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當國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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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9710750 2010-7-4 01:13: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7 2678905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12 17:15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分贓大會

  新遷來的漢民手持竹槍,每十人一隊,每一隊間隔三步,像是過篩子一樣的檢查戰場,上千發的砲彈轟下,還做不到所有人都被炸死的地步,也有不少幸運的土著躲過了轟擊,但躲過這一波,接下來卻是躲不過了。

  不是沒有絕望到出來戰鬥的,不過這些土著在漢人武裝面前沒有什麼抵抗的力量了,都是簡單的被清除。

  一門門隱藏在建築物之後的火炮被拖拽出來,到了要塞之前裝填彈藥,隨時保持激發的狀態,王通的護衛和各家勢力最精幹的力量都是集中在了要塞這邊。

  西班牙人已經沒有了戰鬥的心思,總督保羅路易斯幸運的很,他沒有在戰鬥和炮擊中受傷,他舉著白旗走了出來。

  要談的東西不多,王通什麼承諾也沒有做出,只是要求西班牙人按照方才的要求走出來,在這樣的形勢下面,不存在討價還價的空間。

  被逼入絕境的西班牙人百人一隊魚貫而出,每出來一百人,就有三倍於他們的力量將他們包圍,然後逐個搜身。

  第一個出來的百人中,有三十多人身上帶著匕首和短火銃,對他們的處置很簡單,立刻處死,的確有人掏出匕首想要拚死一搏,不過馬上就被刀劍砍死,長矛刺殺,火銃轟擊,直接了賬。

  剩下的人也被進行了最嚴厲的看管,有前面的榜樣在,後面的人自然不敢心存僥倖,都是不敢帶著一點武器從城堡中走出。

  出來的人中,老弱比較多,婦女比較多,男丁的數量反倒是少,在這幾天殘酷的戰鬥中,男人都在戰場上死傷的差不多了。

  雖然各個塵土滿面,憔悴異常,可也有年輕的白人女子,畢竟比華夏的美女多了些別的風情,那些海主豪商的土人女子這幾天都有些膩了,而且買了不少準備帶回,看到這個,也都是動心。

  「都要殺光的,南洋不缺番人女子,以後再琢磨吧!」

  王通給的答覆很冷酷,這麼幹脆利索的回答,眾人也都是不敢說什麼了。

  土人死傷幾萬,白人死傷才剛剛過千,等到所有的俘虜出來之後,清點了傷亡數字,王通等人還是很無語。

  倒不是對西班牙人如何的強悍感慨,而是對土著如何的廢物感慨,白五更是目瞪口呆,這就是在一年前兇狠屠殺漢人的那些土著,這分明是一些膿包雜碎啊,當時的漢民們要是起來抵抗,那怕是拿著竹槍和木棍,都不會有那麼悽慘的境地。

  土著這樣的無能廢物,不用王通宣講,海主豪商們都是明白,自家只要是帶著全副武裝的隊伍過來,就可以在這呂宋地方為所欲為了。

  那邊投降的白人俘虜已經是按照百人一隊分別關押好,王通卻把這次來的二十三個海主、豪商還有某些勢力的派來的主事人叫在了一起。

  「各位!」

  王通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先拱了拱手,眾人都是忙不迭的站起,王通開口說道:

  「各家分配,兩家負責一個院子,你們不用動手殺,督促那些本地的漢民進去殺人,如果有什麼麻煩,你們再去幫忙,殺光了回到這邊來,咱們談接下來這呂宋該如何的分配,不殺光,那就不要回來了!」

  話說的明白,各家也都是不敢怠慢,這麼大的優勢,殺百餘人的確是眨眼就能辦完的差事,各個施禮領命而去。

  沒有多少時間,慘叫聲和淒厲的咒罵聲開始響起,那些西班牙人或許在心底已經猜到了這個下場,不過都不願意承認。

  這個手段正是他們當年誆騙漢人用的,現在卻被漢人用在了他們身上,不情願,不甘心,這些沒有任何的用處,他們手無寸鐵,就和當年那些善良可憐的漢民一樣,漢人武裝則是毫不手軟,大開殺戒。

  周密準備,幾天讓人喘不過氣的戰鬥,到現在嘎然而止,白人近三千,全部被殺,漢人死傷十一,大都是因為誤傷和疫病,至於土著,死多少沒有人關心。

  王通有些疲憊的坐在椅子上,卻看到身邊的韓鐵臉色有些不對,戰鬥是一回事,屠殺又是一回事,王通笑著開口道:

  「覺得可憐,覺得不忍了?」

  韓鐵想要否認,可琢磨了琢磨還是點點頭,王通搖頭說道:

  「想想他們殺了多少人,想想那些無辜的漢人們吧,這是報應。」

  *****************

  新遷來呂宋的漢民們臉上都有憤恨委屈的神色,這倒不是對白人有什麼憤怒,而是覺得自己是良民,卻被人驅趕著殺人劫掠,身上有了污點,這還是白五給他們宣講過,說過在他們之前到來的那些漢民的慘狀。

  不過他們想什麼,也沒有人會去理睬,這些漢民也閒不下來,所有的屍體都要搬運到一處,然後焚燒。

  呂宋這個時代的天氣雖然還有些涼爽,但只是相對本地天氣的涼爽,屍體腐壞後,很快就會發生疫病,呂宋的馬尼拉港本就是良港,王通和海主豪商們也是希望馬上能利用起來,自然不想著疫病橫生。

  清掃戰場,焚燒屍體,還要將這邊拆毀的房屋和各種廢墟進行清理,要塞也要加以整備,這個要塞雖然已經是破碎,但選址不錯,大概的規格還在,完全可以依靠這個來重新修成漢人自己的營地。

  漢民們疲憊不堪,不過王通這邊也是慷慨許願,要塞區之外所有搜檢到的財物都是歸他們所有,這才讓漢民們的勁頭足了起來。

  要塞區之內則是完全不讓漢民們經手,王通的護衛和各處海主的核心人員仔細的檢查巡視,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大家都知道,馬尼拉港每年走的各國船隻有許多,稅金和本地貿易所得又有許多,那一年屠殺漢人搶劫來的財產也有不少,既然白人一直沒有什麼大的變動,這些財物肯定都是儲存要塞區裡。

  這筆巨款能夠到手,這次的行動已經是大賺特賺了,所以大家都是用心的而很,各路好漢也都是明白,這最大一份少不得要給遼國公留下的。

  金幣、金塊、金沙、銀幣和銀錠、各色的金銀器皿,各色寶石,珍珠、珊瑚之類的更是不必說、美洲和亞洲各處的金銀財寶都是數量眾多。

  就在要塞鐘樓在下面有一個碩大的倉庫,裡面堆放著各色財物,大多數金銀都是用包鐵的木箱承裝,上鎖外面還刻著人名,這想來是呂宋的白人存放財物的所在,搶來的財物太多,有些有屬於屠殺之後的分配,放在外面不放心,就是存在要塞的地窖中。

  當漢人武裝衝進來的時候,卻發現了裡面居然還躲藏著十幾名白人,這就是人為財死的典範了,他們是被扒光了砍死的,揣在口袋裡的那些金幣都沒有陪著他們去死。

  知道大份是國公拿的,知道這財貨還要王通來分配,可海主和豪商,凡是有身份直接聽王通下令的人都是擠到了這裡來,這麼多金銀財寶,看看都是好的,總歸是心情舒暢。

  沒想到的是,看了些財貨,卻有兩個海主看出了點別的門道,在地窖裡直接就是罵了出來,開口嚷道:

  「怪不得掛著老子水旗的船沒了消息,原來是被這幫殺千刀的番鬼搶了。」

  「這些番鬼仗著手裡有船,又有岸上的堡子做遮蔽,居然暗地裡還做這樣的勾當,真是沒有想到。」

  *************

  財物的分配上,王通顯示出了足夠的大方,他只留了三成,其餘的貨物都是分給了各家,這當真是讓各處喜出望外,各個說王大人仁義。

  王通拿的大多數金子,銀子和其他的珠寶類貨物則是不沾,這些珍玩放在手裡麻煩,倒是海主和豪商們有許多能夠脫手的手段。

  為近百萬兩的白銀走這麼一趟,以王通動用的人力和武力來說,不能說是賺的很多,也就是稍有補充罷了。

  大家分完了錢財,也就是到了晚上,在海上已經呆了許久的艦隊也是進入了馬尼拉港,靠岸之後水手上岸,天黑之後,開始將蒐羅來的家畜屠宰,又將要塞內儲存的酒都拿了出來,算是犒賞。

  水手和兵卒們大多當天就拿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各個興高采烈,這次的戰鬥,都是督促土著上前戰鬥,自家沒什麼死傷,這樣的好事情自然人人高興,又有酒肉犒勞,興致憑空高了許多。

  更不要說有那動心思的,又出去擄掠了幾個部落,湊了不少土著女人出來,準備讓這些人好好樂呵樂呵,這就讓下面的氣氛到了頂點。

  不過要塞裡難得還沒有被損害的會客室中,王通和一干人卻都是神色嚴肅,對他們來說,分了財物僅僅是個開始,接下來的事情才是關係到大家切身利益的大事。

  每個人都知道,能在海上有一處良港意味著什麼,能有一處可以補充水和食物的港口,就代表著自己的船隊可以去更多的地方,可以做更多的貿易,也代表著可以把自己的力量投放的更遠。

  能在海上做一方霸主豪強,除卻有足夠的船和人手,還要有陸地上的港口和庇護,在座的一干人誰不是在閩浙廣東一帶有自己的私港,和當地的豪強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但那個不管怎麼說,是見不得光的,當地的官府隨時可以動手緝拿,風險不少。

  可這呂宋不同,自己在這裡,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行事,那有什麼官府,自家就是官府,甚至還以抓捕土著為奴,讓他們修建城池港口,耕田補充給養,有了這一處,南洋更多的地方都可以到達,原來只能和和氣氣做生意的一些地方可以亮出刀子去搶了。

  不過,能在這呂宋得到多大的權力,就代表今後有多大的發展,這一切都要看王通的分配和安排,大家也沒什麼別的想法,看到天津衛,看到松江府,在看到這呂宋的戰鬥,大家也都明白,如果沒有王通的謀劃,一切都是一場空。

  還沒到晚上的時候,就有人和王通表示,這次的繳獲和戰利品願意全部交給遼國公,畢竟遼國公那邊出力最大,做事最多,不過呂宋的這個分配上,能不能請國公這邊多多照顧,類似的表態實在是不少。

  王通沒有要他們的財物,也沒有答應什麼,只是晚上將眾人都叫到了一處,眾人在這些天的戰鬥中一直沒什麼緊張,可在這個時候卻都有些忐忑不安了。

  屋中幾個大蜡燭台都是點滿了蠟燭,屋中被映照的頗為明亮,一干人神色閃爍,誰也不願意先說話表態。

  「各位,呂宋島嶼不少,出產不少,但現在能提供大船停靠的,只有這馬尼拉的南港北港,從大明遷來的漢民們居住的地方也就是在這馬尼拉港周圍,只有靠著馬尼拉港,依靠道路和港口聯通,獲得各項必需品,將自己的耕種和採集的貨物運送出去,他們才能生存,這個不假吧!」

  先開口的是王通,他說的這些都是實情,眾人也都是點頭,王通又是繼續說道:

  「大家的船隊想要將這港口作為依靠,日後再次停泊,甚至在這裡儲存貨物,那也要做好長久經營的打算,這裡現在已經快打殘了,一切都要重新的進行建設,即便是沒有打殘,我們佔了這個地方之後,也要好好的規劃,呂宋的這麼多特產,這麼多可以買賣的東西,都要通過船運才能運出去,這個小小的港口如何能夠,而且番鬼們的區域僅僅是個要塞堡子,外圍都是聚居過來的土著,一旦出事,這些土著非但不是助力,反倒成了麻煩,這個教訓我們也不能不吸取。」

  王通說到現在還沒有說到點子上,不過眾人都是聽的入神,這可都是實實在在的判斷和分析,大家馬上就要在此處經營了,正是需要這些。

  「修建港口和道路、耕種糧田、碼頭上的裝卸,甚至是守衛兵卒,這種種活計是不能用土著的,他們又懶又笨,而且和咱們不是一條心。」

  大家又都是點頭,都已經殺到這個地步了,想要是一條心也的確很難。

  「可以用他們做奴隸,讓他們和牛馬一樣,但大家的人手都要放在有用的地方,不可能留在這呂宋太多,所以就需要漢民,要讓漢民和咱們一條心,讓他們幹活賺錢,讓他們拿著刀劍來給我們打仗,幫我們看著這些土著,簡單的城牆也要修起來,最起碼不能像是現在這個樣子,每一處漢民居住的地方都應該修成堡子的格局,能擋住,能放住,這港口周圍更應該築城,不管怎麼說,土著還是比漢人多的。」

  利用漢民的力量來對付土著,來保證港口和航運貿易的大發展,這個每個人都認同,不過這個工程實在是太大,眾人臉上都有了明顯的遲疑猶豫,卻沒有人敢說,王通臉上卻有了笑容,開口問道:

  「如果讓你們招募漢民做工,那些拿著刀槍拚命的或許能在你們這裡拿點錢糧,其餘的也就是開始還能管管,後邊也要剋扣了吧!?」

  被王通這麼一問,眾人先是一愣,隨即都是有點尷尬,不過在王通面前也談不上什麼隱瞞,當即有人咧嘴嘿嘿笑著說道:

  「公爺慧眼,的確是這個規矩。」

  「可你們要是這麼做,這邊的漢民誰會給你們賣命,誰會給你們做活,到時候恐怕還是要依靠土著。」

  「公爺,真要找人做活這個還是不能剋扣的,不過公爺說的也對,小的們平日裡到處奔波,要不就在大明那邊坐鎮,下面辦事的人手腳不乾淨也是難免的,經過這一場大殺,這本地的土著都該老實了,也不用擔心太多啊!」

  「你說的也有道理,可你想過沒有,白人還會再來,除了這西班牙人,還有葡萄牙人,還有荷蘭人,還有英國人,他們會不會跳動土著來對付我們,到時候就和我們殺上來一樣,他們也裹挾著土著來,我們怎麼辦!?」

  這些國名說的下面一幫人頭暈腦脹,不過大概意思還是懂的,下面又有人說道:

  「公爺這意思小的也明白,老六在福建那個私港,就是平日裡壓榨鄉親太狠了,結果官府水師來人會剿,那港口的人非但沒幫忙,反倒是放火燒船……」

  說了一半,被身邊什麼人碰了下,醒悟過來在那裡訕訕的不敢再說,王通自然不理會這一茬,只在那裡繼續說道:

  「來的漢人越多,咱們得利就越大,這個是不是?」

  有漢人耕種,有漢人做工,有漢人開礦,這呂宋島的財富才能充分的利用起來,大家自然明白這道理。

  「咱們不能只佔了這一個呂宋,還有萬丹,還有蘇祿,還有爪哇,還有馬六甲是不是?」

  被這麼一問,大家都是轟然,是啊,打下一個呂宋如何能夠,南洋還有這麼多的地方,番鬼們能做的事情,為什麼我們做不得。

  「公爺不要賣關子了,有什麼主意您就說,小的們一概遵從!!」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17:15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13 16:31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金銀之事

  雖說這些海主豪商的也是一方人物,可能出來坐這等殺人放火的勾當,也不是什麼知禮的人物,王通那邊一個個關子賣出來,他們聽得心癢難耐,索性是高喊問出聲。

  「你們各位可去過天津衛,可去過松江?」

  王通卻沒有直接給出答案,反倒是又提出了問題,眾人在海上討生活的,怎麼可能沒去過這兩處,都是點頭。

  「那邊規矩如何,那兩處規矩定的好是一處,但定了規矩這麼多年能保持住,能不斷的修改,能讓那兩處不斷的興旺發達,這才是真正的本事。」

  下面的人都跟著點頭,這明擺著的東西,大明的事情往往開始能做好,可往往持續不了幾年,後面的人為了好處就把這個規矩敗壞了,而且當時可用的規矩,後來就變得僵化死板,成了阻礙,想要改,那管事的一句「祖宗規矩」就堵回來了,唯有天津衛和松江府這兩處不同,松江時間段且不說,天津衛這十餘年,當真是規矩嚴謹,又靈活多變,總歸是讓雙方得利的勾當。

  「既然諸位都信服這個說法,那王某也不客氣的說了,這呂宋地方,加上這幾個港口,也只有王某能管好,要不然,十幾年的興旺發達或許是有的,但早晚要敗壞掉。」

  眾人的臉色終於變了,心想怎麼著,這遼國公都弄出江湖口吻了,自稱王某,這是要一個人獨吞下來?

  雖說王通船少人少,可憑著精良強悍,現在把大家全都吃下是沒有任何的難處看到他們的神色變幻,王通笑著說道:

  「你們不要怕,這次漂洋過海的過來,你們也出了力,你們手底下的弟兄也流血流汗,王某自然不會獨吞不給大家分潤,但為了這地方能長久,弟兄們的血汗沒有白流,還是要按照規矩管起來,王某的意思是,咱們誰家也不要獨霸這個呂宋,咱們大家合股做個商行,大家人人按照份子做東主,有事大家商議,眾人合力,王某也不怕大家多想,這商行就按照天津衛的規矩管起來,收支都按照商行的進項來算,岸上的武裝都按照商行的護衛來算,一切都明晰方便,大家覺得如何?」

  「這個好像是番人這東天竺商行的意思啊!?」

  不知道下面誰喃喃說了一句,王通一愣,差點笑出聲來,東印度公司這個名目他還是有點印象的,卻沒想到在此刻聽到。

  一干人本就有讓王通佔大頭的準備,聽到王通說出這個章程來,一琢磨各個都是點頭,憑著他們經營呂宋,最多也就是個月港和雙嶼的樣子,但王通這邊來經營,那可就是天津衛和松江的興旺了,而且大家都在裡面能說話,有份子,好處少不了,這還圖什麼,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能想明白,這商行一建立,王通也就是抓住了這份地方,可王通也要費心思派能人過來管,這也就兩下抵消了,自家不願意又能如何,對方一口吞了,自家還不是要賠笑臉說好話,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就依國公爺說的,小的們沒二話!」

  有那腦子轉得快的,先是喊了出來,其餘人那還有什麼異議,只是後悔自己喊的晚了,都是吆喝了起來。

  話說到這裡,王通這邊做事也是完備,早就擬好了契約文書,大家過目之後就一同畫押簽署,算是定了規矩。

  這契約不過是個憑證,給大家一個規範,到最後還是憑著大傢伙的實力說話,現在王通有絕對的優勢,自然這規矩沒有人敢違背。

  王通自然不會在這邊呆下去,他連過來都沒有對外聲張,這裡具體管事的卻是交給了沙大成這邊,原本沙大成在大明和倭國也有私港,但比起這呂宋的局面卻差得遠了,而且此時和往日不同,現在他有天津衛和松江作為後盾,有呂宋作為中繼,已經可以向著南洋大肆擴張了,作為海上人,沙大成知道這個意義。

  呂宋的漢民都是從大明遷來,海盜們各有來歷,彼此沒什麼關係,可以後大家都在呂宋,這些漢民的人力是必須要依靠的,雙方必須要有個名份和統轄的關係,要不然名不正言不順的,總有不方便。

  王通這邊對這個也早有應對,既然打過了,那呂宋的所有土地都是歸新成立的商行所有,所有遷過來的漢民都是這個商行的佃戶,商行不向這些漢民收取田租,但漢民必須負擔一定的勞役和義務,糧食和開採出來的礦石等物資商行有優先採購的權力。諸如此類等等。

  「番人和土著如果過來欺凌殺害漢民,我等有保護他們的義務,既然受我們保護,那就要聽從安排。」

  這就是對漢民的宗旨,現在漢民才幾千人而已,可以預見的將來會增加很多很多,海主和豪強們都在大明當地有這樣那樣的勢力,想要蒐羅些貧民百姓遷過來實在是容易的很,就算他們不主動去做這些事,每年也有大批的漢民遷往南洋,他們所作的,不過是主動參與而已。

  大家在呂宋取得的金銀財物,除卻那些一時變不了現的,不少都是在馬尼拉這邊就直接交給了王通,這就是向王通這邊訂購船和炮所支付的款項,這次攻打呂宋,他們可是見到了這種西洋大船和火炮的厲害,也要改變武裝起來了。

  也有人主動找王通去談,說萬丹和蘇祿這幾個地方自己很熟,如果公爺有意,他們願意提前做一做準備。

  一口氣吃不了個胖子,那邊自然要放一放,先把呂宋這裡鞏固了要緊,西班牙人的殖民地被漢人打下,雖說他的大軍或者在歐洲或者在美洲,幾萬里的距離不是那麼容易過來的,可在非洲和阿拉伯那裡糾集軍隊和僱傭軍殺過來也不是沒有可能,或需要有幾次戰鬥才能鞏固。

  王通留下了兩艘砲艦和四百名老卒在這裡,對於這些虎威軍出身的老兵來說,王通在大明能給他們的也就是財貨和幾分體面,但在呂宋,他們可是標準的人上人,子子孫孫會在此處榮華富貴。

  三江商業系統的人員隨後會過來,也會有更多的虎威軍老卒來到這邊,徹底的將呂宋充實起來,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殖民地,那些前來的漢民,不管是情願或者不情願,他們都要被訓練成為民兵,成為各種工人,成為這個殖民地的有機部分。

  返程的時候,專門有兩艘船裝載了從土人地方抓捕的年輕女人和女童,頗有幾個人興致勃勃的想要抓取回去販賣,但土人在漢人的眼中也不比什麼鬼怪強多少,加上他們也生活原始,窮苦異常,想要長出個能在大明販賣的相貌來也是很難,這兩船也是湊了許多才湊出來的。

  **************

  回程的時候是萬曆十八年的二月了,這麼大的船隊,自然不可能一同行動,有的能在福建和廣東售賣的,就直接去往那邊,又在浙江能出手的就去往浙江,那些硬通貨和奴隸什麼的則是運送到松江那邊。

  王通出現在松江的時候已經是三月初了,大家都不是傻子,連續消失了幾個月,肯定不會在那個海島上修身養性看什麼風景,冬日裡海上可不是那麼舒服的,但對於官方來說,他們只是要一個說法而已。

  對大部分官員來說,遼國公王通不是平白無故的消失了,而是去往海島別墅居住了幾個月,這就足夠了,沒必要打聽太多,沒必要知道太多,要不然就是給自己惹禍。

  突然出現在市面上的呂宋土著女人和女童,並沒有掀起什麼風潮之類的,也僅僅是大戶人家買著新鮮而已。

  從這些東西上來看,大家也都有了點猜想,儘管這種事情對大明的官員勳貴來說太過匪夷所思,可王通這人行事一貫是如此,還真有幾分可能。

  回到松江府之後,王通積攢的事情已經是太多,松江府和天津衛那邊都有信件文書過來,其中提到了一件事,三江商業系統現在在草原,在關外,在海上,在大明各省,都是處處賺錢,而且都是暴利的買賣,金山銀海的入賬,可金銀成色不同,彼此兌換折抵,成色不同就是大麻煩。

  而且生意的規模越來越大,三江系統又是在天南海北的布點,大宗的金銀運輸越來越多,這本身就有麻煩,三江系統的護衛雖然精良,可誰也不敢說次次都能護住周全,其中風險當真不小。

  商機變幻,時時刻刻都有賺錢的時候,但不是時時刻刻各處的商號裡都有金銀,因為這個耽誤了,實在是不值得。

  再者,金銀的兌換也是個麻煩,成色不同,折抵的比率也不同,這個過程也有損耗,也有上下其手的機會

  那一世,王通對金融和經濟瞭解的非常多,在這個世代那些知識大多是用不上的,但在這件事情上卻大有用武之地。

  那些知識都是為了很發達的經濟形態預備的,眼下遇到的只不過是最初的原始狀態而已,曾有各種專門的解釋。

  對於大額金銀不便攜帶以及造成的種種不方便,可以發行銀票了,現在三江系統已經在大明有足夠的網點和完備的網絡,也積攢了足夠的金銀,從各方面都已經成熟了,而且也有過先例。

  實際上,京津之間,還有北方到江南之間,大規模的金銀調動和進出也都有這樣那樣的不方便,京津之間的金銀調撥,北方和江南幾個大府的調撥,三江商行各個分號之間都是彼此開具票據,到半年進行一次結算,到時候一次性用漕船或者車馬進行撥轉。

  因為三江系統盤子足夠大,信譽也是極高,京師勳貴以及北方的一些豪商,進行大規模的金銀撥付的時候,都是拜託三江系統這邊幫忙,然後支付一定比例的費用,別的不說,現在京官去山西和遼寧上任,京師和塞外關外有什麼金銀往來,都是通過三江系統的店舖來進行。

  也就是說,三江系統已經有了銀行的性質,而且還是全大明的銀行,王通當時辦錢莊可沒有這麼大的野心,雖說也叫過三江銀行的名稱,卻從沒想到會有今天的規模和局面。

  把已經存在的慣例規矩正規化,然後正式發行通行於三江系統之中的銀票,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王通將三江錢莊改為三江銀行,負責吸納整個三江系統的金銀,然後開具核銷銀票,並且負責相關的流轉之事,這個機構設置,等於是總轄三江系統,畢竟錢財積儲和流轉是系統內的根本。

  不過這些職能,三江商行和保險行本身就在做,沒必要單獨列出一個部門來進行,這就牽扯到了第二個問題,金銀成色不一,彼此兌換折抵手續繁雜,損耗重重,這其實有個隱性的問題,那就是大明的鑄幣量極為的不足。

  現在市面上流通最多的就是永樂通寶,但荒唐的是,目前市面上、包括倭國和南洋流通的永樂通寶,總量差不多是當初官方鑄幣的幾十倍,大部分都是倭國鑄造,更荒唐的事情是,大明官方鑄造的銅錢質量遠遠還不如倭國和大明海主們聯合鑄造的,市面上通行的,居然是私鑄的居多。

  鑄幣量不足這個本就是大問題,成色不一也是個大問題,而且銅錢雖然可以作為等價物,且不說不足,眼下金銀都因為大宗不便,兌換成價值更低的銅錢,那豈不是會更加的麻煩,銀票往來,到了最後還要變成金銀的。

  能夠應對的法子就是鑄幣,鑄造金銀貨幣,王通現在已經有了成熟的水力機械系統,鑄幣的技術已經不成問題,三江系統的金山銀海也做好了貴金屬的儲備,一切條件都是完備,不過鑄幣是朝廷的事,王通貴為國公做這個也是犯禁的,少不得要找個折中的法子……

  ——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17:09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14 18:38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傾國之利

  鑄幣是象徵著國家威權的行為,自然只有朝廷才能做,雖說大明朝廷在鑄幣和發行錢鈔這件事上做的很不合格。

  三江系統這邊想要做類似的事情,太容易被人扣上罪名了,所以要變通,找個其他的法子模糊過去。

  首先這個「幣」字是不能用的,這個倒也是簡單,王通初步的打算是用「兩」這個單位,銀半兩、銀一兩、銀五兩和銀十兩,以及金二兩、金五兩和金十兩。

  錢、兩、斤,這個通行的單位,不過整個大明因為省份不同、計量的對象不同,甚至使用計量的機構不同,有無數種不同規格的「兩」和「斤」,比較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內庫和戶部的國庫,雙方的計量單位就是不一樣的。

  當然,誰都明白,計量單位越不明晰,當事人上下其手的機會也就越多,但王通這邊不能這麼搞,而且官方定下的金銀兌換、金銀與銅錢的兌換比率都是定死的,這也有太多鑽空子的機會。

  現在因為天津衛和松江府的興旺發達,還有北地幾處商業的匯通,金銀大量的湧入大明,實際上金銀的價錢是在不斷的下跌,如果還是抱著原來的比率進行,那就是個笑話了。

  王通這邊先是定下了一個統一的計量單位,然後以這個計量單位作為基礎,開始鑄幣,其他地方管不得,三江系統內先統一起來還是能做到的。

  天津衛的匠坊是大明第一個使用水力機械的,這麼多年下來,許多大明的工匠也情願不情願的接受了西方那種講求數值精確,一切都有固定規格的做法,習慣了這種規矩,又在三江系統內拿到了豐富的報酬,富有聰明才智的大明工匠的積極性被激發出來,立刻迸發出了創造的能量。

  現在的水力機械已經比十年前有了很大的改進,不管是從結構還是細節上,葡萄牙和荷蘭的商船往來於大明和歐洲之間,有幾個商人都是因為天津衛才發家致富,他們也有個任務,就是定期將歐洲的機械以及各方面的知識帶到大明來,這麼多年下來,也有不少的歐洲工匠從歐洲過來,歐洲的各個大國都在打仗,倒是這富庶的東方有莫大的吸引力,不管是阿拉伯、天竺、南洋,都太過落後,反倒是在這大明非常先進,超過了歐洲的水平。

  按照那些過來的工匠和往返的船上人員所說,如今天津衛的製造業,在技術上已經有部分比歐洲還要先進了。

  也是有了這樣的技術基礎,鑄幣才可以進行,錢幣四周有凸起的邊緣,正面是「三江」兩個楷體字和大寫的錢幣幣值,後面是「忠君報國」四個小字和王通親自設計的阿拉伯數字的幣值。

  這些名義上都是三江內部流通的,所以在文字上沒必要太複雜,儘可能的做到文字清晰,錢幣重量統一就是了。

  金幣與金幣,銀幣與金幣自身的兌換還好說,金銀之間以及和銅錢之間的兌換,在如今這個局勢下,每月和每月之間都有不同,少不得要定下一個三江系統內的官方比價來,定時發佈。

  目前天下間大宗金銀交匯的地方,無非是京津和江南兩處,天津衛和松江又是這兩處的龍頭之地。

  對這兩處的比價變化知曉清楚,就能制定下來一個相對準確的兌換比率作為三江商行內的基準數。

  不過,天津衛和松江府這裡相距千里,消息的快捷傳遞的確不容易,王通對這個採用的是個笨方法,從天津衛到松江府,沿路設置三江商行的驛站,快速傳遞消息,每隔幾十里設置一個驛站,驛站備有馬匹,消息就這麼站站傳遞,晝夜不停,如果路上沒什麼天災人禍的話,十天之內可以到達。

  這一路上要設置多少驛站,有多少人手,養多少馬匹,人的工錢和草料,實在是個耗費巨大的事情,但現在三江系統也是家大業大,這個耗費和兌換比率帶來的損耗相比,實在是算不得什麼了。

  鑄造錢幣,鑄幣的機械和場地和人員都要重新準備,大部分都要從天津衛遷來,這件事意義重大,為了保險起見,王通要把這個放在自己的身邊,就近管理。

  不管怎麼看,這次的鑄幣都是一個賠錢的勾當,算起來還要貼進去不少錢,三江系統遞送下來這封信的時候,也是提到在更廣泛的範圍內發行錢票就能解決這個問題,王通還是要費力費錢的進行鑄幣。

  鑄幣這件事意義巨大,以天津衛開海為發端的大明工商業爆發性發展,經濟總量已經是急速的膨脹起來,海主和倭國的私鑄銅錢已經滿足不了需求,當然,這麼講的確是諷刺的很。

  王通鑄幣儘管對外是說僅僅在三江系統內部流通,為了自家的方便,可在如今這個局勢裡,他一開始做,標準重量、成色恆等、品相上架的金銀幣立刻會成為流通的貨幣之一,而且三江系統網絡無處不在,天下間不知道多少人靠著這個系統發財和生活,他們會自然而然的習慣用三江的這些金幣銀幣。

  可以預見的將來,甚至都不是什麼百年以後,十年二十年間,甚至更短的時間,大明稍微有規模的城市中就會同行這樣的錢幣,工商業者和富人也會習慣這種錢幣,因為他比現在的銅錢要方便太多。

  做到了這一點,等於是掌握了大明的金融系統,等於是掌握了大明工商的上層結構,三江系統本來就是在大明佔有絕對優勢的巨無霸,如果再有了這個系統,那意味著什麼,不言自明。

  而且能做到這個,朝中的文官們和內廷的太監們甚至都不會忌諱猜疑,他們沒有這個知識,甚至可以說,他們沒有這個意識,他們根本不懂這方面,如果他們懂,到如今也不會錢幣嚴重缺乏,要讓私鑄的錢幣大行其道,附帶說一句,私鑄的錢幣居然還要比官造的好。

  再細節一些,掌握了大明的金融,掌握了大明工商的上層結構,這都是比較大的意義,鑄幣本身長久來看也是有極大的利潤。

  銀半兩、銀一兩到金十兩,這些錢幣建立起信用之後,錢幣材料本身的價值就會被淡化,錢幣上印著的幣值才是他的價值,也就是說,信用建立起來,金銀幣未必用足量的金銀鑄造,可以摻入一定比率的其他金屬,但有三江系統的信用在,即便是金五兩里只有三兩金子,他依舊可以當做五兩金來進行交易,一個錢幣的差額,想想三江銀行要鑄造多少錢幣,這差額的總量又會有多大。

  至於信用的建立,這個對三江系統來說完全不是問題,他手中的金銀實在是太多了,足夠應付任何程度的兌換和交易。

  這些都不是一時一天的能做的,能在一年兩年之內做成已經是幸運,不過錢票和銀票可以先行操辦起來,這倒是相對簡單。

  三江銀行總行就設在松江府遼國公宅邸邊上,三江系統內的人都習慣的稱為三江總行,這個稱呼雖說是簡稱,可也說明這個三江銀行的地位,原來三江內、商行、錢莊、保險行、船行、匠坊等等產業彼此獨立的局面結束了,接下來都是由三江銀行總領,名副其實的總行。

  ***************

  京師傳來的消息有很多,最讓王通關注的就是,萬曆皇帝重開虎威武館,一切都按照王通當年的規矩進行,從宣府、京軍和薊鎮各處挑選將門少年,和天子一同訓練。

  但此時不是當年,萬曆皇帝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和少年們在一起,他只不過在開學的時候去一次,幾天再去一次,算是拉近關係,估計畢業的時候也要去一次的。

  教官上,禁軍軍官和內廷的武職宦官自然是首選,不過虎威軍的戰力天下無雙,自然不會放過,據說韓剛和李虎頭、馬三標都是被選上做了教官,輪流過去講課。

  估計等這些少年武將畢業了,也會被安排在禁軍、京營和虎威軍之中,可這樣的訓練,這樣的接觸程度,萬曆皇帝能抓住多少人心,實在是不好說。

  虎威軍各個團都已經派了出去,就按照王通臨走時提出的計劃,每個團在當地擴充,然後改革邊鎮,保留下督撫軍將手中的精銳標兵家丁,其餘的則是化為民戶,讓他們合情合理的成為武將們的佃戶長工。

  這種政策其實給邊鎮系統高層人物好處非常大,算是對改革軍鎮的安撫,但有得利的人,也有受損的人,武夫們可不是能忍氣吞聲的,吃了虧的少不得就要鬧起來,這樣的鬧事若是放在從前,一般都是會在本地掀起叛亂,儘可能的鬧大,要不就是竄到邊牆之外,勾結韃虜為禍大明。

  如今這局面,想要竄到外面去是不行了,草原上那還有什麼韃虜,那已經是大明的領土,所以都在本地掀起了叛亂,亂局紛紛,各處的總督巡撫本就對王通倡導的改革邊鎮不太熱衷,他們在邊鎮目前的體制裡也是有豐厚的好處,一改革,總兵參將什麼的倒是還好,他們卻憑空少了不少,怎麼會願意,一看到這樣的情景出現,都是紛紛的上奏彈劾,一時間倒是有些風聲鶴唳的味道。

  王通對這件事的估計很全面,要不然他也不會放心大膽的去海島「度假」幾個月,事實證明他判斷的沒錯。

  歷韜在陝西、譚兵在山西、孫鑫在寧夏,山西這邊商人的勢力極大,邊鎮之中也和商人們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幾個叛亂甚至還沒有等到官兵過去剿滅討伐,自己就先土崩瓦解,要不然就被本地商人豪強調集的鄉勇團練打敗,根本沒有擴大的機會,至於寧夏,寧夏最大的也就是哱家,哱家如今都被遷到歸化城去了,其餘的人都是提不上檯面,有兩處剛鬧的,一處孫鑫領著兵過去剿滅,一處卻直接給商行取信,商行的護衛隊過去收拾了。

  比較麻煩的卻是歷韜這邊,所謂陝西三邊,大明九邊之中,陝西就有三個邊鎮,固原、延綏和榆林,陝西也算是自成一體的地方,勢力盤根錯節,因為這件事,還真是此起彼伏的鬧了起來。

  相對於山西和寧夏兩處,歷韜能在陝西本地得到的支援非常少,處境也相對難些,不過當時將歷韜放在陝西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歷韜年紀雖然不大,但做事極為的狠辣果決,他率領的又是虎威軍精銳部隊。

  年關前後,他率軍沿著邊牆十日四戰,連續平定叛亂,斬了差不多三千個腦袋,二十多個寨子被夷為平地,寨子中的寨民被遷往內陸居住,一下子就將陝西的局面安定下來,陝西也太平了許久,多少年沒見到死這麼多人,流這麼多的血,大家都是膽寒,各個安定了下來。

  王通對歷韜私下裡有個判斷,歷韜是虎威軍這些軍將中最為冷血的一個,而且對權勢的追求也是旁人不能比的,好不容易有出鎮一方的機會,他肯定不會將這個機會敗壞在手上。

  但陝西比起其他各處也是要大些,局面更複雜些,每一處三個團的規矩顯然不太適合,朝中已經有風聲出來,說是讓陝西的禁軍變為四個團。

  遼寧那邊的開發已經是進行,不過對遼寧開發意見最大的卻是河南和湖廣的地方官,文字官司已經打了三個多月,遼寧和北直隸、京津的人是一派、河南和湖廣的是一派,山東那邊則是傾向於河南和湖廣。

  原因很簡單,遼寧和遼寧之外的拓荒,招募的百姓大多是來自這兩處的貧民百姓,山東也有不少。

  放在從前,本地地方官看到少了這麼多的流民,地方安定,也就是默認對待了,但招募的人越來越多,現在本地豪強地主士紳都開始發愁人手的問題了,這種情形自然是要激起矛盾的,這也是大時代發展中的必然……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17:04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15 15:03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新人們

  時間進了萬曆十八年的三月,快要三歲的王夏顯示出自己比同齡人要高壯許多,若是不說,看著好像是六歲大小的,吃好喝好,父母都是武家男女出身,自然有這個體魄,不過讓人真正受不了的是活潑。

  才這麼大的孩子就有無窮的精力,每日裡將內宅折騰的雞飛狗跳,完成了功課後就喜歡去王通辦公的地方呆著,什麼都不知道,卻什麼都喜歡問,話都說不連貫,鬧出了無數的笑話,讓大人們都是頭疼之極。

  王通原本以為自己是喜歡孩子的,可現在被折騰的頭疼之極,王夏這邊是一頭,王忠和王蘭還在襁褓之中,不過內宅也不能厚此薄彼,總要去看顧看顧,兩個孩子和王通本就陌生,一抱過來就是哇哇大哭,但不去又是不成,實在是麻煩。

  閒暇時,王通和楊思塵一干人閒談,說起子女趣事,都是大笑,這也算是他繁忙的軍務和政務生涯中快樂。

  三月事情不少,除卻銀行和鑄幣都在緊張籌備,哱家的兩個子弟來到了松江府,哱英和哱武,哱英是哱承恩的二兒子,哱武則是哱家家主哱拜義子哱云的兒子,他們兩個人過來,也是想要在王通身邊做個親衛。

  哱家在寧夏的勢力被王通連根拔起之後,一部分去往歸化城,一部分去往天津衛和京師,雖然沒了滔天的權勢,可也少不了富貴。

  這等讓自家子侄護衛在恩主身邊的行為本就是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哱家久在西北,對王通的位高權重到底是個什麼概念沒有清晰的認識,錯過了大軍東征滅掉建州女真的戰役,如果當時能夠跟上,回來後也是功名到手。

  錯過了這一茬,又看到王通去往松江,這更是不敢下注了,結果折騰了許久,到現在才弄明白,以如今的哱家,也就是在王通身邊或許還能求個出身,至於其他處,誰會理會,你哱家現在也不過是個有錢的豪強,這樣的人本地太多了。

  哱英今年十七,哱武今年十五,或許是從小吃肉長大,看著也比尋常人家的孩子高大不少,都是矮壯摸樣,羅圈腿,這種體型,那都是馬上功夫了得的,弓箭射術什麼的也不錯,王通當然是收下。

  說起來,哱承恩安排次子,哱云安排長子,哱家這兩支對王通的態度也是有所不同,不過這個也不是王通要注意的了。

  有哱家這件事,吳二卻趁勢給自家的幾個小子求情,吳家雖然是山東綠林的出身,可也是當地的大族,人丁眾多,吳家如今是要跟著王通走到底了,自然希望越親近越好,就近跟著吳二的兩個,吳二孩子的年紀還小,吳二堂兄的孩子吳宏和吳海就被推薦過來,都是精壯小夥,在軍中也被操練過的。

  都是自家人,也不能寒了心思,也都是一概編入親衛隊,由沙東寧這邊統一操練,按照信上說,譚兵的兒子譚勇已經在來往這邊的路上。

  身邊親信子弟多了,雖說是軍法軍紀都是森嚴,可大家湊在一起也是熱鬧的很,這樣的場面不知道為何,讓王通總感覺很悵然。

  一開始的時候,自己身邊是譚家的家將,後來是譚大虎、二虎一干人,現在有的人戰死,有的人病故,還有的人出鎮一方,現在又換了一批年輕人過來,不知道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各自有一片天地,離開自己。

  這些年輕人過來,對王通是敬服無比的,不過各個在家中嬌慣著長大,又是習武出身,都以為自家才是最強,彼此之間不服氣不說,對沙東寧也是有些不敬。

  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很簡單,就在遼國公府的校場上,大家拿著木棍比試,結果每個人都在沙東寧手上走不過三回合,直接就被打翻在地上,對沙東寧心服口服之後,又安排近衛中的軍將,然後是骨幹。

  打到最後,這些新來的年輕人總算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水平,在近衛之中或許他們的基礎技術比尋常士卒稍強,但如果把力量和經驗等各個方面加成,那就遠遠不如了。

  好在年輕人就是年輕人,被打服了之後,心中沒有什麼怨恨,反倒是有了學習操練的決心,王通對這個很明白,他手底下的人就是這麼一個個被操練起來的。

  *****************

  太湖廣大,官府水師又是羸弱,太湖水上甚至算上岸邊的一片區域,分明就是大明王法管不到的另一片世界。如今在王通手底下任職的廖浪當年就是太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如今從京師回來,實力沒怎麼減弱,兵甲船隻精良不少,又有了官面上的關係,聲勢比以往更盛。

  王通身邊近衛正在招攬年輕人進入,廖浪的兩個兒子廖金龍和廖銀龍年紀也是差不多,在小時候,廖浪還琢磨著讓兩個孩子唸唸書,今後博個好出身,結果野慣了的孩子學不好,也只能是做殺頭買賣。

  廖浪如今就是王通的一個家將,可廖浪當年也做過朝廷的軍將,對政治上比別人要敏感些,他總覺得如今王通位置身家還是有點風險,就這麼把自己兒子送過去,萬一今後連累了可就麻煩大了。

  但拉近關係總歸是好的,廖浪也知道如今王通在江南和外洋的生意到底有多大,實在是左右為難。

  王通手底下的一干人裡,廖浪和湯山的關係倒是不錯,雖說兩人一個在海上一個在湖上,但東拉西扯的,似乎還有些親戚關係,加上兩人年紀不小,性子比較相投,也就經常聚在一起喝個酒什麼的。

  也是在三月間,吳家的兩個孩子入了近衛,廖浪說是手下人打了一條大魚,要好好整治一番,請湯山老哥過來喝幾杯。

  大明做菜喜歡放花椒,江南這邊又喜歡放糖,花椒來自海外,糖也是貴價,這兩樣都是彰顯身份的調味品,好吃不好吃是一回事,不過人人都喜歡,王通這邊卻很是不習慣,他這邊都是用熬煮海帶出來的汁水和蝦粉來調味。

  海帶熬出來的汁水和蝦粉和味精的很相似,這樣做出來的東西,自然有這個時代少見得鮮美。

  王通這個習慣,下面的人也都是模仿,在天津衛都已經成了個習慣風潮,松江這邊也是漸漸流行開來。

  酒是好酒,菜餚精美,廖浪和湯山做這個行當,酒量都是不差,幾碗酒下肚之後話才說開了。

  「……不滿老兄,我這兩個孩子年紀也不小,有幾個打算,一個是在廬州府那邊買些好地,再一個就是送他們去國公爺身邊當差……」

  「你是怕國公爺將來失勢,地位不穩吧!」

  廖浪想說什麼,湯山直截了當的給點了出來,廖浪乾笑了幾聲,卻也不怎麼慚愧,只是說道:

  「老哥你心裡也明白在,咱們這等人刀尖上打滾過來的,總要防著幾分風險,這要是在天津時候……」

  「你知道這次船隊出海做了什麼嗎?呂宋一個小國都被咱們公爺打下來了,你既然把話說的這麼實在,老湯我也說實在話,就算是大明呆不下去,憑著公爺這船,這炮,這些人手,何處去不得,老湯若不是婆娘不爭氣,生幾個賠錢貨出來,早就上桿子送兒子過去了,眼下這機會這麼難的,你還在這裡猶豫,考慮什麼風險,能早巴結上就早巴結上,眼下有這個麼好由頭還不抓住了,你在太湖上威風的時候,吳家在山東也不差,譚兵如今可都是總兵的身份了,難道就不知道什麼風險?」

  劈頭蓋臉一頓訓,廖浪連喝了幾碗,臉漲的通紅,卻是嘿嘿笑了。

  也是三月間,廖金龍和廖銀龍兩個人也進了王通的近衛之中,不過既然有了官身這個「龍」字的性命卻是遭忌諱了,改名叫做廖金廖銀,這就是沒什麼不妥。

  廖金廖銀卻和從前那些入王通近衛的不同,他們兩個很想去海上,說白了就是很想去那些大戰艦上做事,按照廖浪的說法,這兩個人從小在太湖上摺騰,小時候有一次長見識去海邊,看到大海之後,立刻是迷上了大海,整日裡琢磨著在海上,但廖家在湖上的勢力不小,也不會放他們走,所以才耽擱到現在。

  王通率領船隊去往呂宋,以及這些大船的歷次戰鬥,廖家兄弟都多有耳聞,對此也是神往無比,有這個機會,自然要求上船。

  *****************

  「無事的時候無事,有事的時候多事。」

  王通曾經有過這個感慨,三月間也是如此,從鑄幣到招攬親衛,從海上回來之後就沒怎麼安生過,各種事情都是來了。

  快要出三月的時候,從天津衛那邊來了加急的快馬送信,是張世強的親筆信,信上只說了一件事「沈枉妻兒消失不見」。

  原本以沈枉的妻兒作為人質,那是因為天津衛的海運力量嚴重的不足,而且沒有足夠的海上戰力來保護天津衛的安全,所以才要讓海上最大勢力的龍頭沈枉就範,靠著他妻兒的性命來維持天津衛的平安。

  用婦人小子來維持平安,王通這邊一干武夫不太習慣,也不覺得是什麼光彩事,可為了一方平安,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勾當。

  等到了後來,廣東的水師調來,自己的船隊開始建立,沙大成的水上勢力也是投靠,海上許多有實力的人都要依靠這個天津衛作為發財之地,安全形勢才大大的好轉,實際上,沈枉自己的船隊也要依靠這天津衛發財,自然談不上什麼威脅了。

  沒有了風險,對沈枉妻兒的看管也是鬆懈很多,沈枉出入自家,也沒有從前那麼嚴密的盯梢和監視。

  大家心裡都有一種想法,如今天津衛是天下間最繁華的地方,而且這個繁華和其他處不同,還有其他處所沒有的潔淨和安全,秩序井然,一切都有章程,這更是在其他地方所沒有的,至於南北、內陸外洋、大明和其他各國的商人和貨物那就更不必說了,這充滿南北中外各處風情的店舖建築可就是本地一景。

  而且在天津衛,大家不管身份高低貴賤,都有個約束在,不可能像是別處,身居高位者可以任意的巧取豪奪,吞併財貨。

  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所在,說是天堂也不為過,不知道多少商人想在大街大道的區域求個店舖不得,多少京師勳貴想在天津衛周圍弄個莊子卻沒地方,住在這裡,是天下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還會離開。

  有此等想法在,提防上更是放鬆,更不要說那沈枉在天津衛開設船行,船廠,自家名下就有幾個店舖,生意攤子鋪的很大,光是沈家族人和沈枉的親信在天津衛安家的就有不少,總數超過百人,這樣的做派,那裡還有要走的心思。

  也就是在這樣的心思下,一直到三月份才發現沈枉消失不見了,而且連宅子裡貼身伺候沈枉妻兒的僕役也跑了幾個。

  審問之下,發現沈枉一家差不多在正月間就已經走了,整個宅子裡,從上到下,都是被沈枉用銀子喂飽了的,那幾位錦衣衛安插進去的眼線拿到的銀子格外多。

  也沒什麼太神奇詭異的逃跑法子,就是沈枉和妻兒化裝成僕役摸樣,大搖大擺的出了門,然後外面「攤販」多了些,混入這個人群之後,就是不見了蹤影。

  這宅子裡的僕役和眼線發現人不見了,都是怕出事,居然串通一氣隱瞞了下來,一直到三月初才被人發現。

  張世強和孫大海都是急眼了,王通把天津衛交給他們管,卻沒想到出了這個亂子,這實在是丟臉之極,連忙安排人抓捕堵截,宅子的僕役倒是抓回來了幾個,但沈枉那邊確實不見蹤影,審問也審問不出來什麼東西。

  忙了幾天,消息傳到蔡楠耳中,蔡楠看的明白直接提醒,不要想著事情解決了再去告訴王通,且不說眼下這個根本解決不了,還是去請罪,讓王通拿個章程出來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16:56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16 17:32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走就走了

  「他既然想走,那麼別人也攔不住他。」

  王通看到張世強的請罪文書之後,笑著評價了一句,第二句話更有趣些,說的是:

  「如果沈枉能到歐洲和美洲去,那還算有可為,在大明南北的海面上討生活,逃了作甚。」

  且不提以天津衛為中心的北邊海域,呂宋打下之後,南洋海面也漸漸會被以天津衛和松江為核心的船隊勢力侵入。

  雖說這沈枉手上仍有頗大的海上勢力,可主動與王通系統分開,能有多少好處,或者會有多少壞處,不用太聰明的人都能判斷的明白。

  「公爺寬宏,張千戶那邊講,這件事是他疏忽犯下的大錯,他要親自來向公爺請罪。」

  送信那人進屋後就是跪下,聽到王通這個評價也是不敢怠慢,恭敬磕頭說道,王通擺擺手,淡然說道:

  「路途千里,折騰做什麼,天津衛事情那麼多,難免有個疏忽的,讓張世強和孫大海好好在那邊辦差吧!」

  信使正要磕頭,王通聲音轉冷,森然說道:

  「當時的佈置都是好的,如果人人用心,看守的人輪轉不停,也不會被這個沈枉收買,如果定期有人檢查,也不會沈枉逃出去將近一個月,才有消息,這是為什麼,是因為大家現在都是高官厚祿,都有些鬆懈了,覺得很多事情不去管不去問也能妥帖完備,規矩是規矩,按照規矩辦事的人是人,要時時檢查,時時反省,這樣才能保證不出什麼漏子,規矩也不是死的,也要時時的改進革新,這樣才不會耽誤事情。」

  「小的都記下了!」

  「不用你記什麼,會安排人寫信過去,也不光是你家大人,怕是各處都有這個毛病。」

  這個見面卻是和楊思塵一起的,打發天津衛來的信使出門,王通嘆了口氣說道:

  「楊先生把才纔我說的都記下來,用私信給各處發過去吧!」

  楊思塵點點頭,看著屋中沒有旁人,遲疑了下開口說道:

  「公爺,天津衛那邊倒還好說,各邊鎮的禁軍卻是不好做的,公爺如今這個位置不方便啊!」

  「不管是天津衛和松江府的生意經,還是禁軍各個團的戰力,還有草原上那些商行團練,如果不按照規矩做,那麼一切都要土崩瓦解,沒了這個規矩,他們的身家富貴,本公和他們的地位權勢也都是煙消云散,說的難聽點,今上的權威赫赫恐怕也要動搖,這封信一定要寫的,不過楊先生你考慮的也對,先幫我寫一封奏摺吧,讓陛下那邊知曉,也讓陛下那邊一同去督促,這樣才完備穩妥些!」

  王通嘆了口氣說道,楊思塵這才快速的寫起來,王通卻直接走出屋子,讓親兵去喊人過來。

  湯山和胡安如今是王通松江艦隊的首腦,也是海上船隊的管理人,沙大成沒有跟著回來,他在呂宋經營。

  「沈枉那邊已經不在天津衛了,他的船隊還不知道今後是敵是友,他那船隊,比咱們的力量如何?」

  「請公爺放心,別看他沈枉號稱海上最大的海主,可也就是個船多,真和咱們打起來,他不是對手差的太遠。」

  湯山拍胸脯保證,有王通的砲艦作為核心力量,再有各家海主的勢力作為加成,沈枉的力量算不得什麼。

  「公爺,要對沈枉動手嗎?」

  胡安實在是閒的很,現在開戰就意味著發財,他對此可是很熱衷,王通搖搖頭說道:

  「現在的沈枉也就是個尋常海商,他把家安在天津衛,那雙方還有些情份在,他既然自己想不開要跑,也就不用理會了,若是他還敢做海盜勾當,你們再動手不遲!」

  這句話就是給這件事定了調子,沈枉從天津衛離開這件事本身不算什麼,關鍵是這件疏漏所代表一些事——鬆懈,這個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

  王通的信件到了京師之後,萬曆皇帝也是非常的重視,現在王通去了松江,那麼天津衛的財富和禁軍的武力,對他來說就不是個隱隱的威脅,而是絕對的支柱和助力,如果有動搖這個支柱,削弱這個助力的事情,那都是萬萬不能允許的,王通奏摺上所說的,他自然是重視無比,全部聽從。

  對於天津衛那邊,對於分佈於各處的禁軍將領來說,王通的叮囑和提醒本就要萬分重視,現在又有天子的訓誡,那就更要當成第一等大事來做,而且萬曆皇帝為了整頓有效,特意派出了趙金亮,趙金亮掛著御馬監提督太監銜頭巡視各處。

  這樣一位萬曆皇帝最親信宦官出京巡視,大家自然明白這件事的份量如何,都是謹慎從事,上下整頓,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在王通信件下,天津衛由蔡楠、李虎頭、張世強、孫大海推動,三江商行由古自賓推動,歸化城那邊由譚兵推動,松江這邊自然是由王通牽頭,上上下下開始檢查整頓,自查互查,務求沒有疏漏。

  不管是軍隊和地方,又或者是王通系統的內部,對這次的整頓都有個稱呼,稱之為「整風」。

  沈枉離開天津衛之後,他在天津衛的商行店舖以及船行什麼的都沒有做什麼大的動作,當然,這件事一傳出來,錦衣衛各司和三江商行護衛隊的人員立刻對沈枉相關各處的人和產業進行了嚴密的盯梢。

  幾處關鍵的產業,原來派駐的人都是沈枉的族人或者親信,這一次也都跟著一起撤走,但生意還在照常運轉,船行裡面八百料以上的大船都是以各種名目出海,但留下來的也還在承接生意。

  這樣的作風倒是可以理解,完全是逃掉之後,在那裡觀望風色,天津衛這邊是一塊寶地,誰也不會不管不顧的輕鬆走了,能在這邊做生意也會繼續在這邊做生意做下去。

  王通的回信也很快,得到了王通的信件和態度之後,張世強和孫大海也是惶恐之極,雖然沒有責怪,但接下來整頓卻更讓他們感覺慚愧。

  兩個人一邊下大力氣進行梳理整頓,另一方面也是對沈枉這邊嚴加防範,沈枉的妻兒被圈在津門,說是人質,可實際上也讓沈枉成為了天津衛這邊最讓人放心的豪商,有這個放心二字,那就有種種便利。

  比如說,潘明所統轄的天津衛各色力工,還有倉庫貨場什麼的,在裝卸存放上就會給沈枉的貨船和貨物很大的便利,在稅賦上也都有這樣那樣的見面和折扣,眼下天津衛這邊萬船云集,停船、修船往往都要排隊,沈枉的船則是能有優先的權力。

  松江的船廠剛剛修建,能走造大船,不管是西洋大船還是福船廣船,在北方真正有規模的船廠,實際上就是天津衛的三江船廠,嚴格來說,自杭州灣一直向北,唯一被官方承認的船廠也就是這家。

  而且這船廠彙集的製造力量很強,也有在關外取得大木老料的優勢渠道,是海主海商們的首選。

  沈枉自然也在這個船廠中有訂造船隻,而且下的單子不小,而且也訂造了那種十五門三斤炮的西洋船,超過這規格的船隻,船廠只給三江系統的海商們製造。

  現在既然沈枉走了,那麼這些優惠之類的都是一併取消,好在張世強做事也有章法,船廠的船隻自然是不會給他造了,但給的銀子什麼的都是退回到沈枉產業的櫃上,理由是木料不足。

  十五門三斤炮的小船談什麼木料不足,這個理由根本騙不了人,但卻表明一個態度,繼續在這裡做生意,沒人會刁難你,不過今後大家就是路人了,船廠所生產的砲艦對於海主們來說也算是軍國器,這種要緊東西也不會給你了。

  當然,原來天津衛對沈枉這一支的種種優惠,也都是取消,天津衛規矩完備,你正正常常來做生意也沒人會刁難你,一切照常就是,別人還不是一樣做生意。

  ****************

  王通這邊盯著沈枉,離開天津衛的沈枉也對天津衛的情況盯得仔細,實際上離開天津衛的沈枉並沒有去往海上,而是在河間府的某處住了下來,每日裡他天津衛的親信都會過來給他傳信問候。

  要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沈枉也是做了一走了之的準備,眼下的王通不管從那一方面發動,他三水王都是承受不起,可在天津衛貿易的利潤實在是太過豐厚,讓人捨不得放棄撒手,如果能在這邊做生意,還是要做的。

  事情的發展倒是和沈枉的判斷差不多,王通一干人不是意氣用事的人,會從利弊賺賠來判斷和決定,沈枉對於王通來說,也是做生意的商人,何苦跟錢過不去呢?

  讓沈枉有些哭笑不得的是,他的一干族人親信頗有些不希望他從天津衛離開的,說你這一走,咱們在天津衛的產業,在各處入的份子,恐怕都要被官府一口吞了,而且現在天底下那有天津衛這樣的地方,太太平平的就能坐地賺大錢。

  沈枉縱橫海上,一個小小的失誤之後,被王通按在天津衛近十年,雖說這十年也不曾虧了他,可他卻不能甘心,錢財沈枉自然也是心疼,不過能捨也就舍了。

  不過天津衛做事卻比沈枉這邊想的講究很多,沈枉的各個產業都沒有沒收之類的,還在天津衛的那些人手也都沒有人拘禁扣押,至於沈枉從一開始在各處入的股份之類的,也都是按照船廠那邊的處置規矩,都是將現銀送到了沈枉的這些產業中,點清了開出條子來,算是兩清。

  這件事在天津衛是頗為轟動的一件事,因為沈枉在各處的股份,在船廠的訂金,林林總總加起來,幾十萬兩的銀子,三江商行和保險行說拿出來就拿出來了,直接送到對方櫃上,還有那手眼小的商戶害怕三江櫃上沒銀子了,急忙過去催錢,結果也是乾脆利索的拿到了銀子,眾人都是讚嘆,說三江果然是財雄勢大。

  此事不光是證明了三江的財力,更是從另一個方面證明了三江銀行即將發行銀票的可靠性,也算是做了廣告。

  對於沈枉來說,對方的退股等等舉措,並沒什麼過份的,既然大家一拍兩散,那也沒必要替你忙碌,給你的銀子生息,可知道歸知道,想明白卻未必,沈枉當年不過是為了結好王通而投進的銀子,這些年來的利息都已經是超過了本錢很多,更不要說,因為各處的股東身份帶來的種種便利,得到更多利益。

  每年豐厚的入息沒有了,種種優惠沒有了,看似沒有任何的損失,但長遠來看,卻是從自己身上割了一塊肉下來,更讓人無可奈何的是,這塊肉還是自己動手割的。

  人就是這樣,給他優惠和折扣的時候,他覺得是理所當然,一旦是扣除,就覺得這是損害自己的利益。

  這個動作是立竿見影的,沈枉在離開天津衛的第二個月,他的各處生意獲利都是大規模的下降……

  當時妻兒被圈在天津衛在,自己的自由也被圈住,總想著離開會有這樣那樣的好處,等現在天高海闊,完全是自由身了,卻發現未必和自己想的那麼美。

  下面那些不願意沈枉離開天津衛的手下親信自然也有怨言,他們在天津衛的繁華中習慣了,天津衛貨物豐富,萬事方便,潔淨規矩,都是他們在其他處體會不到的,都已經準備在那裡安家落戶,這麼一走,什麼也不必提了,更別說平時的哪些優惠,原本做的簡單容易的生意也有些難了。

  種種種種,讓沈枉也是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海上人求得就是一個暴利,在天津衛這邊沒了優惠,利潤雖然依舊豐厚,卻讓見慣了暴利的沈枉覺得可以找找別的出路了,比如說去南洋

  前段時間,沈枉一直在琢磨如何從天津衛逃出去,對海上發生的一些事情也就不那麼關心,呂宋發生的那些事情他瞭解的並不詳細。

  知道的再不詳細,如今已經是五月份,呂宋那邊的消息也都傳了過來,被王通的海上勢力和南邊的那些海主佔住了呂宋地方,沈枉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也就是說,佔住了呂宋的人就可以向著南洋一步步的侵襲,同樣的,不在呂宋的人,也就被擋在了南洋之外。

  沈枉不認為自己如今還能大搖大擺的進入南洋,可以去做生意,可以去貿易,但也就是和尋常商人一樣,那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沈枉沒想到自己離開之後會變成這樣的局面,怨氣也跟著越來越重,眼下他也只能去平戶那邊和倭人繼續做生意,即便是那條線,他也不能完全獨霸了。

  ***************

  松江府上海縣現在依稀有天津衛的幾分氣象了,各處都在大興土木,人力缺乏始終是大問題,江南各府的百姓可不是那麼缺錢貧苦,結果來松江府做生意的海船都被加了附帶的條件,說是一定要去江北各處招募多少人手,才有進來貿易的資格。

  能在松江府做生意就是賺錢,江北窮苦人多,招募起來也容易的很,很多大鹽商更是容易,在兩淮一帶不知道多少貧戶,他們招募來了送到松江做工,還能博個善人名目,還能在松江這邊做生意賺錢,何樂而不為。

  萬曆十八年的上半年,松江府這邊沒賺什麼錢,也沒有太多的稅賦可以交上去,因為各處卡子以及貿易得來的利潤,都是花費在了營建和人工上,能勉強做平賬目而已。

  到了六月,三江商行一位去往呂宋的掌櫃回返,在王通面前稟明呂宋那邊的各項事宜。

  一切順利,這就是描繪呂宋那邊局勢的詞語,王通的利益分配讓那些海主和豪強們都把呂宋當成了自己的地盤,知道這裡經營的越用心,自己得到的好處就越大,而且他們做的不法之事太多,也隱隱約約將這個呂宋當成退路來經營。

  各家都是從大明向著呂宋招募人口,實際上規矩很鼓勵這個,誰招募來的人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就是誰的領民,可以使用,可以得利。

  有了更多的領民,就可以組織力量強大的團練,就可以向呂宋各個島嶼拓荒殖民,就可以獲取更大的地盤和利益。

  不過這一切都要和王通的支持分不開,掌握著火炮和戰艦的三江護衛隊,還有作為精銳戰士的禁軍退役老兵,這些是呂宋的屏障,要不然白人打過來那可真是大麻煩。

  在這幾個月間,實際上也有白人的商船過來貿易裝卸貨物,他們也看到了岸上的異常,他們當然也看到了漢人的戰艦和岸上的大砲,所以照舊是做生意補充補給,然後離開,但沒有了三江護衛隊的武力,一切恐怕就不同了。

  這位掌櫃描述了見聞之後,和王通提了個建議,南洋那邊自成體系,因為路途的原因,從這邊過去的貨物未必比得上閩浙過去的,來回的航程,單向總是不合算,他建議是在呂宋大規模種植甘蔗,搾取蔗糖,這樣,去往松江的船隻就有了裝載的貨物……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16:50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17 17:49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人才難得 一年過半

  不管在那個時代還是這個時代,王通從來不覺得糖這個東西有什麼稀奇的,錦衣衛小旗比起京師裡的權貴富人差的很遠,可吃糖還是吃得起。

  隨著長大,隨著對這個時代的經濟越來越瞭解,王通才知道糖在這個時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貨物,從大明去往倭國的航線,運一次糖,且不提回程所帶的貨物,利潤就能有四倍以上,去往南洋,也能有差不多的倍數。

  這還是在糖寮裡收來蔗糖,如果自己種植甘蔗,自己榨糖,自己運輸,這利潤還要驚人……

  而且王通還瞭解到,從大明去往歐洲的航線上,也有船隻專門裝運白糖,這條航線幾萬里,路途遙遠,時間單位幾乎要用年來計算,所運輸的貨物都要有暴利才行,可見蔗糖在歐洲能賣出什麼樣的價錢。

  「公爵大人,白人來到大明,最驚訝的一件事就是這裡連貧苦的百姓都知道甜的味道,在從前,我們那裡的老爺們分家產,蜂箱是要作為重要財產列在明細上的,還有傳說,說是蔗糖第一次到港口的時候,有人嘗了一口,立刻去教堂懺悔,他被甜味弄的愉悅無比,以為自己墮落了。」

  南洋的氣候實際上很適合蔗糖的生長,不過土著們連種地都不願意,更不用說種甘蔗了,漢民們自然是能手,那名掌櫃和王通提了之後,王通自然是大力的支持,馬上說明,不管是需要什麼,都可以和松江這邊張口。

  這個話題不是私下議論,而是將三江系統在松江的各處掌櫃管事叫來公議,大家也不是七嘴八舌,但有價值的議論就可以在這裡提出,而且會得到嘉獎。

  既然說起,大家群策群力,卻說到了別的,呂宋那邊適合種植甘蔗,但畢竟人力上還有侷限,不能完全投入到種植業中,要抽調人手在港口,在團練上,土人的侵襲也不得不防,但呂宋的北邊倒是有個更好的地方。

  這地方名字不少,一個名字王通沒聽過,喚作「雞籠」,一個名字王通很熟悉,喚作「台灣」。

  在閩浙東邊的這個大島一直沒有得到什麼充分的開發,真正大陸上的人涉足那裡,還是三國時候的吳國去搜檢人口,再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聯繫。

  煙瘴之地,山中又有野人,而且山地多,大陸又沒有什麼船隻去那裡,自然沒有人涉足,南洋那裡雖說土人也是混賬,可畢竟是有人類居住,相對文明些。

  可相比於呂宋,台灣也有台灣的好處,比如說那邊沒有什麼土人侵襲的壓力,也不用擔心海上的白人殺過來,可以從容經營,而且那裡雖說偶然有海盜和漁民為了避風停駐,可也知道那邊有幾個天然的良港,可以當做三江船隊的中繼點和基地。

  台灣的氣候最適合種植甘蔗,其他糧食作物也沒什麼問題,將那裡經營起來,價值可是要比呂宋還要大,畢竟台灣距離大陸更近,物資流轉更加方便快捷。

  *************

  那位叫王柳州的掌櫃提出這個建議之後,王通的神色沒有動,不過他身後的親衛卻注意到王通的手拍了下把手,以王通的涵養功夫,現在也能做到泰山崩於前不變色了,但聽到台灣這個地方,卻有些無法平靜。

  在現在的形勢中,台灣的意義並不大,不管從地理角度還是經濟角度,經營起來也不過是幾個良港,偌大一片莊園而已,但對王通來講,那一世說的太多,聽的太多,不知不覺已經在腦中印下,輕易抹不去的。

  只是心裡有波動歸波動,做事卻不能憑著一時興起的。

  「現在要發行銀票,要鑄金餅銀餅,呂宋那邊還在不斷的向裡投銀子,咱們三江各個商號中用錢的地方也是不少,還要有一筆做儲備,這台灣開發,不說別的,前面兩年招募人口之類的事情,大筆的銀子都要向裡丟的,呂宋、台灣、雖然有難易之分,可姓質是一樣的,誰先誰後,也要考慮清楚。」

  王通沉聲說出這番話來,下面的一干掌櫃管事能做到這個職位年紀都是不小,和王通一樣年紀的已經算是年輕的很,可王通這個沉穩和大局觀卻是遠遠超過他們,當然,對這個,眾人也都是見怪不怪了。

  一個建議規程,能讓王通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這已經說明王通讚許了,接下來就是討論能否實行,如何實行的問題,也就是遼國公常說的一個古怪詞「可行性」,那提出建議的掌櫃這富貴是免不了了。

  大家先是羨慕的看了看王柳州,然後各自琢磨起來,那掌櫃能說出這個,自然也就考慮過「可行性」。

  「公爺,這個小的還有個主意,呂宋這樁大利,現在消息漸漸傳開,小的在店裡聽南來北往的商人們多有談起,南直隸、浙江、福建和廣東幾處,不少人都在慨嘆他們知道消息知道的晚了,搭不上這一個發財富貴的船,後悔的了不得,可呂宋那邊,各大家都是分的差不多了,也沒什麼空子給別人進去,既然大家都有這心思,都想著趕上殖民拓荒這一茬,不如老爺就將台灣圈出來,讓各家各戶的人遷徙百姓過去,讓他們自己在那裡開墾田地,移居人口,先將那裡興發起來,然後再說。」

  王通一愣,隨即微笑著點頭道:

  「你這個『然後再說』講得好,王柳州,我再問你,沒什麼好處,還要先期投進錢去,憑什麼讓他們來幹?」

  這就是說到細節處了,王柳州知道自己已經是得了富貴,可這富貴多大,就要看自己接下來這一步步的行為對不對。

  「公爺在松江開埠,招攬人手勞力,江北那些運人過來的商人,都在公爺這邊得了便利,在這松江之處有種種好處,現在公爺手上有天津衛,有松江府,還有呂宋這一處,咱們三江系統裡,又有各項海上陸上都用得著的俏貨,有這幾樣在手,咱們可以短時間少賺些銀子,給他們些好處便利,吸引他們向著台灣運人開墾,咱們現在少賺了,將來可是大賺的。」

  滿屋子都是讚賞的目光,這王柳州也就是三十出頭的年紀,看著也沒什麼出奇的,本來提出這個意見,大家也不覺得是什麼太稀罕的,或許是撞大運撞到的,但這一條條的說出來,那就說明提前謀劃過了。

  這成功不是僥倖,說明這的確是有才,王通坐在座位上看著站起的王柳州不斷點頭,開口緩聲說道:

  「如何經營,如何引資招商,你拿個詳細的章程出來,這件事專門去做,單獨立一個台灣局,你來做總辦,直接跟本公稟報,呂宋的事情,交給別人去做吧!」

  屋中幾十號人都是輕微搔動,知道這人會有富貴,卻沒想到是個這麼大的綵頭,單獨負責一個店舖不說,而且直接和遼國公稟報,這在三江系統中,那可是最頂尖地位才有的待遇,真是讓人羨慕嫉妒。

  跟著遼國公做事,有能耐肯吃苦,那就不用擔心自己被埋沒了,這個大家都知道,可這幾年,規矩慢慢的立了起來,攤子越來越大,體系漸漸的完整,現如今大家做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但王柳州獻策得了富貴職分,又是將大家的心思撩撥了起來。

  這樣的創新合理化建議,看著偶然,實際上在三江的體系中也是一種必然,王通建立起這個商業系統,外殼是這個時代傳統的商行店舖,內裡卻給他注入了許多的新鮮事物,現代的經營理念,現代的管理制度,等等等等。

  在這樣的環境中,願意學習努力工作的掌櫃和夥計們,一方面積累大量的經驗,一方面接受大量的知識,他們會主動的想著改變,想著改進提高,和大明其他商號不一樣,在三江系統內,真正有本事的英傑人物都不想著自己出去獨立發展,都是留在這個系統中,一來他們明白自己可以爬上去,二來他們知道自己有太多的東西要學。

  不說別人,商業系統的第一號人物古自賓,在沒有遇到王通之前,倒是喜歡享樂,遇到王通之後,每日裡除了做生意之外,還專門的請來書辦師爺之類的整理各種條陳,琢磨三江上下的規章制度和各項生意,不敢放鬆分毫。

  正因為有此種種,才有王柳州這樣的人出現,才有這樣的建議提出來,也正因為如此,三江匠坊才不斷的有技術革新一項項的做出。

  **************

  「這王柳州是個人才,也難為他一個做生意的,能想到這『然後再說』。」

  散了那邊,王通和楊思塵每日照例碰頭辦公,少不得誇讚了幾句,讓那些沿海的豪強海主們去開發,等到規模差不多了,王通這邊伸手拿過來就是,現在的海上,誰也沒有這個力量能和三江船隊抗衡。

  這個想法並不稀罕,要在王通這等身居高位的大將口中,或者是熟習權謀之術的楊思塵這邊說出,都不稀罕,可一個掌櫃講出,就不簡單了。

  「錐在囊中,脫穎而出,倒是要恭喜公爺得一人才!」

  楊思塵笑著說道,王通也是點點頭,看到夾袋裡出人才,這自然大好,但王通卻想起了些別的,不由得放低了點聲音說道:

  「楊先生,咱們這一攤子人多的很,這樣的人才也是多,這王柳州是到了我面前,還有那麼多沒有到的呢,要建立個章程,讓有才的人都有得用的機會。」

  「公爺說的是,這才是長久的法子。」

  說到這裡,王通的思路卻是發散了開去,開口說道:

  「我能管,但這麼大的攤子,我未必處處能管到,關鍵是要有規矩,定下規矩,下面的人才能遵守不過,有了規矩是規矩,說到底還是要人來管,咱們要做的事情還不少啊!」

  「公爺的心思……」

  那邊楊思塵也是欲言又止,到最後卻開口說道:

  「公爺,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公爺在這個位置上,身家用富可敵國都形容不了,每日裡還是操持公事,沒有一點得閒,這何苦來,還是要懂得休息啊!」

  「我要是閒著,心裡恐怕就慌了,再說了,現在忙碌,還不是為了下面的兒子姑娘將來清閒些。」

  兩人這番對話有些對不上,但其中的意思,大家心裡明白就是了。

  台灣局和蔗糖一事都是開始操辦起來,這些消息不是第一等機密的,外面人知道,也不過是要在台灣開荒,要在呂宋那邊種甘蔗建糖寮罷了,牽扯不到什麼別的,都是生意上事,不怕別人知道。

  知道了這兩件事,江南地面當即是轟動,墾荒這個事情自然能摻乎上會有大好處,家裡銀子足夠多,京師地方上有足夠靠山的大豪強都可以去打算打算,但這拓荒墾殖需要時間,需要有本錢熬,很多人還不怎麼上心,但這呂宋蔗糖卻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動心,糖是大利,都是白花花的沙粒東西,利潤遠遠超過了鹽,到時候一船一船的運過來,沿著長江運河的賣出去,這要賺多少,想想頭都暈了。

  遼國公本事通天,他能從海上一船船的運到松江這邊屯住,這已經是了不得了,想要向著各處發賣,還要指望在江南各處根深蒂固的這些豪門大戶,這些豪門大戶明白這個,所以要去王通那邊下個定金,打個招呼,免得到時候一群人上去,自己連喝口湯的機會都沒有。

  六月間,江南各府的豪強富貴,南京城的勳貴大家,甚至兩淮鹽商有心思在外面做生意賺錢的,都是上門來拜會。

  三成的人問台灣,七成的人問蔗糖,這事情倒是要比當時商議的時候要樂觀許多,開發台灣,這些人就能湊出個差不多的規模了。

  ***************

  時間進了七月,也是松江府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了,王通這裡反倒是悠閒了起來,上下一切的事情都是走上了正軌。

  從寧夏那邊也傳來了消息,火落赤部入寇被痛擊,從上到下一共五千餘口皆被剿滅,寧夏上下向朝廷報功,這也是禁軍去邊鎮之後的第一場大勝,意義非凡,孫鑫功不可沒,萬曆皇帝也要好好嘉獎的。

  事情的真相如何,倒是有私信給王通這邊,火落赤是被歸化城商團武裝會合幾個附庸的部落一起滅掉的,原因沒什麼複雜的,火落赤部經過幾次的打擊之後適應了草原上的新環境,居然慢慢發家致富起來,偏生又和商團以及邊鎮不是一體,自然要被滅掉……

  一個幾千人的部落興亡,對王通來說算不上什麼大事,草原上和關外十萬幾十萬的人,那個怎麼算,何必放在心上。

  或許是楊思塵那一日的勸告起了作用,或許是王通也想改改生活狀態,他在家陪著妻妾的時候多了許多,對這個變化,從韓霞到宋嬋嬋,幾名妻妾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興欣喜,而是驚訝擔心,生怕外面出了什麼事情,才讓自家男人閒居避嫌,這也是讓人哭笑不得,後來才慢慢習慣,也都是高興起來。

  王夏整日裡纏著王通,今天想要學武,明天想要擺弄機械和槍支,總歸不想看書,王忠和王蘭原本王通靠近了都要哇哇大哭,現在因為熟悉也是親近了,一看到王通就膩著讓他抱,全家都是其樂融融。

  國公府這樣的大宅門,妻妾彼此之間爭鬥,又要團結一起防備外來的女人爭寵,這是勳貴高門的常態,不過遼國公府卻有些不同,宋嬋嬋安排人在秦淮和蘇州那邊弄了個家養的唱戲班子進來,韓霞等人沒什麼反對,反倒是支持。

  家養的戲班子,那是從器樂到演員,一概都是女人,而且還要求年紀不大,這樣的班子放進來,裡面的女人很大可能會被收用,成為主家姬妾之類的,最是招大宅門的女眷忌諱,不過在遼國公府不擔心這個,王通要有這個心思,也不會現在家中才五個女人了。

  宋嬋嬋弄這個家養戲班子的目的倒不是僅僅為了享樂,說起來倒是和史七在寺院裡養那些少年頗有相似的地方。

  這就是說的遠了,遼國公的府邸頗為廣大,一家人在亭台中聽曲唱戲,倒也別有一番情趣,不過王通實在是聽不下去是真的,對他來說,這些娛樂實在是太過無趣,還不如在衙門裡辦公舒服些。

  但看著妻妾子女一個個興致勃勃的樣子,王通也不好就這麼去衙門中,少不得耐下心性來看,當真是難熬。

  所以聽到外面有人稟報,王通感覺如逢大赦,連忙和妻妾說了聲,匆忙走了出去,他沒注意到妻妾們都是看著他的背影搖頭暗笑,他這樣不耐煩卻又陪著家人的舉動倒是很讓人高興。

  「有船隊碰上海盜了?碰到的還是沈枉的手下人?」

  王通略有些吃驚的問道,稟報的人神色慎重,連連點頭。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16:42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19 02:14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張誠

  還真是船隊遇到海盜了,不過在三江系統內跑船的船主水手,差不多也都是海盜的出身,對海上的伎倆都明白的很。

  海盜靠上來的時候裝扮成別的,可大家都火眼金睛的,怎麼會被這個矇騙,當即就是拿刀架炮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看著這邊防備的嚴謹,對方也不敢硬上,雙方等於是在海上擦肩而過,在船舷上彼此瞪眼,大家都在海面上混了這麼久,沈枉的人又在天津衛做過多年的生意,彼此多少有相識的,就被人認出這邊是沈枉的船。

  沈枉離開天津衛,雖說沒有明白公示,但海上該知道的都是知道了,大家本就是多了小心,看到這個,怎麼還不明白怎麼回事。

  張世強和孫大海一干人立刻是緊張起來,一方面派人知會各處船隊,另一方面急忙快馬通知王通這邊,這還真就又扯出銀子上的事情來,海上不太平,保險行那邊還是要備足了銀子,要不然真要出現賠付,應對不及時可就影響信譽。

  「沈枉還真是給臉不要臉啊!」

  以王通這樣的城府都禁不住冷笑著說了句,不過,畢竟有惡意未遂,賴過去也是可以,而且目前王通系統的海上力量都專注在南洋那邊,也抽不出手來對付他,暫時的和平還是要保持的。

  「現在去找湯山,讓他傳話給沈枉,本公這裡就一句話,如果海上本公或者在保險行的掛號的船隻有一艘被沈枉碰了,本公什麼生意也不做了,糾集海主們先滅掉你再說,如果覺得不怕,就來試試。」

  這話是個警告,也是個最後通牒,王通這邊話放出來了,怎麼做,就看沈枉如何取捨了,在王通這邊完全的海上優勢面前,這個取捨判斷不難。

  湯山這邊雖然已經是官面上的人物,但他所在的位置不同,和海上也是千絲萬縷的關係,沈枉雖然不見了蹤跡,可把話說出去,總會到對方耳中,在海上發生的這一次劫掠未遂,在接下來的時間中就被人淡忘了,不是說海上如此太平,而是再沒聽說沈枉這一支做什麼不法之事。

  他們好像也認命了,只是安心的跑著從天津衛到倭國,還有從前幾條他們控制的航線,平靜異常。

  其餘的案子大都是一些亡命徒或者是倭國的海賊所為,下場都是悽慘的很,這個也不必多說。

  ***********

  時間進了八月,遼國公府上下都是忙碌中秋的事情,這個時候,從京師到松江府的驛站郵路已經建成,人員和馬匹都是到位,沿途各家商戶和豪強都對這件事投入了極大的熱情,把他看做討好王通和自己發財的一個機會。

  八月初五這天,郵路傳來了第一條要緊的消息,前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病逝於天津衛

  位高權重的人離開了權力閒居,衰老的總是會特別快,馮保是這樣,張鯨是這樣,張誠同樣也是如此。

  離開可以決斷天下的內廷中樞之後,這幾個人都是迅速的衰老死去,張誠自己說是風輕云淡了,可心中那種隱約的失落,想來是不可能沒有的。

  剛剛過古稀之年的張誠在這個時代已經是高壽了,他在七月半的時候身體還不錯,不過一天夜裡突然著涼,身體迅速的垮了下去,甚至京師派出的御醫剛接到旨意,張誠就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臨走的時候,蔡楠和李虎頭,還有兩個遠房的侄子陪伴在他的床前,也算是有晚輩送終,信上所說的內容不多,只提到張誠彌留之際,臉上一直帶著笑很是滿足。

  王通和身邊的人,多多少少都和張誠有關係,王通能有今天這個地位,更是張誠的扶持和幫助,對於無父無母的王通來說,張誠從某種意義也是他的家人長輩之一。

  一向是很活潑的王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是覺得府內突然變得很安靜,這種突然的不同讓小孩子很是興奮新鮮,跑到王通書房之後才發現氣氛有點不對,以往看到他就會露出笑容的父親今天臉上表情很奇怪。

  王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表情,說不出喜怒,只是很平靜,本來咧嘴在笑的王夏覺得很壓抑,就想著跑出去。

  王通搖搖頭,孩子無憂無慮的什麼不知道,他上前把王夏抱了起來,沉聲說道:

  「小夏,要好好學武,不要浪費了你的將來啊,因為有這麼多人的幫助,我們王家才有今天,千萬不要荒廢了啊!」

  王夏不太明白王通說的話,不過卻知道只需要點頭答應,王通也知道自家兒子還小,只是笑了笑,抱著孩子走出門,在院子裡轉了起來。

  ****************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萬曆皇帝上朝就是隔一天一去了,朝臣們也說不出什麼,甚至在暗地裡認為這不是壞事,皇帝不在,就是內閣處理天下政務,更加方便,但如今不比以往,他們能管的地方雖說沒少,可天下間要緊的地方卻比從前要多了,開埠港口,殖民拓荒,海外貿易,還有禁軍系統,原本內閣可以影響的內衛系統現在也被宮內抓了去。

  這些事情幾乎是天下間新興的產物,或者從前有,但是現在改變性質的,田賦一天天的縮水,這些事物卻帶來了大量的財富和貨物。

  有錢有兵才有權,新興事物蓬勃發展,皇家和內廷手上的財富愈發膨脹,權力也就越來越大,無形中也是擠壓內閣朝臣的存在。

  更讓人無可奈何的是,士子文人這一系也要去參加墾殖,參加海外貿易,儘可能的去開埠口岸經商,但他們相對保守,等進入的時候往往晚了,只能是聽從和接受先去那些豪商、勳貴、軍頭們的地位。

  若是正常行業,文臣們想要伸手進去也簡單,商人再怎麼猖狂,難道還能大過衙門不成,怎麼收拾收拾不了,現在這新興的一干事卻沒那麼容易伸手,虎威軍和禁軍加上內衛,可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

  京師幾次政變一樣的政爭,到最後都是以禁軍開入京師告終,為首的、煽動的、脅從的。下場都是極慘,這足夠給人教訓了。

  因為這樣的局面,萬曆皇帝大權獨攬,他不需要像是從前一樣的通過參加朝會來影響和仲裁朝局,也就有了休息的時間,或者說,萬曆皇帝自己也倦怠了朝政,想要享樂遊玩了。

  張誠和萬曆皇帝的關係非同尋常,天家無父子,隆慶皇帝和慈聖太后李氏沒什麼太多的父母之愛給他,陪伴在身邊,照顧他生活起居的反倒是張誠,慢慢長大這個過程中,學習文化,處斷政務,這些也都是張誠在教導,事實上,萬曆皇帝有什麼不懂的,或者是埋怨牢搔什麼的,也是和張誠去說。

  相對於隆慶皇帝和李太后,張誠和萬曆皇帝之間,父母對子女之間的情誼恐怕是更深厚一些。

  張誠病重的消息傳到京師來,萬曆皇帝立刻指派太醫院最好的幾名太醫趕往天津衛,不過病來如山倒,御用監將關外進來的幾樣珍貴藥材翻檢出來,太醫們也就是剛出京師,病逝的消息傳到了這邊。

  萬曆皇帝聽到之後,還是處理了政務,吩咐了鄒義這邊去安排張誠那邊喪事,宮內該有什麼規格,一定不能因為張誠不在宮中就虧欠了,萬曆皇帝一直是很平靜,但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了。

  晚上照例是在乾清宮用膳,嘴角有了米粒,皇帝雖說是皇帝,對這等事也未必會注意的,鄭皇后也是習慣性的給萬曆皇帝擦去了,萬曆皇帝繼續吃飯,筷子動了兩下,屋中伺候的宦官和宮女以及鄭皇后驚駭的看到萬曆皇帝流淚了。

  看到眾人的表情,萬曆皇帝伸手抹了把,似乎自己也沒有察覺自己流淚了,抹了一把之後,端起飯碗來繼續吃,眼淚卻沒有停下,萬曆放下自己的飯碗,雙手摀住了臉,鄭皇后神色眼裡的看了看屋中,一干宦官和宮女都是躬身退了出去。

  萬曆皇帝摀住臉之後,沒有哭聲,但肩膀不停的聳動,鄭皇后也是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時間其實不長,不過鄭皇后卻覺得很久,萬曆皇帝手從臉上拿下來了,眼眶通紅,淚痕明顯,顯然是哭過了,但神情已經變得很平靜,看到鄭皇后驚訝的表情,萬曆皇帝低頭拿起一塊手帕在臉上擦了擦,開口說道,聲音已經變得有些嘶啞。

  「張伴伴走了……」

  ****************

  萬曆十八年八月,錦衣衛快馬出京前往松江府,聖旨命遼國公王通前往天津代天子操辦白事,拜祭張誠,慰忠義臣子之心。

  這消息不算是秘密,對於張誠來說,算是哀榮之極了,對於一個從嚴格意義上不在內廷的閒居閹人,天子在他死後要安排重臣過來憑弔拜祭,這樣的榮耀,自太祖朱元璋至今,沒有一個人有這個待遇。

  對於王通來說,皇帝的這個安排也是再次證明了他的地位,去往松江的王通到底失勢了沒有,這次就是個最好的說法。

  但文臣們並不高興,在他們的心中,萬曆皇帝如果要安排人去拜祭,怎麼也要選一個文臣,內閣和六部難道沒有足夠份量的角色嗎?當然了,如果萬曆皇帝真的選了文臣,那被選中的人肯定會大鬧,認為是個羞辱,我讀聖賢書,寒窗科舉,中樞重臣,怎麼會去拜祭一個閹人,但去不去是一回事,選不選是另外一回事。

  或許以為此事不是大事,還真有言官上奏,說天子派人拜祭,而且還是派武將勳貴拜祭,不合禮法……

  這個言官的奏摺居然被送到了萬曆皇帝的手中,萬曆皇帝當即就摔了奏摺,在這件事情上,再怎麼傾向於士大夫的內官也是立場分明,當即文字語句上被挑出來幾個可有可無的毛病,然後用廷杖。

  按說這廷杖挨了之後,身價倍增,立刻成為名士,這次沒那麼好的運氣,這個言官在大明門外被廷杖直接打死,大明門外是上朝下朝的必經之路,是各個衙門都能看到的地方,這言官被活活打死,眾人都是震駭。

  九月初的時候,王通從松江府趕到了天津衛,王通回到天津衛,意義當真是非同尋常,整個天津衛的地面都是轟動了,夠資格的大商人都想過來拜見,地方官那個自然不必說,不過這個時節實在不是拜見的好時候,遼國公這次是有正事的。

  但松江府那邊,呂宋那邊,也是金山銀海一般,大概估算,這前景恐怕還要超過天津衛,誰不動心,大家都是有銀子的,和王通關係也是熟,怎麼都是方便,不去動心實在是不可能。

  又不能打攪,又不能不去見面,結果各家各戶的親信長隨什麼的都在王通住處那邊守著,等著事情辦完。

  一開始的時候,天津錦衣衛嚇了一跳,以為有什麼別的勾當,糾集了巡檢司和三江系統護衛隊過去清查,然後才發現是虛驚一場。

  馬三標從京師趕過來了,鄒義趕過來了,東廠千戶薛詹業也趕過來了,趙金亮如今才到陝西,卻是沒辦法,在天津衛周圍駐紮的禁軍將領、李虎頭、韓剛一干人也都是趕來。

  鄒義是義子,蔡楠是義孫,他們兩個人算是張誠的親人,負責接待各方賓客,當然了,大家出錢出力,這個都是免不了的。

  三江商行差不多將所有的事情都給應承了下來,不管是用具花銷還是人手……

  ****************

  王通住在原來的宅子裡,夜裡蔡楠過來拜會,兩人寒暄幾句之後卻發現無話可說,在燈下枯坐,張誠對於他們二人來說是個太重要的存在,突然間逝去,讓他們兩人很不習慣,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過了半響,蔡楠才拱拱手,沙啞著嗓子說道:

  「公爺,張公公臨終的時候是咱家在身邊,虎頭也被支出去了,張公公和咱家說了幾句話的,囑咐咱家只對你一個人講。」

  ——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16:34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19 17:09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見駕

  說出這句話後,蔡楠看了眼王通,王通一愣神,揚聲說道:

  「避開去!」

  外面有人答應,一陣腳步聲之後,遠遠有人招呼,這是在屋外的人都已經避開了,蔡楠就在王通身邊,自然明白這個規矩。

  王通神色沒什麼變化,張誠臨終的時候有話要對自己講,要說什麼,雙方的關係雖然親密,可在這個時刻情景,會說什麼,他想不出。

  「張公公說,你立下大功,但功勞太大,還是要謙退忍讓,風輕云淡一世,子女後代怎麼也有個魏國公那般的前程,可如果不這麼做,當心大禍臨頭啊!」

  「本公做了這麼多,卻……」

  王通開口說道,說了一半卻不言語了,臉上卻有苦笑之意,蔡楠也不再言語,實際上張誠這話說是私下談,還是太過官面文章,意思不大,這種話,王通在天津衛的時候就有人這麼勸,沒想到張誠臨死了還是說這個。

  又是靜默了一會,王通咳嗽了聲開口淡然說道:

  「本公自東征建州之後就去了松江,現在在松江也就是做點生發賺錢的勾當,張公公臨終說的這番話也是要緊合理的告誡,王通一定銘記在心,王通現在做的,也是按照這個章程,忙碌些,為子孫經營些吧!」

  蔡楠看了看王通,雖說他已經是遼國公,在大明最高層最中心的地方他的名字已經被人提起了十年以上,可王通還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但這番話,說的卻好像是七十八歲的老人,老氣橫秋。

  一時間蔡楠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也是苦笑了聲,開口說道:

  「何至於此……」

  王通卻不說話了,雙方又是對坐無言,王通神色沒有變化,心裡卻多了幾分戒懼,蔡楠這番話是要試探,自己的回答和表現難道會被稟報給宮內。

  ****************

  夜間的拜訪很是無趣,以往王通和蔡楠因為彼此熟悉,往往是天南地北,公事私事,暢所欲言,今夜確實有很多話沒辦法說了。

  蔡楠坐了會之後就是告辭,回到自己房中後,卻是將伺候的下人都給打發了出去,自己坐在書案前發呆,想了很久,蠟燭快要燃盡的時候才驚醒過來,遲疑片刻,從腰帶中翻出一張紙,上下又是看了一遍,好像是要將上面的內容牢牢記住,看過之後,才是放在燭火上燒了。

  第二天一早,鄒義卻是上門了,開門見山的問道:

  「張公公那邊只留下那一句嗎?」

  蔡楠在鄒義面前也不敢怠慢,急忙恭謹回道:

  「張公公奏給萬歲爺的話已經報上去了,兒子這邊不敢有任何的隱瞞!」

  鄒義擺擺手,開口問道:

  「不是那個,是跟遼國公說的那種,私下裡就有這一句嗎?」

  看著蔡楠臉色變化,鄒義搖頭解釋了句:

  「遼國公自己說的,你不要多想,張公公做事素來萬無一漏,私下就交待了這一句嗎?」

  「義父大人,就是這一句的。」

  聽到蔡楠的回答,鄒義頗為奇怪,搖頭自言自語,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蔡楠,低聲說道:

  「依乾爹的性子,不應該啊!」

  蔡楠卻是恭謹站在一邊,沉默不語,鄒義在張誠身邊伺候這麼多年,對張誠的做事風格極為瞭解,蔡楠卻是比不了的。

  *****************

  鄒義是司禮監太監、蔡楠也是有御馬監太監的身份,王通是遼國公,他們三人來到天津衛操辦張誠的喪事,拜祭老太監,這大禮的規格一下子就上去了。

  李虎頭、馬三標、張世強、孫大海、古自賓、任願這等天津衛各處的頭面人物,也都是要參加的。

  光是他們還不算,有了萬曆皇帝這樣的表態,內廷和內監在天下各處的頭面人物,少不得都要派人或者寫信致意,京師和北直隸、山東一些相關豪強官員也都要致意。

  看到他們如此,京津北地的豪商們也不敢怠慢,最起碼也要派人隨個份子,能進靈堂拜祭一下,也算是自家的面子,也算是盡到一份心意,也算在王通面前表明一個態度。

  喪禮的規模很大,儀式極為的隆重,也算是讓天下人見到了萬曆皇帝對張誠的追悼之意,弄完這件事之後,王通確實是感覺自己比經歷一場大戰還要疲憊。

  他在天津衛居住了近十年,自然也談不上不適應,在這裡也能得到充分的休息,不過卻不能休息,九月底葬禮辦完,按照張誠遺願在天津衛一處山上下葬,王通就立刻趕往京師,因為萬曆皇帝等著見他。

  天子想要見王通,而且能看出這個迫不及待的意思,天下人又一次確認了遼國公的聖眷正盛,還是不要揣測什麼別的。

  已經不上朝多日的萬曆皇帝在朝會上見了王通,散朝之後照例是宮內賜宴,這也是情理之中,內閣諸人彼此對視搖頭,卻也無可奈何。

  君臣這一次相見,本來應該是老友重逢,但剛剛辦完的葬禮卻讓兩人的心情都是頗為沉重,萬曆皇帝也不知道說什麼,半響才嘆了口氣說道:

  「應該讓小亮去天津衛的,張伴伴看他就好像是看親孫兒一樣,沒想到臨走卻沒有見上。」

  「陛下對張公公這般體恤,張公公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懷涕零。」

  王通回答的倒是客氣,萬曆皇帝搖了搖頭,拿起身邊的高腳銀杯喝了口裡面的葡萄酒,現如今宮內用度吃穿可以說是東西薈萃,反正是就近,天津衛的西洋和各國特產貨物有什麼新鮮的,採買宦官都會上呈到宮中,如果天子喜歡,下次還會追加訂單,然後迅速的會在京師勳貴人家中形成風潮,在天津衛現如今專門有商行做這一路生意,獲利頗豐。

  「你現在有兩兒一女了,不錯,不錯,還是不如朕啊,朕這邊已經有三個兒子七個女兒了,朕經常領著常洵去南街那邊走走,領他吃南街那個紅燒肉,這孩子越吃越胖,現在朕專門領著他練身體。」

  萬曆皇帝說這話,有放鬆氣氛的意思,說著說著,王通這邊還沒說話,萬曆皇帝的情緒先是低落了下來,他晃動手中的銀杯,喃喃說道:

  「當時母后和張先生讓朕簡樸,想過癮吃頓肉都是不行,還是張伴伴領著朕出宮去吃,就在你那個美味館裡朕……」

  說到這裡萬曆皇帝說不下去,只是嘆了口氣,繼續晃動銀杯,裡面的酒都已經灑出來了,他卻好像沒有察覺,王通此時也覺得嗓子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坐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是好,這也算是少年時的回憶,那時候,大家還沒什麼心機……

  但王通的情緒恢復的快一些,他注意到「母后和張先生」這個詞,王通還記得自己沒有離開京師去南方之前,皇帝說起這兩個人的時候,都是稱為「太后」和「張居正」,就好像說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現在語氣變化了。

  人的觀感,在一個時期是一種,經過時間的推移,經歷的多了,原本的觀感也會發生變化,王通坐在座位上遲疑了下,卻起身離席,跪拜在地,開口說道:

  「陛下,臣有事相求,請陛下恩准。」

  萬曆皇帝停住了手上酒杯的晃動,卻先抿了口,微笑著問道:

  「松江住不習慣,想要回來了嗎?」

  王通跪在地上,沒有看到萬曆皇帝的表情和眼神,他只是開口說道:

  「陛下,慈聖太后娘娘如今仍在宮外,陛下待張公公如此厚恩大德,慈聖太后娘娘想來也是欣慰嘉許。」

  這話前後不連,語句矛盾,萬曆皇帝將手中的銀杯放在桌上,卻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安靜了半響,萬曆皇帝也是站起,躬身將王通攙扶了起來,看著表情沉靜的王通,點點頭說道:

  「你是忠臣,你是忠臣啊!」

  現如今萬曆皇帝的權力已經是近乎獨裁,文官、勳貴都是沒有辦法抗衡,慈聖太后在宮內還是宮外居住已經沒有太大的影響,這次張誠死去,萬曆皇帝悲慟不已,安排人去弔唁操辦,這都沒有什麼錯處,可一個奴僕下人如此重視,自己的親娘還在舅家居住,這可就太容易被人說嘴了。

  張誠的年紀大了,偶感風寒就逝去,慈聖太后歷史的身體也不太好,真要是死在宮外,萬曆皇帝在道德輿論上就非常麻煩,但萬曆皇帝一直沒有就這個事情表態也是有原因的,決定畢竟是他做出,收回有些麻煩,又因為他的獨裁和大權獨攬,或者那個被打死的言官也是原因,誰也不敢開口。

  說白了,萬曆皇帝現在需要一個台階,需要有人開口,王通正是看準了這一點,萬曆皇帝自然是順勢而為,肯定不會是君臣這一番對話就會實行,少不得還要有言官進諫,一系列的虛文手續要走的。

  「你不在京師,朕有什麼事都沒有人去商量,也沒人陪朕說說朝政和天下事,氣悶的很,等你松江開埠的事情忙完,就回到京師來,咱們君臣一起,好好操持經營。」

  提出了那個建議之後,萬曆皇帝對待王通的態度立刻是親近了不少,先前當然不是不親近,能宮內賜宴,說起這麼私密的事情,本就證明兩個人的關係,可王通提出這個建議之後,卻有了微妙的變化。

  或許是這個建議讓萬曆皇帝揭開了心中的一個難題,接下來,萬曆皇帝明顯是輕鬆了很多,先前的沉重氣氛也是一掃而空。

  「你不在京師,真是讓朕煩惱的事情,前段日子,總有人和朕說,虎頭那邊權力太大,和天津衛的關係太密切,而且虎頭出身低微,難保在一些應對和大義之事上看不明白,讓朕選一個更識得大體的人來做。」

  聽到萬曆皇帝這般說,王通也是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件事王通在松江那邊沒有得到消息,那就說明不是通過正常的言路或者是公務途徑進行的,應該是什麼勳貴或者是宮內吹風。

  「虎頭對陛下忠心耿耿,而且虎頭雖然年輕,可少年老成,經歷過大風大浪,待人接物也都是穩妥,這個還請陛下放心。」

  對於李虎頭的事情,王通自然知道該如何表態,萬曆皇帝也在那裡點頭,不過萬曆皇帝的話還沒說完,將酒杯放在桌子上,臉上也是露出了個苦笑,開口說道:

  「你知道是誰拖人來吹這個風嗎?是歷家啊!」

  聽到這個說法,王通還真是有些沒反應過來,歷家,自然是歷韜的家門,歷韜是虎威軍這一系的英傑人物,在陝西坐鎮也是權重一方,怎麼卻在背後說起李虎頭的不是。

  「朕也知道都想著在京津這邊駐防,可其他處就不是大明了,再說了,他們和朕有什麼不能說的,還拐彎抹角找人說這個,一概不理會。」

  萬曆皇帝在那裡很無奈的說道,對歷韜這樣的動作,王通心裡雖說驚訝,卻能明白他到底怎麼想。

  歷韜這人功名野心太重,現如今天子也是年輕,能在京師附近鎮守,靠近京師皇城,對日後的陞遷什麼的大有好處,再者,現在天下間論起富庶繁華,那裡有能比得上京津一帶的,陝西那邊也是苦了點。

  再者,王通去往松江,李虎頭這個和王通關係極近的人會不會被猜忌,或者找人關說後,會有人猜忌到,這都是有可能,若是旁人或許不會這麼做,但歷韜卻很有可能在其中動動手腳做文章。

  當然了,情誼還是有的,歷韜的運作也不過是想自己和李虎頭換個位置做,而不是要中傷打擊,幾個團總,李虎頭、歷韜、孫鑫三人都是虎威武館出身,曾在萬曆皇帝身邊的親衛武將,分封到各處軍鎮的時候,所在地方的好壞,位置的高低,自然有了分別,沒有了王通這個上面壓著的人,矛盾自然會產生。

  而且歷韜背後是歷家將門,這個也和下層軍將出身的人不同。

  「……真是胡鬧……」

  王通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半天出來了一句這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16:29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20 18:37
第一千零六十章 都已成年

  王通在的時候,虎威軍上下都以他為主,雖說各個團總的身份不同,可在王通面前也只有聽令服從的立場。

  現如今禁軍等於是天子直管,從李虎頭到韓剛,實際的官職和身份高低有別,但位置上差不多是彼此平等的,他們彼此之間就說不上什麼了。

  李虎頭家中沒什麼背景,也沒什麼親厚的人物,他的父親李文遠位置還沒有他高,他和韓剛算是王通這一系,厲韜這邊則是天下第一等的將門子出身,父兄都是總兵參將的位置,顯赫異常,孫鑫這裡,則是京營的中下層軍官比較熟悉,而齊武這裡,雖說是王通的親衛,但他身後也有薊鎮的影子,而鎮守山西的譚兵,譚家家將這是一塊,但以這些年的判斷,歸化城商團和山西商團跟他關係密切,或者說是提供了許多的支持。

  這些背景和關係並不是簡單的年節來往,各個團擴充,各級軍將的提拔,每個團總都是或多或少的提拔那些和自己關係密切的人。

  這個倒也無可厚非,到了戰場上,誰不希望自己手下人聽話,指揮起來也能得心應手一些。

  王通對這個也是默許,因為各個團的骨幹軍官還是虎威軍的老底子,他不用擔心自己指揮不動,適當的給下面的人放放權,也不是壞事。

  這其中,因為虎威武館出身的少年不少都是在虎威軍中效力,厲韜帶來的宣府將門子自然都是在他的團裡,孫鑫那邊的京營子弟也是如此,雙方都是以孫鑫和厲韜這兩個最出色的人為首。

  厲韜和孫鑫的兩個團也是虎威軍第二和第三強的團,老底子最多,對虎威軍的戰術領會最深。

  在虎威武館的時候,厲韜和孫鑫關係也就是一般,後來同在王通麾下,雖說親近了不少,但人一旦是有自己的天地,而且彼此還有矛盾利害的時候,這親近也就是那麼回事了。

  莫說是他們倆個,就算是其餘王通親衛擔任團總團副的團,彼此之間也有這樣那樣的親疏遠近。

  王通自然對這些瞭如指掌,不過這些卻不是能和萬曆皇帝講的,萬曆自己能領會最好,若不能也沒有辦法,若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虎威軍系統的各個團彼此不相能,或許萬曆皇帝更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

  所以王通能說的,也就是一句「胡鬧」了,但看萬曆皇帝的反應,這件事他果然並不怎麼在意,只是當個閒談而已。

  ****************

  這一談就聊到了皇城城門關閉的時候,萬曆皇帝明顯是談的高興,王通走後,宮中朝中也沒有什麼人能讓他聊這麼久。

  其中說到了內閣首輔申時行已經快做了八年首輔,儘管申時行不聲不響的,在朝政中,甚至私下的生活中都是低調異常,可首輔畢竟是首輔,在這個位置上,影響力就是向外擴充,不知不覺的深入方方面面。

  如今朝中很多要害位置都已經是他的人了,地方上也有申時行的徒子徒孫操持大權,他的家奴某某也有了當年游七的聲譽。

  萬曆皇帝的話裡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會讓申時行做滿十年,按照萬曆的判斷,內閣首輔這個位置上一個人做的太久,把持朝政,會對皇權造成太大的侵害,從夏言、嚴嵩、徐階、張居正都是如此,他不會讓申時行也有這個機會。

  但不管是萬曆皇帝說的,還是王通在松江通過各種渠道瞭解到的,申時行自己也有辭官之意了,在內閣首輔這個位置上呆的太久,善終很難,前面那些例子也都證明了這一點,大家都是聰明人。

  申時行之後,誰該繼承這內閣首輔的位置,這個也沒什麼爭論的必要,內閣次輔王錫爵已經是積攢了足夠的聲望,中樞能臣的評價幾乎是朝野一致的。

  從前萬曆皇帝選擇首輔人選的時候,還會徵求王通的意見,現如今,萬曆皇帝早就是有了定論抉擇,和王通說說也不過是閒談而已。

  還提到了一件事,曾經做過工部尚書的潘季馴此時刊印了一本書,這本書是關於河工的,名為《河工要務》。

  這潘季馴也是當年張四維提拔起來的大臣之一,和申時行和王通的都矛盾都頗深,朝爭的時候,鬥爭不少,不過此人在治理黃河上用心頗深,是難得的實務能臣,

  明時在河工上劃撥的銀子不少,凡是和河工相關的勾當,都是一等一的肥缺,不過這潘季馴頗為自律,做到尚書這個位置,如果說家中清貧那就實在是欺人誆騙了,但潘季馴家中最多也就是個富人而已。

  這年頭要印製一本書,雕版刻字,工程不小,耗費更是甚多,這個就不是潘季馴能負擔的起了,還是有善人富商出資,刊印的這本書。

  萬曆皇帝說這個不過是閒話,王通也陪著閒談幾句,實際上,潘季馴這本書在五年前就在寫,不過其中有了大的改動,為什麼有這個大的改動,因為潘季馴通過工部的渠道得知了在天津衛官辦製造局的一些情況。

  工部員外郎任願主持的這個兵器工場,從製造能力和製造技術上都已經趕不上三江匠坊,但差的也不是太多,因為任願時時刻刻學習改進,將三江匠坊那些新東西應用在官辦的工場之中。

  而且任願從不剋扣工匠們的工錢,製造局工場還有機會做私活,待遇比其他處高,工匠們的勞動積極性也有。

  依照工部的文報記錄,天下間的工場,只有天津衛這邊造的兵器質量最精,最為合乎規範,各處邊鎮軍營都願意用天津衛的,甚至願意倒貼錢,不說別的,京營、禁軍所用的兵刃和火器就是天津衛這邊製造。

  這個質量合格還和產量最大相關,工部尚書潘季馴也明白實務的,在大明的各個官辦工場,精良一定產量不大,產量大一定顧不上質量,卻不知道天津衛怎麼做到的這一點。

  少不得要派人去天津衛實地的勘測調查,其實結論也不複雜,不過是任願這邊制度完備,從不剋扣,還有度量衡統一,還有不少是從西洋那邊學來的規範等等。

  這些東西看著簡單,執行起來卻不容易,不過卻給了潘季馴很大的啟發,河工上也可以這麼做。

  因為這些啟發,潘季馴把差不多成書的《河工要務》重寫了將近七成的內容,而且還多次派人來到天津衛來到松江府詢問,畢竟王通身邊的這種「新式」工匠最多,能提供的經驗和借鑑也多。

  雖然政見不合,可對這種實務和技術的事情,王通是絕對支持的,一直是給予配合,從不刁難或者拒絕。

  實際上《河工要務》這本書的出版,也和王通的資助相關,當然了,離開京師之後,王通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給錢過去,少不得要有個「京師富商」出面。

  準備關閉宮門的鐘鼓聲響起,萬曆皇帝的談興正濃,但王通卻主動的起身告辭,如今也不是往日了,萬曆皇帝雖然失望卻沒有挽留。

  王通要離開的時候,萬曆皇帝沉吟了下說道:

  「讓你去松江府辦開埠的差事,你辦的不錯,等那邊一切成了規矩,朕派個信用的內監盯著,你還是回來,咱們君臣在一起,做幾件青史留名的大事,咱們兩個都還年輕,日子還久。」

  聽到這話,少不得又要跪地謝恩,不過這些話的語境已經和從前大不相同了。

  ****************

  王通在京師也是有宅院的,甚至原來那個宅子下人都還維持著,畢竟他在京師產業和人脈都在,自然有一些人替他張羅。

  回到京師,先見天子這是必然,然後這宴請從十月一直到了十一月,每天都有人相請,每天都有飯局。

  從前王通是孤臣,勢力自成一體,和京師各方勢力都有這樣那樣的矛盾,京師高官勳貴或者有矛盾,或者避嫌,都是不親近。

  如今不同,王通去了松江府,那現在王通就是和皇帝親近,又在天津衛、松江府、歸化城和關外都有發財之路的財神和福神,趁這個機會,大家和他親近親近,看看有沒有發財的機會等等。

  王通雖說不會都見,不過都是客氣善意的回覆,大家面子上都要過得去才好,畢竟他現在也不是從前了。

  不知道這個算是有趣還是無奈,王通回到京師後,還要去錦衣衛衙門辦理公務,畢竟他身上錦衣衛都指揮使的銜頭還在,在松江府還好,回到京師,怎麼也要進行公務。

  拜祭張誠、天子賜宴,這兩件事足以說明王通權勢一如既往,錦衣衛各司也不敢有什麼怠慢。

  但這個處理公務也就是走走程序罷了,兩天之後,王通就有了空閒,第一頓飯當然要去馬婆子家吃的。

  說來也巧,馬三標的娶了張純德的女兒,當時那女人是帶著個女兒嫁給了他,這女人和馬三標的孩子比王通的長子王夏晚半年出生,也是個女兒,王通當時還知道馬婆子對這個很不高興,還想讓馬三標納妾,第二個孩子倒是個男孩,才算穩定了張家娘子在馬家的地位……

  這次的家宴,馬婆子想要看看王通,她的年紀也大了,而且還有樁心思,想要把馬三標的這個親生女兒嫁給王通的兒子王夏,馬家從當年孤兒寡母到如今的榮華富貴,全都是因為王通,馬婆子想要把這個關係變得更緊密些。

  孩子這麼小,就要訂終身,王通雖說知道馬婆子的殷切心意,可對這個還是覺得彆扭,只是笑著說道:

  「且不急,等孩子們到了十歲,咱們再做計較不遲。」

  這也說不上是推拒,也有道理,馬婆子也知道分寸,也就不多說了,連帶著馬三標也鬆了口氣,倒不是說他不想自己女兒和王通的兒子結親,只是覺得孩子還小,這也太麻煩折騰了些。

  去了馬家之後,接下來順天府丞呂萬才和錦衣衛治安司千戶李文遠的家宴,去參加這個也是情理之中了。

  大家都是自己人,在酒桌上就直接把話挑明了,李文遠如今這個身份,不該和王通表現的太過私密,不光是為他,也是為了李虎頭。

  這些話是呂萬才說的,王通覺得這實際上有些過了,大家都知道李文遠父子和自家的關係,何必弄的這麼敏感,但呂萬才這麼說了,他也不好說什麼別的,李文遠這個人沉默寡言,但很識得大體,喝了幾杯酒之後就說自己有事,直接告辭。

  「公爺,海外雖然也有天地無限,可海外畢竟是海外,不是大明,在大明做個國公,公侯世代,可比海外蠻夷之地做個酋長要強出萬倍啊!」

  聽到呂萬才這句話,王通就明白為什麼開席之前,呂萬才要對李文遠說那些話了,原來是為了私下說這個。

  王通搖頭笑著說道:

  「什麼海外酋長,那地方打下來就是為了賺錢用的,在松江府向南,總要有個落腳的港口才是,再說了,那裡金銀特產什麼的都是不少,何苦放在番人手中。」

  「公爺,京師這邊才是公爺的根本之地,公爺當日主動請去松江,這是以退為進的妙計,但去了之後還要打算著回來,不在京師,不在天子之側,早晚會有敗落的危險。」

  呂萬才這番話沒有錯誤,權勢的根本如何,還是在於天子的態度,呂萬才這話聽著誅心,卻也是實情。

  「看來呂宋這件事,倒是天下皆知啊!」

  王通沒有回答呂萬才的話,卻笑著說了句,征服呂宋被知道了無所謂,只要沒證明自己親身參加過去就好。

  聽到王通這麼把話題含糊過去,呂萬才用摺扇敲了下手心,不管怎麼說,呂萬才畢竟是殷切之心,不好不回答,王通頓了下,開口道:

  「不急,還沒到那個時候。」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16:23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11-21 16:43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大富松江 倭國平戶

  萬曆十八年的初冬,王通在京師忙碌非常,一家家的飲宴相聚,談了一樁樁的生意,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

  開始幾次的宴請,李文遠私下裡也過來通報消息,說是有宮內派出的探子在盯梢,王通對這個沒什麼在意,自己在京師和這麼多高門勳貴往來,宮內不盯著反倒是怪事了,何必在意,反正也是賣好賺錢的勾當。

  有言官上奏,然後萬曆皇帝感懷慈恩,從善如流,將慈聖太后李氏迎回了宮內,這個做法倒是上上下下一體稱讚,認為萬曆皇帝的孝道為先。

  這一套程序,明眼人都知道不會是那言官看不得天家母子分離,若從前,這等求名的事情會有人爭先恐後去做,可現在,大家都是怕了,說錯了話可不是被廷杖打了得名聲,一個不好,就是要死人掉腦袋的,這個行為背後肯定有人指使。

  原本內廷最擔心不是這套把戲被人揭穿,而是慈聖太后不回來,李太后也是個有脾氣的人,左右事情都已經這樣,壞的不能再壞,她也不怕什麼了。

  但人的年紀大了,很多事情也就看得開了,內廷太監去武清侯府溝通的很順利,接下來就是萬曆皇帝親迎回宮。

  初冬時分,朝臣們明顯能感覺出來,萬曆皇帝的心情好了很多,朝會上也不是陰沉著臉,經常帶著笑意,皇帝心情好,不那麼追根問底,大臣們辦差也好了很多,下面人也就好做事了,京師莫名其妙的有了些喜慶氣氛。

  大家就在那裡猜,這樣的改變是為什麼,到底是王通在京師呢,還是將慈聖太后接回慈寧宮奉養呢,或許都有一點。

  京師勳貴有資格宴請王通的人差不多都是宴請過了,大家政見不同是一回事,從前有沒有矛盾又是一回事,但發財賺錢,這個牽扯到子子孫孫的事情,萬萬不能顧惜臉面立場,該說的一定要說到。

  遼國公也是比從前好說話了很多,答應說,眼下的機會多的很,只要各位有這個心思,肯出本金,那麼一切方便,還說了,眼下各處缺的是人力,如果諸位能在人力上多多支持,肯定會有豐厚的回報。

  勳貴們沒什麼實權,但在商業上朝廷卻給了這樣那樣的方便,資金錢財是不缺的,調集人力對於旁人很難,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很容易,這都是簡單。

  王通去赴宴的最後一家,京師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是武清侯府上,別的勳貴還好說,李太后和武清侯與王通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衝突,有些事情說是你死我活都不為過,居然宴請王通,而且王通還上門。

  這難不成代表著京師什麼新動向,在意的人儘可能的去打聽消息,武清侯府似乎也不是有意要隱瞞什麼,消息也很容易打探。

  說是在酒席上,武清侯跟王通大禮拜了三拜,而且敬了幾杯酒,具體生意上的事情反倒是沒說什麼。

  武清侯家雖然在京師是冷灶了,上上下下都被錦衣衛和東廠盯得嚴實,可和天家的關係還在那裡,畢竟是親舅舅的關係,曾有宮內的宦官以為武清侯家敗落,可以欺凌,剋扣了供給,結果府內的人告狀,這宦官立刻掉了腦袋,接下來誰也不敢怠慢的,武清侯對王通這般的客氣恭敬到底是為什麼。

  大家猜來猜去的時候,卻有消息流傳出來了,宮內有消息靈通的人物傳出消息,說這次李太后回宮,正是王通的諫言,大家聽到這個之後,才都是恍然大悟,武清侯那樣的態度原來是因為這個,如此的恩情,這樣的態度的確不算過份。

  **************

  王通不打算在京師過年的,應付完這些禮尚往來,生意交流之後,趕回家的時間還很充裕,沒必要在京師耽擱。

  就在他要離開京師的時候,從天津衛那邊卻傳了消息過來,說沈枉的手下抓了一干人到天津衛,在保險行的門前鞭打,說是這些人利慾熏心,想在海上打劫在保險行上了保險的商船,沈枉知道後大怒,說是做生意的規矩萬萬不能壞,好在是沒有下手,沒有釀成大禍,所以當眾鞭打,算是懲戒。

  這番話是真是假不好說,不過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這是個態度,最起碼沈枉今後這段時間內不會在海上做什麼海盜的勾當了。

  這件事在王通的意料之中,沈枉在倭國那邊關係深厚,自從離開天津之後,沈枉勢力唯一能保證收益利潤的就是倭國和大明的貿易了,如果真因為海盜的事情犯了眾怒,貿易斷絕,他恐怕就只能去跑倭國到南洋的生意,那可是要和白人打生打死的商道,而且王通的船隊還是卡在當中。

  所以沈枉必須做出這個表態,表現出他今後繼續會老實太平做生意的態度,派人去保險行磕頭鞭打之後,沈枉的船隊還在保險行上了保,這也是一個態度,他會在王通制定的商業規則內做事。

  不過這件事卻提醒了王通,他給船行和船廠都是下了命令,西式砲艦的銷售要改變方式,私人船隊現在只有購買專屬護衛權的權力,也就是說,三江系統之外的商人可以購買砲艦,但砲艦上的水手和人員,全部是三江船隊所有,這個砲艦是屬於三江船隊的,只不過是長期配屬給購買護衛權的商人們,護衛他們的安全,在劃定的區域內,不會為商人們去作戰和搶掠,只為保護他們而戰,但不會違抗三江系統的利益和命令。

  對於商人們來說,這個護衛權區別不大,就算是買到砲艦之後,他們也不敢用這個砲艦來做海盜的生意,也不敢用這個來和三江船隊爭奪什麼海上的霸權。

  王通所考慮到的是,這樣的砲艦會不會輸入到大明之外的地方,南洋的白人不缺這個,這個不必說,其餘的也就是倭國這一處了,別看船廠去銷售的僅僅是十五門炮的小船,可這火炮對於倭國的大名們也是難得的利器。

  做完這個安排後,王通從京師離開,返回松江。

  如果說來到北方這一次有什麼遺憾,那就是沒見到趙金亮,王通離開京師的時候,趙金亮應該在寧夏點檢。

  在離開之前,萬曆皇帝又見了王通幾次,現在歸化城那邊一切上了軌道,宮內派過去的宦官不需要多有什麼開拓和決斷的能力,就可以做的很好,已經可以進行正常的輪換,原來在歸化城鎮守的孟鐸萬曆皇帝準備派到松江那邊去。

  派孟鐸去松江的口風透露給王通之後,過後鄒義就過來拜訪,將萬曆皇帝沒有提的意思闡述了下,並不是松江這邊一切都穩定了成了規模,要派宮內的人過去摘桃子,而是這次王通來到京師之後,萬曆皇帝還是感覺王通在京師這邊才很有必要,先安排一個人過去接替王通,就和當年在歸化城一樣的規制。

  能回到京師固然是好,不過不回來也沒什麼不好,王通對此的態度倒是可有可無,笑著和鄒義應對了幾句。

  王通走到山東境內的時候,卻有一人從後面追上來了,這個人王通的確沒想到,居然是從遼寧過來的孫鵬舉,孫守廉成為遼南總兵之後,專鎮一方,孫鵬舉在王通身邊離開回到家中。

  有些事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孫守廉做了總兵,做個總兵公子總有這樣那樣的好處,這是一方面,再者,王通當時的局勢很微妙,跟在他身邊未必有好處,反倒是有些麻煩,本就是個互相利用的關係,所以就離開了。

  但這次萬曆皇帝下旨讓王通拜祭張誠,在京師又是個這樣的待遇,王通的權勢地位,將來的前途就讓人有別的判斷了,孫守廉那邊接到了消息,讓孫鵬舉趕過來繼續做親衛也是情理之中的。

  對於孫鵬舉的回歸,王通是無可無不可的,孫鵬舉在他身邊侍衛的時間不長,談不上什麼情誼,不過,孫守廉那邊的關係還在,這個總是要維護的。

  臘月中的時候,王通回到了松江府,這倒是讓他的妻妾頗為的驚喜,每年臨近過年,王通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公事離開,倒是形成了個不在家過年的習慣。

  家中妻妾的驚喜是一方面,王通在松江府的行情卻又是看漲,此次回到京師所遭遇種種,自然有消息送往南京和江南各處,王通到底是個什麼地位,大家都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少不得又要有新一輪的巴結和交好。

  在京師紛紛攘攘的不得閒,回到松江也是這般,現如今這松江府逐漸有成為江南商業中心的趨勢,這臨近年關,秦淮河正是紅火的時候,不過現在那些出名的女人和花船,都是朝著松江府這邊過來。

  因為有太多的生意要在松江府敲定,而豪富之人商談交際,往往都是要借助高檔的煙花風月之地作為場合,所以才有這般的流動,更不要說,原本只在蘇州、揚州和南京三處的美食美色以及各種為富豪之人預備的銷金之地,現在都是紛紛朝著松江府轉移。

  ***************

  倭國九州島平戶,這裡是倭國最繁華的港口之一,不過平戶這個地方,與其說是倭國人的,不如說是海商們的。

  這個海商並不僅僅是說大明的海主,還指荷蘭人和葡萄牙人,當然,最大的勢力就是大明的海主。

  擁有幾千艘船,幾萬人丁的大明海主,對於戰國大名們來說,是個恐怖的存在,倭國也有自己的海賊和水軍,不過那些船隻也僅僅能在近海活動,遠不如大明海主們的船隻高大堅固。

  倭國海賊水軍的裝備遠遠不如大名們的軍隊,可這些倭國大名們的軍隊裝備相比於海主們的兵丁也有差距,至於經濟實力就更不必說了,大多數的大名們都只能依靠盤剝領地內的農民,幸運的才是有礦山和貿易港口,但這些,和掌握著遠洋貿易大權的大明海主們遠遠不能相比,尖刻一點說,大名們的出產和收入,很多都被大明的海主們通過貿易的手段掠奪去了。

  平戶這塊寶地,名義上的歸屬從龍造寺家到有馬家然後到小早川家,然後大家都知道,平戶附近的國人眾松浦家在平戶的勢力根深蒂固,當然,現在所有人都是臣服於大阪的關白豐臣秀吉。

  在倭國,不管是官方的文件還是私下裡說法,大家有意無意的總會忽視大明海主的存在,當年汪直在平戶自號徽王,國號為宋,設立官職,控制平戶的貿易甚至周圍的田賦,這件事在倭國上下,就好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同樣的,從前在平戶居住的沈枉和沙大成、顧老虎一干人也被人人為的忽視了,他們也知道,要按照絕對的實力來算,海主們或許才是九州島真正的強豪,不管是大友家還是島津家。

  曾有那麼一段時間,海主們突然將注意力轉移回了他們的大明,平戶這邊並沒有太多的關注,人力和船隻也是大規模的被抽調。

  感覺到了這種變化的各家勢力,都是小心翼翼的向著平戶滲透,掌握這麼一個貿易港,哪怕僅僅掌握這個貿易港的部分,都會有巨大的利益,不說別的,鐵炮和火藥的輸入,就會讓自己在爭霸中取得了不起的優勢。

  這樣的滲透沒有幾年,沈枉又回來了,大家都能看得出來,沈枉手中的人力和財力比起離開的時候又是有了膨脹,眾人又都是小心翼翼的退出,幾家做的太明顯的,還主動派人去找沈枉道歉。

  沈枉勢力的變化讓九州和附近的大名們驚駭不已,在他們看來,沈枉當年的實力已經是不可思議的巨大,已經是頂點一樣,怎麼過了不久,又有這樣的發展,海那邊的大明帝國到底積蓄著怎樣的財富,真是不可思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8 16:1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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