就必須勇猛向前,只要一方能夠牽制住,另一方的機會就越大。

  驚魂未定的民夫們又是被驅趕了出來,他們手中都是柞木桿子,一端被削尖,可能在火上烤過,也可能在糞便中沾過,這個東西看著簡編,真要刺入了也是必死。

  鼓聲咚咚敲響,叫罵聲哭喊聲即便是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虎威軍的陣列都能聽得到,李虎頭還是將隊列兩側的火銃兵重新安排在前列上,既然敵人沒有櫓車作為遮蔽,火銃的殺傷肯定會很有效。

  不過火銃兵的一半多都被抽調到了左翼,正面就顯得有些單薄了,但這也足夠,還有火炮在。

  「砲兵不必急著開炮,等敵人過中線再行開火,這樣的有效殺傷才會更大!」

  李虎頭開口說道,砲兵在大旗下的接口人立刻回去安排,火炮已經停下來一會,砲兵們裝填完畢之後,卻拿著冷水浸過的布擦拭炮身,三江匠坊用西法鑄造的火炮質量雖然好,但也是幾炮過後就炮膛發熱,在戰場上要給自己留出儘可能多的余量,所以一有餘暇,就人工給炮身降溫,並且儘可能的調整。

  建州軍的步卒們鬧哄哄的向前湧過來,他們的人數未必比正當面的四個團多多少,可看起來卻好像是多幾倍的樣子,因為虎威軍的隊列嚴整,他們則談不上什麼隊列。

  但李虎頭也不會掉以輕心,豎起來的瞭望樓能看到太多平地上觀察不到的信息,比如說已經通報給他,相對於看到的散亂,這支軍隊的後半部分卻要嚴整厚實許多,建州軍打算的很不錯。

  不過這樣的打算在火炮面前,實在是不值一提,建州軍的步卒陣列發動的比左翼的騎兵要早,他們過中線的時候,那邊的騎兵才剛剛啟動。

  跨過中線,同樣是火炮開火的信號,留在這邊的三斤炮和六斤炮來了一次齊射,砲彈呼嘯著砸過來,先是在飛行路線上沒有血肉之軀能攔住高速飛行的金屬球,然後砲彈落地,還算堅實的地面又讓砲彈彈了起來,衝力沒怎麼減弱又在人群中飛行,一條條血路被趟出來,但是隊列依舊是向前行走。

  建州軍步卒的腳步甚至都加快了,他們也見識過明軍火炮的犀利,在他們心中,只要跑過了這段距離,衝近對方的陣列,火炮肯定會停下射擊,敵人的步卒也很強,可這時候畢竟是面對面的廝殺,不用在路上苦熬這地獄般的景象。

  火炮炮聲不停,建州軍為了讓炮灰們頂在前面,隊形不可能散的太開,這樣密集的陣型卻是可以讓火炮造成更大的殺傷。

  衝在前面的民夫已經是控制不住了,不能向後,可以向著兩側,能跑出多遠就跑多遠,半路上可能也是個死,但現在這樣的狀況,實在是讓人忍受不下去……

  前面炮灰的潰散,讓跟在隊列之後的建州軍本隊更加加快了腳步,他們是拚死一搏,士氣還是高漲,他們也知道,自己堅持的時間越長,勝利的機會就越大,建州軍的兵卒都已經家破人亡,無處可去,拼了也就拼了。

  炮聲終於停歇,在那裡拚命跑動的建州軍步卒甚至一下子放慢了腳步,悶雷一般的炮擊消失讓每個人不自覺的鬆了下,肉搏戰就在眼前。

  他們已經進入了火銃的射程之內,虎威軍的火銃沒有火炮那樣有若雷霆,但一樣能夠殺人。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17:33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0-18 16:35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兜住

  四個團的正面火銃先行開火,不過火銃的聲音迅速被左翼的射擊聲音所淹沒。

  火銃兵過半的力量都被抽調到了左翼,正面接敵的火銃隊列很薄弱,射擊一輪之後就跑回了長矛兵陣列的間隙中。

  建州軍的兵卒並沒有及時的跟上,因為他們的前隊已經被火炮轟打的七零八落,被火銃掃了一遍之後,實際上已經空了。

  看到虎威軍的火銃兵撤回了長矛陣列之間,在炮火中快速奔跑了幾百步的建州軍兵卒都是來了力氣,這個距離上發動衝鋒,炮火不斷的奪取人的生命,心理壓力極大,幾百步也不是太輕鬆,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些許疲憊。

  從太子河那邊回來的舒爾哈齊也曾說過,這支明軍的長矛步卒驍勇異常,陣型嚴密,可建州軍每個人都是覺得,只要殺到了跟前,明軍士卒不是對手,他們不過是火器厲害,他們拿著長矛也不過是因為不想離近了廝殺。

  就在眼前了,明軍那雷霆一般的火炮也停了下來,到了跟前,只要能到了跟前……

  「刺殺!!」

  雙方已經碰撞了起來,明軍那好像鋼鐵叢林一般的陣列中有無數的空隙,好似可以從容突入,但你躲過了第一列的刺殺,衝進間隙,走不幾步,發現前面還是長矛。

  明明距離已經這麼近了,明軍看到如此勇猛的女真戰士怎麼還不潰散,還是堅定無比的把手中的長矛刺來。

  衝進明軍陣列的女真兵卒頗有各個貴人身邊的擺牙喇,他們身上套著鎖子甲,有些人自負勇力,外面還要套著棉甲,正當面的長矛攢刺的確能夠擋住,可每個人正面所面對的不只是一根長矛。

  一個個建州軍的兵卒倒在長矛的廝殺下,也有身形矯健,動作靈活,想要就近突破到跟前的,他們往往擋不住士官們手中斧槍的劈砍,兩翼火銃的轟擊。

  進入面對面的廝殺之後,建州軍的士卒實際上死亡的比率並不比方才火銃和火炮射擊的時候少太多,但戰鬥的勇氣卻更加高漲,認為突破敵陣的把握大了許多,可他們也不過是前仆後繼的送死而已。

  每個人都在這麼想,只要是攻破了這一邊,或者這一邊膠著住的話,那麼另一邊就可以攻破了……

  ***************

  左翼現在已經聽不見什麼號令和怒罵了,甚至連對面的馬匹嘶鳴都聽不清,因為火銃的爆響淹沒了一切。

  為了保證射擊的連續性,兩千四百名火銃兵一共分為八排,每一排每名火銃兵的間距很寬,射擊完畢之後,可以從容的後退到後重新裝填彈藥。

  建州軍的騎兵還沒靠近到射程內的時候,火銃兵握著木叉手都要加力,因為地面都開始微微震顫了起來,衝在最前面的女真騎兵並不是騎著矮小的蒙古馬,而是高大的遼東馬,這讓他們顯得更加威風赫赫。

  火銃兵們心中,也別是那些新兵的心中都是忐忑驚懼,不過訓練讓他們的動作形成了一種下意識的行為,軍紀讓他們不得不服從,提前開火,不在標準線左右開火,嚴厲的處置讓他們各個都是不敢亂動。

  也不必講究什麼瞄準了,對準大概的敵人陣型,在命令之後,扣動扳機射擊就是,敵人的騎兵肯定會被射中。

  如果有漏網之魚,在左翼佈置的五門火炮會替他們掃平,建州騎兵儘管凶悍,可他們衝入射程之後,僅僅在前三輪的射擊中勢頭還能保持向前,然後就停滯不動了,好像在火銃隊列八十步之前有一堵無形的牆,不管怎麼驅動都無法向前。

  有的人不過是馬匹被射中,人從馬上栽下,往往都是不能爬起,有的人被火銃射到,有的人則是被身後同伴的馬匹踩踏倒。

  在這樣的衝擊之中,想要回頭都是很難,只能向前,向前只有一個死……

  八排火銃兵射擊一輪之後,在前面跪著半蹲的兩排長矛兵並沒有從接觸到敵人,但頭盔和臉上都是一片漆黑,火銃射擊之後硝煙的結果。

  第二輪射擊開始之後,王通轉過了頭,對身側的親兵大聲說道:

  「傳令馬三標,虎威軍本隊的騎兵投入正面戰場,用重騎踏碎韃虜的陣列,輕騎掩殺,其餘各軍騎兵迂迴到左翼韃虜騎兵後列,務求殲滅。」

  親兵連忙策馬傳令,王通又是拽過一名親兵喊道:

  「命令第三團、第五團長矛兵準備推進。」

  ***************

  大明的歷次大戰,都是騎兵突前衝陣,事後也都是騎兵追擊截殺,可在虎威軍之中,騎兵永遠都是作為預備隊存在。

  喜歡戰鬥的馬三標看著步卒幾個團打的熱火朝天,他都懷疑自己能不能上戰場,在這裡停駐,一方面要隨時準備戰鬥,一方面還要安撫好馬匹,許多戰馬都不習慣在火銃和火炮的轟鳴中停駐,都是焦躁不安,騎兵要用布條棉絮堵住馬耳朵,然後還要安撫,免得馬匹亂走亂叫。

  等到命令下達,馬三標立刻是興奮了下來,能夠得上是重騎的,虎威軍共有三百餘騎,都是身披全身的虎威板甲,馬匹身上覆蓋著毛氈,所使用的武器除卻騎矛之外,還有家中的大刀和斧頭,原本虎威軍用的是蒙古馬,即便是精選的蒙古馬,也很難衝鋒三次以上和稍長距離的奔襲。

  自從拿下歸化城之後,虎威軍有了取得西域良馬的手段,這才初步的將虎威軍馬隊的馬匹更換。

  能在虎威軍擔任騎兵的,往往是入伍很久的老兵,要不然就是精選的蒙古騎兵,都是好戰嗜血之輩,偏生在這虎威軍這等火器為主的編制下,根本沒什麼發揮的空間和餘地,一向是憋屈的很。

  能再這樣的膠著時候投入,人人興奮,不多時重騎已經做好了準備,輕騎則是跟隨在重騎隊隊列稍後的位置。

  其餘各軍跟隨的騎兵都是以薊鎮騎兵為首,開始向著大軍的左翼移動。

  馬三標舉起了手中的騎矛,現在戰場上已經是聽不見什麼傳令的聲音,只能是看信號來號令了。

  他手中的騎矛斜向下,重騎紛紛策動馬匹,緩緩向前,人穿著全套鎧甲,馬匹身上披著毛氈,加上武器,重量也是驚人,奔跑顛簸,鎧甲結合部分碰撞,踏地的馬蹄聲也是沉重無比,漸漸地,重騎兵隊列的聲音壓過了戰場上其餘的動靜。

  從大軍的右翼斜向穿插,實際上留給騎兵加速的距離沒多長,但這已經有足夠大的衝擊力了。

  更重要的是,重騎兵的動作讓本就是攻不進去的女真步卒陷入了極大的混亂之中,明軍的騎兵一直不動,他們還以為要投入和左翼的騎兵對抗,卻沒想到還是用來攻打這邊的步卒。

  馬三標騎馬衝在最前,他從來都是重騎兵隊列中的箭頭,他能看到在慌亂的女真隊列中有人張弓搭箭朝他射過來。

  箭射的很準,並沒有取巧朝著只漏一個縫隙的頭盔,而是向著馬三標的胸口射來,馬三標甚至沒有伸出武器去撥打,只是微微側身,箭頭碰觸到盔甲上,碰的一聲大響,可只不過在板甲的胸鎧上打出一個凹痕,馬三標身子微微向後仰了下,隨即恢復到了正常。

  看著人馬披甲,高大無比的重騎衝到自己跟前,女真兵卒都是下意識的側身閃避,不敢正面對抗。

  可馬匹畢竟速度要比人快很多,一個人閃過去,在這樣密集的陣列中,第二個、第三個就躲不開了。

  馬三標的騎矛卸下,手是虛握,有手臂夾住,刺中下面的女真兵卒之後,那個女真兵卒儘管身上穿著棉甲,可還是被直接貫穿,人馬合一巨大的力量沒有消退,直接把人撞的飛了起來,砸在後面的人身上。

  這一沖,女真人的隊列徹底垮了,所謂熱刀割牛油,沒有任何阻礙的一劃而過,就是這樣的狀態了。

  重騎直接將女真步卒的陣型從中間豁開,兩側的輕騎又是將這個陣型的傷口擴的更大,他們要做的就是居高臨下的砍殺。

  騎兵衝到了另外一頭,又是拐了回來,這一下,建州軍的步卒隊列徹底碎了,他們已經被騎兵完全圈在了當中,正前方是堅實無比,至今還沒有撼動的步兵陣,周圍則是被騎兵包圍分割。

  這戰鬥徹底沒有了希望,被當做勝利的希望側翼騎兵,自從出現之後,就沒有任何的進展,那邊火銃隊列爆豆一般的響聲就沒有停止過,人嘶馬鳴慘叫聲也是沒有停止過,現在明軍的騎兵也已經投入了戰場,戰局已經徹底的崩壞了。

  第一輪衝擊之後,重騎丟掉了手中的騎矛,拿出了掛在馬鞍邊上的長刀和大斧,又是衝入了女真的步卒隊列中。

  「長矛兵向前,火銃兵自由射擊!向前,向前!!」

  李虎頭在馬上大喝,號聲和鼓聲響起,在左翼,王通站在了馬背上,看著各軍騎兵的動作,臉上露出了笑容,輕聲說道:

  「兜住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17:30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0-18 16:44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破賊終擒王

  正對面的四個團吸引住了韃虜的步卒,用火銃兵抵住了左翼韃虜的騎兵,然後用自己的精銳騎兵將對方的步卒切割粉碎,再用聯軍騎兵兜住了對方的騎兵。

  王通在戰場上佈置了兩個圈子,將建州軍最後的這支力量徹底圈在了裡面,然後就是殺戮了。

  「譚師傅,譚師傅!」

  剛要下令,卻聽到身後沙東寧焦急的喊叫,王通回頭,譚將整個人都是趴在了馬上,勉力抬起頭笑著說道:

  「軍務要緊,大帥不必管我。」

  王通點點頭,譚將臉上的紅潤已經消失不見,慘白一片,眼中的神采也是黯淡了下去,這差不多是到時候了,不過此時也顧不上,王通大喝說道:

  「火銃兵齊射一次後停止射擊,側翼護衛,長矛兵向前殺敵,沙東寧、孫鵬舉,集合本帥親衛,衝殺敵軍左翼!!」

  左翼建州軍的騎兵衝鋒已經被火銃徹底打殘了,衝擊的勢頭早已不見,可他們身後的幾百騎卻是揮動武器不停的咆哮驅趕,有退兵也被他們立刻斬殺。

  但誰敢靠近火銃兵的那個陣線,只要過了那個距離,下場就是被毫不留情的射殺,那麼多同伴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等到明軍騎兵兜住他們後路的時候,一切都是晚了,明軍的邊鎮精銳騎兵並不次於他們,現在人數上也有了優勢。

  好似死神召喚一樣的火銃射擊已經是停止,明軍的長矛兵卻小跑著衝了上來,沖不起來的騎兵對付手持長兵器的步卒不但沒有優勢,反倒是砧板上的魚肉,這個道理誰都明白,可現在已經沒有辦法跑了。

  前隊變後隊,方才的後方現在廝殺正酣,明軍騎兵也是驍勇異常,兩側不是被敵人的步卒封鎖,就是火銃的射擊範圍之內。

  命令下達,為了準備齊射,射擊甚至有了停頓,不過韃虜騎兵沒有衝過來,他們每個人都在急著撥轉馬身,好從這可怕的戰場上離開。

  「開火!!」

  戰場實際上短暫的安靜了下來,火銃隊列軍將大聲的吼叫,很多人都能聽的清楚,然後就是連聲一片的爆響,火銃的齊射,聲勢和雷聲類似,在火銃的射程之內,一下子被清理出來了一片空地。

  「向前,向前!!」

  長矛兵陣型的軍將和士官都是高喊,鼓聲有節奏的響起,各團的團總團副帶隊,一同向前。

  *************

  王通身邊三百餘名騎兵,帥帳親衛的鎧甲和兵器都是整個護衛軍最精良的,說是重騎也不為過,但他們卻不是像是馬三標那樣用長兵衝擊,而是用短火銃。

  這一支力量相比於戰場上激戰的雙方,實在是算不得什麼,不過這卻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親衛隊就是教導隊,他們就是兵樣子,他們的所做都是嚴格的符合操典要求,眾人騎馬出陣,緩緩的變幻陣型,變成了一個三角陣型,隨著慢慢的奔跑,三角隊形漸漸的變為橫隊,每個人都是單臂斜舉著短火銃。

  實際上建州軍的騎兵談不上什麼前後左右了,除卻後隊核心還有堅實的陣型之外,整個建州軍騎兵的外圍完全是亂成了一團,看到王通的親衛隊接近,勉強還有人迎了上來。

  「平射!!」

  建州騎兵在馬上都是開弓射箭,心慌意亂,馬匹顛簸,射出來的箭支對虎威軍前列的鎧甲根本沒什麼傷害,但虎威軍前列一次齊射,卻讓建州軍的騎兵栽下馬不少,這簡單的碰撞就讓建州軍的戰鬥意志一下子被打垮了。

  建州軍騎兵攻擊虎威軍的左翼,寄希望的就是左翼調整對敵遲緩,現在明軍騎兵攻打他們的左翼,他們卻真正的轉向不便,調整不過來了。

  一邊被明軍騎兵砍殺,一邊被長矛兵攢刺,另一邊卻被重騎突入,而另一個大方向上的步卒隊列,那邊正在被屠殺。

  建州軍的局面徹底崩潰了,或許有人還有抵抗的意志,但他們已經沒有辦法改變大局了。

  *************

  王通周圍現在好大一片空地,各團的長矛兵和火銃兵都殺進了戰場,騎兵也都是投入戰場,王通身邊只有譚將和幾名留守的親衛,還是砲兵統領木恩那邊派了百餘名砲兵過來,拿著武器充當護衛。

  戰局已定,徹底的殲滅戰,徹底的大勝,王通身邊的官兵各個臉上都有興奮之色,只有王通沒有關注這個。

  就在王通身側的譚將已經沒有體力坐在馬上了,本來親衛們要扶他下馬,精神上已經完全不行的譚將卻堅決的拒絕了這個提議,說要看完這場戰鬥,實際上他在馬上都已經坐不穩了,兩名砲兵一左一右的扶著他。

  「戰局怎麼樣了?」

  聲音很虛弱,譚將已經沒辦法直著身子看到戰場,他雙眼沒什麼神采,也看不到了,王通看了眼戰場,提高了些聲音答道:

  「東虜賊人即將被全殲,我軍完勝。」

  譚將的呼吸很吃力,粗重的喘了幾口氣,積蓄體力才能說出話來,似乎不是回答王通的話語,更像是在呢喃:

  「先是平定倭寇,從張家口外到古北口外,打完歸化,又打套寇,現在女真也被平定,土蠻……老大人……老大人在的時候……說戚繼光和俞大猷還在,九邊不必擔憂,若是他們這一代……」

  說到這裡,整個人趴在了馬上,粗重的呼吸聲也聽不到,王通和譚將距離的很近,看到這個跡象,心猛地一抽,在馬上傾斜過去,發現譚將嘴在活動,用很低的聲音說什麼,連忙湊過去聽,卻只能聽到「無憾……」,然後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清晨從大營出來的時候,隨軍的郎中就私下叮囑過,譚將很難撐過今天,迴光返照的人往往都有一個心願,這個心願完成或者是完成沒有問題的時候,迴光返照結束,人也就走到了結束。

  王通伸手在譚將口鼻間試了試,沒有一絲熱氣,譚將臉上帶著笑容,一種心滿意足的笑容,看到這個笑容,王通感覺眼睛發熱……

  護衛在這邊的兵卒們知道王通喜怒不形於色,今天他們卻看到了王通伸手摀住了眼睛,片刻之後才拿了下來。

  譚將一直是以自己管家、家將和教官的身份在身邊,平時感覺不出什麼深厚的感情,但現在王通卻發現並不是如此,好像是一個親人離開自己。

  周圍的人不敢說話,王通坐在馬上,身邊的譚將好像是在馬上睡著了,喊殺聲已經漸漸的弱了下去,建州軍的幾次攻擊,幾次在戰場上的調動都是無果而終,徹底的消耗掉了他們的銳氣和勇氣,他們已經沒有心思繼續戰鬥。

  開始面對面的戰鬥,漸漸變成了圍剿,建州軍的兵卒變得越來越稀少,開始有人丟掉武器投降。

  不管是虎威軍或是各軍的騎兵,都對這樣的投降毫不理會,直接殺了過去,可即便是這樣,建州軍的兵卒還是丟下了自己的武器,寧可被殺戮,他們已經不想將這種絕望的戰鬥繼續下去,他們已經疲憊異常。

  戰鬥僅僅是在幾處小區域內進行,穿著打扮明顯是建州軍大貴人模樣的,率領著自己的親衛在進行最後的抵抗,長矛兵在這樣的散兵戰之中,對付已經是瘋狂的敵人強兵,沒什麼優勢,被殺傷不少。

  不過虎威軍迅速調整了戰術,短時間內拿不下的,直接火銃兵來一次齊射,要不然就是士官們揮舞著斧槍上陣,一個個點的拔除。

  「大帥,舒爾哈齊已經被砍了腦袋,是宣府某千總得了這個綵頭。」

  有人前往王通那邊報信,王通在馬上晃了晃頭,深吸口氣,沉聲說道:

  「允許他們投降,各軍開始搜索殘敵!」

  王通的這句話等於是宣告戰爭的勝利,過來稟報的人興高采烈的答應了一聲,轉身去傳令了。

  方才衝殺的明軍騎兵開始向外抽身,他們倚仗機動的優勢,將少部分逃出包圍圈的敵人或者殺死,或者驅趕回包圍圈,細緻的工作交給步卒們去完成。

  丟掉武器跪在戰場上的人越來越多,虎威軍攜帶的繩索卻是足夠,開始將人搜身之後捆綁起來,一個個的帶出戰場。

  但還是有人在戰鬥,近百名建州軍的披甲兵丁環衛著一名神采高大,身穿明黃色棉甲大漢,正在戰場上左衝右突,讓人驚訝的是,這些人不是騎兵,而是在正面步卒隊列之中,大家知道他會是誰,包圍的人層層疊疊。

  這些建州甲兵的確是驍勇,不過在火銃面前,結果也就是一個個的倒下,即便如此,他們還是爭先恐後的用身體遮蔽在那個大漢的身前。

  不到百人的隊伍很快就消耗乾淨,那個大漢身上也被火銃射中,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虎威軍士官用斧槍砸斷了雙腿。

  這個已經身受重傷的地方大將很快就被已經投降的俘虜辨認了出來,幾名軍將興奮的跑向帥旗那邊。

  「大帥,賊酋奴爾哈赤已被擒獲!!」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17:25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0-19 17:00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本來要成為汗王

  建州女真的大頭領,英明汗奴爾哈赤被擒獲,有人大喊起來,一人出聲,人人歡呼吶喊,戰場上的建州軍徹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有跪在地上等待投降的建州兵卒突然間痛哭失聲,有的人拿著兵器奔跑廝殺,聽到同伴哭聲嚎叫,也是突然洩了一口氣,跪在了地上。

  「大帥虎威,大帥虎威!!」

  不知道誰先喊出這一聲,戰場上人人都是跟著吶喊,兵卒們都是在扯著嗓子吼,自大軍入遼鎮,連戰連捷,次次都是輝煌大勝,不光是克復失地,到最後還是滅掉敵國,擒獲賊人的首領,自大明立國以來,何曾有這樣的大勝。

  士卒們激動萬分,大同和薊鎮的軍將都是面露喜色,宣府和遼鎮的軍將本就是同源,此刻聚在一起,神色複雜的看著帥旗那邊。

  「這等功業,李善長、徐達也就是如此了吧!」

  「開國時開疆拓土,滅國殺賊,都未必能有這般,現如今他已經是定北侯,錦衣衛都指揮使,還有什麼位置給他。」

  幾個人聲音不高,臉上神色複雜。

  **************

  王通的親衛急忙去戰場上將沒有太過破損的櫓車弄出一塊平板,將譚將從馬上卸下放了上去。

  譚大虎、譚二虎、譚兵、譚劍都在戰場上,當年王通親衛最初的那一批也就只有沙東寧回返,沙東寧一邊指揮手下安置,一邊眼淚止不住的向下流,不停的用手擦拭,譚將算是他半個師傅,傳授到沙場上的刀術技巧。

  在王通的吩咐下,奴爾哈赤被帶到了王通這邊來,奴爾哈赤也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兵卒們雖然不情願,可還是弄了個擔架抬了過來。

  奴爾哈赤身材高大,容貌威猛,一見面就能讓人感覺此人不凡,不過此時臉色慘白中帶著點黑氣,也是不行了。

  他的棉甲上有一片近乎紫色的血漬,而且這血漬還在不斷擴大,火銃射入上身,儘管他身上的鎧甲是棉甲和鎖子甲疊加,能夠卸去一部分子彈的衝力,可實際上也不過是讓他體內的出血不那麼嚴重,死的慢點,痛苦更多。

  王通俯身看過去,奴爾哈赤不是他「印象」中的相貌,看到這個人之後,王通那些複雜的情緒都是一掃而空,不管他可能會成為什麼,如今擺在自己跟前的不過是個快要死的敵人將領而已。

  「你是王通……」

  奴爾哈赤問了一句,說這句話卻讓他牽動傷口,嘴裡咳嗽,有血沫子噴了出來,邊上親兵剛要怒罵,王通伸手攔住,沉聲說道:

  「我就是王通。」

  奴爾哈赤嘴角帶血的慘笑了幾聲,看著天喃喃說道:

  「我在李成梁手下當差時候,看著大明軍將貪墨荒唐,下面兵卒羸弱,而且變本加厲,而我們建州女真則是純樸至誠,只務耕戰,我就想,大明一天天弱下去,建州卻是一天天變強,給我十年二十年,讓我將海西、北山各部女真統合,這遼鎮肯定是我的……」

  說到這裡,一口氣沒有接上來,臉孔都是痛苦的扭曲,奴爾哈赤喘了口氣卻又是說道:

  「可大明就是大明,天朝就是天朝,我以為遼鎮才是大明最強的軍鎮,沒想到自己卻是井底之蛙,禁軍居然這麼強,居然這麼強。」

  越來越激動,奴爾哈赤手臂都是抬了起來,像是要抓到王通,親衛們剛要伸手,奴爾哈赤卻續不上力,又是躺倒在擔架上。

  方才這個激烈的動作已經是讓奴爾哈赤僅存的精力消散,現在他胸口的血漬越來越大,已經漸漸化開,眼神也是開始渙散,卻還在不停說話:

  「……自從十三副盔甲起兵……這幾個月我一直在做夢,夢見我當了大汗,我在瀋陽設立了都城……大明和草原都成了女真人的,我的子孫都是皇帝……」

  聲音越來越低,王通的親衛臉上都是露出鄙視厭惡的神色,王通卻臉色沉靜的看著他,讓奴爾哈赤繼續說。

  奴爾哈赤呼吸越來越微弱,從見到王通開始,他就一直說的是遼東軍話,此時卻念叨的是女真語,王通也聽不懂,直到最後:

  「……願來世生在大明……」

  然後再無聲息,不甘的神情僵在了奴爾哈赤的臉上,雙目也是睜著,王通在那裡沉默了一會,伸手將奴爾哈赤的雙眼合上,低聲說了一句:

  「你只是遇到了我而已。」

  王通說完這句話,就揮揮手,吩咐手下將這個奴爾哈赤抬下去收殮,親衛們聽到王通說這個話一方面感覺到很激動,一方面卻感覺很不可理解。

  英雄言語往往高深,親衛們這個是理解的,不過王通對待瀕死的奴爾哈赤,未免太高看了這東虜的賊酋。

  虎威軍中人並不怎麼看得上建州女真,最高的評價也不過是野性未退,有幾分蠻勁而已,算不得什麼,這次的戰鬥也不過是虎威軍不辭辛勞,追擊剿滅,一路上就是勝利和勝利,並沒有什麼波折。

  這樣的敵人,比起俺答部的巍巍堅城,五萬騎兵,那是差得遠了,甚至比不上瀋陽城下的那幾萬女真和蒙古的聯軍,可王通對待奴爾哈赤的態度卻不同,儘管僧格都古楞汗是被炸死在宮殿之中,看方才王通的態度,即便是僧格都古楞被俘,王通也就是這般對待了,儘管大明外域,俺答部被尊為王庭所在,建州女真不過是鄉下小部而已。

  為什麼這樣,王通的親衛們想不明白,他們也沒有必要想的太清楚,方才的見聞,最多也就是私下閒談或者是日後賣弄的典故。

  戰場已經被各個部隊分割成小塊,各個部隊自行搜檢戰場,不時的把消息送到這邊來,譚將逝去的事情還沒有傳開,因為譚家一系的人都在各個部隊擔任主官,此時雖然是掃尾,可也不能讓他們分了心神。

  「去問問俘虜,奴爾哈赤的幾個兒子和侄子都去哪裡了?」

  不多時,親兵們已經從戰場上打聽回來了消息,奴爾哈赤的幾個兒子和舒爾哈齊的兒子都沒有活下來,逃亡的路上病死,方才的戰場上戰死,局勢到了這樣的地步,與其讓子侄卑微屈辱的活著,不如戰死。

  聽到這個結果,王通長出了一口氣,走在自己的坐騎身旁,伸手摸了摸坐騎的毛皮,愣神了會,開口吩咐說道:

  「敲得勝鼓吧!」

  得勝鼓敲響,證明戰局是到了一個階段,確定這場戰鬥勝利了,咚咚咚的鼓聲敲響,戰場上本就存在的歡呼聲更加響亮。

  戰場上歡欣鼓舞,士兵們都是在一种放松和狂喜的心態中,殲滅了這支部隊,賊酋奴爾哈赤和舒爾哈齊都是授首,從冬日開始到春季,一直在嚴寒中的戰鬥和追擊總算是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犒賞、休整和凱旋。

  相比與周圍的狂歡,帥旗下的氣氛則是完全相反,對於王通系統來說,譚將不是他們的兄長,就是他們的老師和教官,更不要說譚大虎和譚二虎……

  流淚的人、強忍悲痛的人都不少,但卻沒有人嚎啕大哭,眾人都很沉默,譚大虎和譚二虎在地上對譚將磕了幾個頭,起身後來到王通的身前,施禮說道:

  「大帥,家父生前曾說,跟隨大帥東征西討,家父死而無憾,家父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和屬下們講,能在馬上看屬下們大破韃虜,這是最風光的大葬。」

  「武家馬上死嗎?」

  王通自問自答了一句,搖頭嘆氣,隨即又是問道:

  「你父親跟隨我多年,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只管說吧!」

  「多謝大帥,家父只想死後葬在譚老大人墳墓旁邊……」

  這時代,譚綸和譚將此類的關係已經和家人差不多,如此做,也是情義深重的表現,王通點點頭,也就不說什麼了。

  把譚將安葬在譚綸的墳墓邊上,這算不得什麼大事,譚家兄弟自己也能做到,現在說這些無非是大家都要找點事情來排解眼前悲傷氣氛。

  王通看著木板上的譚將,譚將的臉上很安詳,很滿足,相比於那裡的譚將,王通自己心裡卻是空落落的,一時間不知道做什麼是好。

  此時是大勝收尾的時候,各軍將領都在按部就班的收攏俘虜,打掃戰場,倒也不用主帥事事吩咐。

  「把遼鎮游擊以上的將領都叫過來。」

  遼鎮諸將過來的時候,心下都是頗為忐忑,畢竟方才一干人在那裡沒說什麼好話,方才距離遠了說沒什麼,一路走來,看看戰場上的屍體,想想方才虎威軍不動如山的雄壯,這心中的忐忑卻又更盛了幾分。

  「諸位,彙集你們遼鎮的力量能不能和虎威軍爭爭勝負?」

  誰也沒有想到王通居然問出了這個問題,遼鎮將領們偷眼瞧周圍,倒是沒有大批兵馬環繞,但憑著周圍的王通護衛,收拾他們也是不費力氣,想想沒過來之前說的那些話,各個大驚失色,李如柏最是動作敏捷,後退一步就是跪了下來,急忙開口說道:

  「小的們土雞瓦狗,怎能與大帥神兵爭鬥!」

  ——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17:19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0-19 17:06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這是一塊好地啊

  遼鎮諸將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更有人用眼睛的餘光瞥見王通的親衛有人將手放在刀柄上,心下更是驚懼。

  他們不知道王通的親衛是因為李如柏突然跪倒才做出的反應,本就心中有鬼,在這裡更是想得多了,也有人想到為什麼王通各軍只讓他們帶五百騎跟隨,這還不是為了方便動手,可惜當時鬼迷心竅,現在後悔也晚了。

  「你們的步卒也就是種地的農民,甚至還比不上普通村寨的男丁,不過是靠著家丁親兵來撐場面,你們的騎兵比起韃虜的騎兵如何,比起我的騎兵如何?」

  王通又是開口問道,李如柏抬頭看了看王通的神情,王通神情淡淡,只有疲憊和失落,卻看不到什麼凶煞,眼前局勢,也只能是老實回答:

  「比不得大帥的兵馬!」

  建州軍衝陣的決然,在戰鬥時的勇悍,遼鎮諸將不覺得自家隊伍能做到這般,精強並不差太多,但如今境地都是養的太舒服了,人人都有家業,在戰場上怎麼敢捨得拚命,這還是對上女真人,如果在虎威軍面前,火銃和火炮的威力大家都是見到了,實際上,腦筋稍微清醒些就能判斷明白,即便虎威軍手中只有長矛,用馬隊恐怕也是佔不到便宜。

  王通點了點頭,他又是開口問道:

  「你們李家在遼鎮久了,比起其他各處來都是兵馬精強,肯定都是不服管的,動了你們田莊財貨,你們肯定是心中怨憤,私下裡使壞不說,沒準還要倚仗刀兵弄出些是非來,是不是?」

  這話說的太過直接,遼鎮憑藉手下的精銳坐大,又靠著這力量搜刮積聚財富,然後藉著膨脹財富養出更多的兵馬,週而復始。

  李家的家丁標兵名義上都是大明的兵馬,但肯定只有李家才能號令,李家的利益受了侵害,這些精銳肯定不會坐視。

  這個事實,李家知道,其餘的人也知道,所以遼鎮從不向朝廷繳納一點賦稅,坐擁各項特權,富甲天下,還要從朝廷中樞每年索要軍需糧餉。

  從前是如此,若有人這麼問,李如柏搞不好會默認,夾槍帶棒的頂回去也未必,但現在在王通面前,遼鎮的力量又算的什麼,提都不要提了,李如柏渾身都感覺涼了,低頭小聲說道:

  「不敢,不敢,遼鎮也是大明的遼鎮,屬下們也是大明的臣子,如何敢做那等大逆不道的罪行。」

  親衛們直接從大車上搬下了一個木箱,用毛氈蓋上,就成了王通的座位,王通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裡,地上並不乾淨,遼鎮諸將就那麼跪在那裡,王通也沒有叫他們起來的意思,只是在那裡繼續說道:

  「今日本帥該說的都說了,自本帥入遼,一場場戰鬥你們或者聽到或者見到,高下分別你們也是知道,今後遼鎮若有什麼異動,眼下這大軍就會來滅掉你等。」

  李如柏等人都是磕頭下去,連聲說著不敢,話說到這裡,遼鎮諸將倒是心思安定了點,不像是方才那樣驚懼,王通說這些話,更像是一個警告。

  「李家在遼鎮圈佔隱沒的田地,你們自己吐出來吧,遼鎮內的各項專賣,各項稅賦,朝廷都要派人專管,你們可願意嗎?」

  遼鎮是李成梁話事之處,下面這些人如何做得了主,但在這邊的這些人卻是遼鎮兵馬各方面的領兵將,李成梁對王通這些提議同意或者不同意沒什麼要緊,以遼鎮目前的實力根本不能抗衡朝廷的命令,有這個比較和認識就足夠了。

  王通說得明白,李家諸將也是明白,李如柏當真是遲疑了下,可隨即發現在實力面前,遲疑沒有什麼用,王通表達的很是赤裸,接下來朝廷就是要在遼鎮設置文官,收回李家把持的各項利益和特權,如果李家不遵從,那就是大兵掃蕩,徹底粉碎,兩相比較,李如柏聲音都有點發澀,跪在那裡說道:

  「大帥那裡話,朝廷旨意安排,李家怎敢不從,這可是臣下的本份。」

  「這些話,你們自己記住了,本帥不是要勸你們,只是提醒而已,勿謂言之不預,話說在前面。」

  本來遼鎮諸將大勝之後都是頗為興奮,這等軍功實在是顯赫,雖然首功和大頭肯定是虎威軍系統的人拿到,但這樣的功業,即便是能夠分潤,也是極大的好處,沒想到還沒等高興多久,就被叫到王通這邊來,被劈頭蓋臉的訓斥威脅,一時間渾身都是發涼,還有人想到,莫不是方才在那裡的議論被王通聽到……

  「今日大勝,你們都是出力不少,都起來吧!」

  正忐忑驚疑間,卻聽到王通這般說話,眾人又是摸不清頭腦了,可現在被王通搓扁揉圓,已經沒他們說話的餘地,所能做的也就是恭謹聽令而已。

  眾人起身,王通伸手憑空劃了一個圈,開口問道:

  「從撫順關這一路走來,沿途你們覺得怎麼樣,比起遼鎮如何?」

  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眾人還是糊塗,李如楨在這些人中年紀算小的,倒是少了點顧忌,直接開口回答說道:

  「回大帥的話,邊牆外窮鄉僻壤的如何能比得過遼鎮,就算這赫圖阿拉也不過瀋陽周圍一個千戶所的模樣,甚至還有所不如。」

  他回答的乾脆利索,李如梅抬腳踢了他一下,這才算是停下,王通此時的態度倒是好了起來,臉上居然帶了點笑容,開口問道:

  「沿途各處,比其遼陽、瀋陽周圍的村寨呢?」

  沒想到王通這麼問,眾人的注意力都是轉了過來,李如柏沉吟了下,開口回答說道:

  「屬下倒是經常去下面的莊子看看,說起鄉下來,遼鎮的村寨和這邊的村寨區別不大,據說收成還要更好些!」

  王通點點頭,向著東北的方向指著,開口說道:

  「建州不到遼鎮三分之一,可算上海西女真那邊呢,算上北山女真那邊呢,這是多少村寨?」

  眾人諾諾,可還是不懂王通到底要說什麼,王通臉上的笑容更盛,繼續說道:

  「在遼鎮拿了你們的,你們想必心疼的好像是割肉一般,你們李家也為大明流淚流血,也要給你們補償,邊牆外的廣大土地和人口,都是你們的了,建州這邊本帥已經清場,各軍想要怎麼分,你們自己談,海西那邊、北山那邊,你們想要拿多少,就自己靠本事去拿,要不然,歸化商團就要過來搶了。」

  大家都是愣住,王通這話實際上和王錫爵在宴會上的話沒什麼區別,只不過一個說的含蓄,一個直接罷了。

  邊牆外的開發肯定是難處多多,不過終究是個補償,而且海西女真和北山女真那邊如何,遼鎮的人都是清楚的,雖說不如遼鎮幾個大城開發的充分,但也不是蠻荒之地,抓來女真人作為奴隸耕種,而且這邊短時間內肯定不會設置文官統治,稅賦什麼的都不用考慮,自然獲利豐厚。

  「人參、獸皮、以及各色山貨和木材,你們能夠把持的住……這個得利多少自然不用本帥說明,能向著各處販賣鹽貨和布匹等日用品,這個也是大利。」

  話說到這裡,遼鎮諸將臉上的憂色盡去,幾個年輕的甚至眉開眼笑起來,驅使農奴種地,每年畢竟是利益有限,可這商貿一開,當真是金山銀海,遼鎮夠資格身份的人都在天津衛的商行貨棧中有股份,自然知道這商貿之利到底能到什麼樣的程度。

  左右盤算,似乎這個更合算些,來到這邊的諸將到底是年輕,總想著琢磨些新東西新進項,李成梁只是關注田產和鹽、茶、馬這三項,雖然穩當,但上上下下早就是定好了,大家一來嫌不夠,二來覺得太悶氣,都想著自己打開一個局面,王通這麼一說,思路開了,情緒都是振奮起來。

  王通所說的「歸化商團」,他們當然知道這個代表著什麼,這些人在草原上惡名遠颺,遼鎮也多有聽聞,聽王通提起,大家卻情不自禁的有了緊迫感,看來要抓緊,等那伙惡狼衝進來,別什麼都不給大家剩下。

  倒是李如柏相對老成,想到的東西也和大家不一樣,他咳嗽幾聲,壓下了眾人的嘈雜,上前抱拳說道:

  「大帥,屬下們做這些事雖然有心,但畢竟不熟,也怕生手亂作,辜負了大帥的信任,而且這商路縱橫,沒個懂行的人也不行,天津衛三江商行和遼鎮交道打的多,上上下下都熟,屬下厚顏請大帥給個面子,讓三江商行過來幫忙,指導我等,也好有個規矩分寸。」

  大家都是一愣,然後遼鎮諸將都是一同躬身下去,請王通幫忙,王通看著李如柏,心中也是感嘆,這等武將不會打仗,做官卻是一等一的心思玲瓏,請三江商行過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幫忙,分明是請王通過來發財,最大這一份好處還是要讓王通吃下……

  要是作戰練兵有這樣的心思,那王通也不必來救援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17:14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0-20 19:02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早知你勝 松江開埠

  京師這邊的一切都是在按部就班的進行中,本來遼鎮出現了那樣的大敗之後,朝野都是憂心忡忡,王通領兵東征,大家卻都鬆了口氣。

  不管對王通是怎麼樣的看法,認為此人是忠臣也好,是奸雄也好,大家都承認一件事,他是用兵如神,百戰百勝的當世第一名將。

  有這個認識在,遼鎮的敗局儘管突然而又難堪,可王通去了,大家也就放心了,而且敵人就是那麼回事,大明的第一大敵從來都是盤踞在歸化城一帶的俺答部,至於東部的土蠻,邊牆外的女真,實在算不得什麼,王通率領大軍連俺答部都滅掉了,那兩個又能如何,標準的土雞瓦狗。

  如果說開始的時候還有什麼擔心,等瀋陽城下的那場大勝消息傳回京師之後,大家都是明白勝局已定了。

  對於王通功勞簿上又是添了什麼新內容眾人並不關心,既然勝局確定,何苦看著王通高興,大家忙些別的豈不是更好。

  京津一帶,甚至算上山西、北直隸和山東這邊,凡是在天津衛、歸化城以及宣府那邊得了便宜的豪商富貴都是嗅到了商機,這幾年關外的上好山貨價錢飛漲,大家都是知道,等到王通率軍大勝了,這些貨物的價格想必會跌下來,只不過從前都是女真人和遼鎮那邊在把持著這個貿易,現在大家豈不是都有機會了。

  京師的人消息廣,他們也知道此戰之後,李家不可能獨霸遼鎮,遼鎮能不能存在都是個問題,從前那裡被李家經營的滴水不漏,大家沒辦法伸手,現在可是完全不同。

  天津衛的商人們得到的消息最早,他們的商業頭腦和眼光在天津衛已經被鍛鍊的非常出色,和其他處商人看事物又是不同,他們知道這一戰得勝,遼鎮的格局都要發生變化,大批的人口湧進去會帶來更大的商機和需求,大木這樣的貨物也只有控制寬甸一帶的孫守廉能做,倒是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可遼鎮的糧食等物資,以及草原上通過遼鎮來到港口的牲畜之類的,怕是要大量的輸出了。

  而且遼鎮邊牆外開拓的土地,墾殖農莊生產的糧食和各項物資,還有設立農莊產生的各種需求,都是會紛紛出現,這些都是發財的良機。

  其餘各省的商人懂或者不懂,他們有個簡單易行的方法,看看天津衛的同行怎麼辦,天津衛這一干商人瞄準的方向,大家跟著去,總歸沒有錯。

  朝廷在那裡默不作聲,民間卻如火如荼的開始準備了,從萬曆五年開始,發生在身邊的一件件事都是告訴大家,什麼事情參與的越早,獲利就越大,去得晚了,怕是連口湯都喝不上。

  相對於民間對遼鎮以及遼鎮邊牆外那些土地和商機的熱衷,朝廷中樞主要的注意力則是放在了松江開埠上。

  當然,內廷的太監、外朝的大臣,凡事對錢財熱衷的少不得都要派子弟或者親信去遼鎮去一次,先是沾沾軍功的便宜,然後看看有沒有發財的機會,他們實際上是行動最早的一批人,對遼鎮戰事的消息也是最為靈通,附帶說一句,鄭貴妃的弟弟鄭國泰也派一名堂弟去了遼鎮,準備圈出一個大莊子來。

  天津衛每年送進宮內一百二十五萬兩金花銀,平安銀子也有二十萬兩,此外,御馬監在天津衛也有皇店皇莊,這個皇店皇莊以往被詬病的厲害,無非是皇莊皇店坐地發財,說是做生意實際上等於是搶劫,可在天津衛的沒這個情況,那裡貿易繁盛發達,鹼行和皮貨行的生意御馬監都有參與,雖說賺來的銀子,御馬監上上下下都要過手,可每年入宮的銀子也不下四十萬兩,每年差不多就是二百萬兩銀子。

  而且朝堂上諸公心裡都明白的很,如果放開收稅的話,天津衛每年能繳納的稅賦絕對會遠遠超過現在這個數目,但大家都在天津衛有這樣那樣的生意,誰也不願意朝廷放開收稅,這可是損害了自己的利益,所以也就沒有人提起。

  話說回來,如果是戶部去收稅,大家層層分潤,人人經手,就算刮地三尺了,搞不好送到京師來的銀子還沒現在多。

  既然是宮裡、朝廷和個人多方面得利的事情,天津衛目前的體制也就沒有人想去打破,都是樂於保持現狀。

  正因為天津衛可以弄出這麼多的銀子來,也因為張居正死後,朝廷收上來的賦稅一年比一年少,所以大家急切的想要松江開埠,想像著松江開埠之後,也能有天津衛這樣的局面,能有天津衛局面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大家就很滿足了。

  大家原來以為有個實權的官位,武將手中抓著兵,這就說話有份量,可王通有天津衛這麼一個地盤在,金山銀海,萬商彙集,借這個聚寶盆說話聲音也是很大,大家都是想要照貓畫虎複製出來一個,最起碼讓天津衛在大明的經濟盤子中不要佔那麼大的比重。

  不光是文臣們熱心,就連萬曆皇帝也對這件事非常投入,關注很大,幾乎是一路方便的狀態。

  松江在江南幾府中大小算是中等,可天津衛當年卻不過是個二等縣的規制,大小就相差的懸殊,而且松江如果不是下面的縣不如蘇州多,賦稅就是天下之冠,松江府和天津衛彼此在貧富上的差別,比面積大小上的差距更加懸殊。

  地方又大,又是這般的富庶,比起天津衛草創的時候起步不知道好了多少,真要是能和天津衛一樣的經營成功,局面沒準會更好,對松江府開埠這件事,上上下下的人都是這麼想。

  想是想,做歸做,天子無比關注這件事,太監和大臣們也是用心,下面的人也就不好太過應付了事,都是用足了精神在做。

  奈何很多事並不是用足了精神就能做好,天津衛那一套,表面上看起來不難,可照貓畫虎的弄過去,卻發現完全不是一回事。

  能在內廷混成太監,在外朝做到侍郎這一級,總歸看事情敏銳,腦子也是轉的飛快,有些東西一在松江開始做,就發現不對勁,比如說要在松江劃出商業區,可這個商業區如何規制,完全按照天津衛似乎也是不行。

  那用來收稅的天津司,這邊搞了一個松江司,結果才設立,就將地方上的縉紳鄉老弄得怨聲載道,這松江司居然直接登門勒索,荒唐無比。

  在萬曆皇帝發了幾次脾氣之後,田義和申時行碰了碰,也得出個結果,如果就這麼悶頭學天津衛,早晚要弄出禍事來,到時候自家得不到功勞,反倒是讓天子怪罪,那何苦來。

  結果田義和申時行都通過不同的方式向萬曆皇帝諫言,說是松江開埠關乎朝廷稅賦,非同小可,務求慎重,還是要選用有經驗的人來做。

  何處的人有經驗,自然是天津衛上上下下的吏目公差,甚至連幾家大商行的掌櫃夥計都是非常的有經驗,特別是三江系統那一干人,他們名義上是做生意的商戶,實際上卻實行許多地方官府的職能。

  王通和蔡楠以及李虎頭都在遼東,天津衛那邊沒什麼做主的人,朝廷過來調人也沒有遇到什麼阻力,不管是各個衙門還是三江系統,都是非常的配合,這也是事先得了王通的吩咐。

  實際上對於天津衛各個衙門和三江系統的人來說,能做這些事的人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三江系統儘管是在不斷的擴張狀態,可三江系統培訓和吸收新人進入的速度更快,特別是商業學堂的學生沒有什麼人願意問津的時候,基本上都是三江系統消化,派往各處獨當一面的,往往兩三個人過去,拉起一幫本地的人就可以,用不了那麼多人,三江系統就有大批的人屬於高才低就,等待著機會,天津司也是類似,退下來的老兵們很多都是安置在這裡。

  這次朝廷抽調,還要顧著王通的面子,還要指望抽調的人做事,給的條件也頗為優渥,對於這些人來說,能去松江府做事,江南魚米之鄉這個不必說,去了那裡,所學有用武之地,也有出人頭地的機會,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松江開埠自從朝廷提出來之後就一直是個名詞,眼見著就要成了笑話,但大批有經驗見識,又有動手能力的人到達松江之後,短短十幾天的功夫,一團亂麻的局面立刻變了,糊塗著不知道怎麼做的眾人一下子有了方向,即便是看快馬加急送到朝廷來的各項呈報也能感覺到有條理,走上正軌了。

  不過申時行和田義私下裡都是哀嘆,不這麼做就不成事,可這麼做了,這松江還沒開埠呢,他王大人已經向裡伸進手了,這都是他的老部下家生子,你說要緊時候他們聽誰的,怎麼弄得和飲鴆止渴差不多。

  這都是萬曆十六年四月前後的事情,五月初,完勝報捷的奏摺到了京師……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17:08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0-20 19:08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難為

  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在京師幾個城門處,兵部都安排了人手盯著,凡是有公文往來的他們都要看看。

  如果是來自東征大軍的使者,兵部的人都會安排人領著去相應的衙門報信,倒是沒有一點的耽擱,而且消息肯定會先送到宮中,兵部的差人自然熟門熟路,領著人去宮門前,皇城門前也有宦官等著,得了消息就要第一時間遞到萬曆皇帝那邊。

  這就是一樁奇怪處了,呈送軍報奏摺的使者也不是不知道路,何苦還要多此一舉,可有一樁,從前大明的規矩是,但凡大勝報捷,使者從入京師城門時候開始,就是大聲的吆喝宣揚,唯恐旁人不知道。

  「諸位姐妹不知道,這是宮裡擔心咱們老爺大勝的消息到來,喧嚷的天下人都知道,宮內難做?」

  在王通的內宅中,宋嬋嬋和幾位女眷解釋說道,韓霞和張紅英算是見過世面的,翟秀兒天性聰慧,倒是盧若梅有些不懂,好奇的問道:

  「宋姐姐,為何不讓喧嚷?」

  「現在咱們老爺已經是侯爵了,又是錦衣衛的都堂,位置高崇,若是再立下大功,封賞都不知道怎麼封賞,消息壓下去,宮內拿出章程來再說,也從容些。」

  盧若梅還是似懂非懂,只是在那裡點點頭,宋嬋嬋沉吟了下,開口說道:

  「夫人、紅英,你們明日就去天津衛吧,帶著少爺,對外就說是去看看老公公,孝順孝順老人。」

  韓霞點點頭,她懷裡的王夏睜著大眼睛正在好奇的左顧右盼,雖然已經能走路說話,可年紀太小,對這些根本不懂,韓霞搖了搖懷裡的王夏,喚來外面伺候的婆姨,將王夏帶出去玩,等屋中就剩下妻妾五人,韓霞鄭重其事的起身,對宋嬋嬋那裡施了一禮,開口說道:

  「宋姐姐,我和三位妹妹懂得不多,這家事和凶險卻勞煩姐姐了。」

  宋嬋嬋連忙起身將韓霞攙扶住,笑著說道:

  「夫人說那裡話,都是一家事,也沒什麼凶險的,老爺的打算完備周到,夫人和幾位妹妹也不用擔心什麼。」

  ***************

  皇城內文淵閣,內閣之中少了王錫爵的大嗓門,倒是比往日安靜了很多,入了五月,御用監的宦官領著工匠將文淵閣的窗戶和用具更換,從冬日的用品變成了春夏用的。

  松江開埠的事情上了軌道,東征大軍耗用的是遼鎮的錢糧,朝廷的壓力不大,內閣諸公也是頗為輕鬆。

  五月初七,端午節沒過兩天,朝會快要結束的時候,有小宦官送進了一封來自遼東的奏摺,萬曆皇帝倒也沒有留眾人繼續朝會,他回到了御書房,內閣和六部諸公自然也是一切照常。

  說是照常,實際上照常不起來,朝會時那小宦官送來的消息正是虎威軍大獲全勝,斬獲賊酋的奏摺。

  「若是五年前有人告訴老夫這個消息,老夫非得從椅子上跳起來不可,現在卻是覺得沒什麼了。」

  「五年前已經不早了,要是在六七年前,有人要是把斬首過千的戰績報到兵部來,兵部都要大興干戈的去點檢,這人也是前途無量,如今?你弄個千把首級來,先要問問是不是從團練手中買的,至於這王通,他怎麼大勝也不稀奇。」

  「……瀋陽那邊三萬,追擊到鐵嶺衛那邊差不多報了一萬,這次邊牆外又是兩萬,六萬餘首級,就算是宣大薊遼幾路兵馬算上,虎威軍這一支的功勞也是太重,這要給出多少官身,給出多少銀子……」

  「馬芳一輩子不過兩三千個首級,已經是封侯了,王通這軍功怎麼算?除卻首級之外,其他的功勞,他現在已經是侯爵了……」

  說到這裡,眾人都是安靜了下來,在那裡看著揭帖呈報的申時行從一開始的議論就是沉默,此時卻緩緩抬頭說道:

  「這等事自有聖裁,我等做臣子的不可妄議。」

  被申時行這麼一說,眾人才覺得方才有些忘形,都是干咳幾聲,回到座位上,各自忙碌各自的事情。

  *****************

  文淵閣中議論紛紛,御書房中卻安靜的很,不過之所以這般安靜,不是不議論,而是這邊不可以談論。

  田義、鄒義都是恭恭敬敬的在那裡批註整理各處的奏摺,趙金亮也是裡外進出,將內外的文卷給出去接回來,雖說是個雜活,但如今宮裡能在萬曆皇帝身旁上傳下達的只有趙金亮,連田義和鄒義都沒有這樣的親近。

  萬曆皇帝皺著眉頭,在那裡看著奏摺,不時的呵斥幾句:

  「這等芝麻大的事情也送到朕這邊來,朝廷給他俸祿是讓他事事寫奏摺嗎?」

  「荒唐!他真以為朕不知道江西如何,竟然敢給朕報一個大旱,田義,讓錦衣衛的人下去查,看看到底是錦衣衛的呈報錯了,還是他九江府錯了!」

  他脾氣這般不好,其餘的人都是小心的很,生怕被這怒火波及到,批閱了幾封奏摺之後,萬曆皇帝突然開口問道:

  「王通的軍功如此盛大,要怎麼封賞?」

  問出這個問題倒是在御書房中幾人的意料之中,按照地位的次序,自然該田義回答,不過田義此時肯定不願意做這個首席,可皇帝問道,也只能是躬身回答說道:

  「萬歲爺,王大人如今已經是侯爵,這次應當是國公了,軍功犒賞奴婢這幾天也安排各衙門準備了,如今宮內用度寬裕,請萬歲爺不必擔心。」

  「這些事何必你來說,朕在虎威武館的時候就知道該怎麼賞賜了,王通這樣的功勞,按部就班的升個國公,然後給他田宅財貨,天下人會怎樣看朕,會怎樣說朕,軍功犒賞,你手頭用度寬裕還不是天津衛來的金花銀子!!」

  萬曆皇帝突然暴燥起來,田義連忙跪下磕頭賠罪說道:

  「萬歲爺息怒,奴婢考慮不周。」

  不過田義臉朝著地面,其他人也看不見什麼表情,上面有幾分悔過之意就很難說了,萬曆皇帝也不在乎,拍拍桌面不耐煩的說道:

  「跪來跪去,跪有什麼用,起來辦事,鄒義,你怎麼看?」

  「萬歲爺,這個奴婢想,王通的功績似乎能和徐達、李善長……奴婢覺得,王通功勞再大,也是萬歲爺的臣子,萬歲爺想怎麼封賞他都會感激涕零。」

  鄒義說了兩句之後就看到萬曆皇帝神情不對,連忙改口,也是垂手低頭,萬曆皇帝盯了鄒義幾眼,卻揚聲問站在遠處正在那裡給奏摺分類的趙金亮:

  「小亮,王通立下這麼大的功勛,你覺得該怎麼封賞。」

  「這天下是萬歲爺的,萬歲爺想怎麼封賞,就怎麼封賞!」

  趙金亮的回答幾乎沒什麼遲疑,萬曆皇帝滿意的點點頭,不過隨即又是搖頭,這就好像是什麼都沒有說。

  萬曆皇帝也沒有繼續問下去,甚至沒有安排人去內閣那邊問策。

  不過第二天宮內就有隱隱約約的傳說,說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田義回到住處後,和自己的親信說道:

  「二十年後,搞不好用不了二十年,司禮監掌印這個位置就是趙金亮坐了。」

  這個其實不用說,大家心裡多少都有數,這般親近的人物,幾次性命攸關的時候都是伴駕,而且從張誠到鄒義都算是他的長輩,這樣的人物將來肯定是要在司禮監的位置上做久下去的,而且趙金亮現在實際上是乾清宮的管事,這個身份更是了不起,搞不好,太子那一代他也能伺候上。

  不過這不是最大的事情,真正驚人的是田義去往武清侯府給慈聖太后問安,但這個消息封鎖的很嚴,除了萬曆皇帝之外,只有鄒義知道,旁人看不過是例行的皇帝派宦官去武清侯府問候,本就是不孝了,定期做做面子功夫而已。

  對王通的封賞,萬曆皇帝拿不出主意,要去問李太后了,這個行為嚇出了鄒義一身冷汗,要不是張誠臨走的時候曾經叮囑過,他真就要亂了分寸,張誠當時說的是,太后和萬歲爺畢竟是親生母子,娘倆之間沒什麼不可說不能說的,但萬歲爺該提防的不會不提防,咱們做奴婢的平常心就是。

  王錫爵的奏摺一封封的來到了京師,奏摺中闡述遼鎮富庶,闡述將門專權之弊,而且還說九邊其餘各鎮都是應對一個敵人,而遼鎮卻是應對各方,對蒙古,對女真,對高麗,各有所司,由一人專管太容易出問題,應對不上。

  所以王錫爵建議將遼鎮拆分為三個總兵,遼東、遼南和遼北,各自分守一方,便宜行事,而且他還說遼鎮廣大,土地肥沃,有大片的田地沒有開墾,適合將關內的貧民遷入,而且現在邊牆外的開發馬上就要開始,民政事務繁重,應該設省派遣文官牧守。

  王錫爵有個說法很有趣,說關外地方民情不同關內,應選派心思剔透精於實務者就任,布政使、參政、知府自然用科舉人士,但下面具體辦事的官員最好在天津衛這樣的地方選派,非常時候行非常事云云——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17:03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0-22 00:12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尾難收

  偏遠州縣用舉人做牧民官,這個已經被稱為是恩賞和破例,遼鎮知府以下都是用吏員管事,這個說法也是驚世駭俗了。

  不過王錫爵在奏摺中所說的也是隱晦,而且還是密奏,這個消息也不會傳到外面去,王錫爵的意思很明白,臣提出來了,做不做是陛下的事情。

  將遼鎮拆分為三個總兵,而且設省統轄,這個提議直接被萬曆皇帝拿到了朝會上去討論,群臣對此也是贊成的很。

  薊鎮的設立除卻防備口外的韃虜各部,也有在山海關處立一道屏障,防止遼鎮兵馬南下的意思,真正到了天下的層面,大家所顧慮的事情就是方方面面,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池。

  文臣不願意武將坐大,天下人都不願意在京畿之側有一支這樣大的軍力存在,可李成梁經營得法,勢力太大,外人想要動作都要掂量考慮,而且京師裡銀子灑的足實,替他說話的人也多,大家也只能是捏著鼻子認了。

  可如今遼鎮大敗,李家聲勢不如從前,副將馬林,分守副將孫守廉的實力卻沒怎麼受損傷,這正是好時機。

  拆為三個總兵,彼此牽制抗衡,單拿出一個來,聲音力量都比從前弱很多,朝廷自然可以從容壓制,而且在遼鎮這樣大的地方設置行省,肯定要放置從巡撫到下面知縣的一整套班子,現如今天下是有做官資格的人多,官位缺少,突然有這麼多位置出來,大家都好安排,這等對個人對大明都有好處的,自然是人人讚成。

  王錫爵的奏摺中還對邊軍的戰力,邊軍的風貌大加貶斥,認為不如京營和禁軍,將門上下操縱,弊病太重,遼鎮為九邊最強尚且如此,其他邊鎮可想而知。

  這個論點也屬於可以拿到朝會上議論的,朝野對邊軍也是愈發的不滿,每年收上來的賦稅大部分都是撥付給邊軍,邊貿之利也被邊軍用種種理由剋扣,很少上繳到朝廷上來,耗費這麼大,卻打不了什麼勝仗。

  出了亂子,還要京師這邊調撥兵馬去補救,大家心裡都有本帳,虎威軍兵甲精良,糧餉都是十足發下,器械更不必說,沒有一絲一毫的含糊,打仗從未失敗,都是殲滅敵人大軍,甚至是擒殺敵酋,可算算花費,還真就是不如九邊,九邊花費最少的一個也要比虎威軍的耗費多很多很多。

  如此對比下來,九邊在朝野人士的心中爛的不能再爛,不知不覺之間,王通裁撤改革邊鎮的方案已經不少人讚同了。

  王錫爵的這封奏摺來時,東征大軍殲滅建州軍殘部,擒殺奴爾哈赤和舒爾哈齊的消息還沒有傳到京師。

  在這完勝的捷報奏摺傳到京師之前,王錫爵還有另外一封奏摺,說的卻是「禦敵於國門之外」,他這上面說是,九邊設置為的就是守禦,而不是進攻,這樣的設置會讓敵人從容的膨脹,然後大明被動挨打。

  以歸化城為例,本以為佔領歸化城之後,大明會投入相當多的兵馬護衛,因為草原上各個部落肯定會不斷的圍攻。

  可實際上的事例卻和這個相反,歸化城被大明佔據之後,城內的團練武裝四處出擊,將草原上的部落壓制的抬不起頭,然後所對應的邊鎮自從歸化城歸屬於大明之後,就再也沒有遇到什麼大的壓力,甚至沒什麼衝突發生。

  這就是因為大明在邊牆之外有了據點,開始進攻,草原上的各個部落都是處於守勢,或者歸附或者潰散,或者被殲滅,自然沒有餘地去滋擾邊鎮。

  拿這個例子來比遼鎮,遼鎮邊牆北邊和東邊地方廣大,海西女真、北山女真還有各族部落群居,這次雖然滅掉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也是損失慘重,可隱患尚在,不能掉以輕心,而且遼鎮邊牆外的東邊和其餘各邊鎮之外不同,其餘各邊鎮的北邊都是戈壁草原,遼鎮邊牆外卻是肥沃田土,一年雖然只有一季,可這一季的出產已經是足夠的豐富,設置據點向外進攻擴張,保證遼鎮的安全是一方面,這樣的領土對大明可是好處多多。

  然後王錫爵又是很具體的說明,在遼鎮現在的土地上實行嚴格的清丈田畝,不允許侵佔和隱沒,逼迫遼鎮的縉紳地主走出邊牆去墾殖拓荒,一切仿照歸化城的例子,允許他們自己組織團練,在邊牆外由他們輸入境內的產品實行免稅云云。

  奏摺上說的這些都是頗有條理,作為內閣次輔,寫奏摺寫的這麼條理分明自然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王錫爵素來也有能臣的評價,不過他的能力卻不是在奏摺上論述的這些,一個久在江南和中樞的文官,怎麼可能對九邊,還有對這幾年才興起的殖民拓荒如此明白。

  大家心裡也都是有數,王錫爵能寫出這些東西,背後王通搞不好出力很多,這方面王通確實有口碑,在這種事情上,他總是為大明考慮。

  以往大軍出征,大家談論的擔心的都是勝負如何,如何籌措軍餉,如何收拾殘局,這一次,大家對勝負都沒怎麼擔心了,所議論的都是那一封封的奏摺。

  每一封奏摺可能都是代表著朝廷今後政策的變化,有千千萬萬的人相關,受到這樣那樣的影響。

  王錫爵的邊牆之外拓荒之議,從朝廷到京師,從京師傳遍北方各省,所用的時間並不長,定出策略需要很長的時間,不過上到勳貴官僚,下到縉紳豪強,卻都明白這個代表著什麼,大家不都是後悔歸化城那一波沒趕上嗎?沒有及時的出塞做事,結果原來很多不如自己的現在都是發了大財,這遼鎮邊牆外,怎麼看都要比那歸化城外強啊,就算不去那裡做生意,那攥一把都流油的黑土地,圈出來個千頃萬頃的,弄些農奴種地,不也是快活嗎?

  至於蠻子凶悍,這個也不怕,臨走前去天津衛那邊買了大車和火器,僱用幾個老兵組成的護衛隊,怕他作甚,等紮根了自己練鄉勇團練,出去搶他娘的……

  一時間從京師到北直隸,從山西到山東,上上下下,群情洶湧,都在召集人手,購買裝備,準備出關冒險。

  很多人開始還沒什麼把握,可看到京師那些和太監和大臣有這樣那樣關係的人都紛紛準備,也就知道這件事靠譜了,那就別落下跟著發財吧!

  東征大軍報大捷,報完勝的捷報到達京師之後,更是給這股潮流火上澆油,既然外面已經被肅清成這個樣子,那大家更要抓緊了,何況天津衛那邊已經有消息過來,三江商行已經捷足先登,這更說明問題。

  不過京師官場還有和官場相關的一干人等,一方面安排自己的親信人等去發財,另一方面卻是將注意力轉了回來。

  東征大軍去遼鎮,合計斬首近六萬,得賊酋首級而還,這是何等的大功,作為主帥的王通應該如何封賞。

  別的不說,這次的大功之後,監軍的陳矩實際上封侯都有先例,王通已經是侯爵,朝廷應該給他什麼。

  有句古語「馮唐易老,李廣難封」,這個話在京師被人改了下,喚作「王通不老,王通難封」。

  若是王通垂垂老矣,就是封王也無所謂了,大不了下一代降格給個世襲罔替的位置,榮養就是,徐達在當時的北平府病死後,朝廷追封為王,但他的子弟都是國公,世襲罔替,尊貴非常。

  可王通現在還年輕,也是二十餘歲,功業卻已經大的驚人,封國公明顯是虧待了,可如果封王的話,他年輕且身體壯健,想必還有許多年的人生歲月,王通又是掌握兵權,又有生財之地,給了他太高的爵位,天子置於何處,皇帝大都是活的比臣子要短,到時候,置太子於何處。

  若是不封賞,甚至和上次一樣,弄個賜婚的把戲來敲打,天下人心寒,朝廷體面蕩然無存,而且東征大軍的將士會怎麼看,對主帥的封賞往往是個標竿,主帥封賞的厚,下面的也不會差了。

  如果主帥這邊就讓人心寒齒冷,那麼下面的將士們會怎麼想,虎威軍如此強悍,動搖虎威軍軍心,讓虎威軍將士憤懣,這個責任沒人能擔得起。

  以做事的規矩程序來說,王通這個報捷的文書一到,就證明這次戰役完結,接下來該是朝廷派人去驗看首級,查證軍功,然後朝廷相關衙門定封賞犒勞,還要昭告天下甚至拜祭太廟云云。

  驗看首級、查證軍功的事情幹脆就沒有人提,王通那邊報上來的只會比實際少,斷然不會多,這定封賞犒勞,大家卻也不出聲了,眼下這時節,說什麼話都有不小的風險,既然如此,大家倒都是知道如何做。

  「事關重大,臣等不敢妄言,但請聖裁……」

  所有相關人等的奏摺上都是這麼說,宮內也有傳聞,說萬曆皇帝看奏摺的時候,在御書房摔了杯子。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16:57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0-22 00:18
第一千零二十章 全方位的建言

  「張伴伴說什麼?」

  五月下半的時候,宮內能靠近萬曆皇帝的宦官們發現,趙金亮不見了幾天,這可是稀罕事,大家心裡琢磨,能讓趙公公出宮去的,肯定是第一等的要緊差事。

  也就是三天不見,三天後趙金亮回宮,急忙的去了乾清宮的書房,萬曆皇帝急等著見他。

  「張公公說,他在天津衛閒居,連門都很少出,時局也是糊塗,萬歲爺的問詢他不敢出什麼主意,害怕耽誤了大事,請萬歲爺贖罪。」

  趙金亮回答的很清楚,聽到這個的萬曆皇帝卻有些洩氣,誰也不是傻子,張誠分明是和外朝的那些大臣一個意思,都不想說意見。

  「母后那邊只說要慎重對待,張伴伴也是這般言語。」

  萬曆皇帝焦躁走了幾步,轉頭對趙金亮說道:

  「你知道申閣老怎麼講嗎?」

  「奴婢不知道?」

  「他說天下人都在看著此事,而且此次大軍功績重大,王通地位非同尋常,應當朕這邊聖裁。」

  趙金亮低頭,也不敢說話,這幾位大佬的意思一樣,這件事外人說不上話,萬歲爺您自己拿主意吧。

  說來也是巧,萬曆皇帝正為難的時候,外面卻有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趙金亮的眉頭卻皺起來,他本是乾清宮的管事宦官,到底是誰這麼不知道好歹,沒有體統,他剛要出去訓斥幾句,門卻被打開了,出現在門口的人卻是田義。

  田義自從成了司禮監掌印太監之後,就講究個宰相氣度,很少見到這樣慌張的時候,田義開門連磕頭都顧不上,開口說道:

  「萬歲爺,王通的八百里加急密奏!」

  屋中幾人都是身子一顫,萬曆皇帝盯著田義問道:

  「上面說什麼?」

  「奴婢不敢打開,宮外遞上來,奴婢就拿著送過來了。」

  萬曆皇帝點點頭,趙金亮連忙小跑著過去接過呈上,說是密摺,不過不是薄薄的一本,而是厚厚的一疊,看著和幾本書一樣。

  放在書案上,解開外面的包袱皮,裡面是個鐵盒,趙金亮脖子上一直是掛著銀鏈子,本以為是長命百歲那樣的東西,很少有人知道那銀鏈子掛著鑰匙,拿著鑰匙打開了鐵盒,從裡面取出了奏摺。

  萬曆皇帝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展開,讀了幾句,卻愣怔在了那裡,趙金亮和田義站在他的身邊,雖然都是恭謹,可都在聚精會神的看著萬曆皇帝的表情,他們在萬曆皇帝身邊久了,看表情也能估計出很多東西。

  在那裡呆立了半響,萬曆皇帝長嘆了一口氣,卻是坐在了椅子上,將奏摺丟在桌子上,在那裡揉了揉眉角,開口說道:

  「王通上表辭官。」

  萬曆皇帝說的有些頹然,下面的趙金亮和田義卻都是渾身一顫,驚愕非常,京師裡為了如何封賞王通,弄出了這樣那樣的風潮,潛流暗湧,就連萬曆皇帝自己都是為難的很,甚至豁出臉去武清侯府問慈聖太后。

  誰也沒有給萬曆皇帝明確的建議,這更說明這件事的為難和尷尬,誰想到正在尷尬為難的時候,那邊自動自覺的上奏摺辭官了。

  好像是這邊積蓄足了力氣,小心提防各種可能,卻沒想到一圈打到了空處,一系列的考慮應對完全沒有用處。

  「田義,你把奏摺讀一讀吧,朕沒什麼心思看了。」

  萬曆皇帝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田義那邊答應了聲,卻是拿起奏摺讀起來。

  ****************

  關於辭官的理由,王通自然不會說自己知道朝廷難辦,索性辭官,他只說自己得了急病,郎中診治後說要去江南那等溫暖濕潤的地方休養,在苦寒之地對身體損傷很大,這次東征一直是感覺到不舒服。

  但是軍務要緊,也顧不上這麼多,等到肅清敵人殘部,擒殺敵酋之後,久在苦寒之地,身體愈發的不適,已經有點頂不住了,所以既然局面安定,王通也顧不得繼續統帥兵馬,先是去往江南松江府休養。

  王通在奏摺中向萬曆皇帝請罪,說自己在統領大軍的時候不告而別,實在是大罪,請陛下恕罪云云,他還在奏摺上說,自己是病人總要有親人照顧,所以妻兒也都是一同前往,請萬曆皇帝恩准。

  讀完這些之後,萬曆皇帝仰頭看天,苦笑了幾聲之後,才示意田義那邊繼續讀下去,這才是薄薄一本,還有許多……

  接下來的事情,卻都是王通各方面的建議了,第一個就是裁撤九邊,這個有了王錫爵前面的奏摺,他這個就是闡述具體解決的方案了。

  九邊雖然弊病叢生,但現在畢竟負擔著大明對北邊的主要防務,裁撤他們固然可以,但也許要找出替代的方法。

  王通給出的方法就是用虎威軍這樣的隊伍來替換,九邊之中,目前薊鎮和宣府可以不必動,他們和天津衛的虎威軍,正好是互為犄角,拱衛京師。

  其餘各處,遼鎮如果設行省,外敵目前是個被肅清的狀態,三個總兵足以應付大部分的事情,保持目前這個狀態就是最好。

  至於其餘的各個邊鎮,各處的騎兵留下,步卒裁撤,每一邊放置虎威軍一個團,然後以這個團為基準擴編為三個團,作為該鎮主力,騎兵作為輔助。

  至於那幾萬、十幾萬的步卒,並不是讓他們就地散夥回鄉,而是承認他們為所屬兵將的家奴僕從,這並不是兵為將有,造成軍閥,實際上現如今大明各個軍鎮的軍戶和兵丁本就是軍將們的僕從,甚至是奴隸,為軍將們勞作,給他們出力,軍將驅使兵卒如同牛馬,但卻從來不去練兵。

  不明確這個主僕關係,軍戶們心中怨憤,軍將們也覺得左右是大明的軍戶,我也不必愛惜,用殘了用死了都不干我事,明確了之後,大家好歹還有個分寸。

  這麼做也是有安撫軍將們的打算,裁撤軍鎮,他們損失最大,也只有用田宅和奴僕來安撫了。

  三個團不過五千人,但如果配齊了火炮,裝備齊全,足可以抵得住幾倍於他們騎兵的衝擊,何況是草原上那等沒什麼裝備的牧民騎兵,邊鎮和邊鎮之間都是相鄰,彼此呼應支援也是方便。

  再就是給歸化城、多倫以及遼鎮邊牆外的各個商行護衛隊,墾殖農莊的鄉勇護衛以團練等特殊地位,承認他們的武力是一種職業,這個職業可以帶來免稅等等的好處,但沒有這個職業,立刻和平民無異。

  歸化城、多倫、遼鎮邊牆外,實際上是大明九邊外部的幾個要點,如果九邊告急,這幾個點都可以居高臨下的前往救援。

  現在九邊每年耗費軍費過千萬兩,養著過百萬的兵馬,可各鎮真正能拿出來的還是家丁標兵,九邊加起來也才兩三萬的樣子,如果裁撤之後,九邊耗費不會超過三百萬,但能戰的兵馬反倒是會到十萬。

  這一消一漲,好處自明,九邊這些新設的部隊都是直屬于禁軍,因為人數並不是那麼多,可以定期的輪換,避免出現現在的軍閥化傾向。

  王通還提到,讓從前的邊鎮軍將成為在地的地主之後,賦稅不能減免,他們的親衛家兵朝廷要有調用的權力,這個政策今後可以作為例子,向大明的士紳們收稅。

  密摺中提到了向士紳收稅的話語,田義讀到這裡都是臉上變色,王通實在是太大膽了些,這等事居然也敢說。

  奏摺上說的明白,如果放任有功名的人不繳稅,清丈田畝的事情又不可能時時進行,如果繼續給他們免稅的優惠,按照目前這種隱沒、投獻的趨勢進行下去,大明能徵收到的賦稅肯定會越來越少,長此以往,結果不問可知。

  邊鎮改革還有賦稅之事說完,王通接下來說的卻是用人,即便是辭官之後說話可以放肆些,但這用人之事上也不該他開口。

  不過王通所說的角度比較奇特,讀奏疏的和聽奏疏的都是愕然,王通所說的是,各處邊鎮改革,收取賦稅,還有開埠之類的事情,請萬曆皇帝多用內監,少用文官,田義讀到這段的時候感覺頗為古怪,他覺得這實在是荒唐,可出於自己的立場卻不能去反對,要不然在內廷不要做事了。

  而且王通說的的確有道理,內監宦官能被派出去做事,往往已經是有了十年以上的實務辦差經驗,文官們科舉上來,幾年一換全是依靠師爺,能做的了什麼,而且內監宦官畢竟是萬曆皇帝的奴僕,文官們是皇帝的臣子,卻是內閣大佬和六部尚書的門生弟子,這做事傾向那裡,就是不言中了。

  王通還提到,進士讀書多年,四書五經上功夫深,可實務上就未必,倒是很多下面的舉人還有些做實事的能耐,而且對於按照規矩不可能陞遷太高的他們來說,萬曆皇帝的提拔和任命就是恩賞,他們會牢記,不像是進士出身的人覺得理所應當。

  天已經黑了,讀的人和聽的人都沒有吃飯的心思……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16:52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0-23 03:41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天子之怒

  軍政、經濟方方面面,即便是以王通這個身份也是不能妄言的,不過既然是辭官,奏摺上能談的也是寬泛了很多。

  但分寸還是有的,比如說王通是帶兵大將,所以對軍事上的東西談得多,他有天津衛這個點石成金的例子在,所以在經濟稅賦上談的也比較多,其餘的就是提一句,並沒有深入太多。

  比如說朝中官場如何,王通不發一言,事關文官這一集團則是只談科舉,朝中和地方上大員如何如何則是不說了。

  關於錦衣衛方面,王通也是說的明白,眼下各司整備,能力和效率都是越來越高,這樣一個機構交到一個人手中,若是忠心尚好,若是不忠心或者和誰勾結,那就是麻煩,所以錦衣衛每個司都設置錦衣衛指揮同知和僉事一名,直接對宮內某人負責,分而治之,各有職司,這樣也會便於統御。

  王通還提到了一件事,天津衛的存在已經證明了海運的效率和價值,相對於運力小,每年需要花費大量銀錢維護,弊病極大的漕運來說,海運無疑優越太多……

  但漕運也不知道牽扯到多少的官員利益,王通僅僅是在奏摺中表明了兩者的高下,卻沒有說明要怎麼辦。

  御膳房的太監過來問詢了幾次何時用飯,都被趙金亮打發了回去,然後鄭皇后那邊打發了人用餐盒送了精美點心和粥飯過來。

  田義讀的很慢,王通的奏摺中有太多太多信息,田義也是宮內宮內外做了這麼多年的差事,見識也是廣博,自以為也是能員,可王通在奏摺中所說的,都是他從沒有想到,或者是隱約想到,但是沒有想得這麼明白的。

  田義在讀奏摺的時候也意識到一件事,儘管王通要辭官,這奏摺上所說的各項政策,沒有王通的推行,能做到什麼程度還未可知。

  可虎威軍建立,天津衛建起,朝臣們對松江開埠的熱心,天下商人有自組護衛隊和團練的勇氣,對墾殖和移民都是熱衷無比,醉心於掠奪外族的財富,有明二百年來,也就是在這十幾年出現了這樣的變化。

  變化開始,就很難停止,因為方方面面都有太多的人在其中得到利益,形成了利益集團,想要止住或者是扭轉,就要付出太大的代價,很多人會覺得不值得,更多的人會主動會將這個事情推進下去。

  最起碼田義知道,京師大小官員都是利用權力或者是消息靈通的方便,在海貿、北邊和東邊兩處殖民以及墾殖中獲利,這實際上和縉紳們免稅是一個性質,牽扯的人太多,牽扯到方方面面,想要改變就很難了。

  原本商人家庭,求上進的都不是讓子弟去繼續做生意,而是讓子弟走科舉這條路,現在則稍有不同了,商人開始鼓勵子弟去學武從軍博取功名,而且有一個軍將的庇護,在境外做生意就有這樣那樣的方便,再者就是去做生意,現在發財的機會這麼多,而且商人的地位也越來越高,這條路走下去沒什麼壞處。

  這些變化在萬曆之前是沒有的,甚至在萬曆五年之前是沒有的,這都是因為王通做出的種種事情而改變,這些變化實際上現在也不明顯,不過田義有個直覺,這些變化會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而且要改變很多東西。

  今日讀這些奏摺,田義讀的越來越慢,因為他想要儘可能多的記住,而且今晚回去之後,要把這些東西寫下來,日後揣摩,今日這些奏摺是密摺,能不能公開也不可知,自己記住的越多,仔細揣摩,或許就能在今後的變化中掌握先機和主動。

  司禮監目前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田義和鄒義如果任何一人獨自在天子身邊呆著,另外一人肯定也會趕過來,這也是一種平衡的考量。

  在乾清宮的書房中,鄒義也在聽著,其中最忙的就是趙金亮了,屋中幾個人已經是喝光了幾壺茶水,他要不停的端茶續水。

  皇城上的鐘鼓聲傳來,田義拿起茶水喝了一口,笑著說道:

  「萬歲爺,時候已經不晚了,還剩一本,奴婢加快點讀……」

  說話間田義從鐵盒中拿出了最後一本奏摺,這個奏摺和前面那幾本不同,卻是包著個大的信封。

  「黃義軍親啟?這還真是古怪……」

  田義念叨了一句,萬曆皇帝眼眉一挑,開口說道:

  「不必拆,朕自己看!」

  黃義軍這個稱呼是當年在虎威武館的時候,萬曆皇帝的化名,趙金亮和鄒義倒是知道,田義卻不清楚了。

  「再點一盞燈!」

  萬曆皇帝吩咐一句,趙金亮慌忙過去點燃,萬曆皇帝已經是撕開了信奉,信封裡面也就是薄薄一張紙,倒和前面那些厚厚一疊不同。

  田義和鄒義以及趙金亮看到這個情形,都是自覺的後退了步,儘管他們現在的角度看不見信上的內容,可避嫌為好。

  *****************

  「黃義軍,還請陛下恕罪,提起這個稱呼是為了讓陛下親自拆閱,臣是武將,並不擅長文辭,所以信箋中就是用這種白話的文字,還請陛下見諒……」

  看到這裡,萬曆皇帝嗤笑了聲,搖頭繼續看了下去。

  「……自開國之後,大明再無如臣這般大功業的,臣手中掌財賦之地,虎威軍又是臣一手操練,錦衣衛也是臣整備,京師武備,有三分之一掌握在臣的手中,又有三分之一與臣親善,的確是妨主了……」

  「這等話也是你能說的,大逆不道……」

  萬曆皇帝念叨了一句,臉上還是帶著笑容,繼續看下去。

  「天下人如何想,朝中百官如何想,陛下您如何想,臣大概能猜到,臣一直是說自己想要為這個大明江山社稷做事,為陛下盡忠,臣自己也有私心,想要榮華富貴,想要高官厚祿,想要嬌妻美妾,臣現在都已經有了,所以臣心中無憾,只是臣立下這等大功,若還在這個位置上,就無法自明,現在臣自請辭官,陛下知道臣的忠心了吧……」

  萬曆皇帝先是一笑,不過臉色隨即沉了下去。

  「……辭官之後,還請陛下繼續留用李虎頭、蔡楠、呂萬才、李文遠一干人,這些人都是陛下自潦倒草莽中提拔,感恩戴德,忠心無二……」

  萬曆皇帝將信紙放在了桌子上,向後一靠,雙眼看天,長吐了口氣,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田義、鄒義和趙金亮抬頭看了眼,大家都是齊齊的低頭,正在這時候,卻聽到書房的門那裡有響動,趙金亮連忙小步退過去,田義和鄒義都是轉頭,他們心中也是奇怪,這個時候誰還會來,難不成是鄭皇后又派人來了?以鄭皇后的做事習慣,根本不會做這樣干涉萬曆皇帝辦公的舉動。

  趙金亮開門交談了幾句,又是輕手輕腳的回來,卻不是稟報,而是在田義身邊小聲說了幾句。

  看到田義過去,本來在發呆的萬曆皇帝注意力也是被吸引了過去,等田義回來,看到萬曆皇帝皺著眉頭,立刻明白,連忙躬身說道:

  「萬歲爺,經廠那邊的回報,王通的家眷都已經去天津衛了,說是去探望張公公,這個……這個……」

  田義說的吞吞吐吐起來,萬曆皇帝脾氣猛地上來,提高了聲音喝道:

  「說就是,朕面前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萬歲爺恕罪,經廠的人方才猜測,王通的家眷估計已經在天津衛上船……」

  「混賬!混賬!!」

  萬曆皇帝猛地咆哮起來,田義身子一顫,連忙跪了下來,連聲說道:

  「萬歲爺,奴婢這就簽票派人,安排東廠的人去抓……」

  「抓你娘……」

  萬曆皇帝隨手抓起來不知道什麼東西,砸到了下面田義的身上,好在是幾張文卷,倒是傷不了人,在天子嘴裡蹦出髒字來,實在是少見,不過這幾位都是親近人,倒是聽到過,也知道這個代表萬曆皇帝已經是發火了。

  鄒義和趙金亮都是跟著跪下,田義更是一個頭磕在地上,不敢抬起,萬曆皇帝推了把桌子,站了起來,揮舞著雙臂說道:

  「混賬,混賬東西,想這麼一走了之,沒門,天底下那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一日為臣,他一輩子都是朕的臣子,想這麼跑到江南去花天酒地的快活,想的美,朕整日裡在宮裡忙的焦頭爛額,他憑什麼去快活,不行,不行!!」

  萬曆皇帝在書房中突然咆哮起來,書房周圍的侍衛都是被驚動,鄒義連忙拍了拍趙金亮,讓他快去外面支應一聲,不要驚動太廣。

  趙金亮連忙起身,開了門和眾人說,侍衛們本來嚴肅的很,可一看到趙公公臉上還有笑容,卻也是納悶了。

  「擬旨,擬旨,加急送往松江府去!!」

  ——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9 13:3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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