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香港從1949開始 作者:古龍崗(連載中)

mk2257 2010-7-11 21: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7 41911
mk2257 發表於 2010-7-11 23:16
第八十一章 灣仔警署

  張力是獄警!而且還是一名警長。

  這件事不是什麼秘密。但在場的這些人中。除了胡家義、辛輔善、李廣生三人,就沒有人再知道他的身份了。就是陸子豐,雖然去過小村一回,但也從來沒有想到張力居然會跟附近的監獄扯上關係。他只以為那是因為當時張力的報社太窮,租不起房子的原因。不過他現在知道自己真的是搞錯了。在他看來,剛才張力並不是故意想拿矯什麼,也不是想為了幾天前的事情給他臉色看,而是真的不願意收他的錢。要不然,幹嘛把那個做證人的機會給他?人家只要一亮身份,什麼不都搞惦了?至於先前的廣告問題……是個人都要出出氣不是?可憐的陸子豐,難得替他人著想一回,卻想不到根本就是搞錯了。他不知道,張力根本就是想掏出幕後整人的黑手,讓他做證其實是為了在那個時候用的。

  「怎麼?你們的警銜比我高?」看到兩個便衣還杵在那兒不動,張力又開口問道。就是警銜高他也不怕,「後勤處處長助理」那幾個字可是他要求詹姆斯標在證件上的,為的就是害怕有一天會招惹上警察。畢竟,這年頭的警察實在是很讓人討厭,就算避著走也難保不會被人找上門來。

  「不,不是!」兩名便衣連連擺手,看到張力臉色愈發不善。急忙都把右手伸到了耳邊,然後跺腳立正:「長官!」

  「姿式很不符合標準!你們不是警校畢業的吧?」張力拿回證件收起來,臉色緩和了些,又開口問道。

  「長,長官,我們……」

  「你們是哪個警署的?」張力又接著問道。

  「長官,我們……」兩人有點兒躊躇。雖然不是一個系統,可是,如果眼前這位跟那個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洋警官說上幾句,到時只要隨便打個電話,他們絕對完蛋!這是至理!……在香港可不是每個人在得罪了洋人之後都能有所依恃的。而警司級別的洋人收拾起他們這種小警員來,就算是跨系統,也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罷了。說不定連一句話也不用,只要眼前的這位張警長轉述一下自己那位處長上司的意思,他們恐怕就完蛋了。

  「不是要找你們的麻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嘛,這個我理解!……不過那個找你們的人應該沒告訴過你們我也是當警察的吧?」張力拽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又向兩人問道。

  「沒,沒有!」兩個便衣連連搖頭。警察找警察的事兒其實是最麻煩的。誰上面沒個人罩著?當然了,一般的情況下,遇到現在這種情況,除非自己的上司就是對頭,否則一般都會和氣收場。他們這樣理虧的一方,頂多也就是請自己的上司出面調解調解,再請個酒賠個罪也就算了。可誰知道張力是給洋警官當助理的來著?而且還是高級警官助理。這種人最麻煩了。

  「沒告訴你們我的身份,那就是有人想故意整你們嘍?」張力又說道。

  「這個……」挑撥離間來了!兩個便衣互相看了一眼。低下頭繼續保持沉默。

  「先說你們是哪個警署的吧!反正都露出相了,就算今天不說,我要查也就是一兩天的功夫!」張力舒了口氣,又接著問道。

  「……」兩個便衣又互相看了一眼,終於,白臉踏前了一步,敬了個禮:「長官,我們是『瘟豬劉』叫來的,說是有家小報社不懂規矩,要我們幫幫忙教……教訓一下你們!」

  「小報社?」胡家義喘著粗氣走到了張力身邊:「你看我們哪裏像是小報社了?我們《香港人報》每天發行量四萬份,是全香港澳門都數得著的大報!」

  「啊?《香港人報》?」白臉縮了縮脖子,「我們不知道呀!」

  「裝什麼裝?門口那麼大的牌子,你們眼瞎啊?」胡家義氣道。

  「我,我們不是裝的!」白臉有點兒不好意思:「我們不識字!」

  「……『香港人』三個字也不認得?」張力問道。

  「不認得!」白臉搖頭答道。

  「真不認得?」張力又問。

  「真不認得!」白臉答道。

  「你們當我傻的?」張力輕蔑地笑了一聲:「剛剛你們看我的警員證的時候,可念的很順口!怎麼突然連香港最常用的三個字也不認得了?失憶症也不是這麼犯的吧?」

  「這……」白臉瞬間漲成了紅燒蹄膀,怯怯的不敢再說了。

  「長官,我們這回是自找苦吃,您想怎麼樣,就看著辦吧!」橫肉臉略略不爽地看了白臉一眼,站了出來,一副打算就義的模樣。只是。雖然他顯得很英勇,右手卻還在輕輕地捂著剛剛被張力打裂的眼角,不時的還咧咧嘴角。

  「很疼?」

  「沒什麼,小意思!」

  橫肉臉捂得更緊了,還裝模作樣的咧嘴倒吸了一口涼氣兒,仿佛真是疼得很一樣。

  「哦!」張力微笑著點了點頭,「本來我還想賠你點兒醫藥費的,省得你白跑這一趟。不過既然你自己都無所謂,那就算了!」

  「……」

  「『瘟豬劉』後面是不是另有其人?如果有,那他到底什麼人?現在又在什麼地方?」張力又問道。

  「長官,我們……」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所以,你們最好別再給我編瞎話。」張力伸手食指晃了晃:「否則,明天香港發行量最大的報紙之一就會報道一篇新聞:香港警察無理大鬧報社,拳打報社主編,並且持槍威脅長官!你們說,這新聞勁爆不勁爆?會不會直接就把今天的事兒捅到警務處?」

  「何止警務處?以咱們報社今天的影響力,就是直接捅到律政司署也未必不可能!」李廣生在一邊輕輕地冷哼了一聲。

  「不只香港,咱們可是在港澳兩地一起發行的。所以,澳門的葡萄牙人也肯定能知道!」衛風看了看左右,也笑嘻嘻的加入了進來,他用肩膀撞了撞身邊的辛輔善:「老辛,你說如要澳門的葡萄牙總督跟咱們港督葛量洪通電話的時候提起這個新聞,會不會順便感慨一下香港的治安不太好?」

  「長官,『瘟豬劉』是尖沙咀的一個小混混,不過他有後台!」一個高級洋警官都受不了了,還警務處、律政司署?兩個便衣還有點兒腦容量,知道衛風提及的事情幾乎不可能發生,但張力說的可就有很大可能了,畢竟。今時今日的《香港人報》可不是一般的報紙。

  「後台?」張力笑了笑:「什麼人,居然庇護一個混混?」

  「『瘟豬劉』是跟著劉公子混的!」白臉遲疑了一下,又解釋道:「劉公子,就是劉福探長的侄子!」

  「劉和?」張力一驚。

  「長官您認識劉公子?」白臉一喜。在他看來,既然認識,自然就好說話了。

  「……劉和!」怎麼又是這個王八蛋?張力頭疼的捂了捂腦袋。他現在能逼得兩個小警員進退失據,可對上劉和,還真是沒什麼辦法。這傢伙就只是一個龜公,就算整死又怎麼樣?沾不到什麼便宜不說,還會弄得一身臊,同時招來敵人。就算他現在手裏有一家大報,但畢竟才剛剛開始沒多久,沒有幾個月的穩定期,怎麼也不可能真正在業界站穩腳跟。何況劉和後面還不只一個劉福,還有不少所謂的太平紳士之類,這些人還不是他現在願意碰的。

  「張主編,我店裏還有事兒,先走了!」張力頭疼,陸子豐也在頭疼!劉和可不只是在九龍那邊混,在香港島這邊也是大名鼎鼎!這樣的人,就算是陸經理這樣喜歡不講理的人也要退避三舍的。不是怕,實在是不願惹得一身臊。再者,香港做生意的。總要賣警察一個面子吧?誰不知道劉福是香港九龍現在最有勢力的探長?何況,陸子豐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大老闆也是劉和的客戶之一……

  「不送!」

  張力似乎沒看到陸子豐在眾人目光下有些狼狽的身形,雖然失去了一個敲榨的機會,可他更加關心那個背後暗算他的人。能抓住機會,在他恢復收費發行的頭一天就派警察來找麻煩,這個人的心可謂夠黑。因為這是報社的一個關口,如果在這個時候出了事,哪怕事情不大,這報社也完了,就算他有的是辦法。想再重新把報紙扶起來,也不知道要費多少功夫。所以,他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兩個便衣:「『瘟豬劉』現在在哪裏?」

  「在警署!」橫肉臉答道。

  「你們的警署?」張力問道。

  「不是!」橫肉臉又摸了摸眼角:「他在灣仔警署等我們消息!」

  「也就是說,你們不是灣仔警署的?」

  「我們,我們是北角的!」橫肉臉想了想,終究還是吐了口。

  「聰明。用北角的人來灣仔這邊找麻煩,這個『瘟豬劉』有一套啊!」張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頭看向了胡家義等人:「都忙去吧。我跟他們兩個去一趟警署!」

  「阿力,我和你一起去吧。」胡家義有些不放心。

  「……」張力考慮了一下:「也好。一起去跟那邊的人見個面。省得以後那些人不認臉,惹了人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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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灣仔警署,正式名稱為灣仔分區警署,是香港警務處香港島灣仔分區的警署。第一代灣仔警署於1868年啟用,位於灣仔道與東海旁(即今莊士敦道)的交界,有二號差館之稱。1932年,灣仔剛完成海旁東填海計劃,警署被遷到告士打道現址,佔地7,500平方米,而當時警署臨近海旁,並具有警署、消防車站以及警員宿舍的多重功能。1941年香港保衛戰進入尾聲時,該署遭到日軍嚴重炮擊,到了香港收復後需進行大規模的修葺工程,才能恢復運作。

  不過,雖然灣仔警署所在的告士打道和報社的在的軒尼詩道相鄰,張力和胡家義來到這裏的時候也已經將近下午六點。這時候警員大多已經下班,只有幾個值班的軍裝還在警署前台辦公。看到帶路的兩個便衣也沒怎麼招呼,就是對著張力身上的西裝多瞧了幾眼。畢竟,這時候穿西裝出入警局的人並不是很多,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稀罕。

  繼續走進警署,兩個便衣帶著張力和胡家義來到了其中一間辦公室。辦公室裏面,幾張辦公桌稀疏的擺在中間,三五個同樣身著便衣的警員正聚攏在其中一張桌子旁邊,似乎正在熱烈的討論著什麼,嘻哈聲不斷。

  「瘟豬劉!」橫肉臉叫了一聲。

  「誰啊?」人群中冒出一個禿頭,穿花格子襯衣的矮胖青年,看到橫肉臉,這小子立時笑了起來:「原來是火獅哥?怎麼樣?事兒辦完了?」

  「辦你媽個頭!」橫肉臉邁前兩步,一拳就把這小子撂在了地上。接著就又上前踹了兩腳:「王八蛋,居然敢坑老子?有人罩著了不起啊?老子不打死你,玩殘你信不信?」

  「咳咳……姓郭的,我、我他媽的招你了?」禿頭青年也是大怒,從地上爬起來對著橫肉臉就是一通大罵:「C你媽的,老子有好事兒想著你,你不領情就算了,憑什麼打人?」

  「他打你是因為惹了我!」張力站了出來,眼睛直盯著瘟豬劉,「我現在問你,是誰讓你找我的麻煩的?」

  「你他媽的又是誰?」瘟豬劉瞪眼問道。

  「C你媽的,問你話你就說,哪來那麼多廢話?」橫肉臉上前又是一腳,瘟豬劉沒防備,再次被踹倒在地。

  「火獅,怎麼啦?上來就是又打又罵的?瘟豬劉怎麼惹著你了?」終於,旁邊那幾個原本跟瘟豬劉聊天的便衣反應過來了,看到原本應該是一夥的兩個傢伙居然鬧起了內訌,急忙攔在了中間。一個拉起了瘟豬劉,另幾個則擋在了橫肉臉和張力的面前。

  「讓開!」張力淡淡地說了一聲。

  「你誰啊?」一名便衣瞪眼問道。

  「讓開,這是赤柱監獄的張力警長!」白臉上前推開了這人,又解釋道,接著又憤憤地看了一眼瘟豬劉:「這死豬頭,居然讓我們去砸張警長的場子。現在老子他媽的有大麻煩了!」
mk2257 發表於 2010-7-11 23:17
第八十二章 限期

  「嘖嘖,原來是個警長。還是赤柱的。怎麼,跑到我們灣仔警署耍起威風來了?」

  白臉的話剛一說完,其中一名便衣就不爽地唧歪起來。這年頭警察也跟黑幫一樣,講究誰的地盤誰做主。剛剛橫肉臉和白臉兩個跑到報社那邊耍威風,如果張力一開始就亮出身份,雖然他只是獄警系統,但這兩人也絕對不會像剛開始那樣蠻橫,估計也就是說兩句走人。而張力現在帶著人跑到灣仔警署揍了瘟豬劉,人家自然也不會客氣。因為這種情況是張力主動過來掃了灣仔警署的面子。

  「張警長是赤柱監獄後勤處處長詹姆斯總督察的助理!」白臉兩人已經知道張力的真實身份,也不願藏著掖著。省得待會兒事情鬧開了,被灣仔這幫同僚說成是蓄意隱瞞,那樣可得罪人。當然,張力還有報社老闆的身份,不過來之前張力不讓他們說出來,他們自然也不敢亂嚼舌頭根子。

  「呃!……」

  果然。身份一報出來,灣仔的這幾名便衣一個個都閉了嘴巴。赤柱的警長沒什麼了不起,可洋鬼子的助理就不一樣了。

  「打擾兄弟們了!」張力很知禮,帶著胡家義朝著這幾個便衣拱了拱手。

  「不客氣!」一個身材頎長的便衣上前兩步,朝張力敬了個禮,問道:「長官,瘟豬劉得罪您了?」

  「大標。你他媽的沒聽見我說話?瘟豬劉這王八蛋,慫恿老子去砸張警官的場子……」橫肉臉在一邊叫道。

  「聽見了,用得著那麼大嗓門兒?」

  大標有點兒惱火。他當然聽到了橫肉臉剛才的話,可這裏畢竟是灣仔,是他們的警署,瘟豬劉在這裏混,正跟大家聊得歡呢,就被張力帶人給揍了,就算是對方來歷不小,可面子上他總得罩著點兒吧?可惜,本來還想裝裝糊塗,尋思著隨便表示一下就行了,橫肉臉偏偏把話都喊了出來,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能退到了一邊。不過,退下的時候,他還是稍顯心虛地看了張力一眼……再怎麼說,這也是洋鬼子總督察的助理,要是個小心眼兒,他這下出頭可別吃了虧。

  「待會兒還是得跟探長說一聲!」大標暗暗心道。

  ……

  「瘟豬劉?」客氣話說完了,高級警官助理就得有應有的氣勢。張力也沒再理那些便衣,上前兩步,徑直走到了那矮胖子面前:「誰讓你找《香港人報》的麻煩的?」

  「我,我是……」瘟豬劉自然也聽到了白臉的話,也知道自己這回是惹到大麻煩了,於是,他求助似的看向了另一名便衣。

  「警官。瘟豬劉他也是不明白情況。要是早知道那個什麼《香港人報》跟您有關,他早就有多遠滾多遠了!」瘟豬劉的信號非常明顯,這讓信號的接收對象,也就是剛剛那個對張力的身份不感冒的便衣有些不爽,可是,這種情況,他也無可奈何。摸了摸面皮,看了一眼剛剛想出頭的大標,看到對方沒什麼表示,只好自己站了出來:「反正事情也沒鬧多大……要不,我讓他向您斟茶賠罪,再磕個頭?您看怎麼樣?」

  「向我磕頭?」張力看了這名便衣一眼,笑了笑:「我又不是他爹娘老子,可收不起這樣的孝順兒孫!」

  「警官,得饒人處且饒人,可別太過份!赤柱畢竟只是赤柱,香港還輪不到你們那邊兒說話!」那便衣訕笑道。

  「是嗎?……你平時橫慣了,看不清楚對象了吧?」張力冷笑了一聲,伸手指了指正站在一邊的胡家義:「那你知不知道這位《香港人報》的胡主編是我朋友?又知不知道他們報社裏面其實有三成的股份是英國人的?得饒人處且饒人?要是有人打上你家的門兒,你也會饒了他?」

  「還,還有英國人?」

  「不信的話。你可以去調查,查出不對再來找我算帳。可我現在想問一問,你還有什麼意見?」張力看了看眼前一個個突然變成了啞巴一樣的便衣,冷笑著搖了搖頭:「如果你們沒人能拿定主意,就去叫個能主事兒的人出來。我不喜歡被人欺上門來,不過也同樣不喜歡仗勢欺人。」

  「我們長官都下班了!」一名便衣訕訕說道。

  「下班了?那怎麼辦?」張力反問道。

  「要不,等明天我們長官來上班……」大標小心地說道。

  「豬也是有腿的!香港就這麼大,他跑了怎麼辦?」張力反問道。

  「我們可以把他關起來……」

  「可以。」張力點了點頭,卻又緊追著問道:「明天上班,我的長官問起這件事的結果,我讓他打電話來這邊問問?」

  「這個……」

  「張警官,咱們帶這傢伙出去問話吧。就別打擾灣仔的兄弟們了,你看怎麼樣?」白臉插嘴問道。他們把張力給招來灣仔,已經很得罪人了,但這也畢竟是事出有因,還能理解。可要是讓這位再把灣仔的便衣們給熊上一頓,讓這些同僚失了面子,他們以後可就不用來灣仔這邊混了。

  「洪哥……」瘟豬劉哀怨地看了一眼白臉,又哀求看向了剛剛那名替他說話的便衣。帶出去?眼前這位可是赤柱的獄警來的!這麼被帶出去,他還活不活了?

  「長官,瘟豬劉也是不知情……」接收到瘟豬劉的求救信號,那名便衣又有些艱難地張了張嘴。

  「你這是要替他求情?」張力看了這人一眼,問道。

  「不,不是……」

  「不是就好!」張力又看了白臉兩人一眼,兩個已經老實許多的北角便衣識趣兒的走過去,一邊一個夾住了瘟豬劉。

  「長官,我、我真的不知道報社跟您有關。要是早知道,我早就有多遠滾多遠了,哪敢接這個活兒啊?」外援主動撤退。北角的兩個傢伙又翻臉不認人,瘟豬劉頓時大急,慌忙雙手合什,朝著張力連連拜下:「長官,求求您了,您就饒了我吧!」

  「饒了你不難。但你必須告訴我,是誰指使的你!……」張力湊到了這傢伙面前:「我要聽真話,如果你拿假話蒙我,就算是有劉和給你當後台,我也保證你會獲得這一生都難忘的享受!」

  「您,您認識和哥?」

  「我還認識他叔叔!」張力冷冷說道。他這話還真不算是說謊。

  「啊……」果然是有來頭!瘟豬劉咽了口唾沫,「您,您真不為難我?」

  「我想找的是那些在背後給我使絆子的人。不過,你再拖延我時間的話,就難說了!」張力說道。

  「是肥仔B讓我幫忙的。」得到張力的保證和威脅,瘟豬劉也不敢再隱瞞,急忙說道。

  「肥仔B?」

  「長官,這個肥仔B是上環那邊有名的包打聽,兩面手。既然是他請的瘟豬劉,那他後面恐怕還有人!」剛剛替瘟豬劉求情的那名便衣說道。

  「那豈不是繞了很多道手?」胡家義在一邊皺眉問道。

  「這說明對方並不想明著招惹咱們,或者說他們明面上根本就招惹不起!」張力冷笑了一聲,又繼續向瘟豬劉問道:「你在找人動手之前,就沒打聽打聽《香港人報》到底是個什麼行情?據我所知。這家報紙現在應該很有名才對。你就這麼有本事,居然敢找大報社的麻煩?難道不怕惹出大禍?」

  「肥仔B那混蛋說,《香港人報》原本就只是一家小報,亂搞什麼免費發行才出的名,不僅在同行裏招恨,也根本就沒什麼後台。所以,就算找你們麻煩,也不用害怕有人出頭。而且……」

  「而且什麼?」胡家義追問道。

  「而且,那混蛋還說。你們都是些搞學問的,肯定不敢跟我們這樣的人鬥。就算惹了麻煩,到時候到你們門口潑點兒雞鴨狗血。嚇嚇你們也就行了!」瘟豬劉接著答道。

  「阿力,這幫人太過份了!」胡家義惱了。報社才剛剛混出點兒苗頭,就有人找上門來,這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確實挺過份的。」張力歎了口氣,雙手插進了褲袋盯著瘟豬劉看了好一會兒,直看得這矮胖子額頭直冒冷汗,才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胖臉,輕輕的籲了一口氣:「你找我的麻煩。按理,我就算是饒了你,也應該給你留點兒記號,免得你沒記性,覺得我這人沒脾氣,好欺負!不過,今天《香港人報》發行量到了四萬,我心情好,所以,只要你幫我辦成一件事,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順便,我可以給你點兒好處,怎麼樣?」

  「長官,你想讓我去找背後指使肥仔B的人?」瘟豬劉雖然外號裏面有個「豬」字,但人卻並不笨,張力一說完,他就明白了話裏的意思。

  「聰明。怎麼樣,答不答應?」張力笑問道。

  「我答應!」瘟豬劉很爽快,「那混蛋害我得罪了長官,我正想找他算帳呢!」

  「好!」張力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正挾著瘟豬劉的兩個北角便衣,「你們兩個最近就請個假吧。幫瘟豬劉進行調查!……記著,一天,明天晚上七點之前我要結果。」

  「一天?長官,這時間太緊了!」橫肉臉叫苦道,他的臉色有點兒向同伴發展的趨勢。

  「沒的商量!就一天!」張力又看了一眼瘟豬劉,「要是做不到,你們要麼自己離開香港,要麼,我送你們去域多利吃公家飯!」

  「長官……」

  「今天打擾幾位兄弟了!」沒理會三個傢伙的哀求。張力又朝一邊的幾個灣仔便衣拱了拱手:「借大家的地方處理了一點兒小事兒,以後有空,我一定請大家吃頓大餐,算是賠禮。」

  「好說好說,長官太客氣了!」幾個便衣也急忙抱了抱拳,擺出了一副笑臉。雖然他們對張力的身份並不感冒,對對方跑到自己的地盤兒來抓人這種掃面子的行為也很不爽,可是,人家既然是洋鬼子總督察的助理,自然就有囂張的本錢。說到底,香港畢竟還是英國人管的,大家也都是端著英國人給的飯碗,誰跟英國人關係好,誰就能高人一頭。而且,雖然他們之中也沒有幾個人相信張力所說的英國人在《香港人報》裏有股份的話,但既然是跟著洋人混的,有好處上供那是肯定的,這是規矩。說不定,收報社好處的還不只一個洋鬼子總督察呢。而灣仔警署的轄區就包括軒尼詩道,他們也都知道《香港人報》的名字。這家報紙雖然只是新近才出名的,但畢竟這些天也是非常有名,算是大報,日後的收入肯定也高,那麼,人家上供的好處肯定也不會少。這麼一個盈利大戶,以那些洋警官的性子,肯定是要下死力維護的。可以說,這回的事情如果處理不好,真要鬧起來,不僅他們不行,就是他們的老大也絕對罩不住,說不定,就是灣仔警署的洋警司也未必能輕鬆接得住……畢竟人家也是辦報紙的,在報上歪歪嘴,就夠許多人好受的。所以,對張力「囂張」的行為,他們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沒發生過。要怪,也只能怪瘟豬劉這些人自己不長眼了。

  ……

  「瘟豬劉,我C你媽的。人家叫你去報社的麻煩,又沒叫警察出頭,你找我們幹嘛?現在鬧到這個地步,你又讓我們怎麼辦?」

  張力帶著胡家義離開了,在灣仔警署的許多人看來,張力還算是個有人情味兒傢伙,尤其是最後那一句,不管是真是假,至少照顧了自己這些人的面子。這年頭,跟洋警官熟的的不少,可像張力這樣還握著一家大報社的人卻不多,事情鬧到現在這樣,又沒硬碰硬,人家也不必太過在乎自己這些小便衣。所以,張力一離開,橫肉臉兩人就對瘟豬劉施以老拳的行為,他們也全當沒有看到。要不是這傢伙,灣仔警署也不至於被赤柱的人欺上門來不是?

  「火獅你這個王八蛋,居然這麼狠!咳咳……」瘟豬劉被橫肉臉一個膝撞撞到了小肚子,疼的蜷到了地上,可就是這樣,他卻還是不忘捂著肚子還口:「我他媽的怎麼知道肥仔B包藏禍心?他說有人要《香港人報》關門,我找你們還不是圖省事兒,省得有那麼多人分錢?你們這倆王八蛋當時不也答應了,就連被強姦的娘們都他媽的準備好了?憑什麼現在又賴我?」

  「你他媽的還嘴硬?」白臉在一邊也踹了他一腳。

  「你們還打?」瘟豬劉叫了起來:「再打老子可翻臉了!」

  「翻臉就翻臉,當老子怕你?」橫肉臉瞪眼道。

  「行啦行啦,C你媽的,當我們這兒是拳館啊?」大標坐在一邊瞪了三人一眼:「有功夫還不去找肥仔B?那個張警長可只給了你們一天的時間?……你們覺得人家是在說假話,還是真不想在香港混了?」

  「C你媽的!」橫肉臉彎身拎住瘟豬劉的衣領把人提了起來:「走!帶老子去上環!」
mk2257 發表於 2010-7-11 23:18
第八十三章 和解

  「你就這麼放過他們?」雖然基本是做了個看客。可從灣仔警署出來,胡家義的話立即就多了起來:「這些人哪裏還是警察?根本就是警匪一家!」

  「這年頭本來就是警匪一家,你從北到南跑過來,頭一次見到啊?」張力沒好氣兒地白了了一眼。

  「那也沒有這樣的!」胡家義一臉憤憤:「那此灣仔的警察明明知道有人要陷害你,居然非跟那個什麼什麼……」

  「瘟豬劉!」張力替他說道。

  「對,就是瘟豬劉!明知道這傢伙要陷害人,居然還跟他在警署……是在警署啊!一起嘻嘻哈哈的。」胡家義氣得直跺腳:「警隊竟然已經黑暗如此。我一定要在明天的報紙上揭發!」

  「你怎麼還那麼天真?」張力搖頭失笑:「明知道現在香港是警匪一家,還敢觸這個霉頭?你看到現在有幾家報紙說過這裏面的事兒了?真要惹火了,到時候根本就不用某些人出手,使個眼色,一天來幾個小混混,磨也能磨死你!」

  「你不是警察的嗎?」

  「他們不是怕我這個獄警,怕的是我後面的洋人!」張力歎了口氣:「你先回去吧。……我去找個人!」

  「你又要幹嘛?」胡家義問道。

  「說你天真,你還真天真!」張力看著他苦笑了一下:「別人說的你就信啊?這件事自己不去查一查,被人耍了怎麼辦?」

  「那我陪你一起去?」胡家義又道。

  「用不著!」張力搖了搖頭:「報社那邊恐怕都還等著消息呢。你這個主編還是趕緊回去安撫一下人心的好!」

  「那也對。不過你小心點兒……」胡家義看了一眼已經昏黃的天色:「香港這地方,忒不安全!」

  **********************************

  從灣仔警署正對面是告士打道,轉左是菲林明道,順著往南直走,就是軒尼詩道。再往南就到了莊士敦道,這裏有電車可以乘座。接著再往南,就是皇后大道東。這條路和莊士敦道電車路之間,是灣仔一個比較大的住宅區。據說是二次大戰前發展的。

  張力跟胡家義在警署門前分開不久,繞了一個大圈兒,才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個原先來過一次的地方。

  還是那棟兩層小樓。

  門鈴響了一會兒,傭人英姐過來打開了門。看到門口西裝革履的張力之後,一時還沒認出來,但等認清了人之後,她的眉毛立即就蹙到了一起!不過,雖然明顯對張力的到來持不歡迎態度,她還是忠實的履行了自己的職責,通報之後,很快,嫻姐就出現在了門口。

  「嘖嘖,穿上西裝就是不一樣。難怪那天你自己的衣服太高檔,不好穿出來。看來還真沒說謊!」嫻姐依舊是一身旗袍,不過這回見到張力,她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上來就橫眉冷豎,而是溫和了許多,語氣之中甚至還多了一絲讚賞。

  「嫻姐你也覺得我這衣服不錯?」張力也不著急進門兒,而是向後退了兩步,還轉了個圈兒,「你覺得如果放到市場上,能不能有銷路?」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嫻姐捂嘴笑了起來,然後側身讓開了門口:「請進吧。大主編!」

  「謝謝!」

  ……

  「咦,這位是……」

  本以為嫻姐這邊應該比較清靜。可是走進客廳之後,張力卻有些意外的看到了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胖子!這人大約四十歲左右,腆著個大肚子。唇上還留著一撮濃密的鬍子,本來模樣還不賴,可惜偏偏穿了一件花格子襯衣,立即就破壞了形象。而除此之外,張力還從這傢伙身上感覺到了一點兒流氣,顯得不是很正派。

  「哈羅,這位先生你好,我叫老鷹!」不等嫻姐回答,那個胖子就站起來緊緊地握住了張力的手,又裝模作樣的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臉上堆滿了笑容:「一看就知道先生你龍馬精神,不是一般人!不知在哪裏高就?」

  「行了,老鷹。你坐一邊兒去。李先生來找我有正事兒,別瞎摻和!」嫻姐不悅地在一邊說道。

  「老鷹?」偷偷瞥了一眼對方的大肚腩,張力笑了笑:「這名字很有氣勢!」

  「李先生你也覺得我名字好?」老鷹明顯是個自來熟,聽到張力的話後,雙手握的就更緊了,笑容也愈加誇張:「他們都只知道說我胖,不像是老鷹,倒像是狗熊!還是李先生你有眼光。以後有空我一定請你吃飯!」

  「別理他!」嫻姐坐到了一邊的沙發上,白了老鷹一眼。「這老騷蹄子也是個警察。不過比起你可差遠了!這麼大年紀了,還只是個高級警員!」

  「啊?」聽到嫻姐的話,老鷹怪叫了一聲,又瞧了瞧張力一眼,「李先生你也是警察?」

  「估計跟你不是一個系統的。我是獄警,而且……」搖搖頭看了一眼嫻姐,張力又笑了笑:「我也不姓李,我其實姓張!張力!」

  「長官好!」老鷹立正,挺著大肚子敬了一個禮。

  「不用這麼客氣!」張力笑呵呵地拉下了老鷹的手,又轉眼看了一下嫻姐,發現對方並沒有什麼意外的神色,笑容反倒更平和了一些,知道是自己主動報出真名的做法讓對方寬心了不少。

  「坐,坐!長官,我幫你倒茶!」老鷹拉著張力坐到了自己剛剛的位置上,又拿起茶杯想給張力倒茶,結果被旁邊的英姐瞪了一眼,又被推到了一邊去。

  「張警官,你這回來找我,又有什麼事情?」雙方坐定,老鷹這個中間派也悶在一邊不再說話,只是關心地看著嫻姐,偶爾還要看上張力一眼……這眼神讓張力很有些起雞皮疙瘩。他又不是沒經歷過,哪裏還不知道老鷹這是看上嫻姐了?雖然剛剛表現的很熱情,可這胖子內心還是對他很防備的。畢竟,嫻姐也是風韻猶存的美女,手上又有點兒錢,還是很搶手的。

  「呵呵,嫻姐你前幾天叫人寄過來的錢我收到了。我也不會說什麼客氣話……咱們過去的事情就這麼算了。您看怎麼樣?」張力也不理會老鷹到底是不是那個心思。又接著向嫻姐問道。他說的這件事其實是特別刊免費發行之後三天的事兒,那時候報社接到了一封信,裏面就只有一千塊錢和一個「梅蘭」的署名。胡家義摸不著頭腦,派人找到了他,他一看就知道是嫻姐主動要求和解的意思。……說真的,他還真沒想到這女人會這麼做,畢竟兩人雖然有怨,但並非什麼解不開的死結。尤其是他的啟動資金,不管是先前的兩千塊,還是後來的一千,說到底都是出自嫻姐的手,他弄到這錢的路數也並不怎麼正派,有點兒欺負人的嫌疑,所以也並沒有想過要報復什麼的。頂多就是想著某一天有空了、發達了,到梅蘭夜總會隨手扔出個幾千塊,好好臭臭對方!不過,現在人家女方都示弱了,他自然也不好再這麼做。至於胡家義……那傢伙的態度他暫時不打算考慮。

  「那我就可佔便宜嘍?」張力的態度很明顯讓嫻姐十分欣喜,臉上和笑容也越發隨和熱情起來。

  「哈哈,要是沒嫻姐你那幾千塊錢,我連報社恐怕都開不起來,雖然咱們之前有點兒誤會,可認真論起來。都是無奈之舉。……說到底,除了我那朋友有點兒倒霉,我自己倒是多占了你不少便宜!」張力笑道。

  「有空我去找你那朋友道個歉,怎麼樣?」嫻姐想了想,又問道。

  「這當然好。冤家宜解不宜結嘛!」張力連連點頭,又小聲說道:「說真的,我還沒把這事兒告訴他。那天收到你寄過來的錢,他還以為是哪家公司想訂閱報紙結果忘了把地址寫下來呢!」

  「哈哈,」嫻姐輕笑:「只希望哪一天我去道歉的時候,他可別給我臉色就好!」

  「那傢伙可不像我。雖然脾氣確實挺臭,可骨子裏還是個大男人!嫻姐你主動找他道歉。他頂多就是跑回家對著老天吼兩聲,為自己被一個女人給欺負了生回悶氣,然後該幹嘛就幹嘛!」張力笑道。

  「那我就放心了!」嫻姐笑道。

  「老鷹,你在哪兒上班的?」張力又突然轉頭向老鷹問道。

  「我?啊……」老鷹還在分析著張力跟嫻姐的對話,聽到問話,急忙挺直了腰:「那個,我,我是在離島當差的!」

  「離島?」張力一怔,「那裏可不怎麼太平。老鷹你能在那裏混,看來也不簡單呐!」

  「嘿嘿,我簡單,簡單的很!長官你太瞧得起我了!」老鷹訕笑道,有些不好意思。離島是香港周邊的一個小島,水匪出沒的情況十分嚴重,又沒有油水,有點兒本事的警察根本就沒有幾個願意過去。他在那裏混,說到底還是沒什麼出息。

  「離島……」張力似乎想起了點兒什麼,「老鷹,你在那裏應該是呆了不短的時間了吧?」

  「那當然!」老鷹立時又挺起了胸膛:「三二年我就開始在警界混,不是誇口,三八年我就升到了警目,四一年的時候上司說要升我當警長。可惜,日本人突然打過來,什麼都沒了。重新再入警隊的時候,晚了一步,只能當警員!」

  「挺光榮啊!」嫻姐在一邊淡淡地嘲諷了一句。

  「嘿嘿……」老鷹捂著後腦勺傻笑。

  「離島梅窩那邊的情況你知道嗎?」嫻姐對老鷹不感冒,這一點張力自然看得出來。不過能在這裏登堂入室,顯然嫻姐在保持距離的同時還是比較重視這個胖子。既然這樣,張力也打算跟這傢伙拉拉關係……雖然接觸的並不是很多,但他也能看得出來嫻姐這人的處事手腕比較圓滑,能讓她看上眼的,估計也不只是一個高級警員那麼簡單。

  「梅窩?長官你在那裏有熟人?」老鷹顯得有點兒詫異,又似乎有點兒驚喜。

  「我是黃竹坑畢業的,有位學長叫陳志超的,好像就在那邊兒當警察!所以,聽你說起,就忍不住想問問了!」張力笑道。

  「陳志超?」老鷹的眼神更亮了。「他是長官的學長?」

  「你們認識?」

  「哈哈,何止認識!」老鷹興奮的大笑:「他現在是我的頭兒。我們可是好兄弟!」

  「哦?」張力的眼神也亮了起來,想了想,又禁不住意味深長地向旁邊看了一眼:「嫻姐,真是好眼光啊!」

  「呵呵,過獎!」嫻姐也笑了笑。她知道張力已經明白她的目的了。
mk2257 發表於 2010-7-11 23:19
第八十四章 再升職

  未來的幾年裏,香港將會產生著名的「四大總華探長」!這四個人分別就是雷洛、藍江、韓森、顏仝!四個人中。尤以雷洛最為有名,人稱「雷老虎」,又號「五億探長」!雷洛從軍裝警員做起,一路做到隻手遮天香港島的總華探長,60年代統領全港CID,勢力為四大探長之首。就是這個傳說在入警校之前連字都不認識幾個,文化考試也總是拿倒數第一的人物,一手建立了六十年代香港警察的貪污系統,進一步促使香港成為了著名的貪污之城。光是他自己貪污掉的錢款,據說總數高達五億。而這個五億,如果放到21世紀初的香港,恐怕足當百億之多。

  不過,雷洛雖然勢力極大,為人據說也很囂張霸道,但其人卻非常聰明。六十年代末期,如日中天的他出人意料的金盆洗手,退居幕後。幾年後,香港廉政公署成立,聽到風聲的雷洛隨即離開香港,遠走加拿大,而由於加拿大與香港屬於同一個聯邦管轄。逃到加拿大的香港探長官員們隨時會有引渡回香港的危險,於是,雷洛又離開加拿大,去到了台灣生活。2003年左右香港傳出其死訊,但經核實為流言。一代探長,貪污巨犯,不僅沒受到任何法律的治裁,除了不能經常露面之外,據說還活得非常滋潤!

  而除了雷洛之外,藍江、韓森、顏仝也分別在香港警察系統中佔據過重要地位,成為了當時華人警員在香港最有權勢的存在。藍江與雷洛的地位甚至是不相上下。

  不過,四大探長之外,張力恰恰還知道一個人。這個人就是陳志超。

  這位一期警校畢業考試第一名的學員在日後遠不及四大探長那麼風光有名,但其地位卻遠遠高於四人,是華人警員裏真正的巔峰所在,在香港警界甚至有「一代梟雄」的稱號。1960年,香港警務處設立總華探長職位,同時也設立了兩個新部門,一個是國際掃毒組,俗稱老國;另一個是一般犯罪調查科,俗稱六三三敢死隊,意思是指它的職權範圍之內,不受任何管束,不受任何限制,在香港、九龍、新界三個地區執行打擊犯罪行動。這兩個部門統稱為「三支旗」,而三支旗成員均為督察級人馬,銜頭全部在總華探長之上。陳志超就是這「三支旗」的幕後首腦。真正的領導者。

  但是,雖然勢力強大,地位很高,陳志超卻一直非常低調,所以也不怎麼惹人注意。哪怕是香港颳起廉政風暴,四大探長被當成首犯,一個個逃得飛快,他也似乎沒有受到什麼牽聯。最後的去處也無人知曉,顯得非常神秘。

  ……

  「有空來香港,我請你們喝茶!」

  大報社老闆的地位已經很高,如果做得好的話,甚至能混進香港一些所謂的「上流社會」的圈子,成為一般人不敢輕易得罪的存在。但張力知道自己的目標並不只是在傳媒業發展,所以,提前拉攏一些有發展前途的人也就顯得非常有必要了。

  「哈哈,長官有請,這麼有面子的事情,我們當然要來嘍!」老鷹也沒想到居然能跟張力拉上關係,雖然並不知道張力到底是什麼職位,但他活了這麼多年,張力又是一身高級西裝。不用腦子也知道就算不能深交,也應該跟保持友好關係。

  「張警官……」嫻姐看兩人說得差不多了,又在旁邊開口道。

  「見外了,嫻姐!」張力笑了笑,「你還是叫我阿力吧!」

  「那我可就不客氣嘍!」嫻姐溫和地笑道。

  「……」張力笑了笑,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阿…力,」嫻姐頓了一下:「……今天你恐怕不只是想來跟我說清楚你朋友那件事的吧?」

  「嫻姐明察秋毫!」張力也不隱瞞,「我確實是有別的事想來拜託你一下!」

  「我的人打聽過,你們《香港人報》的前幾天發行量已經接近十萬。以你現在大報社老闆的身份,還需要我幫忙嗎?」嫻姐正色問道。雖然以往的恩怨已經解開了,但正事兒就是正事兒,不瞭解情況就無緣無故的就胡亂插手,這種人在香港絕對活不長!嫻姐是一個女人,先天就比男人細心,能混到如今的地位,靠的就是平時的小心翼翼。要不然,她也不會在打聽到張力報社的發展之後,立即就做出了和解的姿態。

  「當然要你幫忙。其實我這次過來,就是想借嫻姐你在香港的關係網用一用的!」張力笑道。

  「關係網?」嫻姐一怔,就連旁邊的英姐和老鷹也都有些詫異地豎起了耳朵。

  「呵呵,我是幹什麼的嫻姐你也清楚,雖然這幾天報社好像還不錯,前景可能也挺不賴,可畢竟比不得那些大報日子久,消息來源多……所以,我想讓嫻姐你給介紹幾個包打聽,這樣我們報社在城市新聞這方面才不會落後太多,也才有可能跟那些大報在這方面爭一爭!」張力笑道。

  「這個倒是不難。可那些包打聽……」嫻姐遲疑了一下,「我只負責給你介紹。他們如果做出什麼事兒來。或者是吃幾家錢,我可不負責!」

  「哈哈哈,這個當然!」張力笑道。他要的就是新聞渠道,至於那些包打聽的為人,他並不在乎。而且,真要是有個別特殊的,只要認識了,他也有的是辦法整頓。畢竟也是監獄裏面出來的,對付幾個街上混的,恐怕比那些警察還有優勢。不過,考慮到嫻姐在香港混了這麼久,他自然也不會太過浪費資源,又接著提起了剛剛發生的那件事情。雖然跟嫻姐其實並不是很熟,但他知道這個女人做事很有分寸,也比較重義氣,再說這件事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所以並不怕洩露。

  「你不信任那幾個混混,所以想讓我幫你查一查到底是誰在後面使壞,是不是?」聽完張力的話,嫻姐問道。

  「沒錯!」張力點了點頭,「嫻姐你在香港人頭熟,如果願意幫忙,我就能省了許多的麻煩。」

  「確實如此。不過。阿力,這件事我不能幫你!」嫻姐苦笑道。

  「哦?」張力一怔:「嫻姐你聽到了什麼消息?」

  「不是。」嫻姐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在灣仔住得久了,也認識那個瘟豬劉!大家都認識,所以我不好出面。」

  「切,一個小混混……」老鷹在一邊不屑道。

  「這個小混混跟劉和認識呢!」嫻姐沒好氣兒的瞪了他一眼。

  「……」老鷹頓時啞了。

  「呵呵,看來是我考慮的不夠。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張力在一邊笑了笑,嫻姐其實也不容易,他不想讓對方太過為難。

  「阿力你別急,雖然我不能幫你。可我有個人可以介紹給你認識。這人很有本事的哦!」嫻姐又突然笑道。

  「很有本事?什麼人?」老鷹問道。

  「你又沒什麼事兒要調查,我幹嘛告訴你?」嫻姐又白了他一眼,轉而又對張力說道:「不過這人做事要收錢的,而且很貴!」

  「很貴?」

  「對!不過,他確實很厲害。」

  「厲害到什麼地步?難道他還能到張警官他們的赤柱偷出東西來?」老鷹不服道。

  「倒是沒在赤柱偷過東西,可他是從日本人設在深水埗的監獄逃出來的!」嫻姐淡然說道。

  「深水埗?」那不是鬼子的集中營?張力微微倒吸了一口涼氣兒。在監獄工作的久了,他自然深知從裏面逃出來需要多大的功夫和勇氣。何況那人面對的還不是普通的警察,而是窮兇極惡的鬼子兵!可是話說回來,對付幾個混混,用得著這麼大牌的人出馬嗎?

  「阿力你不信?」張力的猶豫讓嫻姐感到了一絲不信任。

  「嫻姐的介紹我當然信,我只是在想,用這麼一個大人物,對付瘟豬劉那樣的小貨色,會不會是牛刀殺雞,太浪費了?」張力又接著苦笑道:「我可是還沒掙到多少錢呢!」

  「呵呵,我還以為你當我是說謊呢。」嫻姐笑了起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那人現在是個偵探,大案自然收費貴,小案雖然也挺貴,可總的來說,也不會太過離譜!」

  「偵探?」張力心中微微一動。

  ……

  *******************************************

  3月19,星期二!

  張力並沒有再去報社坐鎮,昨天的發行量讓他安心了不少,只要不出大的麻煩,發行量想來也就會穩定在那個數字左右。而且,那個背後使壞的人也沒得逞,如果不是蠢得不可救藥,肯定不會再隨便出手。此外,調查幕後黑手的事情有瘟豬劉和那兩個北角的便衣,嫻姐介紹的那個偵探也有了聯繫,兩下齊動,他只需要等待結果就行了。所以,今天他回到了監獄,繼續從事自己的本職工作。

  不過,隨著監獄新增的幾堵圍牆的完工,還有時間的流逝,監獄長史提夫下達的各級長官必須定時巡視監獄的命令已經失效。而張力因為報紙也已經開始邁上了大道,所以。沒有再向往常那樣老是往監獄裏面跑,去找那些囚犯,上班的時候只是老老實實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或者思考未來的發展大計,或者處理文件。結果,他的這個樣子讓許多人都極為失望。

  ……

  「怎麼辦?」詹姆斯並不在張力的身邊,他正躲在不遠處的另一棟樓裏,透著窗戶的縫隙看著自己的辦公室:「那傢伙現在就像是一座雕像,只要回到這裏,幾乎就連動也不動一下。」

  「他一定會動手的!報紙的成功遠遠不如寶藏所能帶給他的利益,遠遠不如!」拉斯洛在一邊咬牙切齒。雖然非常關注張力時,可他們卻又並不怎麼關注《香港人報》的動向,只以為那是張力拿出來做給人看的煙幕。拉斯洛甚至還曾十分認真的表揚過張力的「專業」……可現在,期待中的尋寶行動不見一點兒動靜,反倒是《香港人報》一躍而起,成功上位!這讓他們感到了一種失落的危險!

  「遠遠不如?可尋找寶藏很危險,報紙卻是實實在在的收入!」詹姆斯叫道。

  「那又怎麼樣?如果得到了寶藏,足夠他開幾十家報館!」拉斯洛怒吼。

  「好啦,先生們!」史提夫無奈的伸手打斷了兩人的爭吵,「不要像一群小孩子一樣,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就吵個不停。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要先想一想自己面對的問題,然後去想出辦法解決……爭吵對任何事情都沒有好處,也不會有利於我們的計劃!」

  「可是那傢伙現在根本就沒有任何動手的痕跡!我懷疑,他甚至有可能會一動不動的在那裏坐上一年!」詹姆斯懊喪地說道。三人之中,他是唯一一個由士兵升上來的。初中都沒畢業,除了曾經給日本人當過俘虜的那段時間,基本也沒有遇到過挫折,所以耐性也最差。

  「那我們就給他找些事情做!」史提夫咬了咬牙,說道。

  「您有什麼辦法?」詹姆斯問道。

  「升他的職,然後再分配給他一些可以出外的任務,讓他有時間、有機會去尋找那些寶藏!」史提夫說道。

  「不不不,不能讓他太有機會。」拉斯洛突然搖了搖頭:「這個人很聰明。聰明的甚至讓人感到吃驚!所以,我們必須儘量的謹慎,絕不能讓他產生疑心。過多的機會,只會適得其反,讓他懷疑我們已經在關注他,甚至於,我們也不能給他升職。」

  「不給他升職,怎麼去讓他負責更加高級的事務?又怎麼能讓他找到機會去尋找我們需要的東西?」史提夫反問道。

  「可是監獄就這麼大,各項事務都已經有人負責!我們完全沒理由讓一個中國籍,而且還是一個才剛剛從警校畢業不到半年的新人去承擔,甚至是搶奪原本屬於他人的職務!」詹姆斯撇了一眼另外兩人。他有點兒嫉妒。雖然他已經是一名總督察,而且這個職務還只是在一年內就升起來的,可他那也是冒著極大的風險,在中共解放軍大軍逼境的時候依然堅守赤柱這塊陣地才獲得的機會。之前,他還在日本人的監獄裏受過好幾年的苦,還在督察的位子上呆過很長時間,這些都是資本!而張力呢?畢業不過幾個月,連點兒基礎都沒有,居然就走到了許多中國籍警察可能一輩子也走不到的地位,如今居然還要再升?

  「只要用心,總能找到合適的位置!」拉斯洛瞟了一眼詹姆斯,隨口說道。他對這個跟自己平級的傢伙並不怎麼看得起,要不是張力恰恰就是眼前這人的秘書,不管怎麼樣自己都不可能避開,他才不願意搭理這傢伙。錢誰不想要?二分之一與三分之一的區別可大了!

  「這件事交給你了,詹姆斯!」史提夫說道:「你去看一看,監獄裏還有什麼事情最符合一個乙級警長去負責!」

  「乙級!」這才多久?詹姆斯歎了口氣,監獄裏的華人警員,乙級警長幾乎是地位最高的了,人數也極少,普通人就算運氣再大,也需要耗費好多年才能熬到這個資格……「或許,我得去向那傢伙要點兒好處?他的報紙已經辦得這麼好,我沒理由不先收取一點兒盈利!」
mk2257 發表於 2010-7-11 23:20
第八十五章 亂世香港

  「乙級?」

  「是的。現在有一個機會!不過……」

  懷著一點點的嫉妒。還有一絲熱切的渴望,詹姆斯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立即把張力叫了過來。之後,總督察極為鄭重地告訴了自己的秘書一件大事,那就是監獄裏現在多了一個乙級警長的名額,只要某人能「表現」的好一些,「超過以往」,那麼,他就會全力幫著爭取這個位子。

  「乙級跟丙級的差別是很大的。丙級只是三條V形的筆劃,可是,到了乙級,就可以換成皇冠了,也可以帶上一大隊警員……張,你知道我一向都對你不錯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抓住這個機會。千萬不要讓機會在你的指間溜走!」詹姆斯的話語極盡誘惑和親切,似乎張力如果不爭取這個乙級警長的名額就對不起他一樣。不過可惜的是,現在乙級警長這個位子對張力的誘惑力遠遠不及以前:

  「長官,您覺得我合適嗎?我剛畢業就升到了警目,之後不到一個月就升到了丙級警長,現在不到半年。您又讓我看到了乙級的曙光……這樣下去,我恐怕那些監獄裏的同事們會因為嫉妒,偷偷地在某個地方挖個坑兒,然後把我敲暈,再扔進去埋了!」

  「這種犯法的事情,我想那些人不是會做的!」得了便宜還賣乖!詹姆斯內心極度鄙視張力,這種好事兒別人想遇還遇不上呢,居然還敢在他面前裝蒜?

  「長官,偷偷活埋他人,這不是違法,是犯罪!」張力說道。

  「這個我比你清楚!」對張力的這種文字遊戲,詹姆斯感到有些氣惱,「可我現在是在問你有沒有興趣去擔任這個乙級警長的職位。這是一個新職務,權力要大過監獄裏面的許多警長……如果你不是我的秘書,我根本就懶得去幫你爭取!你明白嗎?」

  「好吧好吧,如果您覺得我確實合適的話,那這個職位我要了!」張力攤了攤雙手,答道。

  「你在說什麼?難道我是在求你嗎?」詹姆斯怒道。他越看越覺得張力沒有以前順眼了。想當初,這傢伙剛來的時候,多可愛?說什麼就做什麼,哪像現在?前些天為了區區一份小報,就敢反著威脅他,現在……更是越來越沒有一個下屬應該有的樣子了。而最可恨的是,他這個上司偏偏還得忍著!

  「隨您怎麼想!」張力聳聳肩,詹姆斯的反應他倒是真不在乎:「我是真的覺得自己升職太快,沒有良好的基礎,對我日後的發展不太好。」

  「你以為這個職位是我非要扣給你的嗎?」詹姆斯終於怒了:「告訴你。那是因為你有錢!你的報紙賺了錢!沒有錢,我管你去死!」

  「原來是這樣……」張力「恍然大悟」,愣了愣,又悄悄伸手指了指上面:「他們是專門為了我,才準備的這個職位?」

  「你以為呢?」詹姆斯氣極而笑。從來都是華人警員巴結英籍警官,向他這樣主動「為了錢」去向下屬推銷警銜的事情還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這簡直就是一生的污點!

  「那他們需要多少?」張力又問道。仿佛根本就沒有看到詹姆斯的表情。

  「十萬!」

  「……十萬?」張力怔住:「你們當我印的不是報紙,是港幣啊?」

  「你的報紙已經出名了,以後,你每天都可獲得巨量的金錢!十萬塊,恐怕也就只是你幾個月的收入而已,你付得起!」詹姆斯說道。

  「太貴了!」張力搖頭說道。

  「貴?」詹姆斯冷笑:「你知不知道一個甲級警長的職位是多少錢?在九龍,一個甲級警長的最低價是八十萬,乙級警長最起碼也要三十萬!你知道嗎?」

  「你說的那是旺角、尖沙咀那些地區的警長和探長的價錢,如果是新界的……你就算是倒著給錢,恐怕也沒幾個人願意去!」張力依舊搖頭:「而且,我們這裏是監獄!根本就沒有什麼油水,我憑什麼為了區區一個乙級警長就花費十萬塊?您知道這是多少錢嗎?我這家報社剛開業的時候,總共的流動資金還不到兩千塊!何況乙級警長只是個小頭目,而甲級警長卻可以管理一個警署的軍裝警員,這之間的差別太大了!」

  「您不願意?」詹姆斯問道。

  「這麼得不償失的事情,我幹嘛要願意?」張力反問道。

  「那些人看中了你。願意給你這個機會,可你卻不願意……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詹姆斯冷笑道。

  「代表什麼?難道他們會把我也投進監獄?」張力笑道:「那我還不如花一萬塊錢去僱幾個大律師,那樣不僅可以省下九萬塊錢,說不定還能獲得政府的賠償呢!」

  「你……」這傢伙怎麼就是這麼不怕威脅?詹姆斯突然感到有點兒喪氣。他感覺自己再一次被張力傷到了自尊!……他可是英國人,所處的地方也是英國人的殖民地,而且張力還是他的下屬,可為什麼他總是被這傢伙逼得頭疼?

  「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張力又問道。

  「我希望你最好能夠好好想一想。」詹姆斯終於搖了搖頭,「有些人想找你的麻煩,根本不需要把你投進監獄!」

  「大不了離開赤柱,我怕什麼?」張力笑道。

  「你敢……」

  「怎麼了,長官?」張力笑嘻嘻地看著詹姆斯突然暴怒的面容:「害怕我離開之後,沒人向你兌現好處?」

  「我可是幫過你的!赤柱監獄現在每天都要訂閱五百份你的《香港人報》!」詹姆斯恨恨地說道。

  「你可以取消訂閱啊!我不會在意的!」張力笑道。

  「你……」

  「哈哈哈!」張力大笑,突然伸出胳膊勾住了詹姆斯的脖子:「行啦。我親愛的長官,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這個月月底,我會把答應你的好處拿來。放心,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張力親熱的態度讓詹姆斯有些頭暈,弄不清這傢伙到底是真是假,好一會兒,才記起自己真正的目的:「那,那個乙級警長的位子?」

  「十萬塊絕不可能。而且我也根本拿不出這筆錢來!」張力搖頭,接著卻又話音一轉:「不過,如果是三萬塊,而且職銜也可以再升一級的話,我可以考慮!」

  「三萬,甲級警長?」

  「是啊!別忘了,這裏可是赤柱,根本就沒有什麼油水的地方,我願意花三萬塊買個沒有任何實際用處的名頭,已經很慷慨了!」張力笑笑:「當然。如果能把警長換成是督察的話,十萬塊我還是可以考慮的!」

  「你不覺得你太貪心了嗎?」

  「是嗎?呵呵,其實在警校的時候,我的目標是警務處長來的!」

  「……」我對付不了他!他是大學生,我初中沒畢業!詹姆斯搖搖頭,他發誓,再也不做這種事情了。眼前這傢伙根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監獄長肯定會罵死我,拉斯洛那傢伙也肯定會再把我說成是無能的廢物。……上帝,在香港,中國人怎麼能不怕英國人?他只是我的下屬!」

  **************************************

  丟下被自己幾句話弄得信心盡喪,正想辦法向監獄長史提夫交待的詹姆斯,張力跑回了自己原先的那間宿舍拿出了一個大籃子,裏面有水果、香煙,甚至還有香腸和燒雞……堆得滿滿的。然後,他就提著這東西往監獄裏面進發。

  不過,到了大門口,被陳風林和一起看守的警員攔了下來,之後,這兩個傢伙把所有的東西檢查了一遍,又每人刮去了兩包香煙,這才放他進去。再之後,路上遇到的幾個熟識的同僚,又分去了不少好東西。之後。他提著籃子來到了囚犯食堂。

  「力哥!」

  赤柱監獄的囚犯食堂有好幾個,這是為了避免太多的囚犯聚到一起惹事生非,或者發生暴亂,那樣的話對監管方會極度不利。現在,每個食堂大概能同時供應幾百人的伙食,而張力選擇的這個是其中最小的一間食堂,只能供兩百多人同時用餐!

  「大家好!」

  裏面早已經有人等著。張力跟幾個看守的獄警打了個招呼,提著籃子來到了其中一張飯桌旁。此時,飯桌邊上正端坐著八個人。最左面的一個就是張力的印刷工小野紀三,之後依次都是曾經幫著張力刻過蠟紙的幾個囚犯。

  「今天叫你們來,主要是想犒勞一下大家。這幾個月。說真的,沒有你們的幫忙,我的報紙恐怕還真辦不走。所以呢……」張力把籃子甩到了桌子上:「裏面這些東西,你們隨便分!」

  「長官,您說真的?」

  排在中間的一個方臉看了一眼已經被人撕掉了一隻大腿的燒雞,流著口水問道。事實上不僅是他,其他幾個,就連表情最嚴肅的小野紀三,也不住的偷眼看向其中的一瓶白酒!這東西在監獄裏面可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一點兒吃喝,算是你們的工錢。自己拿吧!」張力笑道。

  「謝謝長官!」

  方臉一下子撲了上去,腦袋幾乎整個兒拱到了籃子裏。可他快,別人也不慢,他的手剛剛抓到燒雞,另外幾個傢伙也已經撲到了他的身上,把他緊緊的壓在了籃子裏面,動彈不得。可即便是這樣,這傢伙依舊對那隻瘸了腿兒的燒雞無比渴望,連頂帶咬地把幾隻伸過來的手弄開,最後乾脆就趴在籃子裏啃了起來。結果這一下犯了眾怒,被其他幾個人抓著腿拽了出來,直接扔到了一邊……就這樣,這傢伙依然不忘把那隻燒雞牢牢的抱住,嘴巴則直接埋在懷裏,不停地啃,看得其他幾個眼裏一陣冒火。不過,好在張力這回帶過來的東西不少,大家也不是很在意一隻雞,看他這麼堅決,敢懶得耽誤時間,轉而去搶奪其他的好東西。但是,這些人在監獄裏面呆久了,似乎也沾染了一些毛病,不管是誰抓到籃子,居然都是抱著就跑,於是,一夥人在食堂裏面打起了追逐戰。

  「至於嗎,力哥?幾個囚犯。不是日本人就是漢奸,還給他們『工錢』?這些東西還不如給我們兄弟呢!」囚犯們搶東西已經搶到了食堂邊兒上,一名看守的獄警有些眼讒地看著已經趴在地上,把燒雞啃去了一大半的方臉,走到張力身邊說道,似乎有些不滿。

  「兄弟們的好處怎麼能跟那些囚犯一樣?這些吃喝的東西也不必這麼較真兒,給他們,我可是有目的的。」張力笑呵呵地拍了拍這傢伙的肩膀,遞過去一根煙兒,又指了指已經打到牆角的那些囚犯:「幫我個忙,把那個小野紀三,還有張貴堂給叫過來!」

  「5426,5548!」聽到張力這麼說,那名獄警臉上滿意了許多,轉過頭去就大聲叫了兩聲。不過可惜,一群囚犯正在忙著搶好吃好喝的,根本就沒人理他,這名獄警登時大怒,三兩步跑過去就抓住了正在搶東西的小野紀三和另一名囚犯,一人先給了幾巴掌,然後死拉硬扯地拽到了張力面前:「力哥,交給你了!」

  「勞煩了!」張力笑了笑,示意獄警先到一邊去,又示意小野紀三和那個叫張貴堂的囚犯坐到了自己對面:「知道為什麼叫你們嗎?」

  「長官……您不是已經不需要我們刻蠟紙、印刷報紙了嗎?」小野紀三把手裏搶到的半截烤魚小心地放到了身後。他自從因為一句話說錯被張力狠揍了一頓之後,就對面前的這個人有些懼怕,

  「今天的這些吃的喝的,想不想多要幾回?」張力又向兩人問道。

  「想,當然想!」張貴堂是一個個子不高,顯得有些粗壯的中年人,聽到張力的話後,連忙點頭說道。在監獄裏面,在外面非常普通的事情也幾乎變成了享受。不說好吃好喝,甚至偶爾能到樓頂上看一看外面的景色,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那你們就得幫我一個忙!」張力正色說道。

  「什麼忙?長官您儘管說!」

  「你們配合著給我編一個故事,有關亂世香港的……」
mk2257 發表於 2010-7-11 23:21
第八十六章 編故事

  「亂世香港?什麼意思?」

  軒尼詩道。《香港人報》報社,主編辦公室。

  聽到張力要在報紙上刊登一個有關日軍侵佔香港時期的所謂連續報道,胡家義有些糊塗。現在香港最火的新聞都是有關新中國的,尤其是新中國對香港的態度,本地居民都無一不是全身心的關注。而《香港人報》在這方面則要領先許多人一籌,雖然無法直接訪問中共的領導人,但張力在七天的免費特別刊中用隔空發問的形式以及有些無賴的「等待回答」這一方法,成功吸引了絕大多數人的眼球。這個時候,更應在這方面多做些文章,免得到時候中共真的沒什麼反應,自己反倒坐蠟。

  「沒什麼,就是編一故事!」張力隨口答道。

  「編故事?」胡家義一怔,接著大怒:「你胡說什麼?咱們現在可是大報,不是以前的連幾百份發行量都樂得屁顛顛兒的小報……要報道就必須報道真實的情況,怎麼能編?我絕不同意!」

  「幹嘛?我說編故事,又沒說這故事就是新聞報道!」張力白了胡家義一眼,說道。

  「不是新聞報道也不行!你以前弄點兒小笑話也就罷了,畢竟咱們當初只是一家小報,沒幾個人關注。可現在多少人嫉妒咱們到不行?那些同行可都等著看咱們倒霉呢!這個時候,咱們就越得嚴肅才行!」胡家義說道。

  「嚴肅跟說故事有什麼區別?再說我這故事也是很嚴肅的!」張力說道。

  「不行!」

  「我是老闆,不行也得行!」張力瞪了瞪眼。看到胡家義又要反駁,又急忙說道:「我這故事可是出自當年日佔時期的日軍司令岡村梅吉……的秘書。不僅嚴肅,而且其虛假性也很值得推敲。」

  「虛假性值得推敲?」那不就是說這事兒有可能是真的了?胡家義這回反應的挺快,隨即就是眼前一亮:「你說的那個日軍司令的秘書……?」

  「就在赤柱當寓公呢,前些天還幫著咱們印過報紙!」張力答道。

  「噓--!」

  胡家義突然擺了擺手,接著又跑到了門口,附在門上向外面聽了起來。

  「你幹嘛?」看到他這個動作,張力奇怪地問道。

  「小點兒聲!」胡家義瞪了他一眼,轉而拉著他又往裏走了走,「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

  「蒙你的。」其實這句話就是真的。張力咧嘴笑了笑。

  「正經點兒!」胡家義朝門口瞧了瞧,又轉過來瞪了他一眼,「別給我嘻皮笑臉。這事兒可不小……我怎麼就忘了你是獄警了呢。早要是逮到了日軍司令的秘書,咱們不早就發了?」

  「你現在才知道?」張力笑道。

  「那傢伙真幫咱們印過報紙?」胡家義沒理他,又接著問道。

  「當然了。你當時還說他手藝不錯呢。」張力答道。

  「這事兒絕不能傳出去!尤其是你要把這故事登上報紙,就更不能傳出去了。」胡家義小聲說道。

  「怎麼了?」

  「他既然以前幫過你,就相當於是你的打工仔。你在赤柱上班,他又說故事給你上報紙……要是有心人聽了,肯定會說咱們弄的是假新聞。說不定還會推斷出是你強迫那個日本人說假話的。這對報紙的信譽很不好的。」胡家義說道。

  「這樣啊……」張力摸著下巴上的一點兒鬍鬚,「要不就算了吧。反正這故事也無所謂!」

  「別!」胡家義急忙擺手:「這可是條不錯的新聞線索,怎麼能這麼就扔了?」

  「你有毛病吧?剛才不還堅決反對的嗎?」張力笑問道。

  「昨天我跟衛風、廣生,還有那幾個新來的小年青聊過,咱們報社是不錯,可現在的新聞還是太過單一……不符合咱們現在大報的身份。本以為勉強將就一下,等人手都足了再說,可今天你說的這個確實不錯。」胡家義懶得理會他的嘲諷,反正也慣了,「日本人被打敗還不到五年。他們在香港做了那麼多壞事兒,大家也都記憶猶新。這時候抓到原駐港日軍的司令秘書,再揭發一些原屬日軍高層的內幕,我估計肯定能引起共鳴。這對豐富咱們的版面很有幫助啊!」

  「行,有點兒大報社主編的樣子了。」笑嘻嘻的「表揚」了一下胡家義,張力坐到了一邊的沙發上:「其實這故事也不只是一個日軍司令的秘書,還有一個關鍵人物,這人叫張貴堂。」

  「張貴堂?」

  「你可以去街上打聽一下,就知道這傢伙是什麼人了。」張力突然冷笑了一下:「日本人佔領香港的時候,這傢伙當了漢奸,做了特務隊的隊長,禍害了不知道多少人。日本快投降的前幾個月,他跟日軍中佐坂田洪健、少佐村下洋平,帶著十幾個人闖進了當時香港著名的大富豪何仲生家裏,把何家滿門殺了個精光,何仲生的女兒何碧瑩更是被這些畜牲給生生的輪姦致死。」

  「人渣!」

  「其實那個何仲生也不是什麼好人,也是個漢奸!」

  「……」

  「我們的故事,就是從何仲生一家被殺開始的!」

  「接著說。」胡家義白了張力一眼,雖然他痛恨這傢伙有事兒沒事兒總喜歡耍自己一把的作風,更痛恨自己總是中招的「愚蠢」,但還是回到辦公桌前拿起了筆:「何仲生被殺之後。這個張貴堂,還有那個坂田洪健、還有那個村下什麼的都怎麼樣了?」

  「當然是日本投降,英國人重新接管香港了!」張力攤了攤手,說道。不過,看到胡家義筆頭一甩就要發火的模樣,他趕緊收起了嘻皮笑臉的樣子,轉而變得一本正經:「這接下來可就是一個很驚險的長篇故事了!」

  「接著說!」胡家義低聲怒吼。

  「這可有點兒難。我還沒怎麼把來龍去脈弄好。」張力笑了笑,「不過,據我所知,坂田洪健後來死了,村下洋平也失蹤了,張貴堂卻還活著!而且,三人搶掠的何仲生的家產都在之後短短的時間內消失的無影無蹤……」

  「……好故事。」輕輕地拍了一下桌子,胡家義看著眼前只有聊聊幾行字的紙張,卻似乎很滿意:「肯定能吸引不少讀者!」

  「那是當然!」這時候的故事,儘是些新舊傳統衝突,或者就反映此時的人民生活面貌之類的,像是什麼《家》、《春》、《秋》,《子夜》,或者魯迅的雜文……大都脫不開其中的樊籬。再有,就是一些所謂的鴛鴦蝴蝶派的言情小說,讀者也大都膩了。所以,當是此時,驚險探案類的故事正是可以出頭的時機。何況這裏面還聯繫著香港的一些真人真事兒,想不吸引人都難。張力微笑著看著胡家義的表情,似乎看到了這則故事的前景。

  「不知道以後老子編的這個故事能不能被搬上銀幕?」張力心裏突然一動。他又想到了一件事。那就在這個五十年代,除了馬上就要爆發的朝鮮戰爭,香港也有人開始了自己的發跡史。而除了傳說中的李超人、包船王這老幾位,未來的香港影視大鱷邵氏好像也是這個時期出現的!

  「電影可是很來錢的。這些利潤沒理由都讓別人賺了去!……」想想後世一部《泰坦尼克》就是十八億美元的票房。一部《阿凡達》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有那什麼《指環王》系列、《哈里波特》系列所引發的吸金狂潮,張力就讒得直流口水。

  「要不,就頂一頂香港金像獎,把那什麼奧斯卡擠一邊兒去?也不知道這事兒好辦不好辦……」

  張力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之中。

  ……

  「醒醒!」

  「嗯?」

  感覺被什麼硬梆梆的東西頂到了腦袋,張力一個激凌就跳了起來,然後,他就看到胡家義拿著鋼筆正滿臉無奈的站在他面前,而李廣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身後。

  「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亂發神經。」胡家義說道。

  「什麼神經?」

  「老闆,你的衣服……」李廣生捂著嘴指了指張力的身上。

  「嗯?」順著李廣生的手勢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張力的臉色立即變得烏黑:「我的西裝——!?」

  「這不怪我!」胡家義雙手舉起,一隻手上還拿著鋼筆,滿臉的幸災樂禍,「要不,我讓小萱給你洗洗?」

  「洗個屁。這玩意兒不能水洗的!」張力大慟。這可是跟了他幾十年的西裝啊,從2010年到1949,這可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西裝啊,保存到現在容易麼?居然就這麼被胡家義的墨水給禍害了……

  「衣服還有不能水洗的?不就是一件西裝嘛,洗的時候小心一點兒,洗完再好好熨一熨不就行了?」胡家義不在乎說道。

  「你懂什麼?這面料不一樣,只能乾洗!」張力傷心地叫道。

  「乾洗?」胡家義和李廣生面面相覷,衣服還有不用水洗的?這「乾洗」又是個什麼洗法?

  「你們不懂的。」沒好氣兒的瞪了罪魁禍首一眼。張力懶得再跟他多說,反正說了這倆傢伙也不懂,所以,他又把目光轉向了李廣生:「你們又有什麼事兒?我剛剛可是做了一個好夢,全被你們打亂了。」

  「哦?你做了什麼夢?說來聽聽。」胡家義無意間「收拾」掉張力一件西裝,心情大好,在一邊追問道。

  「我夢見自己成世界頭號大富翁,行不行?」張力又翻了個白眼,說道。

  「沒新意!我還以為你夢見自己成中國總統了呢!」胡家義不屑道。

  「行啦行啦,到底什麼事兒?」張力不耐煩地又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郭火石和瘟豬劉他們找到幕後算計咱們的那個人了。」李廣生答道。



第八十七章 高人

  「找到了?」

  「嗯!」

  李廣生的臉上有些輕鬆。又似乎有點兒咬牙切齒的感覺。

  「是什麼人?」

  「就在咱們對面不遠。」胡家義指了指辦公室的窗戶,笑嘻嘻的面容瞬間冰寒一片:「港島日報社!」

  「他們?」張力皺眉,港島日報社他當然知道,畢竟大家面對面住著,之前還起過一點兒衝突,可對方不過是日發行量八千份左右的「小報」而已,「就他們,也敢來惹我們?」

  「有什麼不敢惹的。誰叫咱們沒後台,又沒多少根基呢?」胡家義冷哼了一聲,「郭火石兩個人說了,當初他們接到的活兒就是把咱們幾個人拉到警局裏去,讓報社幾天出不了報……咱們本來就是新報,幾天不出,讀者以為咱們放他們鴿子,自然也就不會再理咱們了。」

  「只抓到他們報社的一個記者,郭火石那幾個傢伙還沒有把事兒捅過去。不過,我想現在李達倫那些人應該已經知道了。」李廣生也恨恨說道。他平時不怎麼受表現出自己的情緒,也很少像現在這樣恨一個人。要知道,《香港人報》是他賴以生活的資本,好不容易做到如今的陣勢,他正做著美夢,結果就像橫空就被別人抽了一棍子。雖然張力的身份讓郭火石那幾個警察起了忌憚,報社並沒有吃虧。可如果當時張力不在呢?報社只要一天不出報,所造成的影響必然是十分巨大的。而且,在香港混了這麼久,他又曾經在最底層的小報工作過,哪裏不知道那些警察的手有多黑?別說抓人,他們那天如果真被抓走了,只要走進某個警署,恐怕立刻就會變成什麼犯罪份子,就算最後放出來,也洗不清身上的污水,哪裏還能說什麼辦報?

  「確定是對面的人搞的?」張力又問道。

  「不是他們還能是誰?」胡家義道。

  「那就好辦了。」張力冷笑起來。

  「我去報警。」

  胡家義說著就要出去找人去警局報案。結果,才剛轉身,就被李廣生拉住了衣服。

  「幹嘛?」胡家義有些疑惑地問道。除了他之外,《香港人報》現在還有當初在田默聞手下幹活的三個老夥計,分別是李廣生、辛輔善和衛風。三個人中。衛風是後來的,李廣生、辛輔善算是新報的元老,而兩人相較,李廣生雖然平時說的不多,但為人穩重,看得也比較遠,所以他和張力也一直比較看重這傢伙。

  「報警沒用的。」李廣生搖了搖頭,「只抓到港島的一個記者,李達倫肯定不認帳。而且,事涉警察,就算報了警,那些人也肯定遮著掩著,最後不了了之,咱們白跑一趟,還會惹人討厭。」

  「那也不能不理啊。」胡家義想了一下,轉頭瞪向了張力,「你去向警局施壓。咱們不能就這麼算了!」

  「我施壓?」張力忍不住一陣好笑,「我一個小警長,上回如果不是借著洋鬼子上司的名頭,人家隨便一個警員恐怕都不會買我的帳。而且那還是因為他們先惹了我,理虧在先。可如果我這回找上門去,就是我不懂規矩了。現在這事兒又沒有什麼證據,我拿什麼向人施壓?」

  「什麼破規矩?總不能就讓李達倫那奸人逍遙法外吧?」胡家義怒道。《港島日報》當初剽竊他們報紙上的內容,後來又因為駐地接近,起過不少衝突。雖然大家都是文人,動口不動手,可仇卻是結下了。如今看到《香港人報》行情大漲,李達倫居然就動起了鬼心思,用這麼狠的招,簡直就是要端人飯碗……此仇不報,他怎麼能甘心。

  「我可沒說放過他們。」張力伸了個懶腰,對李廣生說道:「郭火石他們還在嗎?」

  「還在外面等著呢!」李廣生答道。

  「一起都叫進來。」

  「是。」

  ……

  「你要幹嘛?」看到李廣生出去叫人,胡家義坐到張力的對面,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是不是想跟李達倫用同樣的招數,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嘖,你這主意不錯。」張力咂了一下嘴,「我可以採納一下!」

  「我不同意。」胡家義突然拍起了桌子,「你如果也那樣幹了,跟李達倫還有什麼區別?再說,港島也是老資格的大報,不像咱們這樣起步快,邁步大,沒什麼根基。人家可是一步一個印子走出來的。不光是在業界關係多,就是其他行當裏也有不少朋友,要是弄不好,你可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呵呵,看來你還有點兒見識,不是完全的天真。」張力突然笑道。

  「別給我嘻皮笑臉,我可是說正經的。」胡家義瞪眼說道。他對張力的調侃已經有了免疫力,基本可以直接無視。

  「我也是說正經的啊!」張力無奈地笑了笑,接著又正色問道:「其實我昨天就接到了消息,知道是李達倫給咱們背後搞鬼,也想了許多……阿義,還記不記得我當初給你說過,對付報紙這種行當,我有許多招數?」

  「有嗎?」胡家義眯著眼睛問道。

  「有。」張力輕輕點了點頭:「其中就有一招,完全可以對付得了港島這樣比咱們發行量小的報紙,不僅不會惹火燒身,甚至可以讓李達倫一夥人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報界。」

  「無聲無息?……你想幹嘛?」胡家義頓時緊張起來:「我可警告你,不許亂來。咱們是好人,不能幹那些違法犯罪的事情。我不許你去找殺手。」

  「……殺手?」張力呆住,繼而汗顏,努力凝聚的情緒更是被胡家義這一記重擊打得煙消雲散,只留下了滿臉的苦笑:「我說你想什麼呢?我找殺手?那還不如直接報警呢。」

  「報警可不行,長官,這事兒要是捅到警署那邊兒,你們恐怕還是要吃虧!」李廣生適時帶著橫肉臉的郭火石和白臉兩個便衣,以及瘟豬劉和另一個長得像是瘟豬劉他兄弟的胖子走了進來,恰好聽到了張力的話。結果,白臉立即就表示出了自己對這件事情的關心。

  「肥仔B?」張力掃了幾人一眼,最後把目光停在了那個長得挺像瘟豬劉兄弟的胖子身上。這傢伙的臉上現在青一塊、紫一塊,額頭還貼著膏藥,顯然吃了不小的苦。

  「是,是我,長官。您叫我阿B就行。」胖子陪著小心,諂笑著答道。

  「你本事不小。」張力首先對這傢伙的能力表示的肯定,「敢對我的報社下手,不怕哪一天糊裏糊塗的在香港消失?」

  「長,長官。」肥仔B「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臉上的五顏六色擠成了一團,顯出了他此刻的惶恐,「長官,我真不知道這是您的報社啊。要是早知道,我打死都不敢打您的主意呀!」

  「這話我不信。」張力笑了笑,又看了這傢伙一眼,伸手示意他站起來:「起來吧。帶著傷演戲怪累人的。」

  「長官,我,我哪敢……」肥仔B哭喪著臉道。

  「你們這些人有什麼不敢的?」張力冷笑了一聲:「以為有幾條路子,比一般人狠點兒,就能從此手眼通天,可以任誰都不放在眼裏了。可你們什麼時候真正正視過自己的身份……知道九龍城寨的喪狗嗎?」

  「喪狗?」肥仔B跪在地上愣了愣,九龍城寨他是清楚的,可喪狗……他確確實實沒聽過這個名號。不過,肥仔B雖然不清楚,旁邊郭火石的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上卻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變得白了那麼一點點:「長官,您說的是那個陳細佬?」

  「沒錯,就是他。」張力笑笑:「你知道?」

  「我以前在九龍那邊兒混的,當然知道。」郭火石慘淡地笑了一下:「那傢伙根本就是條瘋狗!不過我聽說前幾個月他得罪了不知道什麼人,被福爺給收拾了。」

  「福爺?劉福?」張力問道。

  「嗯!」郭火石點了點頭。

  「我還真不知道劉福探長還有這個稱呼。」張力笑了笑:「不過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們得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陳細佬被劉探長派人抓了之後,未經審判就直接送到了赤柱監獄。」

  「直接送過去了?」白臉驚訝地問道。

  「你可以去查一查。」張力瞟了這傢伙一眼,「順便再去問一問,現在陳細佬怎麼樣了。」

  「他,他怎麼樣了?」郭火石小心的問道。

  「我不知道。」張力搖了搖頭。

  「不知道?」裝大頭耍我們玩兒呢?瘟豬劉忍不住很輕微地哼了一聲。

  「我當然不知道。剛到監獄的那天夜裏,陳細佬就被打斷了幾十根骨頭,弄得手不能寫,口不能說,腿不能走……早送醫院了,再也沒回來過。我哪知道他到底怎麼樣了?」張力攤開雙手,一副無奈的模樣。

  「嘶——」

  辦公室裏響起了輕微的吸氣聲。幾個人看向張力的目光也明顯有了變化。如果說之前他們只是憚于張力後面還有個洋人總督察,香港人報社也可能混著洋人的份子,所以才不願意得罪的話,那麼,他們現在則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一種來自心底的威脅。……雖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聽說過陳細佬,但他們都知道九龍城寨。能讓劉福這個香港頭號大探長出面,不顧九龍城寨那個自成一統的傳統勢力的反對出面拿人,還直接送到了赤柱……這得有多大的勢力才能辦得到?香港雖然混亂,但也是講規矩的,不經審判就送到監獄,能做到這一步的,不管是某個人還是某個勢力,都絕不是他們可以猜度的,更不要說抗衡了。畢竟,收拾一個躲在九龍城寨的黑幫老大都那麼容易,對付他們又有什麼難的?

  「長官,我、我錯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我再也不敢了。」

  「咚」、「咚」、「咚」!肥仔B連磕了三個響頭,幾乎就把自己的腦袋當成了鼓槌。

  「別害怕。我又沒說讓劉探長出面辦事兒的是我,」張力笑了笑:「那其實是警務處的高級警司福爾德下的命令。」

  「警務處?」靠,赤柱裏的洋人總督察就已經夠狠了,居然還來了一個直屬警務處的高級警司?這傢伙的根子到底有多深?郭火石幾個人看向張力的眼神又是一變。莫測高深啊!這才是厲害人物。

  「長官,您有什麼吩咐?要不,我這就去把灣仔那幫混蛋叫過來替您備案?」白臉上前一步,慷慨說道。

  「不用著急。」張力笑了笑,「港島報社那邊雖然是我的對頭,但也都是文化人,這樣的對手,我不喜歡使用暴力。」

  「那您叫我們來……」郭火石縮著脖子問道。

  「幫我去查一查,港島報社的關係戶、新聞渠道、還有替他們賣報的那些人……我需要一份最詳細的名單。」張力盯著幾個人說道。

  「長官您放心,三天,三天之內,我把事兒給您辦好!」肥仔B依舊跪在地上,看著張力的眼神已經充滿了虔誠。

  「長官,這事兒還是讓我來。我對灣仔這邊比較熟!」瘟豬劉突然上前說道。

  「讓我來。這事兒是我挑起來的,當然是我來收尾。」肥仔B急道。

  「閉嘴。聽長官的!」郭火石過去一人給了一巴掌,斥道。

  「你們一起去吧!記著,是最詳細的名單。」張力擺了擺手,正色說道。

  「是!」

  ……

  「阿力,你真的認識警務處的高級警司?」

  郭火石等人滿懷著一腔火熱走出了辦公室,白臉走在最後,甚至還十分知禮的帶上了辦公室的門。不過,他們走後,胡家義卻又緊張起來,急急地就湊過來的向張力問道。

  「認識啊。只不過關係不太好,我有一回還氣得他夠嗆!」張力隨口答道。

  「啊?」

  「那、那老闆你說的那個什麼九龍城寨的陳細佬……」李廣生也瞪大了眼睛。

  「哦。那其實是警務處高級助理長處麥士維先生下的命令,福爾德就算再不高興,也得執行啊。」

  「咚!」

  外面似乎有什麼碰到了門,接著就是一陣雜亂且慌張的腳步聲,迅速遠去。
mk2257 發表於 2010-7-11 23:22
第八十八章 爲啥?

  時間過得飛快。

  詹姆斯給張力所說的升任乙級警長的事情再也沒有了下文。《香港人報》的日發行量在三萬五六千左右保持浮動,報社重磅推出的長篇連續報道《亂世香港》也似乎引起了不少香港居民的共鳴,讓人們回憶起了那個極度黑暗悲慘的歲月。據某些報紙電台的報道,有個別情緒比較激烈的香港居民甚至還跑到了華民政務司署門口請願,要求對《亂世香港》的兩名講述者及其同伴,也就是《香港人報》上所說的採訪對象:前駐港日軍司令岡村梅吉的秘書小野紀三,還有前漢奸特務隊隊長張貴堂重新進行審判,判處其死刑。認爲香港既己收復,沒理由任由那些侵略者與漢奸們繼續存活下去,消耗這個時期本就不多的米糧。

  當然,這些只是個別現象,政府部門也沒怎麽理會。畢竟,遠東國際法庭連許多大號戰犯都沒處死,他們又怎麽可能爲了幾個請願就殺了幾個小蝦米。

  之後,四月中旬,張力開始預測朝鮮局勢,以極其危險的言辭把許多人的目光吸引到了中國東北方向。但這一言辭立即受到了許多香港報紙電台的批駁。許多看不慣《香港人報》快速崛起的報紙紛紛指責張力爲了搞噱頭吸引讀者,不顧報紙的真實性,胡亂猜測,實際不過是在走嘩衆取寵的老路,不合報紙新聞以事實爲依據的基本原則。而這些報紙之中。尤以李達倫爲首的《港島日報》批駁最爲激烈。抓到肥仔B之後,張力曾經讓郭火石和白臉帶著這傢夥去過一趟港島日報社,找到了李達倫委派去搗蛋的記者,雖然沒有動手,卻等於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了李達倫,自己這邊已經知道了他的手段,警告對方不得再無事生非。可惜這種做法顯然讓李達倫更加有恃無恐,以爲《香港人報》最多只是有點兒小門路自保,根本就不能把自己怎麽樣。雖然沒有再暗裏下手,卻開始頻頻在報紙上詆毀《香港人報》。一會兒說《香港人報》這裏不對,一會兒又說他們那裏做錯了,雖然明知道港島這邊的發行量還不夠張力這邊的四分之一,卻依舊擺出一副老大的模樣,仿佛教育晚輩一樣。

  面對如此囂張的敵人,尤其是聽說這種詆毀反倒使得《港島日報》的發行量有所提升,胡家義大怒,意圖奮起反擊,卻被張力死死壓住。可面對胡家義等人的質問,他又只說自己已經開始暗中對付李達倫,具體情況如何卻又諱莫如深。

  五月,《香港人報》改版。將原本的十六個版面增加爲二十四版,報紙內容囊括了國際與城市新聞、經濟、娛樂、交通、香港各大市場普通生活用品零售價等各個方面,而其中最惹人關注的,就是張力不顧胡家義等人的反對,專門開出的一個有關馬經的版面……雖然是五十年代,但馬會在香港的地位勿庸置疑,許多香港人也對賭馬情有獨衷。而這時候的許多大報卻並沒有專門的報道。所以,此版面一經推出,雖然報紙售價也由原來的一角漲到一角二分,卻依然就將《香港人報》的發行量再次推高,達到每天四萬餘份。報社推出的報紙訂閱業務也獲得了很大的提升,固定的訂閱者都達了三千多人。而版面的增加也爲報社帶來了更多的廣告空間,不過這些廣告可不像以前那樣不收錢了,這一回,張力他們不僅收錢,價錢還很高。

  之後,在一片激烈的氣氛下,在報社飛速的發展中,時間進入了1950年的6月。

  9日。

  皇后大道東某街口。

  趙爽元挺著胸膛,氣勢有點兒非凡的站在一幢四層高的大樓門口,身後跟著幾個人。儘管天上的太陽不停的朝地下揮灑著熾熱的陽光,曬得空氣都似乎有了融化的跡象,他卻似乎毫無所覺,只是不停的在面前的街上搜尋著,直到一輛出租車停靠到附近的街邊,又看到從裏面走下來的人,才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兩位老弟。你們可把我好等啊!」

  「呵呵。」張力和胡家義對視了一眼,同時露出了笑容,張力也走前兩步跟趙爽元抱了抱拳:「老哥,不用這樣客氣吧。天這麽熱,你也不怕曬著?」

  「曬不著,早幾十年就習慣了。」趙爽元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哈哈大笑,「再說,你們兩位現在可是香港熾手可熱的大主編,我可不敢輕慢。」

  「趙老闆你這可就見外了,沒有你當初的幫助,我們報社又哪能發展的這麽順利?」胡家義也笑道。

  「你這才是客氣了。」趙爽元收斂了一下笑容,嚴肅道:「《香港人報》一躍而起,那是你們的本事。我趙某人說到底,不過是適逢其會,那點兒資金上的小忙根本就不值一提。就算我當時不出手,看到你們當時那麽紅火的行情,那些印刷廠的老闆肯定也會賒帳的……你看看,他現在一天賺你們多少錢?」

  「哈哈哈,不說這些了。趙老哥你商店都整修的怎麽樣了,不帶我們進去看看?」張力笑道。

  「對對對,咱們進去再說。裏面涼快點兒。」趙爽元一拍額頭,帶頭向門口走去。

  ……

  走進大樓,果然如趙爽元所說,一股清涼迎面而來,讓人忍不住爲之一爽。

  「老弟,你是行家,看看我這商店跟你說的怎麽樣?」

  這幢四層大樓就是趙爽元的聯豐大百貨商店,但此時的大樓裏面。雖然各種各樣的商品琳琅滿目,卻幾乎一個人沒有,更不要談什麽客人。大概兩千平方的空間,竟只有張力他們這一夥人。

  「不錯。這樣看上去倒是跟我想的差不多。」張力掃視了一下一樓大廳,又踩了一下腳下的水泥地面,轉頭對微微有些緊張的趙爽元笑了笑:「咱們先逛一逛,四面走一走……老哥,你看怎麽樣?」

  「當然當然。我給你帶路!」趙爽元連連點頭。

  ********************************************************

  陸子豐是親眼看著趙爽元把張力給迎進聯豐的,就在皇后大百貨四樓的辦公室裏。看到這一幕,陸總經理直接氣得把手裏的煙頭扔到了地上。

  「你們說,趙胖子把這姓張的請來幹什麽?」

  「……老總,那個姓張的就是個辦報紙的,您看,是不是趙胖子想請他來爲聯豐重新開業搞搞噱頭?」陸子豐的身後並排站著三個人,都穿著襯衣西裝,顯得很有點兒氣派。但是,三人在陸子豐面前卻都是縮著腦袋,好不容易有一個願意出頭說話的,卻依然畏畏縮縮的,就像是老鼠見了貓。

  「搞噱頭?你他媽傻呀!」陸子豐突然轉過身來,指著這個剛剛發言的傢夥就是一通臭駡:「就爲了搞個噱頭,趙胖子把整個聯豐的生意歇了兩個月?他不想過日子了?你整天吃的什麽飯,腦子裏怎麽跟坨屎一樣?」

  「對不起。老總!」那人連忙低頭說道。

  「阿祥,你說!」陸子豐又指了另外一個,厲聲說道。

  「老總,我、我們不是派了人過去打探消息了嗎?聽說聯豐那邊已經停了工,是不是他們的那個什麽改建完工了,所以想請這個姓張的過來幫忙宣傳宣傳?」阿祥不著痕跡地擦了擦額頭的汗,小心地說道。

  「宣傳?要是只宣傳,打個廣告不就行了?還用得著大熱天的把人請過來,還親自跑到門口迎接?別忘了,趙胖子這傢夥那可是有名的死硬脾氣,咱們老總過去的時候也沒見他這麽客氣過。」先前那個被駡的傢夥嘟囔著說道。

  「那個姓張的可是《香港人報》的老闆。脾氣當然大。趙胖子有求於人,親自迎一迎又怎麽了?」阿祥不爽地反駁道。

  「老子問的是那個姓張的過來幹嘛,不是問你們趙爽元爲什麽迎他!」陸子豐突然厲聲叫道。

  「是……」三個大男人一齊低頭。

  「還有別的想法沒有?」陸子豐又問。

  「……」

  「那就都給我滾!」陸子豐突然放聲大喝。

  「老總?」

  「沒聽到老子的話是不是?」陸子豐瞪眼叫道。

  「是是是……」

  「一群廢物!」

  看著三個手下急急忙忙,如蒙大赦一樣「逃」出了自己的辦公室,陸子豐的心情更加惡劣,忍不住又駡了一句。

  他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倒不是說皇后的生意不好了。聯豐突然停業改建,這條道兒上的百貨生意就以皇后一家爲尊,這兩個月來的生意是節節攀高。可陸子豐就是擔心。……兩個月前,聯豐剛剛停業的時候,他還以爲趙爽元想趁著手裏還有幾個錢的時候偃旗息鼓,不再跟自己打擂台了。爲此,他整整高興了一天,那一天,他先是向大老闆報喜,然後又接受手下們的恭賀,又接著準備了各種條件,就是爲了第二天能夠登門去找趙胖子,用最快的速度把聯豐給買下來。……可是,第二天,他趾高氣揚的敲開趙胖子的家門兒,卻連進門兒都做不到,不僅如此,他還弄得狼狽不堪。因爲,他是被趙爽元活生生地駡走的。

  沒錯,趙胖子是個胖子,可那傢夥中氣十足。而且,趙家在跑馬地兒的那棟小洋樓周圍還有不少住戶,那一頓駡又是發生在門口,周圍的人幾乎都冒出頭來看了熱鬧。……每到想起那一幕,陸子豐就恨得牙根癢癢。這輩子,他還沒有那麽丟人過。可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聯豐跟皇后交手多年,趙爽元跟他陸子豐雖然還到不了仇深似海的地步,卻也差不了太多,只是平時趙爽元鬥不過他,所以每次見了都是繞著走而已。這一次如果人家真是不想幹了。自然也就不用再怕他了,駡個痛快出出氣也在情理之中。但事實卻是,趙爽元駡完他之後,還一個勁兒的冷笑,當著周圍那麽多人的面,居然還揚言說聯豐不會倒,趙家也不會倒,不僅如此,還要反過來鬥垮他跟皇后大百貨。

  顯然,趙爽元的話不會只是說說的。兩個月的改建,聽說連櫃檯都撤了,現如今又突然來了個張力……現在全香港有幾個不知道這位張老闆、張主編的?短短七天,就把在報界名不見經傳的《香港人報》弄得婦孺皆知,如今每天的發行量據說都有好幾萬。趙爽元突然將其請來,其中的意思當然不可能只是廣告宣傳。

  「會是什麽呢?」

  陸子豐滿擰著眉頭,現在別提有多後悔了。上一回在香港人報社,好不容易跟張力談得融洽了一些,本想更進一步拉拉關係,卻偏偏因爲那兩個便衣把事情扯到了劉和身上,致使事情功虧一簣。要是早知道那兩個傢夥只是扯著別人的大旗壯名號,他何必枉做小人?不就是當個人證嗎?跟著去一趟警署又怎麽了?就算到時候真把劉和扯出來,他背後也不是沒人,有什麽好怕的?可惜,偏偏就是一時沒能冷靜地想一想……

  「要怪也不能怪我,那張力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當時擺明瞭是想拿老子當擋箭牌,老子跑了,不叫蠢,應該叫機智。」想到那一次的事件,陸子豐又接著想到了自己主動跑去香港人報社的原因。說到底,還是因爲元宵節那頓飯的原因被張力給算計了一把。連廣告版面也能拿出來整人,原本在許多人看著應該是沾便宜的免費廣告居然也能成爲一種陷阱……誰知道那個張力到底是在打什麽主意?

  「算計老子一次也就算了,這回居然還想跟趙胖子聯手?」陸子豐咬了咬牙,透過窗戶看向了對面聯豐的大門口,仿佛是張力還在那兒一樣:「告訴你,以前老子那是沒當心。可現在不一樣了。你敢跟趙胖子弄一把,那咱們就看看,到底是誰能算計得過誰!」

  陸子豐輕輕地一拳打到了玻璃窗上,仰著頭,嘴巴不住的變換著形狀嘀咕著,那模樣,就好像是在發羊癲瘋……
mk2257 發表於 2010-7-11 23:23
第八十九章 推讓

  聯豐一共有四層樓。但供做商用的只有兩層。第三層是儲藏間,沒必要去,第四層則是趙爽元的辦公兼住處,所以,很快,一夥人就把該看的都看完了。趙爽元又邀請張力兩人到了一樓的小茶餐廳,每人要了一杯茶,然後,就一言不發的盯著張力,顯得非常緊張。

  「老哥,你這超市的雛形是顯出來了。」

  張力喝著茶,首先對趙爽元這幾個月來的努力做出了肯定。……正月十五那天,陸子豐無理取鬧,跑過來差點兒鬧了場子。他就是用這個主意說服了趙爽元把那家茶館還給了對方,不再爭執。不過,之後的一段時間,趙爽元卻並沒有立即就按他說的把百貨商店改組為「超市」。原因自然也很簡單,下不了決心。

  因為,超市雖然不是新生事物,但香港目前卻還沒有,沒有一個榜樣。自然就難以真正的吸引投資者。而且,中國人總體上不像洋人那麼守規矩,趙爽元最怕的就是一旦將百貨商店改為超市,那些顧客中的很大一部分就會被這種自主選擇貨物的機制所刺激,成為一群潛在的小偷。畢竟,這個時期並不太平,香港島這邊雖然還不像九龍那邊兒一樣,但也是很混亂的,像灣仔、銅鑼灣等地,更是幫派林立。那些幫派份子,還有香港大量的無業遊民,對需要和平環境的商家來說顯然是極為可怕的。另外,按照張力給他的主意,超市如果想快速的進出貨,就必須大規模的降低商品利潤,這種情況在他看來,也代表商店盈利率的下降。所以,他擔心自己的進貨渠道不夠通暢,萬一出現問題,財政支撐力也會隨之下降,無法應付蜂湧而來的各色顧客。

  可是,隨著《香港人報》在短短一兩個月內的快速崛起,趙爽元坐不住了。

  張力的手段他是見到了,免費發行這種明眼看上去仿佛極度吃虧的手段都能帶來巨大的成功,那麼,超市為什麼就不可以取得巨大的成功?在商場上混了許多年,趙爽元深知一步慢步步慢的道理。何況聯豐對面還有皇后大百貨競爭。對方也已經狠狠地壓制了他多年,如果不抓住這次機會,難保聯豐就這麼一直虧虧損損的走下去,直到某一天被對方兼併。

  所以,他終於再次找上了張力,並把自己這段時間想到的一些疑問向張力提了出來。

  張力自然不會讓這個對自己提供過大力支援的老兄失望,於是,就自己所知的超市運營方法又和趙爽元商量了許久。雙方根據現在香港的經濟與社會情況,將各自的方法意見進行綜合,終於拿出了一個粗略的方案。而這個時候,趙爽元最擔心的小偷問題也已經不成問題了……香港現在幫派很多,但總體上還是有著一些默認的地下規矩。趙爽元的商店也每年向某些人提供一定量的保護費,既然如此,那些相關人等自然就需要向道上說幾句話,這樣一來,道兒上混的三隻手們就應該有所收斂。而除了那些職業扒手,趙爽元所擔心的普通老百姓隨時可能出現的「轉化」更是沒有必要在意。按張力的說法,如果商店生意好,到處都是顧客,「手藝生疏」的普通老百姓自然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去主動去負擔那些風險,偶爾有一兩個。應該也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失。而如果生意不好,那些商店的服務人員散落四周,更能「威懾」普通人。就算有損失,應該也不會有多大。何況,灣仔警署的人跟趙爽元也是老相識,在必要的時候肯定是要出出頭的。

  就這樣,經過一番商量,趙爽元終於決定「改制」!聯豐大百貨改為聯豐自選商場,並停業兩個月,對整個商店進行全面的整修。同時,還按照張力規劃出的細則對手下的員工進行重新培訓。

  這個工程對一家百貨商店來說無疑是極為「浩大」的。不過還好,現在,整個工程已經到了驗收的時候了。雖然明知道張力其實也只是個外行,只是不知道在哪裏見識過一些超市的運營,但趙爽元還是把他請來做最後的「檢驗」,甚至還不自主的有些緊張。這一次,他可是真的壓上了不小的本錢。兩個月的整修,也已經讓對面皇后大百貨的生意漲了兩層多,如果不行,再重新整回百貨商店的模樣,花錢不說,他不光丟臉,在陸子豐面前可是真的說不上半句話了。

  可是,趙爽元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辛苦,得來的居然只是一個「雛形」!

  ……

  「老弟,只是雛形?」

  「這是當然。就算擺出來的樣子再一致,也都只是雛行。真正的商店,做的是品牌。是文化,讓人看到名字就產生一種親切感,有走進來購物的衝動,進來享受服務的意願……那時候,才叫成熟。」

  「張先生,我們店裏的貨都已經很便宜了,夥計也都很熱情的。」站在趙爽元身後一個中年人說道。

  「哦,老弟,這是王經理,他是我們聯豐的老夥計了。」趙爽元連忙介紹道。

  「王經理你好。」張力朝這人點了點頭。

  「張先生,既然您認為我們只能做到一個雛形,為什麼當時還要建議我們老闆做這個自選市場呢?」王經理又接著問道。身為聯豐的老夥計,他在聯豐的經營方法自然也是有一定話語權的。不過,他這回卻因為反對趙爽元這樣匆忙上馬超市項目而被冷落了許久,所以,對蠱惑趙爽元上馬這一項目的張力也沒有什麼好感,哪怕趙爽元已經把張力鑄造的《香港人報》奇跡給他講了不只一遍。

  「當然是因為自選商場賺錢呀。而且,香港現在經濟也沒有多好,自然是超市更有競爭力。」張力笑道。

  「這話怎麼說?經濟沒有多好,您還讓我們拋棄舊有的方式?我們保持原樣至少還以維持,可改成自選商場,誰知道情況會不會按照預想的那樣?」王經理說道。

  「就是因為經濟不行才要拋棄老套路。」張力不願意跟人爭執,所以也不賣關子。當即說道:「超市,也就是自選商場,靠的是貨物的快速流通來賺取利潤。現在的許多百貨商場利潤額都很高,就像聯豐,雖然說是在虧損,相對的盈利額估計也是不低。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嗯。」王經理點了一下頭。

  「那不知道你們的這個盈利額是多少呢?」張力又問道。

  「這個……」王經理看了趙爽元一眼,有點兒遲疑。

  「支支吾吾的幹什麼,張老弟是我好朋友,知道什麼你就說。」趙爽元道。

  「我們聯豐商品的平均利潤額大概在三成左右。」既然老闆都已經答應了,自己自然也沒必要矜持。王經理略一猶豫,便接著答道。

  「三成?那不就是百分之三十?」張力暗暗咋舌。這就是現在這個年代百貨商店的盈利率。百分之三十的利潤額,要是放到以後,那幾乎就是暴利。據他所知,後世恐怕也只有房地產、餐飲、服裝等少數幾個行業的盈利額能超過這個數字,其他行業在一般情況下都是遠遠不及。家電行業更是早在他來到之前的好幾年就已經到了微利時代,逼得那些家電企業不得不大量投入資金進行研發,加速各種產品的更新換代。

  「沒錯,就是百分之三十。」王經理點頭說道。

  「那你們的商品的價格跟對面的皇后應該差不太多吧?」張力又問道。

  「差不多。」王經理答道。

  「商品的流通時間大概是多少?」張力再問。

  「這就要分很多種了。每件商品都不一樣,比如:米麵之類跟衣服就差得很遠!」王經理說道。

  「這就是了。」張力笑笑:「可你們如果將利潤額降到百分之十,或者百分之九,甚至更低的話,你認為到時候你們的商品流通速度會有多快?」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沒有張力預料的那樣恍然大悟,王經理反而眉頭緊皺:「商品降價,固然會吸引大批的顧客,讓貨物的流通速度加快,進而為商店盈取比平時更多的利潤,可張先生你也知道我們聯豐的處境。對面就是皇后大百貨,他們的資本遠比我們雄厚,我們降價,他們如果也跟著一起來,那時候,打起價格戰,我們聯豐是要吃大虧的。」

  「王經理考慮的確實周到細緻。不過,你卻忘了一件事。」張力指了指門口的方向:「聯豐是你們老闆自己的事業,可皇后大百貨的陸子豐卻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經理,說的實在點兒,他就是個打工仔。」

  「那又怎麼樣?」王經理問道。高級點兒的打工仔也可以決定一些事情的,就算自己決定不了,也可以把事情上報老闆,然後再由老闆做出決定。而只要那老闆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該怎麼辦。

  「聯豐是你們唯一的事業,可皇后大百貨卻不是對方唯一的盈利點。所以,他們就算能夠抽調資金,也絕不可能孤注一擲。而聯豐之所以能在皇后手下撐了這麼長時間,就是因為對方一直不敢逼得太緊,因為如果那樣做了,他們就會傷及根本。甚至是得不償失。」張力說道。

  「這……」王經理猶豫起來。自從皇后在聯豐對面架起場子,主動挑起競爭以來,他只知道對方的強勢,卻真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另外,我們還要注意到百貨商店與超級市場主要的幾點不同,一:商品價格;二:商品流通速度;第三:方便程度!」張力扳著指頭數了數:「能自己拿到,自己隨意選擇的商品,一般的顧客大都不願意去聽別人的聒噪。而且,百貨商店的服務方式過於陳舊,不管什麼東西都要問過售貨員,甚至還可能吃臉色,這中間可謂是問題多多。所以,就算打起價格戰,我想你們這邊也不會吃虧。因為,去掉櫃檯,聯豐這邊給予了顧客更多的活動空間……不要小看這一點點的自由度,越是這樣,才會越讓人感到愉快。別忘了,大家是來買東西,不是想人擠人的找難受的。心情,也是可以影響人的。」

  「張先生,說了這麼多,您還沒有說到點子上啊。」王經理臉上又有了些不快,「您說去掉櫃檯就能在價格戰中幫我們聯豐撐起?可您忘了,剛才您也說過,香港的經濟不行。這樣一來,許多人都收入不高,既然如此,他們當然只會衝著更便宜的東西去,又怎麼會為了一個所謂的方便自由就不顧生活呢?」

  「老弟,你看……」被王經理這麼一說,趙爽元也有些猶豫了。雖然張力也說了皇后並不見得能比聯豐強多少,未必敢破釜沉舟,可是,人家萬一真這麼做了呢?

  「哈哈,打價格戰又怎麼樣?香港兩百萬人,一半以上都是難民。我就不信,他皇后一家能應付得過來?」張力搖頭笑了笑,又伸手拍了拍趙爽元的肩膀,說道:「何況,趙老哥還幫過我的大忙,現在又是聽我的建議改了超市,我張某人當然不能坐視不管。現在我那間報社還能賺點兒錢,如果皇后真的玩兒價格戰,那咱們就跟他鬥。我倒要看一看,他們那老闆到底能撐多久,那陸子豐又能狂多久。」

  「張先生,這可是您說的。」王經理聞言一振,原本那些反對的想法立時跑得精光。他幹百貨商店這一行許多年了,當然不是不能感覺出超市的前景,之所以不樂意,原因就是害怕弄巧成拙。可張力如果願意幫忙就不一樣了。每天發行數萬的大報紙,一天就有幾千塊進帳,一個月就得將近十萬,報社才幾個人,用得了多少?說得誇張點兒,那簡直就是一個流動的銀啊。真要是張力願意幫忙,別說一個皇后,就是兩三個加在一起大打價格戰,他也有信心支撐得住。

  「投桃報李,本就應當。」胡家義在一邊微笑道。張力的話讓他也感到很滿意。人嘛,就是應該知恩圖報。趙爽元幫過他們,他們反過來再幫忙聯豐,這才是應有之意、朋友之道。

  「兩位老弟,我,老哥我,我可是太謝謝了!」趙爽元激動的握住了張力的手。他弄超市,固然是被張力描述的前景所誘惑,並且感覺到了超市確實大有可為,但要說他不擔心對手們的壓制那就是開玩笑了。可皇后的實力畢竟強過聯豐,依舊按照現在的情況走下去,他目前雖然還能撐住,可往後呢?現在,陸子豐為了一塊小地皮都敢追到赤柱,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去向他討要,以後又會怎樣囂張?所以,他才痛下決心,趁著手頭還算寬裕搏上一把。不過,現在,他的擔心已經去掉了一大半,有張力的承諾,他絕對有信心跟皇后狠鬥幾場。

  「哈哈,老哥,你這話就真的見外了!」張力笑笑,又突然擺正了臉色:「咱們簽個協議吧。」

  「協議?」趙爽元還在感動的無以復加,被這兩個突如其來的字打得登時就是一蒙:「什麼協議?」

  「張先生,您是什麼意思?」王經理也頓時漲得臉紅。協議?這傢伙敢情是要趁火打劫?

  「我沒什麼意思啊。」張力被兩人瞬間變化的臉色弄得也是一陣愕然,不過,看到胡家義略有些責備的目光之後,他頓時也明白了過來,只覺得哭笑不得:「老哥,你們該別以為我是想趁火打劫吧?」

  「哪有,老弟你怎麼會是那種人。」趙爽元老臉一紅,連連擺手。不過這話卻顯得有些不太由衷。借個錢嘛,要借就借,一句話的事兒。如果沒什麼別的想法,還需要弄什麼協議?難道……趙爽元突然想起,自己上次借錢給張力是有條件的,難道這傢伙是因此在心裏有了疙瘩?

  「呵呵,老哥,你不知道我的為人,我這人呢,不管做什麼事兒,都喜歡簽個合同之類。既是約束合作對象,也是約束自己。免得到時候發生什麼扯皮的現象,既不好講理,也容易跟朋友鬧生分了。」張力笑笑,「何況,這一回咱們是要對付皇后大百貨,你知道他們後面有沒有什麼其他關係?萬一到時候有人給我施壓,我現在還有別的職務在身,可害怕頂不住啊!」

  「所以,你才要簽個協議約束自己。就是因為害怕自己到時候頂不住壓力,不能再從中幫忙?」胡家義問道。

  「就是這個意思。」張力點點頭,說道。

  「老弟,那我就更不能跟你簽了。」趙爽元面皮更紅。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這回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過,他有些害臊,旁邊的王經理卻是眼前一亮。張力說的還真有可能,皇后的東家在香港很有影響力,這是人人盡知的。到時候萬一真的向張力施壓,有一紙協議在手,也是一種保證。所以,他悄悄在後面拉了拉趙爽元的衣服:

  「老闆……」

  「幹嘛?」趙爽元轉頭看來問道。

  「那個……張先生的擔心,也不無道理。」王經理略有點兒不好意思。有些事情想想是一回事兒,說出來可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胡說八道。」趙爽元頓時怒目圓睜,狠狠地瞪了王經理一眼,「這事兒有我在,輪得到你操心?」

  「可老闆……」

  「老哥,王經理也是為了聯豐好。」張力在一邊拉住了罵得不過癮,似乎還想動手的趙爽元,「何況這事兒還是我自己提出來的,又不是他的意思,你就答應了吧。」

  「不行不行,真要那樣,我趙爽元成什麼人了?」趙爽元連連搖頭。這個協議真要簽了,以後傳出去,他還怎麼在商界做人?這年頭的人可是都很講究的。小人,除非真的實力非凡,否則是萬萬做不得的。

  「這是我的意思,關你什麼事兒?」張力瞪眼道。

  「就是,趙老闆,你當初幫我們那麼大的忙,我們這回只不過是回饋而已。再者,你也未必頂不住皇后那邊的力道,這份協議到時說不定就是一張廢紙呢。」胡家義也在一邊勸道。

  「廢紙也不行!」關鍵是咱丟不起那人啊!趙爽元依舊連連搖頭。

  「要不這樣,老闆,咱們在協議裏加上一條,就說:如果聯豐接受了《香港人報》的借款,日後在還清欠款的同時,盈利也分潤報社半成,怎麼樣?」王經理想了想,插嘴說道。

  「這個……」趙爽元眼前一亮:「好像不錯。不過半成也太少了,最起碼也得兩成!」

  「不行不行,這怎麼能行?」張力和胡家義又開始連連搖頭了。

  「我說行就行。兩位老弟,難不成你們不願意幫老哥的忙?」趙爽元瞪眼問道。

  「幫忙歸幫忙,要是收回扣,那我們成什麼人了?」張力搖頭笑道。

  「我說……」趙爽元聞言大怒:「你小子什麼意思?敢情就你們能高風亮節,我就得歪七八糟?」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張力兩人連忙搖頭。

  「不是這個意思又是什麼意思?這個協議,就按我說的簽了!」趙爽元拍板叫道。

  「不行不行!」張力兩人還是搖頭:「這樣不行!」

  「我說行就行!」

  「真的不行!」

  「咳咳……」王經理在一邊看得有些氣往上湧。還沒見過這樣的,給錢都不要,而且還是一來就仨,都什麼人哪?他覺得自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終於忍不住乾咳了兩聲,然後笑咪咪地看著眼前三個怪胎:「我說大家是不是可以好好談一談。不就是點兒利息麼?咱們弄個大家都能接受的額度不就行了,不用這麼『意氣相爭』吧?」

  「……」




第九十章 銀行

  「嘿嘿嘿……」

  一直到離開聯豐,張力和胡家義還是忍不住在笑。因為今天的事情確實有點兒好笑。

  「自國勢傾頹,幾十年來,可說是禮崩樂壞,想不到今天居然還能發生這種事情。這趙爽元趙老闆倒還真是一個妙人兒!」胡家義笑嘻嘻地評論道。

  「什麼妙人兒。說到底,咱們還不都是為了一個面子?」張力突然搖頭感歎起來:「老趙覺得咱們幫他一起去扛皇后的這個人情太大,怕別人說他平白無故受咱們的恩,所以一定要分咱們點兒利息;可咱們呢?覺的得報答一下他先前幫忙的那點兒恩情,所以死活不收這點兒小錢,也是怕別人說咱們見利忘義……」

  「是有這個道理。可我覺得就是這樣也十分難得了。」胡家義收斂了笑容,正色說道:「至少咱們和老趙現在還知道在乎一下臉面。可這些年來,你知道有多少人連臉都不要了?」

  「世風日下,是不是?」張力急忙攔住了這傢伙:「這種感慨你就不要再發了。因為,你還沒見識過什麼叫做真正的世風日下呢。」

  「難不成你見過?」胡家義笑問道。

  「那是當然。」張力答道。

  「哦?那你說說看,到底什麼叫做真正的世風日下,讓本夫子也學習一下,好漲漲見識!」胡家義說道。

  「這有什麼好說的?」張力白了胡家義一眼,但想了想,還是接著說道:「世風日下,那時候,以醜為美,以無知為個性,以噁心為趣味……」

  「這又怎麼了?」胡家義聽了兩句就打斷了他:「你說的這些,也只不過是有些『與眾不同』,頂多就是做人有些過份,難道還能比得過那些為了利益,毫不在乎禮義廉恥,忠孝節義的傢伙?」

  「那個當然比不了。可如果我說的這種情況被無數人當作再正常不過的現象的話,你說,這世風到底下不下?」張力反問道。

  「這個……」胡家義咂咂嘴想了想,又看了張力一眼,看到對方鄭重的表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真的有點兒夠嗆了。這個,你說的到底是哪兒?……大上海?那兒我去過,還沒那以糟吧?」

  「不是。」張力搖頭說道。

  「那是哪兒?」胡家義又問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為那個範圍實在是太大,沒法具體到某個地方。而且,這種現象也未必就是在中國,其他國家也有的是。另外就是腐敗……這個讓普通勞苦大眾無比關心兼痛心的問題,都已經讓人無話可說了。張力想著想著,忍不住又歎了口氣。他現在所處的香港,在未來的二十多年內,可是一個比未來更加貪污腐敗的地方。

  「話是你說的,臨了又不知道,你小子是不是又耍我?」胡家義對張力的隱瞞顯得很是不滿。

  「就算是吧。」張力稍稍離著胡家義遠了一點兒,然後笑道。

  「早就知道你是這樣的……唉,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胡家義瞪了他一眼,搖頭感歎。

  ……

  一路笑笑鬧鬧,兩人沿著皇后大道一路往西走去,權當散步。

  這幾個月以來,報社已經正式上了軌道。嫻姐幫張力找的幾個包打聽很能幹,街頭街尾的事情都給報社傳來了不少。張力也不小氣,有價值的新聞給的報酬也不少,結果越發得到了這些人的歡心。其中有兩個比較老實,並且提供了不少好素材的傢伙已經被張力看中,交給衛風打理,說是要訓練他們成為記者,以後改拿月薪。結果這一招更刺激了其他人。畢竟香港人報社的薪水還是很豐厚的,那些包打聽雖然消息來源多,但多數都並不富裕,有的甚至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平時靠的就是出賣一些消息賺錢,而報社所需要顯然要比那些平時的客戶們所需要要簡單的多,危險性也降低了不少,所以,拿到報社的薪水成為了不少人的新目標。

  「以前還真沒什麼心情逛街!」

  皇后大道雖然是香港島最重要的一條公路,但其實並沒有多麼寬大。水泥路面在太陽的暴曬就像是溫度之源,讓人一個勁兒的流汗。不過胡家義卻並不在乎這些,幾個月的時間忙下來,難得休息一會兒,現在他只感覺一陣輕鬆。

  「以前你是無產階級,現在你是有產階層,當然感覺不一樣了。」聽到胡家義的感歎,張力瞄了瞄路兩旁三四層明顯歐式風格的建築,取笑道。

  「胡說八道!」胡家義瞅了一眼張力,看到他臉上笑嘻嘻的,居然忍不住有些不爽:「你什麼時候也算有產階層了?」

  「我不算?」張力微微一怔:「看不出來你小子心還挺大啊!如果我這都不算有產,那什麼才算?」

  「自大!」胡家義突然伸手一指路兩邊,鼻孔朝天:「什麼叫有道階層你懂不懂?要我說,你離那一步還差得遠呢。要我說,什麼時候能跟那幾家的老闆一樣,那才叫真的有產者。」

  「哪幾家?」張力茫然四顧。

  「就是那幾家嘍!」

  胡家義又指了指,張力循著望去,正看到一個大大的招牌:有利銀行!

  「開銀行的?」張力問道。

  「怎麼樣,比得過嗎?」胡家義仰仰下巴,笑問道。

  「這還真差點兒!」張力搖搖頭:「不過也就是早晚的事兒。說不定哪天我就把這家什麼有利的銀行給吞了呢!」

  「你狂的沒邊兒了?這種大話也敢說?」胡家義先是一怔,接著抱著肚子大聲笑道。

  「什麼叫大話?不就是一家小銀行嘛,連名字都沒聽過……」張力撇了撇嘴,卻突然發現胡家義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竟讓他微微有點兒發毛:「幹嘛?」

  「你說……你沒聽過『有利銀行』?你弄清楚沒有,我說的可是『有利』銀行!」胡家義的表情顯得很奇怪。

  「這話奇了,鄰居還不見得認識鄰居呢,我幹嘛非要聽過這個名字?」張力笑道。

  「那滙豐銀行你聽過沒有?」胡家義又問道。

  「廢話!」張力繃了一下臉:「滙豐誰不知道?你不是在香港混的?」

  「渣打?」胡家義又問。

  「你說呢?」張力瞪了一下眼睛,突然又伸手摸了摸胡家義的額頭:「你被太陽曬出感冒來了?」

  「去去去!」胡家義一手撥開了張力的胳膊,但表情依舊顯得很奇怪:「你既然知道滙豐、渣打,怎麼能不知道有利?」

  「怎麼啦?這事兒很嚴重嗎?」張力也很奇怪。

  「港幣就是滙豐、渣打和有利三家銀行一起發行的,你整天拿著鈔票,就沒注意過上面的銀行名稱?」胡家義雙目圓瞪,苦大仇深地大聲叫道。

  「……」

  張力愕然,又急忙伸手從褲袋裏摸出一張一百元的鈔票。

  「這是……滙豐的!」胡家義的臉抽了一下:「還有沒有別的?」

  「應該還有……」張力又摸了摸口袋,最終,從裏面掏出了幾枚硬幣。只可惜,這玩意兒是港府發行的,跟銀行沒什麼關係。

  「沒其他的了?」胡家義的臉有點兒黑。這太丟人了!

  「沒了!」張力搖了搖頭。這年頭一百塊就已經很多了,誰還多帶?萬一被偷被搶了,找誰哭去?

  「我帶你轉轉,這附近銀行挺多!」胡家義黑著臉,抓著張力的胳膊就往前走。張力一臉懊喪,也不反抗,就任由他這麼拉著……沒辦法,這事兒確實太過丟人。在香港住了這麼久,整天還拿著鈔票亂逛,居然還不知道港幣是由哪幾家銀行發行的。還有比這更丟臉的嗎?這簡直就跟不知道人民幣是由中國人民銀行發行的一樣愚蠢!

  不過還好,香港中環一帶是銀行銀號的聚集區,在胡家義的帶領下,張力很快就見識到了香港成為金融中心的潛力所在。這裏不僅有著身為港幣三大發行商的有利、滙豐、渣打三大銀行,還有荷蘭銀行、瑞士銀行、法國國家巴黎銀行、美國萬國寶通銀行等許多外國銀行,另外,還有一些新成立不久華資銀行銀號,諸如南洋商業銀行、寶生銀行,以及永隆、廣安、永亨、大有、大生等等等等。而在這幾乎數不清的銀行銀號裏面,張力很快就發現了大名鼎鼎,現在卻同樣處於初級階段的一個大牌:恒生銀行!

  「咱們的錢都存在哪家銀行?」一圈兒逛下來,張力只覺得自己滿眼都是金光,大漲了一番見識。可是,這種感覺只是其次,最讓他感到可怕的是,在轉到一半的時候,對這些銀行,他居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想要一口吞下去的想法。尤其是對那些新成立不久的銀行銀號,更是如此。而最讓他有「感覺」的,居然就是恒生。

  「你問我什麼?」胡家義再次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思議與……憤怒!

  「我,我問……咱們的錢存哪兒呢?」張力很心虛地小聲說道。

  「你可是老闆!」胡家義怒聲叫道。

  「那又怎麼樣?我不是把報社的財政大權都托村給你了嗎,中間沒插手過吧?」張力也理正詞嚴地反問道。

  「你是沒插手。可當初存錢的時候,人家銀行的經理主動上門給你開的戶,你忘了?」胡家義問道。

  「有嗎?」

  「你說呢?」

  「這個……」張力拍了拍腦袋,使勁兒又想了想,頓時恍然:「我記起來了!你當時只告訴我銀行的經理來了,我也沒問是哪家銀行!」

  「你沒看人家的文件哪?」胡家義的臉更黑了。

  「當時挺忙,我好像只顧著簽字了!」張力臉上有些發燒,再看看胡家義有點兒惱怒的表情,更是有些訥訥:「那個……我不是信任你嘛。再說,現在報社還沒有多少存款,我自己在監獄那邊兒事兒又多,想不起來也很正常。」

  「沒錢的時候想錢,有錢了又不在意。你真他媽的毛病!」胡家義搖搖頭,但勉強也算接受這個解釋。

  「別說這個了。咱們的錢到底存哪兒了?」張力追問道。

  「有利!」胡家義板著臉。他還是有點兒不爽。報社的錢都存在有利,拿出來的也都是有利銀行發行的鈔票,可張力身為大老闆,居然連這麼重要的事兒都忘了不說,手上居然也沒有一張有利銀行發行的港幣,甚至還不知道有利銀行這個名字……這太可怕了。他決定,以後一定要讓人帶著張力多轉轉,整天悶在赤柱那個地方算怎麼回子事兒?監獄裏面,再靈光的腦袋也悶成白痴了。

  「有利?」張力當然不知道胡家義正在打算什麼,只是聽到自己的錢都存在有利銀行,他卻當場嚇了一跳。

  「怎麼啦?」

  「你幹嘛把錢都存在有利?」張力問道。

  「存在這裏又怎麼啦?」胡家義大為不解:「你叫張力,它叫有利。你有力,它有利,兩兩相合,多好的兆頭?

  「屁屁屁。趕緊給我換一家!這家銀行靠不住!」張力急道。

  「嗯?」胡家義怔住,「憑什麼?」

  「我說換就換,你哪來這麼多廢話。我不喜歡『有利』這個名字成不成?」張力說道。有利銀行?他到深圳工作幾年,期間到香港也有幾次,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麼有利銀行。顯見這家銀行日後不是被人給吞了,就是破產了。如果是前者還好,若是後者,誰知道這個破產是什麼時候?萬一就是現在呢?雖然明知道身為港幣的發行者,破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幾十年後既然有利不存在了(有利銀行後來失去發鈔權,並被三菱東京UFJ銀行收購),那這種事情就蒙不得,當然是跑得越快越好。

  「不喜歡?我看你是毛病不輕!」

  「毛病就毛病了,我賺點兒錢不容易,你趕緊給我換!」張力推著胡家義就走。

  「喂……不用這麼急吧?你不是不在乎現在這點兒錢的嗎?」胡家義又苦笑起來。

  「誰說不在乎?以後我天天查帳!」張力叫道。
mk2257 發表於 2010-7-11 23:24
第九十一章 人才

  6月13日。油麻地。

  張力依舊是警察,本來應該上班的。但出於在某些人的範圍內已經基本公開的原因,詹姆斯對他特別寬宏,對他請假的次數也沒有任何限制,所以,這回他藉口有人邀請,提前半天就下了班兒,先回到了軒尼詩道那邊兒看了看,吃完晚飯之後,應邀來到了油麻地梅蘭夜總會。

  沒錯,就是嫻姐邀請他來的。

  ……

  50年代初期的香港經濟凋敝,但這並不妨礙那些有錢人的享受。梅蘭夜總會雖然並不是多麼高檔,但勝在差不多各色人等都可以進來消費,所以極為熱鬧。張力七點到的時候,進門就感受了比上一次還要熱鬧的氣氛。裏面一對對男男女女摟摟抱抱,親親熱熱,一團團客人喝酒吆喝,再加上中間舞池傳來的震耳欲聾的音樂,讓人的神經都有些禁受不住的折騰。

  「真熱!」

  張力這回沒有穿警服,而是隨意找了一件薄一點兒的半截袖襯衣,可即便這樣。一進來就被激起了一身的熱汗,感覺好像起了痱子,毛孔裏面都發生了瓦斯爆炸。

  「先生,要點兒什麼?」

  這年頭沒什麼空調,雖然有風扇,但夏天擠在人多的地方還是非常不好受。張力正想靠邊坐坐,夜總會裏的服務生就迎了上來。

  「有冰水沒有?」張力問道。

  「冰水都賣完了。要不先生您來杯啤酒?」服務生問道。

  「那好吧,快點兒。」

  張力也不急著去見人,六月天實在太熱,他還是先清涼一下再說。看到靠邊有一個座位上還空著,立即就走了過去。不一會兒,服務生端上來一大杯啤酒,他端起來就是一通猛灌,結果沒有想到,被這啤酒的味道刺激的一陣咳嗽。

  「靠。怎麼是洋啤酒?」張力咳嗽了幾聲,又拍了拍胸口,這才勉強緩過來氣兒。之後,他有些不高興地看了一眼還在等著他付錢的服務生,一臉埋怨。雖然沒標牌子,可洋啤酒的味道很衝,跟國產啤酒相差很多,這一點兒張力還是知道的,而且他以前也嘗過。

  「啤酒當然是都是洋的了,先生您不喜歡?」服務生莫名其妙。怎麼是「洋」啤酒?難道這東西還有國產的?咱怎麼沒聽說過?

  「算了算了!」張力這時也反應過來自己弄錯了,隨手掏出十塊錢遞了過去:「再給我來點兒清涼點兒飲料,別這麼衝。」

  「先生您稍等!」十塊錢其實已經不少,服務生挺高興,端著盤子飛快的向櫃檯走去。

  ……

  「諸位先生,諸位女士,現在,有請素蘭小姐為我們演唱——《梅蘭梅蘭我愛你》!」

  換了一杯甜酒,又坐到了一會兒,張力總算適應過來了這股悶熱。這時候,隨著夜總會司儀的介紹,一個穿著大紅晚禮服,帶著有些蓬鬆的頭髮,走路都似乎有些不穩的女人上了舞臺。也沒有什麼開場白,隨著音樂響起,女人的歌聲也響了起來。

  「梅蘭梅蘭我愛你,你像蘭花的著人迷,你像梅花的年年綠,看到了梅蘭就想到你……」

  歌聲顯得有些沙啞,歌詞也很直白,音律也簡單,但舞池裏的人們卻似乎都很激動,跟著歌聲扭動起來。張力看了幾個人的舞姿,倒覺得有點兒像是老年迪斯科!

  「眼神這麼直勾勾的,看上她了?」

  「嗯?」沒想到自己這偏僻地兒也會有人注意,張力急忙轉過頭,正看到一個同樣穿著晚禮服的女人,「你是……」

  「你這人可真是忘性大啊。」女人直接坐到了張力身邊,胸前露出的半個乳球隨著她劇烈的動作不住顫動:「欠我的九十塊錢什麼時候還?」

  「我欠你錢?」張力愕然。

  「上回你答應給我一百塊小費找嫻姐,結果人給你找來了,可你只給了十塊。忘了?」女人瞪著一雙大眼問道。

  「哦……」想起來了!這個不就是那回自己來「敲詐」嫻姐的時候遇到的夜總會小姐?沒想到幾個月過去了,她居然還沒忘了自己耍她的事兒。張力頓時有些失笑,「原來是你!」

  「還錢!」女人毫不客氣,手直接伸到了張力面前。

  「沒了。」張力拍了拍身上的兜。又攤開手苦笑道:「還有兩毛是等著坐船過海的!」

  「少騙人。當然不知道你是幹什麼的?嫻姐都跟我說了,你那報社一天都有好幾千的進帳呢。」女人說道。

  「那是公款,不屬我管的!而且,營業額也不等於盈利額,幾千進帳是有,可扣除成本,剩下也就百八十塊,再加上給手下發工錢,最後留到手裏也沒幾個錢的。」張力聳聳肩,受莫能助狀。

  「你還騙人?」女人惱道。

  「我說的是事實。不信你去問嫻姐!」張力又攤了攤手:「對了,別忘了告訴嫻姐一聲,就說我來了。」

  「又想拿我當報信兒的,做夢去吧!」女人冷哼了一聲,怒沖沖就想站起來走人,可沒料到身後突然衝過來一個黑影,撞得她一個趔趄,接著又整個人就壓到了她的身上,把她直直的壓到了座位上。

  「酒……」

  來的也是一個女人,一張口就是沖天的酒氣,讓張力看著直皺眉。可沒等他把眉毛復位,這個渾身酒味兒的女人就已經一把抓走了他面前的酒杯,然後「咕咚」幾聲全灌了下去。

  「怎麼是甜的?」這女人還不滿意,抬起頭就朝張力扔了一個衛生球:「你一個大男人,喝什麼女人酒?」

  「……」張力!

  「素蘭——,你這個死酒鬼,壓死我啦!」被女酒鬼壓在身下的討債妞也終於怪叫起來。還好夜總會很熱鬧,她的聲音沒傳多遠,不然肯定會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不過,雖然人不多。她們至少也還有一個觀眾。張力對這場女人壓女人的戲碼就看得挺有趣兒。

  「幹嘛?壓一下下又死不了!」女酒鬼嘶啞地說著,又伸手拍了身下的女人一巴掌,這才慢騰騰的直起身躺倒到座位上,嘴裏依舊不忘吩咐:「幫我叫杯威士忌!」

  「早晚喝死你!」討債女人還了對方一巴掌,又瞪了一眼旁邊的張力:「看什麼看?沒看過女人喝醉酒啊?」

  「見過。可沒見過醉了之後還能這麼清醒的!」張力聳聳肩,指了指女酒鬼:「她不就是剛才唱歌的那個?醉了還能唱得那麼順溜,真不容易,難得!」

  「少說風涼話!」討債妞瞪了他一眼,伸手招過來一個服務生:「來一杯威士忌,另外再來兩杯香檳!」

  「幹嘛?」張力驚道:「你還給她喝?不怕真喝死她?」

  「她巴不得早死呢!」討債妞看著素蘭歎了口氣,又橫了他一眼:「這些酒都算你帳上!」

  「今天是嫻姐請客!」張力笑了笑,說道。

  「小氣鬼,當心早晚被錢壓死!」女人怒道。

  「承你吉言。這其實是我最渴望的死法。」張力滿臉笑容,突然又面色一變:「不過我希望你說的不是硬幣!」

  「那金元券行不行?」女人冷笑。

  「這個……就免了吧!」張力苦笑著撓了撓頭皮。金元券是老蔣發行的戰爭貨幣,沒有任何信譽可言,三大戰役之前就已經徹底破產,聽說幾百萬都不夠一個黃包車夫拉你逛半條街的。真要被這種錢壓死,那可比被硬幣壓死還不值。

  「酒……」一邊半躺在座位上的素蘭又出聲叫道。

  「來啦來啦!」沒好氣兒地瞪了這個女酒鬼一眼,正好服務生過來,那女人乾脆連酒帶盤子一起搶了下來,然後一隻手捏著素蘭的鼻子,另一隻手拿起那杯威士忌就對著灌了下去。

  「咳咳咳……」

  素蘭被嗆得連連咳嗽,但聲音卻漸漸的小了。不一會兒,居然就那麼睡著了。

  「她剛才唱歌表演來著,是吧?」看到這一幕,張力忍不住問道。

  「你自己沒聽啊?」女人放下酒杯,又拿起杯香檳自己嘗了一口,沒好氣兒地說道。

  「那她唱歌之前是不是已經喝了很多了?」張力又問。

  「廢話!喝得少了能這麼就醉掉?」

  「人才啊!」張力搖頭感歎。喝了那麼多,只差一杯就醉倒的人,居然還能唱完整一首歌,而且唱得還不錯……這種人實在是難得。

  「找死的人才!」女人又冷哼了一聲,放下酒杯,拍拍手。又扶著素蘭站了起來:「嫻姐在二樓,你自己打聽著去找吧。我把這騷貨送房間去。」

  「要鎖好門,不然會被沾便宜的!」張力提醒道。

  「你說你自己呢?」女人又白了他一眼。

  「難說……」張力搖頭失笑,不置可否。

  「哼!」看張力不再說話,那女人冷哼一聲,扶著素蘭起身,沿著大廳的邊緣向後面走去。可惜,素蘭醉的實在不輕,身子東倒西歪,一會兒一個樣兒,弄得她左支右絀,手忙腳亂,終於又忍不住轉身瞪向了張力:

  「小氣鬼,不知道幫個忙啊?」

  「不怕我沾便宜?」張力笑問道。

  「就你?」女人譏笑地看了他一眼,亮晃晃的胸脯往前一挺:「有本事就來啊!」

  「你……」張力苦笑,伸出大拇指朝這女人晃了晃:「也是個人才!」



第九十二章 陳志超

  梅蘭夜總會分為好幾個部分,張力以前只是到了舞廳,跟著那個討債的女人轉了一圈兒才知道,嫻姐的這個基業還是蠻大的。裏面不僅包間多,居然還有好幾個賭場。不過,根據這個自稱叫小如的討債女人的陳述,這些賭場其實都不是嫻姐的,而是包給別人的。也就是說,嫻姐只收場地租金,賭場的事情卻跟她無關。對此,張力也只能說一聲佩服。要知道,賭場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嫻姐雖然只收租金,賭場的事情都自有別人去處理,可這些賭場卻也幫她招徠來不少客人,畢竟賭和色一向是很少分家的。賭嬴了的固然要慶祝一下,請客喝酒,甚至還要招些小姐,賭輸的了也未嘗不需要借酒澆愁。

  「嫻姐也就是生了個女兒身,要是男人,早就是香港有名的大亨了!」小如自得地說道。

  「是是是!」張力在一邊連連點頭,又晃了晃倒在自己懷裏睡得死熟的素蘭:「她的房間到底在哪裏?別帶我瞎逛了成不成?」

  「怎麼。這麼一會兒就累了?」小如笑問道。她剛剛藉口素蘭身體太重,把人整個兒都交給了張力,現在正是輕閒的不得了。

  「我不是累,是熱!」張力苦著臉,「現在渾身黏糊糊的,再聞著你們身上的香水味兒,直想吐!」

  「你說什麼?」小如頓時大怒,「再說一遍!」

  「你不是說我不是欠你錢嘛,有空給你買瓶好點兒的香水,行了吧?」張力一臉鬱悶:「快點兒。嫻姐還等著我呢!」

  「買香水兒?」小如臉色又是一變,滿面的怒容突然變成了媚人的微笑,身體靠到了張力身上,胸前的豐滿更是對著他的胳膊直蹭:「喂,你想包我?」

  「包?……」張力臉色一僵:「你?」

  「怎麼,姑奶奶配不上你這臭條子?」小如臉色又是一變,怒道。可是沒想到,她話音剛落,旁邊一個房間的門就打開了,接著就看到一個胖子罵罵咧咧的走了出來:

  「臭條子?誰這麼大膽,敢罵警察,不想混了?」

  「老鷹?」張力瞅過來一眼,立刻認出了這個留著小鬍子的傢伙。

  「你……張長官?」老鷹同樣也認出了張力,驚愕之後,本來還一臉不爽的表情瞬間收得一乾二淨,接著就敬了一個禮:「長官好!」

  「長你媽的屁官!」不等張力回應,旁邊的小如一記粉拳就捶到了老鷹胸膛上,「你這個老浪蹄子,又輸光了是不是?敢罵姑奶奶,你還想不想在這兒混了?」

  「小如姐?哇,還有大明星……」老鷹的體格雖然不是很健壯,但也並不在乎一個女人的拳頭,他看了一眼旁邊的這兩個女人,尤其是又仔細把腦袋趴到素蘭面前左右看了好幾眼,才對著張力翹起了大拇指:「張長官,果然厲害。素蘭可是梅蘭的臺柱子,油麻地最紅的紅歌星。這麼快你就泡上了?還一次來兩個……厲害,佩服!」

  「你放什麼狗屁?」小如瞪著眼睛,又是一巴掌掄到了老鷹腦袋上,「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叫人給你扔出去?」

  「不要了吧,小如姐?」老鷹臉上頓時掛起了一副苦相:「剛輸光,悲慘的要命,正想去喝兩杯澆澆愁呢。」

  「輸光了還喝?又想賒帳?」小如再一次瞪起了眼睛。

  「嘿嘿,這個……小如姐,你就看看我們超哥的面子啦!」老鷹雙手合什,對小如軟語求道。

  「哼!」得意地看了一眼張力,小如下巴一挑:「自己去找嫻姐。姑奶奶才懶得管你這爛賭鬼!」

  「老鷹,幫我個忙!」小娘們兒得志!張力在一邊笑了笑,知道老鷹其實是不願意跟小如計較。畢竟這時候再普通的警察也不是一個陪酒女能隨便呼呼喝喝,甚至拳打腳踢的,尤其是在他看來,這小如雖然顯得潑辣了點兒,卻並不是有什麼後臺的樣子,所以就更不可能了。

  「長官,您有什麼吩咐?」聽到張力的話,老鷹急忙立正問道。

  「別那麼緊張!」張力把靠在自己身上的素蘭推了出來,直接送到了老鷹懷裏:「幫我把人送回她自己房間去!」

  「我?」老鷹一手攬著爛醉如泥的素蘭,一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滿臉傻笑:「這麼好的事兒,長官,你讓給我?」

  「讓你送人去房間,不是讓你陪她睡覺!」小如在一邊不滿地冷哼了一聲,又伸出手指狠狠的戳了戮老鷹的額頭:「老浪蹄子,早晚做夢做死你!」

  「嘿嘿嘿,有夢做總比連夢也做不成的好呀!」老鷹一臉豬哥相,跟張力眨了眨眼:「長官,那我就去了!那個……超哥也在樓上,你們見見!」

  「哦?」陳志超?

  ……

  「阿力,你可來晚了!」

  二樓比起一樓來要靜了許多,張力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嫻姐的房間。果然如老鷹所說,裏面還坐著另外一個,很英俊硬朗的一個人,看上去跟大概有三十歲左右,跟他的年紀也差不太多。這人正在跟嫻姐有說有笑地聊著什麼,看到他進來,也把目光轉了過來。

  「趕過來有點兒渴,在樓下喝了點兒東西,順便涼快涼快。讓二位久等了!」張力微笑著解釋了兩句,又主動看向了那個年青人:「陳志超警官?」

  「我就是!」年青人站了起來,朝張力伸出了手:「張警官?久仰大名了!」

  「見笑見笑,應該是我久仰你的大名才是。」跟陳志超握了握手,張力也自顧自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又微笑著對嫻姐說道:「嫻姐,今天該不是打算專門替我介紹陳警官認識的吧?」

  「呵呵,你說呢?」嫻姐笑笑,又反問了一句。

  「陳警官是我們黃竹坑警校一期的一哥,也是我學長。可惜以前一直沒有機會見面,今天算是圓了我這個願望,我得多謝嫻姐!」張力也笑道。

  「跟我打馬虎眼是不是?」嫻姐拿著手裏細長的煙嘴對著張力點了點,臉上的笑容不變:「不過你算是猜著了。我這回確實是想找你幫忙的!」

  「哦?」張力又看了一眼旁邊隨意地坐在那裏,仿佛事不關己的陳志超:「陳警官的事兒?」

  「沒錯!」陳志超笑了笑,點頭說道。

  「……」張力咂了咂嘴,又看了一眼面前的這兩個人:「我想知道是什麼事情。」

  「阿超你來說吧。」嫻姐微笑著對陳志超說道。

  「好!」陳志超笑著應道,「我們接到線報,說是梅窩有一夥水匪打算做案,我們已經做好了準備,準備把這些人一網打盡。可嫻姐覺得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們就算能立功,恐怕也未必能得到什麼太多的好處。現在當警察不容易,而且這股水匪的火力十分強大,兄弟們既然決定搏上把,自然也希望好處越多越好。最好是能把戰果直接讓所有香港市民,讓警務處的長官都知道!」

  「水匪?」張力盯著陳志超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真的?」

  「阿力!」

  嫻姐嗔怪地說了一句,接著又有些抱歉地看了陳志超一眼,生怕陳志超因為張力的話而生氣。她在香港混了這麼長時間,認識的警察不少,可真正看好的也只有兩個。一是張力,另一個就是陳志超。本來,張力的氣運是要強過陳志超的。畢竟陳志超畢業兩三年,也只不過是在離島梅窩那個破爛地方當個警目,連油麻地一個普通的軍裝恐怕都跟不上,而張力畢業不過一個多月就升為了警長,聽說還跟洋人上司的關係不錯,很有發展前途。可話說回來,張力畢竟只是個獄警,本領再強,除非發生奇跡,否則影響力再大也只能窩在赤柱的監獄,在外面很難使上力氣。而陳志超就不同了,雖然地處偏遠,職位也低了一些,但他卻是警隊直屬的警員,只要有機會發揮,前途也是不小。除了這些之外,張力通過自身的努力,已經成功的經營出《香港人報》這麼一份兒大報,位列香港名流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她卻只是一個油麻地夜總會的老闆,兩人日後就算有交集,恐怕也難以達到多麼親密的程度。可陳志超就不同了,雖然能力不錯,卻依然是個警目,想要崛起,對她的需求就會很大。所以,捧陳志超相當於「雪中送炭」,跟張力湊和卻連「錦上添花」都未必能算得上,兩者之間該當如何選擇,她心裏十分清楚。自然對陳志超就越發關注甚至是關心了一些。

  「呵呵,張警官不相信?」陳志超顯得很好脾氣,並沒有像嫻姐想的那樣生氣,而是平靜地向張力反問了一句。

  「現在辦假案的人有不少,不少報紙都被警察耍過,留下了許多笑柄!我不是不能幫你,但我至少要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然後才能根據實際情況來安排這一次的跟蹤報道。」張力也笑道。

  「就算是假的你也幫?」陳志超疑問道。

  「當然!」張力笑笑:「嫻姐的眼光一向很不錯的。而且,我也對自己的學長很有信心,相信只要有機會,你一定能把握住!所以,為了以後能夠在香港混得舒服,自然要提前巴結一下未來的大探長,甚至是更高級別的警官先生了!」

  「哈哈哈,」陳志超爽朗的笑了起來:「我跟大探長劉福可是有過節。那胖子一向都小心眼兒的很,就算我能從梅窩走出來,他要是知道了也肯定不會讓我好受。張警官,你不怕到時候吃力不討好?」

  「1945年,日本人投降,之後,香港重新回到了英國人手裏。為了重建香港的治安秩序,英國人重新召回了一些警察。可劉福當時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趕上趟,據說是跑到泰國去了,直到46年年底,他才回來。可之後,他卻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裏當上了探長,再之後,又成為全港島九龍最有勢力的大探長……他不會英語,更是沒聽說跟哪些洋警官有什麼交情,可他憑什麼能在錯過黃金時間,又晚了將近兩年之後,依舊能力壓其他警界實力人物,坐到現在的位子?陳警官,能不能幫忙分析一下?」張力笑問道。

  「呵呵……」陳志超又笑了起來:「因為他很講義氣,又很大方,更重要的是,他有人緣兒!」

  「大方?」嫻姐詫異地看了陳志超一眼:「我以前可聽你說劉福很小氣的!」

  「這才叫厲害。」陳志超攤攤手:「劉福小氣、小心眼兒、愛財這都是事實。可既然能讓警界這麼多人物服氣,他絕對不可能真像外界傳說的這樣。因為小心眼兒小氣的人就算能登上高位,也不可能讓人服氣,更加不可能只靠一個大探長的名頭就成為香港華人警察最有實權的人物。說到底,能把許多華人警員的人心整合起來,還讓那些道上混的也忌憚三分,劉福的手腕和氣度絕對不尋常,這才是他真正的實力,絕不是像外面傳說的那樣只靠巴結洋鬼子得來的。」

  「阿力你看呢?」嫻姐又轉過頭看向了張力。

  「跟我想的差不多。」張力聳聳肩,向陳志超笑了笑:「看來我得派我們報社新招來的那個資深記者去配合你們了!」

  「資深?……那就是說,要是我這回弄了假案,你就會派個剛入行的去採訪?」陳志超笑問道。

  「回答正確!」張力打了個響指,又接著笑道:「不過在你成為陳探長之前,我還是要勸上一句:我們報社這個新招來的傢伙可精的很,而且脾氣也不小,他之所以到我們那兒,就是因為有幾回看穿了警察辦假案,死活不願意按上面的意思報道,才被人使關係從原來那家報社趕出來的!」

  「呵呵……」陳志超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mk2257 發表於 2010-7-11 23:25
第九十三章 這人怎樣

  「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張力並沒有在梅蘭夜總會呆太長的時間。他現在雖然並不是很忙,但也並不清閒。尤其是報社上了軌道之後,他的目標也並不再僅限於傳媒這個行當,越來越充裕的資金已經讓他開始有了更高也更多的野望。而這些,留在後面的嫻姐和陳志超是根本不知道的。

  「他真是我學弟?」嫻姐的問話並沒有獲得陳志超的直接回答,反倒是得到了對方的一句反問。

  「當然了。」嫻姐重重地點了點頭:「跟他熟了點兒之後,我就調查過。他不僅是你的學弟,而且還是目前你們黃竹坑警校畢業後升職最快的警員!只可惜,如果他不是調到赤柱當了獄警,恐怕早就是香港警界的名人了!」

  「警界名人又怎麼樣?」陳志超苦笑了一下:「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很有本事了,如果不是因為上回得罪了劉福,被穿了一次小鞋,說不定如今也能當上警長或者便衣頭目。可惜,當警察再厲害又怎麼樣?以後也還不是要看他們這些報社大老闆的眼色行事……他們這些人,可是手眼通天,甚至能直接影響到警務處的!」

  「沒那麼邪的。」嫻姐笑道:「他的可是中文報紙,那些警務處的洋鬼子看得懂幾條?我聽說就算是那些在警務處當差的華人警員,平時也只許說英語,不許說中國話的。」

  「那也夠厲害的。才畢業半年多,就成了大報社的老闆,嘖嘖……」陳志超感歎了一聲。又道:「嫻姐,這回害得你欠了他的人情,多謝了!」

  「你要是真的認我這個姐姐,就別說這種話。」嫻姐笑道。

  「那我就記在心裏!」陳志超笑道。

  「滑頭!」嫻姐笑駡。

  「篤篤!」

  敲門聲突然響起。

  「進來!」嫻姐叫了一聲,接著,門就被推開了一條縫,然後,老鷹賊兮兮的伸進腦袋往屋子裏看了看,直到確定只有嫻姐和陳志超兩個人之後,才笑嘻嘻地貓著腰走了進來:

  「我剛才看到那個張長官走了,怎麼樣,談得順不順利?」

  「你說呢?」嫻姐白了這人到中年都不正經的傢伙一眼。

  「嘿嘿,我看他走的時候臉色不錯,應該談成了吧?」老鷹又笑嘻嘻地問道。不過,嫻姐和陳志超是什麼人?他們當然看得出這傢伙表面嘻皮笑臉,可心裏還是十分緊張的。畢竟,梅窩的警察就那麼幾個,大家雖然卯足了勁兒想幹一場大的,可如果沒有叫得出名號的報紙好好宣揚一下,就算有功勞也大不到哪兒去,根本不夠分的。頂多,恐怕也就是能把陳志超給提溜出那個鬼地方,然後再從他們這些人裏提一個警目當頭,如此而已。

  「既然知道了,還問什麼?」嫻姐繃著臉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這下我就放心了!」老鷹舒了口氣,卻又不忘拍拍自己的心口:「剛才可緊張死我了。連大明星的便宜都忘了佔!現在想想真可惜。」

  「大明星?」陳志超疑惑地問道。

  「素蘭又喝醉了?」嫻姐自然明白是什麼事兒,卻也只有一陣蹙眉。

  「嘿嘿,何止是喝醉了,簡直就是不省人事,」老鷹眯著眼睛,雙手抱在胸前,一副陶醉的模樣:「可惜啊,我把她抱回屋的時候,光想著這邊兒的事兒了,居然忘了順手多摸上兩把……」

  「滾!」嫻姐冷著臉指了指門口。

  「嫻姐!」老鷹身體一震,頓時軟了下來,露出了一副哀求相:「我真不是有意的。其實那是張長官他非要把人讓我抱的,小如姐可以作證。其實我對你一片真心……」

  「你個老浪蹄子!」嫻姐頓時大怒,也不知道從哪兒突然抽出來一根雞毛撣子,對著老鷹沒頭沒腦地就抽了過去,頓時,老鷹在屋裏就鬧出一陣雞飛狗跳:

  「哎呀,嫻姐,饒命!我說的都是真心話,超哥,救命啊……」

  「誰叫你自己不會說話。活該!」陳志超笑了笑,仿佛沒有看到眼前的鬧劇,任由嫻姐繼續抽打自己屬下兄弟的「暴行」,只是,沒有人看到,他的眼睛卻早已經眯了起來,目光也越發的堅定。

  *************************************

  夏天的夜風吹在臉上十分的清爽,但身上的汗乾了之後,又立刻躁熱起來。張力仰頭看了看勉強還能入眼的月亮,無奈地拿手給自己扇了扇風。未來香港警界一代梟雄的陳志超今天算是見過了。可面對這個年紀跟自己差不多的人的時候,張力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在他看來,現在的陳志超頂多就只是城府稍微深一些,分析事情也比較深刻罷了。當然,言談處事也不錯,可這一條對許多人都適用。所以,目前的陳警官只是勉強能入他的法眼……畢竟,他張某人現在不只是一個丙級警長,更是一家大報社的老闆。

  「陳志超如此,那不知道雷洛、藍江幾個又怎麼樣。」張力走在路上沉思,在香港混,未來的一段時間顯然是不能忽視這幾個人的存在的。雖然這些人想要上位恐怕還得等上幾年,有的說不定還根本沒有預料到自己上位的可能,可相應的人員儲備畢竟也是一種財富。沒有人會嫌棄自己手裏財富太多,只要不會紮到手就行。而只要能保持現在這種發展速度,張力相信,就算到時候四大探長全部就位,再加上一個所謂的「梟雄」陳志超,也絕不可能對自己造成多少威脅。所以,他應該可以把這幾個人操縱在手裏。不過。警察系統畢竟不比其他部門,排外性和獨立性都很強,如果他真有這個心,就必須早點兒動手,抓住這五個人現在還沒有發跡的機會,提前做出努力。

  「辦案!當警察,不管到底是怎麼樣,想升職就得多辦幾件案子,哪怕就是辦假案,也得像模像樣!」張力想到了電影《雷洛傳》的內容,那部電影裏面顏仝跟雷洛是死對頭。其中,顏仝為了爭奪總華探長的位子,不惜花錢收買一些人出去為諸多案件頂罪,以此來提高自己的破案率。這種行為極為不堪,但也從一個側面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時期的香港警界雖然混亂,想升職就需要出錢,但至少在明面兒上還是需要一些功勞點綴。

  「可香港這幾年會有什麼大案來著?」張力對香港挺熟,但那是幾十年後,五六十年代的香港恐怕連香港人自己也記不清到底是什麼模樣了。張力更是只依稀記得五年後香港會發生一件超級通天大案,就是國民黨特務意圖刺殺周總理的那件案子。可那件案子實在是太久遠了,久遠到張力都巴不得這件事趕緊發生,他也好趁機逮住那個歷史上逍遙法外好些年的混帳——敢刺殺周總理。這輩子你小子算玩完兒了。老子記得清楚著呢,有本事你這回再跑跑看?丫丫個呸的!

  ……

  道路兩邊熙熙攘攘,張力的思路很快被周圍的噪音給擾得稀八爛。油麻地有不少夜總會、妓院、賭館,但也有不少的棚戶區。居民很多,各色人等極為齊全,治安自然也就極為混亂。不過,張力倒是不怎麼擔心,他只要不是倒霉過度招惹到了什麼黑社會的亡命徒,一般傳說中的砍砍殺殺的事件也都不會找他。因為這種事兒一般只發生在幫會之間,普通人是很少涉及的。就算遇到了,只要趕緊躲開。一般小命都能保住。當然,像他這樣的報社人員更是躲的越遠越好,要不然,被某個砍人砍得正爽的老大瞧見了,再知道了你的身份,那天可就塌下來了……所以,江湖仇殺之類的事情,就算是報道也只能在事後,絕不能去搞什麼現場,因為那根本就是找死。

  「豬血粥!吃豬血粥嘍!」

  一陣吆喝聲勾起了張力肚子裏的蛔蟲,他才記起自己過海之前就沒吃過晚飯。再看看街邊路燈下面的小攤上擺著的那一根根粗大的油條,忍不住邁步走了過去。

  「老闆,來碗豬血粥,再來兩根油條!」

  「好嘞!」小攤老闆是一個有些駝背的乾瘦老頭兒,正滿頭大汗地下著麵條,聽到張力的招呼,立即包了兩根油條,又盛了一碗豬血粥送了過來:「老闆,您請慢用。」

  「多少錢?」接過用報紙包著的油條,張力微微皺了一下眉,但對著一個老頭兒也不好多說,只好認了。

  「呈惠八角錢!」老頭兒哈著臉笑道。

  「八角?」張力揚了揚眉毛,「怎麼這麼貴?你們又漲價了?」

  「還不是時局鬧的?」老頭兒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我做油條的麵還是過海跑到香港島,到聯豐自選商場好不容易搶來的呢!要不然,今天的生意我恐怕都做不下去了。」

  「聯豐?你為了買麵,都跑到那兒去了?」聯豐自選商場開業已經好幾天了,可張力只是前兩天打過去電話問了一下,只知道趙爽元現在樂得連話都說不利索,倒是沒想到連九龍這邊兒的人都在往那裏跑。

  「何止是九龍,聽說新界都有人往那邊兒跑呢!」旁邊一個客人突然插嘴進來說道。

  「還有新界的?沒那麼誇張吧?」張力訝然。

  「便宜嘛!寧可多跑一天的路,能弄點兒便宜東西也算是賺啦!」那客人說道。

  「幸好我們那邊兒有親戚,早早得了消息,所以才能搶先一上。我還聽說,好多人過了海都沒撈到東西買,還白花了渡錢!唉……」

  接過張力遞地來的飯錢,老頭兒搖搖頭。歎了口氣,佝僂著身子又繼續下麵去了。張力看著他這個樣子,也只有跟著搖頭歎氣。他現在混得還算不錯,可那些普通的香港市民就不一樣了,不知道多少人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可惜,他也知道,香港現在這模樣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這裏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因素,而他更加清楚,不久的將來,朝鮮戰爭就會爆發。到時候,就算他在報紙上呼喊的再響亮,再確定,身為美國堅定的同盟者,同時也派兵參加了所謂「聯合國軍」的英國也必然會受到這場戰爭巨大的影響。而首當其衝的,肯定就是位於中國人民解放軍勢力邊沿的香港!到時候,香港經濟只會更糟,老百姓的生活也只會更加艱苦。

  「看來得跟趙爽元好好通通氣兒,讓他多預備一些貨。既能掙錢,也能多積點兒陰德……」張力暗暗想道。

  「娘的,這報紙上說的到底他娘的是真是假?」剛剛那個客人突然爆出了粗口。

  「怎麼了?」張力問道。

  「還不是日本人的事情!」

  那客人看了張力一眼,把一張沾滿的油污的報紙遞了過來,借著路燈的燈光,張力看清了報紙的名字:《香港人報》!

  「這報紙怎麼樣?」張力笑問了一聲。

  「你說這個?」那客人指著報紙反問了一句,見張力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道:「應該還行吧。主要是張數夠多,說的東西也不少,值!嘿嘿,聽說住棚戶的好多人都買去糊牆呢!」

  「糊牆?」這可是老子辛辛苦苦辦的報紙,不是白雲老太太的《月子I》!張力的眉毛動了一下,臉色有些不愉,可惜,這種場合,身為當事人他實在是不好發作,只能把這口悶氣吞到肚裏,然後轉移話題:「這報紙上可預測過中美可能會在朝鮮較量上一場,真要那樣,到時候咱們香港可就要更倒霉了!」

  「我看這純屬胡說八道。也不想想,這年頭誰敢惹美國人?」那客人笑道。

  「那可不一定。」張力冷笑了一聲:「我看這報紙上說的就很有道理。而且,老美肯定也會跟這份報紙上預測的一樣,先參戰,迅速打敗朝鮮那個金日成,推進到中國邊境,再被中國解放軍給打到南部朝鮮去!」

  「我也想這樣啊……」那客人歎了口氣:「都是中國人,就算老子跟共產黨不是一路的,可也想看他們臭揍那些洋鬼子一頓。可這上面說的也太玄了!美國人那可不是好惹的,共產黨窮得叮噹響,能夠人家打幾回的?再說啦,人家美國人有原子彈,中國人有嗎?可別打到最後落得跟日本人一樣的下場,那才叫沒處哭呢!」

  「嘿嘿,原子彈肯定是不可能的。朝鮮背後還有蘇聯,斯大林那老東西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人家也有原子彈,美國人不敢亂來,只能打一場常規戰。可朝鮮地形複雜,美國的機械化部隊基本派不上用場,可他們非要在那裏跟在山溝溝裏打了幾十年仗的解放軍鬥,不被敲個頭破血流才怪!」張力繼續捍衛自己的觀點。

  「看你倒像是這報紙上說的『憤青』。算了,我也不跟你說了!」

  那客人笑著擺了擺手,低下頭開始喝粥。可張力卻不打算就這麼輕易放過他:

  「老兄,你剛才說像這報紙上什麼真假來著?」

  「什麼?」那客人一時沒明白過來。

  「就是你剛才叫的那一聲!」張力指了指報紙,「在哪一版?什麼事兒?」找著了,如果真是個亮點,明天或許可以接著搞個連載!張力暗暗想道。

  「哦,我說的是亂世香港那一段兒!」那客人頭也沒抬地說道。

  「亂世香港?」張力一怔,繼而苦笑搖頭。他明白這傢伙說的是什麼了,冒名對小野紀三和張貴堂兩人進行採訪的所謂連續報道《亂世香港》今天結尾,裏面有些內容確實是挺吸引人的。不過,張力也同樣清楚,最受這管結尾吸引的肯定不是這些普通的讀者,而是應該另有其人。

  ……

  「明天又有好戲看嘍!」小聲地奸笑了兩聲,張力把油條狠狠地塞進了嘴裏。



第九十四章 攤牌

  第二天!

  ……

  「砰!」

  詹姆斯狠狠地將一份兒報紙貫在了張力的辦公桌上。但是,兩人的位置有些不對。因為,張力上班才到,剛剛進門,而詹姆斯卻明顯坐在那原本屬於他的位子上等了很久了。

  「長官,您有事兒?」張力用很無辜的眼神看著這位上司,看到對方佈滿血絲的眼球,又很憐憫地搖了搖頭:「這是誰惹您生氣了?」

  「張,你是在戲弄我們嗎?」詹姆斯又抄起那份兒報紙掂在手裏,指著張力恨恨地問道。

  「長官,我還是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張力聳聳肩,「我這幾個月可沒少你的好處……您不應該為這個來難為我吧?」

  「夠了!」詹姆斯再次將報紙砸到了桌子上,接著就是怒聲咆哮:「你還想隱瞞到什麼時候?你知道我到底是在說什麼。」

  「那您到底是在說什麼?」張力平靜地問道。

  「你……」詹姆斯氣得渾得哆嗦,但他終於還是忍住了,顫抖著的手指死死地摁到了那份兒報紙上:「這一期的報紙,你怎麼能提那件事情?」

  「哪件事?」張力還在裝傻。

  「寶藏——」詹姆斯嘶聲吼道。

  「寶藏?」張力拿起報紙裝模作樣地翻了翻,終於找到了有關《亂世香港》的報道——「張貴堂說:『坂田洪健死了。可何仲生通過各種手段搜刮的那些古董財寶,尤其是商朝青銅四羊方尊、西漢燕王編鐘這兩件價值钜億的超級古物也失去了蹤影。我懷疑,極有可能是當時日本軍隊在香港的高級軍官發現了他暗中的行動,所以將他秘秘密處決,並將這些古董偷偷運回了日本。可是,當時英國人已經封鎖了整個香港,日本人的軍艦更是經過英軍極為細密的搜查,他們連一件打火機都不能帶走,又用什麼辦法把這兩樣東西帶出去的?……坂田洪健等人被殺,日軍給出的原因是觸犯了軍法,可村下洋平呢?那傢伙失蹤了……可我在被抓進赤柱之前明明還接到過他的傳信。難道,他還在香港?為的就是等待機會運走這一批寶藏?這很有可能!……那個寶藏太值錢了,值錢到哪怕就是一個國家都不能拒絕這樣的誘惑!……這傢伙到底在哪裏?上億美元的匯票或許要等上許多年才能真正的取到手,但價值無可估量的古董,他們到底藏到哪兒了?香港就這麼大,到底哪裏能藏得住這些東西呢?……可惜,我要永遠呆在赤柱,沒機會去探尋這些東西到底在哪裏了,這寶藏也不知道最後會便宜了誰,或許永遠被埋在香港的某一塊地下……」

  「你就為這個生氣?」溜溜地看完報紙上的長篇報道,張力聳了聳肩:「這只是一篇報道。大部分人都只是當個小說,他們並不相信的。」

  「可我相信!你也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詹姆斯大聲叫道。

  「噓……」張力把食指放到嘴前輕輕吹了一口氣:「長官,您不是說過,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了嗎?」

  「夠了!」詹姆斯猛得推了張力一把:「你真以為我們是傻瓜嗎?你以為你現在辦了一個報社,我們就真的拿你沒有辦法了?」

  「我不懂您到底在說什麼。」張力聳聳肩,滿面微笑,「我只是採訪了監獄裏面的兩個囚犯。當然,咱們的監獄是不允許探視的,所以,我只是通過某個獄警的口氣進行敍述罷了,這應該並不違反規定。至於您所說的寶藏……這是那兩個囚犯說的,我們既然是新聞報紙,就應該稟承事實,不能對採訪對象所途述的東西進行刪改!何況,這裏面也沒提過咱們監獄裏爆發的那一起案件,也並沒有提到任何有關警方的事情,這並沒有違反上面的命令。」

  「可我們已經『詢問』過小野紀三和那個張貴堂,他們都說這個故事其實是你讓他們編造的!」

  張力話音剛落,詹姆斯的辦公室裏也慢慢地走出來兩個人,看到這兩個人,張力也笑了,甚至還對兩人揮了揮手:

  「監獄長,拉斯洛警官,早啊!」

  「你果然早就知道我們在監視你!」張力的表情證明了一切,拉斯洛的眼神愈加顯得很陰沉。這也是沒辦法,任是誰耗費了那麼多的功夫,做了那麼多的事情,臨了卻發現自己一切的努力在別人眼裏卻跟一個小丑沒什麼區別的話,這種失落感足以讓人鬱悶到想拿刀亂砍。

  「嘖嘖,幾個月了,這件事過了,那個事兒又來了。可我的直屬上司卻偏偏無視我的所有行動,對我任何過份的行為都能包庇容忍……我就算是個白痴,也該感覺出不對了。何況拉斯洛警官你這麼多次的出入赤柱監獄,而且每次都是那麼鬼鬼祟祟。只可惜啊……」張力微笑著看了這個直屬警務處的總督察一眼,「長官,你忘了監獄門口那裏是有記錄的了?」

  「我根本就沒有讓他們做記錄,還要求他們保密了!」拉斯洛悶聲說道。

  「可他們還有記憶!」張力聳聳肩,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而且他們也都是中國籍警員,跟我這個經常出入監獄的傢伙也很熟……你讓他們對我保密?這真是我聽到過的有史以來最好笑的笑話。」

  「你……」拉斯洛赧然,老臉憋得通紅,仿佛大便不暢。

  「教你一個乖:細節決定成敗!所以,以後一定要注意。」張力又微笑著說道。

  「你說完了沒有?」詹姆斯瞪了張力一眼,又轉過頭來不屑地撇了一眼拉斯洛。自從他們認定張力以來,一切的行動幾乎都是出自拉斯洛這傢伙的安排,可沒想到,鬧來鬧去,居然還是這傢伙自己出了紕漏。想想拉斯洛平時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的模樣,這簡直就是莫大的諷刺。

  「我們到辦公室好好聊一聊吧!」史提夫深深地看了一眼張力,又轉身走進了詹姆斯的辦公室。

  「也好,大家可以好好聊一聊!」

  張力也接著走了進去,爽快的行為讓詹姆斯和拉斯洛都是一陣愕然,良久,兩人才反應過來,也急急地跟著衝了進去。

  ……

  「我想知道,寶藏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史提夫坐在原本屬於詹姆斯的座位上,看著一個人佔據了整張沙發的張力,沉聲問道。

  「當然是假的。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編出來,然後胡謅給人聽的!」張力笑道。

  「可有人不相信。他認為寶藏是確有其事,只不過你很聰明,用最簡單的方法就把風險都轉嫁到了別人的頭上,又讓警務處的人認為這件事根本就是一個騙局!……而你這樣做的目的,之前是為了保命,之後,則是為了把這件事繼續隱瞞下去,以便於為你自己尋找寶藏等待機會。」辦公室裏本來就座位不多,張力佔據了整張沙發,史提夫坐在辦公桌後面,詹姆斯又搶了辦公桌前面的那張木頭椅子,拉斯洛無奈之下,只得站到史提夫身後,免得太過暴露而顯得丟份兒。但是,聽到張力的話後,他還是忍不住又跳了出來。

  「你說的這個人是余皇發吧?」張力笑問道。

  「你知道?」拉斯洛臉色又是一變。

  「只有你才會把這件事當成多了不起的秘密。域多利又不是赤柱這樣的高等設防監獄,那裏是允許探視的。所以,那裏的獄警一向都很好收買。你們又是英國人,自然不可能從那些華人警員那裏得到我去過的消息!」張力笑道。

  「拉斯洛,你這個白痴!」詹姆斯在一邊氣得咬牙切齒。

  「夠了,你以為你自己很聰明嗎?還不是一樣被這傢伙戲弄?」拉斯洛反唇相譏。張力畢竟是外人,可詹姆斯又算老幾?拉斯洛可不願意成為這個辦公室裏面最被瞧不起的人。

  「都給我閉嘴!」史提夫懊惱地怒斥了一聲。手下居然在外人兼對手面前狗咬狗,這讓他的老臉有些掛不住。不過總算還好,人年紀大一點兒,對許多事情也就看得開了,拉斯洛和詹姆斯停止爭吵之後,他的表情也恢復了正常:

  「張先生,我想再一次確認寶藏的真實性。」

  「您不相信我剛才說的話?」張力笑問道。

  「是的。我這個人很固執!」史提夫笑了一下:「而且,你的表現絕不像一個普通人。雖然你說自己是一個大學生,可是,大學生就能像你現在這樣嗎?不,這絕不可能!」

  「嘖嘖!」張力讚歎了兩聲,向史提夫伸了伸大拇指:「我們中國人那句老話說的果然不錯:薑還是老的辣!」

  「什麼意思?」史提夫問道。

  「呵呵……」張力笑笑:「就是說你這樣的老人家,比某些剛斷奶的小娃娃要強上許多!」

  「你說誰?」拉斯洛怒道。

  「易怒是肝臟不好的徵兆。警官,我建議你去找家老中醫看看,對你的身體絕對有好處!」張力笑道。

  「你……」

  「拉斯洛,」史提夫不滿地看了自己的學生一眼:「身為一名警察,冷靜是最基本的素質之一。而且,我覺得張先生確實是為你提出了一個很不錯的建議,你有機會可以試一試。」

  「……」

  「啪啪!」張力鼓起了巴掌,對象當然是史提夫。這塊老薑確實跟其他的英國人不太一樣。

  「張,你到底是什麼人?」詹姆斯終於也沒忍住,插嘴問道。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只是奇遇多了點兒罷了!」張力笑道。

  「奇遇?」

  「是啊。碰巧遇到、經歷,又知道了許多事情的奇遇。」張力歎了口氣,「雖然這些都不是我自願的。」

  「我想我們可以以後再詳細的去瞭解你的這些『奇遇』,現在我只想瞭解一樣東西,想知道它到底存不存在,那就是……」史提夫笑了笑,「日本人的寶藏!」

  「這東西……」張力沉默了下來,盯著史提夫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似乎是在感受這老傢伙的決心,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點了點頭,從牙縫裏崩出了一個字: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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