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回到大明當才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7 2010-8-5 20:28: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 56723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0:49
正文 第十九章 子房先生的後代

    (PS:第二更送到。

    還好,官轎抬出大半條街後,張石頭終於逮到機會說明自己的身份,大明朝也才終於沒在鬧出文盲探花醜聞後又鬧出假探花醜聞,不過禮部派來的官員急匆匆把張石頭送回連升客棧時,仍然光著躺在床上睡覺的張大少爺聞訊勃然大怒,提起扇子就往張石頭頭上亂敲,「好小子,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少爺我的處女官轎,你也敢佔先?」

    「少爺,饒命啊,小的不是故意的,是那些人認錯了,硬把我抬上轎子的啊。」張石頭一邊捂著腦袋被張大少爺打得上躥下跳,一邊大聲喊冤。好不容易等張大少爺打夠了消氣了,張石頭這才向張大少爺賠笑道:「小的向少爺道喜了,恭喜少爺心想事成,終究還是金榜題名了。要是老爺和十一位夫人知道這事,一定會笑得嘴都合不攏,少爺這次背著老爺偷偷溜到京城的事,老爺肯定提也不會再提了。」

    「哼,這是少爺我命中注定的功名,想跑也跑不掉。」張大少爺嘴上冷哼,內心卻也激動非凡,喝道:「還楞著幹什麼?趕快服侍少爺更衣,再準備好賞錢出去灑,少爺要讓這條街上的人也陪著樂一樂。」

    「是,小的這服侍少爺……不,服侍老爺更衣。」張石頭點頭哈腰的賠笑答應,又手忙腳亂的服侍張大少爺穿上早就買好卻從沒穿過的玉色圓領大袖衫,戴上四方巾——還別說,咱們勉強還算生得帥氣的張大少爺換上這套衣冠後,還真有幾分儒生才子的風範——當然了,如果咱們張大少爺手裡別老是提溜著那把唐伯虎的春宮畫扇,那就肯定更像了。

    換好衣衫後,張大少爺正式步出客棧升轎,而客棧門口早已經是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擠滿了看熱鬧說吉利話的店中客人和附近百姓,還有大把大把的本科落榜的舉子考生,一個個瞪著張大少爺瞪得兩隻眼睛都在噴火,簡直就像想用目光把咱們的張大少爺撕成碎片,滿臉七個不服八個不滿的神色。而張大少爺也不在意,瀟灑的將扇子一揮,指著大說吉利話的人群喝道:「石頭,打賞!」

    「小的遵命。」張石頭也難得買弄些風雅的答應,又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滿滿一大包銅錢,一把一把的掏出來往人群裡拋,這下子連升客棧門前徹底開了鍋了,成百上千的人你爭我鬥,拚命哄搶張石頭灑出來的銅錢,亂得完全不成樣子,搶到的歡天喜地,沒搶到的則又跑到張大少爺面前作揖鞠躬的繼續說過年話,捧得咱們張大少爺骨頭髮輕,志得意滿的哈哈大笑,又揮手命令道:「石頭,把這包銅錢全灑……。」

    張大少爺的話叫到半截就猛然打住,因為張大少爺的眼角忽然瞟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再仔細一看時,張大少爺的小心肝就開始乒乒乓乓的亂跳了。人群外,一身青色粗布衣裙的熊瑚提著一個菜籃,正在遠處靜靜的注視著被眾人簇擁的張大少爺,當發現張大少爺看向自己時,熊瑚的粉臉不由自主的一紅,掉過頭就快步跑開,心臟跳得比張大少爺還快。張大少爺本想去追,無奈包圍張大少爺的賀喜群眾太多,張大少爺連擠都不擠出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熊瑚跑遠,最終消失在街角。

    「哈哈,想不到張石頭這小子愚者千慮,還真偶有一得。」雖說沒能逮到機會在熊瑚面前吹噓自己說到做到,但張大少爺心裡還是暗暗歡喜,「從安康胡同到這裡得穿過小半個京城,母老虎就算買菜也不可能跑這麼遠,既然她出現在這裡,那她肯定是來看我是不是真的考中前三名了。哈哈,看來這事有戲了。」回憶起熊瑚那嬌媚的臉蛋和婀娜的身段,咱們張大少爺竟然在人群中當眾產生了衝動…………

    偷樂歸偷樂,正事還是得辦的,好不容易撒完喜錢,張大少爺留下張石頭在客棧裡等候,自己則上了官轎,被禮部派來的轎夫抬著就直奔國子監。到得位於安定門內的國子監衙門時,大門前更是人山人海,官員唱名,張大少爺的轎子剛剛落地,成百上千的學子士林就包圍了上門,一個個口裡都是大叫,「恭喜張探花,賀喜張探花。」擠得咱們的張大少爺都下不了轎子。見此情景,張大少爺倒有些心虛,心說今天看來有得辛苦了,光是虛偽客套,怕也得說干口水。

    果不其然,張大少爺步入國子監登完記報完到才剛剛站定,光是跑到張大少爺面前自我介紹套近乎的監生和官員都多達百人,讓咱們的張大少爺應接不暇,頭暈腦脹。不過這還算是好的,真正麻煩的還是那些張大少的同科進士,在張大少爺面前不僅自我介紹姓名字號,還動不動就搬出籍貫家世炫耀——其實主要就是炫耀自己的家族祖上出了多少官吏名士,弄得咱們鄉下土財主出身的張大少爺既是慚愧又是尷尬,甚至開始後悔跑來考這個功名。

    「張年兄,久仰年兄大名。在下倪元璐,字玉汝,號鴻寶,祖上乃是……。」也不知道是第幾個同年上來炫耀攀談時,咱們的張大少爺終於按捺不住火氣了,大聲說道:「倪年兄,小弟也是久仰你的大名,小弟張好古,字中正,號中山,大漢開國三傑之一的張良張子房,是我的五十三代先祖!」

    「子房先生是張年兄的先祖?」本打算在張大少爺面前炫耀一番的倪元璐目瞪口呆——他祖上再是什麼風流名士,也比不上張良一根小腳指頭啊。而周圍打算和張大少爺攀談的進士同年也個個臉上變色,只是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咱們的張大少爺,不斷驚歎道:「今科探花公是子房先生的第五十三世孫?名門之後!名門之後啊!」而本科一甲第一名的會元劉若宰和第二名的余煌雖然排名在張大少爺之前,此刻也不敢怠慢,趕緊上來給張大少爺行禮,拜見大漢張子房的第五十三世孫。只是張大少爺做夢也沒想到的是,他這個隨口拉來張良後裔身份,竟然在一夜之間傳遍京城,讓咱們的張大少爺聲名鵲起,遠遠蓋過了第一名劉若宰和第二名余煌。

    「張探花是子房先生後裔?」當然了,也有表示質疑的,正當咱們張大少爺洋洋得意時,正在給中榜進士登記的一個國子監官員就站了起來,陰沉著臉,用極不友善的口氣向張大少爺問道:「張探花,據本官所知,子房先生的後裔一直是默默無聞,從未見過典籍,張探花自稱子房先生之後,不知可有證據?」

    「咦,這傢伙是誰?我好像沒得罪過他啊?」張大少爺有些糊塗,心說這傢伙是吃了炮藥了,幹嘛要當眾我的臉?而周圍的進士監生誰都不敢隨便得罪,紛紛閉嘴觀望,剛才還鬧哄哄的場面頓時鴉雀無聲,那國子監官員則又追問道:「張探花,你自稱子房先生之後,那為何我們從沒有聽說給你呢?」

    「這傢伙到底是誰?」張大少爺越聽越是糊塗。這時候,一個國子監的監生忽然湊到張大少爺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張年兄,此人是國子監司業(副校長林莊,與東林賊黨來往密切,這次聽說張年兄的考卷在審閱時得過九千歲的人關照,就對年兄你懷恨在心,年兄可得小心。」

    「哦,原來是魏忠賢的死對頭,怪不得這麼針對我。」張大少爺恍然大悟,又瞟了一眼那個中年監生,低聲問道:「這位年兄,那你又是誰?」那監生低聲答道:「小生陸萬齡,對九千歲和張年兄都十分景仰。」(注

    「陸萬齡,你和張探花嘀嘀咕咕說什麼?」林莊又厲聲喝問道。陸萬齡似乎甚怕林莊,被嚇得膽怯了退後了幾步,張大少爺則不慌不忙的抱拳說道:「林大人勿怪,小生與陸年兄乃是故交,今日在國子監久別重逢,所以互相問候了幾句,而且這國子監也沒有任何規定禁止故友交談,林大人你心胸開闊,想必不會為難陸年兄吧?」

    張大少爺話裡藏針,暗諷林莊心胸狹窄,林莊當然聽得出來,所以林莊難免老臉一紅,轉移話題道:「張探花,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子房先生後裔從未見於典籍,你自稱子房先生之後,可有證據?」

    「當然有證據,小生的家譜就是證明。」張大少爺隨口胡吹,「如果林大人不信,改日小生命人從臨清取來家譜,再請林大人鑒別真假如何?」——關於這點張大少爺可是胸有成竹,只要張大少爺砸出一百兩銀子出去,別說一本家譜,就是十本家譜都能變出來。而林莊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便追問道:「那子房先生後裔從未見於典籍,這點張探花又做何解釋?」

    「很簡單。」張大少爺毫不臉紅的攤手說道:「大漢開國之時,高祖大殺開國功臣臣,先祖身為開國三傑,樹大招風,先祖為了讓子孫避禍,遺命子孫不得入仕為官,之後小生的歷代祖先牢記祖訓,代代都是耕田讀書,不求聞達於諸侯,只願藏賢於市野,所以各朝各代典籍都沒有子房先生後裔的記載。張氏一門遵從祖訓,孝道為先,這難道有錯嗎?」

    張大少爺強詞奪理的本事著實了得,饒是林莊學富無車,此刻也被張大少爺頂得是啞口無言,而那個監生陸萬齡乾脆就鼓起掌來,大聲叫道:「好,張探花一門盡忠盡孝,堪比古之聖賢,真乃我等學子之榜樣!諸位年兄,你們說是不是?」只可惜國子監裡敢象陸萬齡一樣當眾得罪司業的監生和進士不多,大部分都是微微點頭贊成,不敢直接流露出來。

    事情到了這步,本來林莊對張大少爺再不滿也該閉嘴,可陸萬齡好心做了壞事,無意之中提醒了林莊一件事,林莊眼珠子一轉,忙又向張大少爺追問道:「張探花,既然你的先祖子房先生遺命,不許張氏後人出仕為官,那張探花你卻又參加會試,謀求功名,這又做何解釋?」

    註:陸萬齡與林莊具為史實人物,天啟六年,陸萬齡為諂媚魏忠賢,上書在國子監為魏忠賢建立生祠,林莊辭官以抗議。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0:50
正文 第二十章 張大少爺的讚歌

    (PS:今天有事,僅一章,請原諒。

    「張探花,既然你的先祖子房先生遺命,不許張氏後人出仕為官,那張探花你卻又參加會試,謀求功名,這又做何解釋?」

    林莊的這個問題問得異常刁毒,幾乎堵死了張大少爺的所有退路,張大少爺無論如何回答,一個違背祖訓的不肖罪名就怎麼都跑不了——甚至連不做回答都躲不開這個罪名。所以林莊這個問題問出來以後,不光是傾向於張大少爺的陸萬齡皺緊了眉頭,就連周圍看熱鬧的進士監生也替張大少爺捏了把汗,暗暗奇怪林莊為什麼如此針對今科探花。只有咱們的張大少爺不慌不忙,一邊三角眼亂轉著盤算對策,一邊笑嘻嘻的問道:「林大人,你真想知道小生違背祖訓的原因?」

    「本官好奇,請張探花賜教。」林莊陰陰的答道。張大少爺哈哈一笑,說道:「既然林大人誠心誠意的不恥下問,那小生就畢恭畢敬的如實回答——林大人,你請聽好了。」

    「本官洗耳恭聽。」林莊笑得更冷。同時在場官員中又站出幾個官員,紛紛說道:「本官右都御史曹於汴,僉都御史王洽、李若星、周起元,都願意聆聽張探花高見。」

    「咦,少爺我的人緣有這麼差嗎?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出來和我做對?」還沒想出對策的張大少爺嚇了一跳。那邊陸萬齡更是慌張,趕緊又在張大少爺耳邊嘀咕道:「探花公,小心了,這幾個御史都是東林賊黨的人,你今天要是稍微露出點破綻,他們明天就敢把彈劾你的奏章送到萬歲面前!」

    「太陽!少爺我以前還念著你們東林黨有幾個好人,不想和你們為敵,既然你們送上門來,那少爺我今天非好好治治你們不可!」張大少爺勃然大怒,心說真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少爺我和魏忠賢才剛沾上點關係,你們東林黨就這麼打壓我,找我麻煩,要是以後少爺我和魏忠賢再見上幾面,你們還不把我像熊廷弼一樣弄進天牢裡去啊?但怒歸怒,林莊的刁毒問題,張大少爺一時半會還真難找到答案。

    「張探花,怎麼不說話啊?」官職比林莊還高的右都御史曹於汴冷笑,「聖人云,忠孝仁義。張探花既然自稱是子房先生後裔,又說子房先生臨終時留有遺訓,不許子孫後代入仕為官,張探花卻又來參加會試,謀求功名官職,這難道不是違背祖訓的不忠不孝之舉嗎?」

    「忠孝節義?有了!」張大少爺靈機一動,忙又大笑兩聲,昂首挺胸的正色說道:「諸位大人,不錯,小生張好古參加會試謀求官職,確實是違背祖訓的不孝之舉!」

    「很好。」幾個御史一起點頭,心說是很好,明天的奏章有內容了。不曾想張大少爺又飛快說道:「但是——!正如曹大人剛才所說的一樣,聖人云:忠孝仁義!眼下大明內有奸臣做亂,外有建奴犯邊,內憂外患,朝廷不堪其擾。張某空有滿腹經綸,卻限於祖訓不能入仕報國,但忠在孝先,為了大明江山和黎民百姓著想,張某不得不下定決心違背祖訓入仕為官,上報國家、皇上和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下救黎民百姓於水火!」說到這,張大少爺歎了口氣,又補充道:「這恰恰印證了一句古訓,忠孝難兩全,小生雖有罪於祖先,卻無愧於朝廷啊!」

    「這傢伙的臉皮到底是怎麼長的?」林莊和幾個東林黨御史張口結舌,心說這傢伙的臉皮簡直是非同一般的厚,明明是自己想當官發財,竟然還能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不過和幾個東林黨御史截然不同的是,在歷史上臭名昭著的馬屁精監生陸萬齡卻大聲鼓起掌來,大聲叫好道:「好!張探花說得太好了,不愧為我大明官員之楷模!我輩學子,在忠孝難以兩全時,是應該以效忠於大明江山、大明萬歲和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先!」

    「說得好,說得好,張探花說得太好了。我輩學子,是應該以忠字為先!」雖說不願象陸萬齡那樣刻意去拍魏公公的馬屁,可張大少爺搬出了忠君愛國這頂大帽子壓人,在場的數百進士監生還是乖乖的鼓起了手掌——沒辦法,誰敢不鼓掌就得當眾背上不忠君不愛國的黑鍋,誤了美好前程自不用說,說不定連小腦袋都難以保住。所以就連針對張大少爺的國子監司業林莊和幾個東林黨御史都不敢怠慢,乖乖的鼓掌叫好。

    一時間,國子監內掌聲如雷,叫好聲如潮,目標則全是衝著咱們的張大少爺,幾乎把張大少爺捧上天去,而咱們的張大少爺則洋洋得意,四方拱手,尾巴也幾乎翹上了天。看到張大少爺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林莊和幾個東林黨御史心中更是有氣,互相交換眼色,全都是在琢磨如何繼續刁難張大少爺。果不其然,好不容易等到掌聲平息後,林莊果然又站了出來,陰陽怪氣的說道:「張探花在忠孝難以兩全之際,毅然捨孝取忠,這點確實值得敬佩,也無可指責。可張探花卻在忠於朝廷和皇上同時,又忠於什麼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這又做何解釋?」

    「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公公忠君愛民,德配天地,仁比聖賢,乃我大明之擎天巨棟,小生在效忠於皇上和朝廷的同時效忠於他,有何不可?」張大少爺毫不臉紅的反問道。林莊勃然大怒,脫口叫道:「無恥小人!魏忠賢不過與閹宦,談何聖賢?」

    林莊話音未落,剛才已經有些活躍的氣氛頓時又降到了冰點,幾乎每一個人都是連大氣都不敢出,左顧右盼的偷看,生怕東廠密探忽然從那個犄角旮旯竄出來。曹於汴等幾個東林黨御史也嚇了一跳,趕緊去拉林莊衣角,低聲說道:「林兄,失言了,請小心。」而林莊本人也有些後悔,但話已出口收不回來,林莊索性橫下一條心,繼續大聲喝問道:「從古至今,歷朝歷代的宦官誤國害民屢見不鮮,有什麼可值得尊敬?張探花你剛入國子監就對閹宦阿諛奉承,豈非太過無恥?」

    林莊把話說到了這步,暗藏在人群中的東廠密探自然是摩拳擦掌的準備拿人,在場反對閹黨的監生、舉人和官員則是微微點頭,心中贊成卻不敢附和,只有咱們的張大少爺例外。稍一盤算後,張大少爺把畏畏縮縮的陸萬齡拉到面前,微笑著向陸萬齡大聲問道:「陸年兄,林大人說歷朝歷代的宦官都是誤國害民之人,這個觀點你可同意?」

    陸萬齡不敢答話,臉上賠笑,心中只是破口大罵張大少爺把自己拉出來當出頭鳥,回答這個要不得罪太監要不得罪天下士林的問題。還好,張大少爺沒讓陸萬齡太過為難,張大少爺馬上又搖頭,大聲說道:「這個觀點,我不同意——在我看來,自古內臣才多英豪!」

    「呼。」張大少爺的話音剛落,在場的上千進士監生就是一片騷動低呼,幾乎每一個人都在肚子裡罵咱們的張大少爺厚顏無恥,公然拍閹宦馬屁。而咱們的張大少爺毫不臉紅,又向陸萬齡大聲問道:「陸年兄,我再問你幾個問題,還望賜教——華夏數千年,芸芸眾生,是誰造出了紙張,傳承了我華夏文明?」

    「蔡……蔡倫。」陸萬齡顫抖著答道。張大少爺嘻嘻一笑,追問道:「那蔡倫是什麼人?」

    「公公。」陸萬齡回答得有些大聲了。張大少爺點頭,又微笑著問道:「那麼第二個問題——是誰寫下了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太史公,司馬遷!」陸萬齡總算明白張大少爺的用意,趕緊大聲答道。

    「很好很好,第三個問題——是誰七十掛帥,伏邊定遠,以二萬大唐子弟大破四十萬蠻兵,為大唐平定西南蠻夷?」

    「楊思勖,楊公公!」

    「是誰拓邊西北,經略幽燕?」

    「童貫,童公公!」

    「回答得很好,陸年兄果然是學富五車。」張大少爺哈哈大笑,轉向圍觀的數百進士監生大聲問道:「各位年兄年弟,張某不才,也來考考你們本朝的事——我朝之中,是誰張帆遠航,揚我大明國威於萬里之外?」

    「鄭和,鄭公公!」陸萬齡第一個大叫。其他的監生進士也紛紛點頭,參差答道:「鄭和,鄭公公。」

    張大少爺舉起拳頭一揮,大聲問道:「那麼我朝之中,又是誰平定安化叛亂、擒殺劉瑾、瞬殺寧王?救心學大師王陽明公於牢獄?」

    陸萬齡有樣學樣,也是振臂高呼,大聲叫道:「張永,張公公!」而義宦張永的名聲確實不錯,所以在場的所有出自陽明心學的門生弟子情緒激動,全都揮舞起了拳頭,大聲叫道:「張永,張公公!張義宦!」

    「那麼我朝之中。」張大少爺繼續揮舞拳頭,幾乎是吼一樣的問道:「是誰捨生忘死、為保衛皇子而犧牲自我,延續了我大明皇族之血脈?」

    「張敏,張公公!」這會揮舞拳頭大吼回答的監生和進士就更多了,差不多每一個人都舉起了手臂——沒辦法,誰要是不捧從萬貴妃魔掌救出幼年明孝宗的張敏張公公,那不光是魏忠賢不會答應,就是現在的皇帝明熹宗都得提起菜刀和他拚命——畢竟張敏張公公救的人是明熹宗朱由校的祖先!

    「那麼我朝之中。」張大少爺嗓子吼得是聲嘶力竭,手臂揮舞得是幾乎脫離肩關節,「又是誰撥亂反正,只手擎天,救萬民於水火,壓制禍國殃民的東林奸黨?」

    「魏忠賢,魏公公!」不少人喊出來才發現上當,再想改口卻已經來不及了。同時人群中的魏忠賢黨徒和東廠密探則是熱血沸騰,不約而同的有節奏大吼,「是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如雷吶喊聲中,也不知多少被感染,情不自禁的跟著大喊起來,「是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

    「是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排山倒海一般的吶喊聲中,林莊和幾個東林黨御史臉色漸漸發白,由白轉青,又由青轉黑,最後一起鐵青著臉拂袖離去——沒辦法,他們那套站在道德至高點攻訐排斥的手段對付別人像是利刀割肉,對付臉皮比城牆還厚的張大少爺,那就只是撓癢癢了。留下張大少爺在國子監中當著萬千進士學子放聲高吟,大唱後世好事者所著之閹黨讚歌:

    「大內諸公好古風,行止無愧褒貶空。

    立馬橫戈胡虜潰,摐金伐鼓狄夷崩。

    盡忠為國萬民飽,撥亂反正天下同。

    清談高論俱豎儒,負劍挾弓有廠公。」

    經此舌戰,從此之後,張大少爺的名字不僅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還傳進了皇宮大內,感動得大明皇宮裡的無數公公太監痛哭流涕,聲淚俱下。也是從此之後,大明皇宮裡再沒有一個太監會說一句咱們張大少爺的壞話,每當提起張大少爺的名字時,幾乎每一個太監都會眼淚汪汪的感歎,「知咱家者,張探花也。」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0:51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春風得意

    (PS:今日兩更,第一更送到。

    在國子監和東林黨大戰一場後,咱們的張大少爺當之無愧的就成為今科考生中的魏黨領銜之物兼無冕之王,陸萬齡之流的監生進士對張大少爺百般阿諛奉承自不用說,就連國子監的什麼祭酒﹑監丞﹑典簿和叫不出名字的禮部官員也跑到張大少爺面前點頭哈腰的拍馬屁,言語之肉麻,表情之諂媚,簡直讓咱們的張大少爺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得不趕緊提出告辭,免得雞皮疙瘩掉滿一地。但饒是如此,成百上千的監生進士和大小官員還是眾星捧月一般把張大少爺送出國子監,送上國子監祭酒親自安排的官轎,與張大少爺灑淚而別。

    「糟了,我們好像忘記了一件事。」張大少爺的轎子轉過街角的時候,國子監祭酒葉廷秀忽然驚叫起來,向其他國子監官員問道:「你們有沒有通知張探花,讓他複習功課,準備參加三月十五的殿試?」

    國子監眾官員一起搖頭,都說自己沒和張大少爺說這件事。國子監祭酒大急,正要親自騎馬去追時,國子監的監丞發話了,「祭酒大人不必焦急,會試之後還要參加殿試才排定名次,這點天下皆知,張探花又怎麼不可能知道?再說今天負責安排考生報到的人是何司業,他肯定在登記時就已經通知了張探花。」葉廷秀這才放心下來,又因為今日到國子監報到的進士貢生太多,忙活起來很快就把這件事給徹底忘卻到了腦後…………

    坐著轎子回到連升客棧,張大少爺忠心耿耿的僕人張石頭早在客棧門口轉來轉去的等得不耐煩了,剛一見張大少爺下轎就衝上前去,單膝跪下請安,笑嘻嘻的說道:「小的恭迎老爺回店,張老爺,今天去國子監報到還順利吧?」張大少爺點點頭,又順手敲一下張石頭的腦袋,喝道:「以後別老爺老爺的叫,少爺我還沒娶媳婦,別把我叫老了,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少爺,明白沒?」

    「明白,少爺。」張石頭笑嘻嘻的答應,又湊在張大少爺耳邊低聲說道:「少爺,快回房間去吧,有人在房間裡等你很久了。」

    「誰?肖傳嗎?他又想來打秋風了?」在京城沒什麼朋友的張大少爺隨口問道。張石頭淫笑搖頭,道:「不是他,至於是什麼人,少爺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還和老子玩神秘?」張大少爺又踢了張石頭一腳,喝道:「那好吧,帶路。」

    「小的遵命。」張石頭的一張小臉馬上笑成了一朵花,趕緊上前引路,點頭哈腰的把張大少爺領進店裡。快到房間的時候,張石頭忽然又神秘兮兮的示意張大少爺放慢腳步,不要發出聲音,張大少爺隱約猜到一二,便輕手輕腳的走到自己房間門前,從門縫裡往房間裡偷看,一看之下果不出所料——穿著一身粗布衣裙的熊瑚領著漂亮丫鬟秀兒,正坐在張大少爺的房間裡輕聲說著什麼!張大少爺心中狂喜,可再仔細一看時,張大少爺就有些目瞪口呆了——熊瑚和秀兒竟然正在紅著臉欣賞張大少爺留在房間裡的春宮畫扇!

    「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怪不得這把扇子他隨身不離,遠來上面畫的全是這些。」熊瑚羞澀小聲罵道。秀兒點頭附和,也紅著臉小聲罵道:「還有他的那個僕人,更不是什麼好貨,剛才一直盯著小姐你偷看,腦袋裡也不知道裝些什麼。」

    「好小子,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張大少爺勃然大怒,擼起袖子就要去揍張石頭。還好,熊瑚及時替張石頭洗刷了冤屈,「秀兒,你想說那個張石頭一直在偷看你就明說,用不著把我推出來頂缸。」聽到這話,秀兒馬上嬌嗔起來,張大少爺則收住了已經敲到張石頭腦袋上的拳頭,哼道:「算你小子聰明,要是你敢騷擾你未來的少奶奶,少爺我饒不了你!」

    「誰?什麼人?」張大少爺的聲音大了一些,嚇得正在房間裡偷看春宮畫的熊瑚和秀兒花容失色,趕緊手忙腳亂的把張大少爺的春宮畫扇放回原處。張大少爺奸笑,敲敲門,咳嗽一聲說道:「熊小姐莫慌,是小生張好古。」

    「原……原來是張公子,公子請進,不必客氣。」說熊瑚不慌那是假話,情急之中熊瑚乾脆連這個房間是張大少爺的都給忘了,用出了女主人的語氣。還好,咱們的張大少爺一向都是彬彬有禮的謙謙君子,又禮貌的答應道:「多謝小姐,那小生冒犯了。」說罷,張大少爺又正正衣冠,這才推門進房,張石頭也厚著臉皮跟了進來,一雙賊眼盯上了丫鬟秀兒身上就不再放開,羞得秀兒趕緊把臉扭開,不敢出一口大氣。最後還是張大少爺看不下去了,哼道:「石頭,你陪這位秀兒姑娘用茶,我有話要與熊小姐單獨商談。」

    「遵命。」張石頭歡天喜地的答應,趕緊衝到秀兒面前做個邀請姿勢,「秀兒姑娘,請吧。」秀兒紅著臉不敢答應,偷眼去看熊瑚,熊瑚的臉比她更紅,但思來想去,熊瑚還是點了點頭同意,秀兒這才羞答答的跟著手舞足蹈的張石頭離開房間,留下可憐的美羊羊熊瑚和灰太狼張大少爺在房間中單獨相處。(張大少爺:好像說反了吧?

    趕走了礙事的秀兒後,熊瑚很快就後悔得腸子都差點青了——因為沒有了旁人以後,張大少爺那雙賊眼就更加放肆在她身上臉上打轉,臉上的笑容也更淫更,直把熊瑚看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最後熊瑚也忍無可忍,勉強板起臉哼道:「看什麼看?又不是第一次見面,還沒看夠?」

    「當然沒看夠,就算看一輩子也看不夠。」張大少爺淫笑答道。熊瑚羞澀難當,想把張大少爺按住痛打一頓卻又不好意思,只能把臉扭開,哼道:「恭喜你了,也不知道本科的考官是瞎了眼睛還是收了你的銀子,竟然真讓你蒙到了一個探花。」

    「天地良心,我張好古對天發誓,如果我向考官送過一兩銀子!」張大少爺一聽急了,賭咒發誓的說道:「那就叫我亂箭穿心而死,也叫我一輩子娶不到你,打一輩子光棍。」

    「呸,狗嘴裡果然吐不出象牙來。」熊瑚紅著臉問道:「誰說我要嫁給你了?」

    「如果你不打算嫁給我,那你來這客棧幹什麼?」張大少爺淫笑追問道:「難道說,熊小姐到小生的房間來,就是為了鑒賞唐伯虎的名畫?」話音未落,熊瑚的粉臉頓時變成了一塊紅布,站起來就往外走,嗔道:「如果你再胡說八道,我現在就走。」

    「別。」張大少爺趕緊攔住熊瑚,嬉皮笑臉的說道:「熊小姐千萬別生氣,小生不過是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已。」

    熊瑚白了張大少爺一眼,低聲說道:「這是開玩笑?如果換成以前,誰敢在我面前說一句這樣的輕薄話,我能把他牙齒打掉!」知道熊瑚說到做到的張大少爺打個寒戰,下意識的摸了摸嘴唇,那誇張的反應逗得熊瑚忍俊不禁,忍不住微笑道:「放心,現在我的脾氣改了許多了,只要你別油嘴滑舌,也別……動手動腳,我就不會和你計較。」

    「那你如果對我動手動腳呢?這又怎麼說?」張大少爺追問道。熊瑚氣得差點賞給張大少爺一記耳光,握緊拳頭板起臉怒道:「你再說一句輕薄話,我真的就走了。」張大少爺怕真的把熊瑚氣走,趕緊轉移話題道:「好,不開玩笑了,熊小姐,你今天來客棧找我,除了向我道謝之外,另外還有其他事吧?」

    「如果不是有事,我能來給你這個無賴賀喜?」熊瑚心中嘀咕,點頭說道:「不錯,小女今天來此求見公子,確實是有事相求。」

    「熊小姐有事請講。」張大少爺笑吟吟的答應——當然了,熊瑚如果提出要張大少爺救熊廷弼,咱們的張大少爺自然是馬上提出交換條件,否則張大少爺還真不想去冒那個險。可是很出乎張大少爺預料的是,熊瑚忽然從懷中一道文書,雙手捧到張大少爺面前,低著頭哽咽說道:「張公子,既然你已經高中探花,那不久的將來,你就有機會窺見天顏,小妹想請你在那個時候,把這張狀紙呈獻給當今聖上。」

    「把這張狀紙呈獻給聖上?」張大少爺先是楞了一下,然後馬上又明白過來——肯定是給熊廷弼喊冤的狀紙。

    想到這裡,張大少爺馬上面露奸笑,低頭湊到熊瑚面前打算問用什麼條件交換。不曾想就在這時候,窗戶外面忽然有人叫道:「張兄弟,千萬別接,那只會誤了你的前程。」說話聲中,窗戶被人打開,張大少爺的拜把子大哥、錦衣衛十三太保之一的肖傳跳了進來,一把拉住張大少爺說道:「張兄弟,大哥是為你好,你不能接這狀紙。」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0:52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莫得罪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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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傳忽然從窗戶外面跳進張大少爺和熊瑚密談的房間,這下子可把熊瑚和張大少爺嚇得不輕,熊瑚是跳開一步,失聲驚叫,「你是誰?」張大少爺則也好不到那裡,同樣失聲驚叫道:「肖大哥,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走門走窗戶?可嚇死我們了。」

    「嚇著兄弟了?那大哥先向你抱歉。」肖傳向張大少爺一拱手,又解釋道:「我來了有一會了,在客棧門口看到兄弟你的僕人和熊小姐的丫鬟正在前廳喝茶,猜到兄弟你正和熊小姐在一起,就繞到窗戶外面來偷聽。失禮之處,兄弟海涵。」

    「你是誰?怎麼會認識我?」熊瑚握緊拳頭,警惕的盯著肖傳問道。張大少爺苦笑說道:「熊小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肖傳肖大哥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也是東廠的錦衣衛百戶——所以這京城裡的事情,他不知道的還真不多。」

    「錦衣衛百戶?」熊瑚美目一亮,顯然打起了把肖傳也拖下水的心思。只可惜肖傳根本不給熊瑚機會,馬上就向熊瑚下逐客令道:「熊小姐,請你先出房間去一下,我有要緊的話要對張兄弟說。」熊瑚有些不滿,但這裡畢竟不是熊瑚的地方,熊瑚再不滿也只能板著俏臉出房。

    「張兄弟,今天你在國子監鬧的事可不小啊——當著那麼多人,居然把東林黨和國子監司業罵得狗血淋頭。」熊瑚前腳剛出房,肖傳就開門見山的向張大少爺笑道。張大少爺尷尬一笑,答道:「大哥果然消息,這才不到兩個時辰,大哥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呵呵,這事豈止我知道,全京城的人恐怕都知道了。」肖傳笑道:「知道大哥為什麼來找你嗎?你在國子監鬧完事才一個時辰來的,司禮監掌印王體乾王公公就到了東廠,點著兄弟你的名字向九千歲要人,說是一定要見見你這位知音,弄得九千歲都是莫名其妙,最後派大哥我詳查,這才知道兄弟你在國子監做的好事。」

    「司禮監掌印王體乾王公公?」張大少爺嚇了一跳——這個王體乾不僅是魏忠賢的死黨,在太監中的職位還在魏忠賢之上,名譽上的首席內相,被這樣的人點名接見,這可不是時常能夠碰到的事。驚訝之下,張大少爺忙問道:「那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和王公公後來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肖傳笑嘻嘻的說道:「本來九千歲和王公公都想立即接見你,可九千歲又考慮到兄弟你才剛參加完會試,還沒冊封官職,現在就接見你,怕是對你將來的殿試不利,所以就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老哥可以向你保證,就憑九千歲和王公公對你的這份欣賞,將來你就必得重用。」

    「太陽?兩個老太監欣賞我,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以後的歷史書上,恐怕我張好古這個魏忠賢爪牙的罵名就背定了。」張大少爺心中嘀咕,嘴上卻笑道:「多謝大哥,肖大哥把九千歲和王公公的原話都告訴兄弟了,這得擔多大的風險啊。」

    「兄弟別擔心,大哥來見你,其實是九千歲的意思。」肖傳也不居功,解釋道:「我們東廠的人,不管什麼事都不敢欺瞞九千歲,大哥我和你結拜兄弟的事,其實大哥早就向九千歲如實稟報了。也是因為如此,所以九千歲才叫大哥來給兄弟你帶幾句話。」

    「哦,原來如此。」張大少爺也不臉紅,正正衣冠向肖傳雙膝跪下,伏地說道:「今科考生張好古,跪接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公公金訓。」

    肖傳點點頭,很是滿意張大少爺的態度,學著魏忠賢口氣說道:「魏公公金訓——猴崽子,你在國子監做的好事,咱家已經知道了,咱家就給你三個字,好,好,好。這幾日裡,你別到處亂跑,也別惹事,別讓東林黨那幫亂臣賊子抓到了你的把柄,在朝上參你一本,那咱家在皇上面前也不好抬舉你這個猴崽子,聽到沒有?」

    「學生明白,學生叩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聖恩。」張大少爺朗聲答應,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才從地上爬起來。爬起來後,張大少爺習慣性的又去摸荷包打算掏銀子,肖傳卻攔住張大少爺沉聲說道:「兄弟,大哥今天是來辦公式,不是為這個來的。還有,剛才你可真夠糊塗,熊廷弼的女兒就這麼一求你,你就打算為了她給皇上遞狀子?幸虧大哥我及時阻止了你,否則你要是一接了那張狀紙,你的前程也就算交代了。」

    「不至於吧?接份狀紙就能耽誤了前程?」張大少爺滿不在乎的反問道。肖傳氣得直跺腳,怒道:「你今天在國子監裡得罪的是什麼人?東林黨的御史言官!他們被你罵成那樣,還能不對你懷恨在心,挖空心思的抓你把柄?你摻和進了熊廷弼的案子,不是自己把刀子遞給他們是什麼?我敢和你打賭,你現在肯定也被東林黨的人盯上了,你今天接了給熊廷弼喊冤的狀子,明天他們就敢在朝廷上彈劾你三堂會審定案的死囚,圖謀不軌!到時候,就連九千歲都保不了你,也不會保你!」

    肖傳的話像是一盆冰水,一下子就把張大少爺給澆醒了過來。仔細一回憶剛才的情景,張大少爺又出了一身冷汗,剛才張大少爺自己是打算去接熊瑚的狀子的,這狀子接是好接,可那幫子最擅長捕風捉影打小報告的東林黨也就抓到張大少爺的痛腳了,到時候東林黨的彈劾奏章潮水般湧上朝廷,張大少爺就算不死也得脫成皮!而且這事就算暫時能瞞過東林黨眼線,不做好準備工作、打點好關節就冒冒然的御狀遞到明熹宗面前,東林黨照樣得把張大少爺攻擊得體無完膚——東林黨那幫子人詆毀誹謗和寫大字報炮打司令部的本領,在歷史上可是赫赫有名的!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膽怯之下,張大少爺本就不怎麼堅定的挽救熊廷弼決心徹底動搖,問道:「熊廷弼的女兒就在房間外面等著,我該怎麼辦?」

    「馬上把她趕走!以後也別和她往來!」肖傳斬釘截鐵的說道:「一刻都別耽擱,東林黨的耳目隨時也可能盯上這個客棧,要是讓他們發現熊廷弼的女兒在你居住的客棧出現,無風都能給他們攪起三尺浪!」

    「趕她走?」張大少爺有些傻眼,雖說咱們的張大少爺前後兩輩子都沒幹過什麼好事,可是把女人從自己房間裡趕走的事還真做過。肖傳則果斷點頭道:「對,馬上趕走,越快越好。」

    「這……。」張大少爺猶豫萬分。這時候,張大少爺房間的門忽然被人敲響,張大少爺打開房門,卻見門外站著的人竟然是本應該和熊瑚丫鬟秀兒在一起的張石頭,不等張大少爺開口,張石頭先滿臉疑惑的問道:「少爺,出什麼事了?怎麼熊小姐眼睛紅通通的衝出了客棧,還帶走了秀兒?」張石頭沒有把話說完,又在心裡補充一句,「少爺你該不會是想對熊瑚霸王硬上弓,結果把她氣走了吧?」

    「糟糕,她肯定偷聽到我和肖大哥的談話了。」張大少爺連珠叫苦,不顧肖傳的勸阻趕緊追了出去。可是一口氣跑到客棧門口左右一看,熊瑚主僕卻已經不見了蹤影,張大少爺更是焦急,趕緊又想追往安康巷的方向,不曾想前腳剛跨出客棧大門,跟在旁邊的肖傳忽然出手,一把將張大少爺拉回客棧裡,拖到門背後壓低聲音罵道:「你小子瘋了,你現在追過去,不是找死是什麼?」說罷,肖傳又把張大少爺推到門縫旁,低聲說道:「你自己往街上看看,這個客棧對面的那個茶館門口,都坐著些什麼人?」

    張大少爺從門縫裡仔細一看,連升客棧對面的茶館中靠大門處,果然坐著幾個喝茶的客人,正在往這邊探頭探腦的張望。張大少爺一驚,忙低聲問道:「肖大哥,這些是你們東廠的人嗎?」肖傳搖頭,答道:「不是,至少九千歲沒在我面前下過叫人注意你的命令。再說你現在已經公開站到了九千歲一邊,又很得九千歲賞識,我們東廠的人就更不會監視你了。」

    「那麼他們會是誰?」張大少爺打了個寒戰。肖傳翻翻白眼,哼道:「東林黨要報今天的一箭之仇,又不想讓你入仕做官為九千歲效命,自然得首先抓住你的把柄,不安排人盯著你,怎麼抓把柄?」

    「太陽!」張大少爺忍無可忍,大罵道:「真是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今天在國子監,明明是那些偽君子先發難,老子才被迫反擊!老子還沒計較,他們倒先派人來找麻煩了。」

    「兄弟你別著急,這事情大哥自然會向九千歲如實稟報,只要九千歲點頭,大哥一隻手就能拿掉他們。」肖傳拉住張大少爺,勸道:「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先回房去休息,暫時別亂跑也別惹事,更別想著去找那個女人,等大哥給你帶消息來再說。總之一句話,你別忘了九千歲也不許你在這幾天到處亂跑,你要是不聽的話,九千歲第一個就不高興。」事情到了這步,張大少爺也無可奈何,又罵了幾句,最終還是悻悻回房。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0:53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借刀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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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爺,客棧的前門和後門,今天還是有人盯著。」張石頭跑進房間,湊到正躺在床上生悶氣的張大少爺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小的還故意在街上逛了一圈,結果那些人就分出了幾個跟著小的,從出門一直盯到回客棧,盯得很緊。」

    「肖傳呢?他還沒來?」張大少爺悶哼著問道。張石頭苦笑答道:「少爺,實在抱歉,肖大人還是沒來。」

    「老子受不了了!」張大少爺狂吼一聲,光著從床上跳起來,揪起被子往床上猛砸,一邊砸一邊吼,「老子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要把老子關在客棧裡三四天不讓出門?該死的肖傳,你小子拿老子的銀子還少嗎?為什麼還不來把這些雜種打發了?老子要去喝酒,要去!老子要去找熊瑚!這個功名,老子不要了!」

    「少爺,你小聲點。」張石頭大急,趕緊去捂張大少爺的嘴,提醒道:「肖大人臨走時交代過,客棧裡人多嘴雜,你這些話要是傳出去,會惹大麻煩。」但很可惜的是,正處於發飆邊緣的張大少爺什麼都聽不進去,一腳把張石頭踢開,繼續揪著被子亂摔亂砸,好好的一床蠶絲綿被,幾乎被張大少爺給撕成碎片。不過也沒關係,反正咱們張大少爺有的是錢。

    「咚咚,咚咚咚。」正當張石頭拿張大少爺束手無策的時候,房間的門忽然被人禮貌敲響,張石頭還以為是隔壁房間的客人過來抗議,便沒好氣的叫道:「敲什麼敲?我們少爺心情不爽,有什麼事呆會再說。」

    「張探花,是我啊。」房間外面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低聲下氣的說道:「我是你的主考官張瑞圖,還有其他三個副主考,都來拜見你了。」

    「張瑞圖?三個副主考?」張大少爺聞言一楞,心說糟糕,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想到這,張大少爺趕緊讓張石頭收拾好床鋪,自己也趕緊穿上一套像樣的衣服,這才上去開門迎客。打開房門一看果然不假——本科大主考張瑞圖、副主考王志堅、陳右中和李標四人,一個手裡提著一包禮品,正在門外點頭哈腰的向著張大少爺賠笑見禮。張大少爺暗叫慚愧,趕緊作揖鞠躬到地,恭敬說道:「學生不知四位恩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四位恩師恕罪。」

    「他娘的,算你小子還懂事,要是我們來拜你你還擺架子,那我們在考場的辛苦就太不值得了。」張瑞圖等四人心裡異口同聲的嘀咕。書中說明,這四位考官為什麼來這裡呢?因為科舉時代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應試的舉子考中之後,到了第三天頭上,應該帶著禮物去主考家中遞門帖求見,送上禮物感謝主考,從此之後這個得中的考生也就成了主考官的門生。而我們的張大少爺雖然還算懂禮數也不缺錢,卻因為種種原因忘記了這件事情,讓張瑞圖等四個主考官昨天在家裡白等了一天。

    本來白等一天也沒有什麼,反正有的是門生進士過府拜師,倒也不算浪費時間,可咱們張大少爺是怎麼考中探花的啊?所以張瑞圖四人心中難免有氣了,心說你張大探花也太不夠意思了,你什麼功名都沒有,我們出那麼大的力給你偽造功名;你在考場裡一個字沒寫,我們四個替你答卷,還想方設法把你的身份暗中知會給閱卷官,把你捧到一甲第三名,結果你連看都不來看一眼我們——就算你是魏公公九千歲的親支近派也不該這麼傲慢啊?

    氣歸氣,可到了今天早朝的時候,明熹宗朱由校無意中問了一句本科會考的情況如何,有沒有什麼得用的人才,結果沒等張瑞圖這個正主考回答,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先跳了出來,說是他聽說本科一甲第三名探花張好古不錯,才堪大用。明熹宗再問司禮監秉筆魏忠賢意見時,魏忠賢也恭敬回奏說張好古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是個難得的國之棟樑——聽說還是開漢三傑張良的後代。明熹宗便點頭說很好,等到了殿試的時候,朕要好好看看那個張好古,如果真像卿家說的一樣,那這個張好古朕就要大用!聽到明熹宗和魏忠賢的這些話,張瑞圖和王志堅幾個正副主考也不生氣了,下了朝打聽到張大少爺的住處,買上禮物就直奔連升客棧了——你張大探花不是不肯拜我們這四個老師嗎?那我們四個老師就反過來拜你,說什麼也不能把這層師生關係丟了!

    「四位恩師,快請房中上坐。」雖說張大少爺不可能知道今天早朝發生的事,但也隱約猜到是自己誤了拜師時間,結果四個老師不得不反過來拜自己,所以張大少爺難免有些內疚,對四個正副主考也格外尊敬親熱,又是親自搬椅又是逐人奉茶,努力彌補過失。這麼一來,張瑞圖和三個副主考的氣又消了一大半,心說這個張大探花還是很懂禮節的嘛,可他怎麼沒上門拜謝主考呢?是他不知道,還是不懂?

    「四位恩師,學生還有一事要向四位恩師請罪。」將四個正副主考挨個安頓好後,張大少爺跪地拱手的說道:「本來按規矩,是應該讓學生去四位恩師的府上拜訪,行拜師禮。但四位恩師想必也聽說了,前日在國子監中,東林黨御史對學生群起發難,學生不得以而反擊,得罪了他們,這幾天他們一直派人盯著學生,想抓學生的把柄,學生這幾天一直閉門不出,就是防著他們對學生攻訐污蔑——更怕連累了四位恩師,所以才誤了學生向四位恩師行拜師禮。失禮之處,還望四位恩師降罪。」

    「哦,原來是這樣。」張瑞圖等四個正副主考恍然大悟,心說怪不得這個學生不來拜師,原來他是怕連累我們——不錯,招惹上東林黨那幫瘋狗是夠嗆,遼東經略使熊廷弼被東林黨弄得罷官下死牢,九千歲魏公公去年也差點被楊漣參倒,他們二人尚且如此,就更別說一個小小探花了。想到這裡,張瑞圖等人不僅怨氣全消,還對張大少爺生出了幾分感激,一起攙扶張大少爺說道:「探花郎不必介意,你也是為了我等著想,我們這些做座師感謝你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責怪於你?」

    「多謝四位恩師。」張大少爺察言觀色,乘機下爛藥道:「四位恩師,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到這家客棧的前門後門看看,是不是時時刻刻都有人在盯著?學生一在門前露面,他們就會像蒼蠅見到血一樣跟上來,不想方設法的抓到學生的把柄誓不罷休。」

    「真有此事?」張瑞圖等四人打個寒戰,心說東林黨那幫人會不會因為這件事盯上我們?到時候順籐摸瓜,我們在科場舞弊的事情還不被抖出來啊?張大少爺氣呼呼的說道:「學生那敢欺瞞恩師?四位恩師如果不信,現在就可以親自去看上一看。」

    「也好,我們現在就去看看。」本來就不乾淨的張瑞圖等人越想越是心虛,也顧不得什麼身份了,一起離座出房查看。張大少爺則留在房間裡面偷笑,心說你們去看看最好,你們讓我這麼一個白丁考中探花,東林黨一旦查出這件事,你們個個都得人頭落地!要想活命,就得站在少爺我這邊,替我少爺打發走這群蒼蠅。

    果不出張大少爺所料,片刻後,張瑞圖等四位正副主考就鐵青著臉回到房間了,剛進房間,張瑞圖就咆哮道:「太不像話了,張探花不過是在國子監說了幾句忠君愛國的話,他們就如此對待探花郎,監視盯梢,簡直是無法無天了!我要參他們!參他們!」其他三個副主考一起附和,王志堅還補充道:「守在正門外的有一個人我認識,他是御史王洽家裡的僕人,看來這次來盯梢探花郎的幕後主使,肯定就是那天在國子監與探花郎為難的幾個東林御史。」

    「好,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張瑞圖拍著桌子說道:「我們今天晚上回去以後就各寫一份奏章,明天早朝時向皇上參奏這幾個亂臣賊子!」

    「張大人言之有理。」王志堅等三個副主考一起吹鬍子瞪眼睛的點頭——沒辦法,不趕快收拾了這幾個御史,改天被東林黨抓住把柄,人頭落地的可就是他們了。咱們的張大少爺則陰森森的說道:「四位恩師,這俗話說得好,抓賊抓髒,捉姦捉雙,四位恩師如果拿不到東林亂黨的違法亂紀證據,怕是難以把他們一參就倒吧?」

    張瑞圖等四人對視一眼,一起點頭,心說不錯,如果光憑幾份奏章就能一下子板倒幾個朝廷官員,那這大明朝的官員只怕一天得換一大半。張大少爺偷看他們神情,便又陰陰的說道:「王恩師,你不是認識御史王洽的一個僕人嗎?現在就把他拿下,抓到衙門裡拷問到口供,不就有了證據了?」

    「可他又沒有犯事,我們怎麼能讓官差拿人?」王志堅戰戰兢兢的問道。張大少爺露齒一笑,道:「這個太簡單了,四位恩師來客棧的時候,應該帶得有轎夫或者隨從吧?隨便叫幾個隨從過去和他起幾句口角,再打上一架,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叫官差拿人了?到時候押進了衙門以後,再想逼問他的口供還不容易?」

    …………

    不得不承認,咱們張大少爺的主意確實有夠陰損,在張瑞圖的親自指派下,他帶來的幾個轎夫還真跑去找東林黨眼線的麻煩,尋釁滋事,然後三言兩語不和就動人,再然後順天府的差役就理所當然的過來拿人,接著張瑞圖府的管家出面,建議將打架的雙方都抓進衙門審問——當然了,順便再把一封信交給和張瑞圖同年的順天府尹。結果等到王洽收到消息匆匆趕到順天府時,順天府尹已經拿著東林黨人王洽指派僕人監視本科探花的口供歡天喜地去向東廠表功了。再然後的結果就不用說了,連升客棧外盯了張大少爺三四天的那些東林黨眼線,眨眼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的主子則迫不及待的在家裡燒燬書信,非常講義氣的迅速撇清與王洽的一切關係。而張瑞圖和王志堅等四個正副主考呢,自然是喜滋滋的在張大少爺的房間奮筆疾書,書寫彈劾王洽的奏章了。

    「張恩師,你的字寫得真好。」張瑞圖奮筆疾書的同時,張大少爺注意到這個今科大主考的毛筆字確實寫得相當不錯,龍飛鳳舞,瀟灑倜儻,直如行雲流水,點畫隨心——換句話說,咱們張大少爺這輩子休想達到這樣的書法境界。

    「探花郎,這就是你見識淺薄了。」旁邊的王志堅插嘴笑道:「你這位張長公座師,可是與邢侗、米萬鍾、董其昌並稱的當世書法四大家之一,一筆金剛杵,天下聞名。」

    「哎喲,那學生對恩師可是太失敬了。」張大少爺誇張的驚叫起來,臉上那股子敬仰之色,更是有如滔滔黃河,連綿不絕——沒辦法,張大少爺上輩子當公務員的時候,他的頂頭上司鎮委書記就喜歡沒事賣弄幾筆書法,張大少爺要是連這點表情也流露不出來,上輩子的公務員就算白混了。

    「弱生(王志堅字兄謬讚了。」張瑞圖滿臉得色,謙虛的微笑道:「弱生兄的行草,那才是冠絕天下。」

    「不敢,不敢,長公書法,聽說連倭人都贊為氣脈一貫,獨自風格。」王志堅趕緊謙虛。咱們的張大少爺則靈機一動,忽然打斷張瑞圖和王志堅的互相吹捧,「四位恩師,既然你們的書法造詣如此之高,那學生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四位恩師准允。」

    「探花郎有事請說。」張瑞圖大度揮手,心裡卻嘀咕,「你小子可別得寸進尺,我們老師拜學生就夠丟臉了,可別又要我們做什麼為難的事。」

    嘀咕歸嘀咕,可咱們的張大少爺把他的請求說出來後,張瑞圖、王志堅陳右中和李標四個正副主考卻立即笑歪了嘴巴…………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0:54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拜見九千歲
    (PS:新的一周到了,純潔狼再一次向新書榜發起衝鋒,懇求各位朋友的彈藥支持

    北京西城南面的宣武門附近的魏染胡同中,坐落著一棟高房大屋的豪華宅院,宅院中樓亭林立,彩梁斗拱的房舍成排,有四時不謝之花,終年常青之樹。黑漆大門門上有金漆獸面錫環,兩旁則是威風凜凜的白玉石獅子和成隊成隊的全副武裝的東廠番子,或大或小的眼珠子凶狠的瞪著從此經過的路人,彷彿餓虎撲羊一般,隨時也可能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不用說,如此囂張跋扈的住宅,自然是咱們大成至聖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忠賢魏公公在京城的府邸了。而同樣就是這座府邸,還實際控制著大明江山的政務和軍務,決定著大明朝廷的生死存亡…………

    和往常一樣,到了酉時正,魏忠賢的轎子準時離開皇宮返回家中,而號稱魏黨五虎的魏忠賢五個智囊崔呈秀、田吉、吳淳夫、李夔龍和倪文煥,還有實際掌筆的魏忠賢女婿楊六奇,早已在魏府後廳跪侯。魏忠賢進了後廳後,也不叫五個心腹和女婿起身,直接就坐到大廳正中的太師椅上,四個漂亮丫鬟立即一聲不吭的從兩側走到椅旁,一個揉肩,兩個錘腿,另一個用熱巾為魏忠賢擦拭臉龐,細心而又溫柔的服侍。

    好不容易等丫鬟服侍舒服了,魏忠賢這才擺了擺手,四個丫鬟躬身碎步退下,魏忠賢又陰沉著臉哼道:「起來吧,拿進來。」早就跪得膝蓋發麻的崔呈秀和楊六奇等人如蒙大赦,先齊聲高唱,「謝九千歲。」然後才從地上爬起,戰戰兢兢的坐回自己的座位,廳外則又進來六個小太監,將厚厚的六疊奏章公文分別放在崔呈秀等六人面前,又躬身退出廳外
    「開始吧,咱家今兒個心情不大好,小事別煩咱家。」魏忠賢又哼了一句。崔呈秀和楊六奇等人抱拳答應,這才打開魏忠賢從皇宮帶來的奏章公文,或是搖頭晃腦的低聲閱讀,或是交頭接耳的商議,或是奮筆疾書,然後將奏章捧到楊六奇面前,由楊六奇代替魏忠賢用印批准,各司其職,效率倒也頗高。——看到這樣的情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那個商家帳房在核對帳目,只有知道內情的人才明白,其實這一筆一畫之間,正決定著萬千大明子民的生死禍福。

    「九千歲,有一件事得請示你一下。」崔呈秀小心翼翼的說道:「陝西巡撫胡廷宴在奏章裡說,今年陝西全省大旱,至少有十五個縣的土地顆粒無收,胡廷宴希望九千歲能減免這十五個縣的賦稅錢糧,九千歲準是不准?」

    「不准。」魏忠賢哼道。崔呈秀沒有立即答應,又補充一句,「九千歲,陝西一帶連續幾年都是大旱,這次要是再不減免,只怕陝西的百姓……。」

    「准了又有什麼用?」魏忠賢冷哼道:「你難道不清楚地方上那些官吏的德行?咱家就算準了減免賦稅錢糧,命令也發不到地方上,地方上那些官吏更要拚命去收賦稅錢糧,因為收上來的錢他們可以全部裝荷包,挨罵的還是朝廷和咱家。可咱家要是不免,錢糧賦稅不管收多少都是朝廷的,那些人反倒不會拼著命去逼去催,老百姓過得反倒要舒坦些。所以咱家不上這個當,能收一點是一點,實在收不上來的,明年再給百姓免欠帳,就是不給這幫貪官污吏獨吞的機會。(

    「九千歲聖明,下官遵命。」崔呈秀恭敬答應。那邊田吉又了站起來,向魏忠賢拱手說道:「九千歲,東林奸黨的楊漣被抓到我們東廠大獄後,雖被嚴刑拷打,卻始終不肯交代他接受熊廷弼賄賂的罪行,也不肯交代同夥。負責拷問的許顯純束手無策,請九千歲示下。」

    「束手無策?什麼意思?」魏忠賢瞪起了眼睛。田吉這才想起咱們的九千歲是個目不識丁的文盲,對他說話只能用白話,忙改口道:「九千歲恕罪,許顯純的意思是他拿楊漣沒有辦法,撬不開他的嘴。」

    「廢物!」魏忠賢大怒,喝道:「去給許顯純帶句話,他要是再撬不開楊漣的嘴,咱家就換一個人去撬。不過,他許顯純得進去給楊漣做伴!」

    「下官謹慎千歲金命。」田吉面如土色的答應,趕緊坐下。其他幾人見魏忠賢確實心情不太好,也是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只有楊六奇為了討老丈人歡心,湊到魏忠賢面前低聲說道:「老泰山,今天有人送來了五千兩銀子,還有江南十三戶織坊聯名送來了兩萬六千兩銀子,兩家的銀子小婿都已經收下了。」

    「哦,那他們打算求咱家做什麼呢?」魏忠賢總算露出些笑容。楊六奇笑道:「送五千兩那個,想當四川鹽法道;江南十三戶織坊,是希望老泰山你廢除商稅,撤回江南稅監。」說到這,楊六奇又壓低聲音補充一句,「江南十三紡織坊還說了,只要老泰山你答應這件事,那麼從今以後,每年再送兩次,都是這個數目

    「做夢!」魏忠賢冷哼,「四川鹽法道那個,答應他。江南十三紡織行的那個,銀子留下,人攆走!哼!廢除了商稅,咱家拿什麼給遼東軍隊發軍餉?」

    「是,是。」楊六奇點頭哈腰的答應。那邊崔呈秀卻又拿著一份公文站了起來,皺著眉頭說道:「九千歲,這遼東軍餉的事真是說到就到,遼東經略使孫承宗來公文催要軍餉,要九千歲你把今年上半年的軍餉在三月底以前就撥給發完,還有下半年的軍餉,希望九千歲你在六月底以前送到遼東。」

    「太不像話了,現在才三月初五,他孫承宗就想把上半年的軍餉發完啊?」田吉、吳淳夫、李夔龍和倪文煥幾人紛紛叫罵起來,「還有下半年的軍餉,那有在六月底以前就發放的?他就算想喝兵血,也用不著這麼明顯吧?」「九千歲,這事得查,孫承宗催軍餉催得這麼急,這中間肯定有貓膩!」「查什麼查?依我看啊,直接把他抓起來算了。」

    「都給咱家閉嘴!」魏忠賢忽然大喝一聲,先鎮住心腹走狗的群魔亂舞,這才悶哼道:「給他。」

    「給他?」崔呈秀等人面面相窺,崔呈秀又小心翼翼的問道:「九千歲,你確定要按孫承宗的要求撥給軍餉?」

    「不給他又能怎麼辦?」魏忠賢緩緩說道:「遼東戰事,關係到我大明江山的生死存亡和京城安全,不能出半點岔子。他孫承宗不就是和東林奸黨走得近點嗎,沒關係,他不是想要在六月底以前發完一年的軍餉嗎,也沒關係,只要他能剿滅建奴就行。(更多新章節請到

    後廳中鴉雀無聲,半晌,崔呈秀才小聲說道:「九千歲,國庫沒這麼多銀子了。」

    「從內庫出銀子,咱家去和皇上說。」魏忠賢淡淡說道:「再給江南各地的稅監捎一句話,今年江南的商稅、茶稅和關稅誰敢少一個子,咱家剝了他的皮!」

    「遵命。」崔呈秀和楊六奇等六人一起答應。這時候,一個小太監忽然快步跑進後廳,先將一份禮單呈雙手捧過頭頂,又扯著公鴨嗓子說道:「啟稟老祖宗,今科會試探花張好古求見,這是他呈獻的禮單,請老祖宗過目。」

    「張好古?他怎麼來了?咱家不是叫人帶話,讓他殿試以前不要和咱家見面嗎?」魏忠賢皺了皺眉頭,向女婿一努嘴,楊六奇會意,上前接過禮單念道:「晚眷生張好古進呈,黃金百兩,珍珠十顆,翡翠、玉壁各兩對,恭請大成至聖九千九百九十九歲賞收。」念罷,楊六奇又補充一句,「嘿,這小子臉皮還真厚,咱們家和他什麼親戚關係?竟然敢自稱晚眷生?」——其實這點楊六奇倒冤枉咱們張大少爺了,因為咱們的張大少爺根本不知道晚眷生這個稱呼是不能隨便亂用的。

    「猴崽子,出手還挺大方。」魏忠賢懶得計較張大少爺強拉關係的無恥行為,轉向六個心腹問道:「你們說說,咱家現在見不見這個張好古?」

    「張好古?」崔呈秀和楊六奇等六人心中一起嘀咕,「這小子剛來京城就鬧出這麼多風波,年紀輕輕就名揚朝野,倒也是個角色,早些見見他的面、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人物也好。」

    …………

    咱們的張大少爺主僕其實早就帶著禮物到了魏府大門口的,只是在向門房遞門刺的時候,看門那個東廠番子有眼不識泰山,故意刁難說是九千歲魏公公正在和諸位大人商量國家大事,不僅不替張大少爺遞禮單和名刺,還不許張大少爺在門房裡坐等。而咱們的張大少爺也知道官場上的規矩,很懂事的拿出十兩紋銀的門敬塞進那番子手裡,笑道:「一點小意思,請官差喝茶。」

    明代銀貴,十兩紋銀足以讓一戶中等人家衣食無憂的時候一年,魏忠賢府的門子收門敬也很少有一次收到這個數目的,按理來說那番子理應不該刁難的,可那番子收下銀子後又瞟見張大少爺服飾華貴,似乎很像肥羊——其實事實也是如此。那番子便又哼道:「說了九千歲正在忙,沒時間見你,囉嗦什麼?快走,再囉嗦一句,亂棍把你打走。」

    「太陽!這年頭的一個門衛簡直比鎮書記還不要臉,收了錢還不辦事?」張大少爺火氣上湧,正要發作時,聲後忽然響起一個嗲聲嗲氣的聲音,「哎喲,這不是張好古張探花嗎?今兒有空,來這裡拜見老祖宗了?」張大少爺驚訝回頭,卻見發話者是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太監,身後還跟著六個小太監。那胖太監笑瞇瞇的說道:「探花公,還記得咱家不?那一天在國子監裡,咱家還和你說過話。」

    「太陽!那天和老子說話的人那麼多,老子會記得你才怪。」張大少爺心中嘀咕。那個胖太監卻不等張大少爺說話,馬上又轉向六個小太監,拈著蘭花指指著張大少爺說道:「猴崽子們,看到沒有?這一位就是本科探花公,在國子監裡替我們太監正名那位張探花!快給張探花行禮,我們內臣被那些讀書人污蔑中傷了幾千年,也就這位張探花知道我們的好,知道我們內臣才是真豪傑,替我們說了公道話。唉,那天咱家可是感動得哭了,你們要是在啊,也得哭。」

    「見過探花公。」六個小太監一起上前,恭敬行禮。開始那個魏府門房的番子則嚇了一跳,趕緊也是單膝跪在張大少爺面前,恭敬說道:「探花公,小人剛才有眼不識泰山,請探花公恕罪。」

    「怎麼了?剛才出什麼事了?」那胖太監好奇問道。那番子那裡敢說,只是吞吞吐吐,直到那胖太監變了臉色,那番子才老實交代了剛才發生的事,結果話還沒完全說完,那胖太監的大耳摑子已經鋪天蓋地的落到他的臉上,邊打邊罵,「瞎了你的狗眼了!張探花是九千歲和王體乾老祖宗都看好的人,他來求見九千歲,你不但不傳報,還敢收他的門敬?你作死啊你?把銀子還給張探花,馬上進去通報!」

    「是,是,小的遵命。」那番子被打得滿地亂滾,趕緊掏出銀子還給張大少爺。還好,張大少爺是個大方人,一揮手就說算了,硬逼著那番子收下,又給那個胖太監塞了五十兩銀子的銀票,六個小太監也是每人五兩,弄得太監番子一起眉開眼笑,直誇咱們張大少爺才高八斗,當世孟嘗。

    在門房等了一刻多鐘,魏忠賢放出話來——接見!張大少爺這才鬆了口氣,趕緊交割了禮物,又捧著一口楠木匣子跟引見的小太監進府,魏忠賢這個府邸叫大啊,張大少爺穿堂越廊的足足走了一柱香時間,這才被小太監領進了一個極為龐大的客廳之中。客廳的正中坐有一個穿著朱紅官袍的老人,另外又有六個穿著不同朝服的官員肅立兩旁,張大少爺不敢怠慢,捧著木匣子正步上前,向那老人雙膝跪下,恭敬磕頭叫道:「晚生張好古,磕見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公公!魏公公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0:55
第二十五章 被迫認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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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福永享,壽與天齊?」雖說魏忠賢斗大的字不認識一擔,可長期呆在明熹宗朱由校身邊聽慣了恭維話,所以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張大少爺這句話的意思。當下魏忠賢笑道:「猴崽子,你這張嘴啊,還真能討咱家喜歡。起來吧,來人啊,給本科探花設座。」

    「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賜座,皇上萬歲萬壽無疆,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永遠健康。」張大少爺也不臉紅,張口閉口都是馬屁熏天,又磕頭說道:「不過晚生還有一件事,得請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原諒恕罪,晚生才敢起來。」

    「猴崽子,還和咱家矯情?說吧,什麼事?」魏忠賢笑道。張大少爺重重磕了一個頭,很慚愧的說道:「二月十五那天,晚生急著參加會考,不僅撞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的轎子,還把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和九千歲當成了兩個人,在公公面前口出大言,張狂無忌,望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從重治罪。——不過晚生要聲明一下,在晚生的家鄉,我們都是尊稱公公你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所以晚生才把公公你和九千歲當成了兩個人,絕對不是對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故意不敬。」

    「免了吧。」魏忠賢笑道:「猴崽子,真會使便宜話——咱家真要是想治你的罪,那天就可以把你殺了!不過你在咱家面前說你能中前三名,也辦到了,算你猴崽子有本事,起來吧,那事就算了。」

    「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寬宏大量,皇上萬壽無疆,魏公公永遠健康。」張大少爺又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身來,不過卻仍然不敢坐,而是向站在兩旁的崔呈秀和楊六奇等六人拱手行禮,謙虛道:「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這麼多大人在這裡都沒有座位,晚生那裡敢坐?晚生只求能站在諸位大人末位,也就心滿意足了。」

    「猴崽子,還挺心細。」魏忠賢又笑了笑,揮手道:「都坐,都坐下吧。」

    「謝九千歲。」崔呈秀等人一起答應,分別入座,咱們的張大少爺則等他們六人全部坐好,這才坐到他們的最下座,此舉雖然是刻意諂媚,但也讓崔呈秀和田吉等魏忠賢死黨心裡舒坦。也是直到此刻,咱們的張大少爺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魏忠賢,得以親眼目睹這個威震天下、遺『芳』萬年的千古名宦真面目——和滿遺電影電視裡的魏忠賢模樣截然不同,真正的魏忠賢容貌還是滿端正的,容貌清癯,滿臉皺紋,笑起來時還很有幾分慈眉善目的老農味道。張大少爺不由暗暗點頭,心說這才對嘛,如果魏忠賢真的長得和電視裡那樣滿臉奸相邪氣,皇帝會信任他才叫怪了。

    「張探花,咱家好像派人對你說過,叫你在殿試前不要來和咱家見面,怎麼你給忘了?」魏忠賢開口說道:「咱家不是不想見你,只是殿試在即,皇上還要親自考驗你的學問,在這之前你就拜到了咱家的門下,咱家在皇上面前就得避嫌,不好再抬舉你了。如果叫東林黨那幫亂臣賊子抓到了你的把柄,那可就更麻煩了。」

    「殿試?什麼是殿試?」張大少爺楞了一下,可又不敢開口詢問,只得把這事暫時放到一邊,拱手答道:「回稟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並非晚生不聽你的金訓,更不是晚生不想要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的抬舉,而是晚生實在有一件事要想徵求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的意見,所以才冒失登門拜訪,失禮之處,還望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恕罪。」

    「哦,那是什麼事呢?」魏忠賢好奇問道。張大少爺離座下拜,恭敬問道:「不知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還記得否?那一天晚生曾經在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面前說過,晚生一旦高中三甲,第一件事就是奏請萬歲,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建立生祠,表彰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你的不世功業。」

    「記得。」魏忠賢笑得連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張大少爺笑得更開心,將懷中木匣高舉過頭,解釋道:「不瞞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晚生對這件事其實一直念念不忘,沒有一刻敢於忘懷。巧了,今天晚生四位考官座師到晚生的住處小坐,分別都寫了一篇彈劾東林奸黨的奏章,晚生見他們文辭華美,筆力蒼勁,就斗膽請張瑞圖、王志堅、陳右中和李標四位恩師動筆,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分別寫了一篇生祠碑文。」

    「張瑞圖?王志堅?」魏忠賢有些驚訝,問道:「他們怎麼跑到你那裡去寫彈劾東林奸黨的奏章?」

    「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明鑒,事情是這樣的。」張大少爺總算逮到機會恕苦,將東林黨御史派人監視自己、肖傳的警告、張瑞圖等人拜訪時拿到證人證據等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末了說道:「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依晚生看來,四位恩師為你寫的生祠碑文都很不錯,難分高下。所以晚生就斗膽登門拜訪,想請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看看這四篇生祠碑文,那一篇更得用?」

    「哦,原來是這樣。」魏忠賢恍然大悟,又是發怒又是高興,道:「猴崽子,難得你事事處處都想著忠於咱家,也不怪東林奸黨那幫亂臣賊子恨你入骨了。你也別怪肖傳,那個猴崽子那天從你那裡回來後,就馬上被派了出去公幹,到現在還沒回京,所以沒來得及向咱家稟報。不過沒關係,既然張瑞圖他們拿到了真憑實據,那咱家就一定替你出這口惡氣,一定讓王洽那幫賊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他們從此以後,再不敢秘密監視於你。」

    「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大恩。」張大少爺又磕了一個頭。魏忠賢又笑道:「小猴崽子,既然你的四個座師都給咱家寫好了生祠碑文,那就呈上來給咱家看看吧。猴崽子,真不知道你急什麼?你今天到了咱家的家裡拜訪,咱家在皇上面前,至少得把你的官降兩級,否則的話,咱家可就要背上任人唯親的罪名了。」

    「晚生只求能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效犬馬之勞,莫說官職大小,即便粉身碎骨,晚生也在所不惜。」張大少爺這句倒有一點點真心在裡面——剛入仕途就被魏忠賢抬得太高,不僅會招來東林黨言官御史的炮火,更會招來魏忠賢一黨的黨羽嫉恨,那才叫真正的得不償失。

    雖說張瑞圖四人寫的生祠碑文魏忠賢幾乎一個字都看不懂,但是看到那四大篇龍飛鳳舞的好字,魏忠賢還是樂得連嘴都合不攏。心情極好下,魏忠賢甚至還難得開口說道:「很好,都不錯,放下讓咱家仔細看看,等以後再說吧。時間不早了,張探花,既然你來都來了,也別急著回去,留下來陪咱家一起用飯吧。」說罷,魏忠賢也不等張大少爺推辭謝恩,直接就命令道:「來人,擺酒席,咱家要好生款待張探花。」

    片刻後,酒席擺好,魏忠賢自然是坐了首席,咱們的張大少爺則主動搶到末席的位置前,恭請魏黨五虎和魏忠賢女婿楊六奇上座,崔呈秀等魏黨五虎嘴上客氣,心裡卻冷哼,「算你小子有眼色,要是你小子敢在我們面前飛揚跋扈,九千歲就算再寵你,我們也不會落座。」而咱們的張大少爺直到魏黨五虎和楊六奇全部坐下後,這才必恭必敬的坐下。又主動搶過酒壺,依次為魏忠賢等人斟酒。

    陪魏忠賢吃飯絕對不是什麼快樂的事情,既得小心翼翼的不時為魏忠賢和魏黨五虎等人斟酒夾菜,又得不斷回答魏忠賢等人千奇百怪的問題,順便還得把人人馬屁拍到,面面俱到,不敢冷落怠慢一個——如果不是咱們張大少爺上輩子當公務員時經常服侍書記鎮長吃飯,恐怕還真的應付不過來。不過還是那句話,咱們的張大少爺雖然不學無術,但好歹比魏忠賢等人多三百多年的見識,又在二十一世紀的官場歷練過一段時間,所以在席間的表現還算瀟灑自如,很是給魏忠賢和魏黨首腦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張大少爺的俏皮話正把魏忠賢等人逗得哈哈大笑的時候,大廳外面忽然響起了兩個熟悉的叫嚷聲,「爹(舅舅,我們回來了。怎麼,今天家裡有客人?」聽到這聲音,張大少爺驚訝回頭一看,卻見傅應星和魏良卿兩兄弟勾肩搭背,大叫大嚷著進了客廳。張大少爺大吃一驚,叫道:「魏兄,傅兄,你們怎麼來這裡了?」

    「咦,張兄弟?」魏良卿和傅應星也認出了張大少爺。魏良卿也是驚叫道:「張兄弟,你怎麼還問我?你怎麼會在我家?」

    「這裡是你家?」張大少爺有些傻眼。這時,魏忠賢也非常奇怪的開口了,「張探花,怎麼你認識咱家的兒子和外甥?」

    「魏兄和傅兄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的子侄?」張大少爺擦了一把冷汗。魏忠賢點點頭,又轉向魏良卿和傅應星喝道:「兩個小猴崽子,你們既然認識張探花,那為什麼不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張探花?」

    「九千九百九十九歲,請千萬不要責怪兩位公子。」張大少爺忙解釋道:「是晚生故意沒問魏兄和傅兄的身份,因為在晚生看來,交人交心,晚生當時與魏兄傅兄一見投緣,不管魏兄和傅兄是什麼身份,晚生都交定了他們這兩位朋友。」

    「哦,是不錯,貧之交最可貴。」魏忠賢被張大少爺的話打動,難免感歎道:「想當年啊,咱家可是窮得連買一條褲子的錢都沒有了,所以才進了宮……發達以後啊,咱家別的不念,就念著窮時候的朋友和親戚,所以才把過世兄長的兒子過繼過來,當了咱家自己的兒子,咱家姐姐家的兒子,咱家也是把他當親兒子看待。你猴崽子這一點很像咱家,咱家很喜歡。」

    「多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誇獎。」張大少爺難得的有點臉紅。魏忠賢大笑,又好奇問道:「對了,你們三個猴崽子,是怎麼認識的?在那裡認識的?」

    魏忠賢的這個問題讓張大少爺、魏良卿和傅應星三個人都傻了眼睛——他們如果坦白說是在妓院玩冰火九重天認識的,那還不刺激到魏忠賢某根敏感的神經啊?所以一時之間,就連咱們舌燦蓮花的張大少爺都沒了主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更別說魏良卿和傅應星了。還好,魏忠賢看出侄子和外甥的為難,便笑道:「三個猴崽子,肯定不是幹好事的時候認識的!算了,誰年輕的時候沒幹過荒唐事?你們不願說,那就別說了。」

    「多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張大少爺擦了把冷汗。那邊魏良卿和傅應星也是如此,都出言謝了。不過這麼一來,本來就非常欣賞張大少爺『才學』的魏忠賢對咱們的張大少爺更是親近,忍不住開口說道:「猴崽子,既然你和咱家的兒子外甥兄弟相稱,那你以後也別叫咱家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了,拗口,直接叫咱家乾爹吧。」

    「叫魏忠賢乾爹?」張大少爺腦袋一暈,心說不至於吧?我要是叫魏忠賢做乾爹,那以後電視劇歷史書上,還不把我給罵得狗血淋頭啊?那邊魏忠賢還道是咱們張大少爺歡喜得暈了,便自顧自的說道:「算你猴崽子運氣,咱家除了魏良卿這個兒子以後,還有不少乾兒子,個個非富即貴,其中官最大的就是現在的內閣首輔大臣顧秉謙。你現在認了咱家做乾爹,馬上就有一個朝廷首輔乾哥哥了,哈哈,哈哈哈……。」

    「恭喜張探花,恭喜張探花。」崔呈秀等人紛紛給張大少爺道喜,肚子裡卻是又妒又嫉,無不在心裡破口大罵咱們張大少爺的運氣——真他娘的賊好!而咱們的張大少爺哭笑不得又騎虎難下,只好無可奈何的跪在魏忠賢面前,磕頭說道:「孩兒張好古,給乾爹請安!願皇上萬壽無疆,乾爹永遠健康。」又向魏良卿和傅應星磕頭道:「兄長表兄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平心而論,大明朝裡對明熹宗朱由校最忠心的人絕對是魏忠賢,所以張大少爺口口聲聲都把明熹宗放在魏忠賢之前,魏忠賢反倒更加歡喜,笑道:「猴崽子,起來吧,你今天認了咱家做乾爹,乾爹賞你一點好呢?」那邊魏良卿和傅應星也非常歡喜的招呼張大少爺起來——這倆個傢伙確實歡喜,有了張大少爺這麼一個有錢又大方的兄弟,就再也不用為嫖資犯愁了。

    「乾爹,孩兒是想向乾爹求一樣東西。」張大少爺總算逮到一個機會,趕緊布下一個陷阱。魏忠賢笑道:「說吧,什麼事?」

    「熊廷弼。」張大少爺小心翼翼的說道。話音未落,魏忠賢的幾個死黨已經變了臉色,魏忠賢本人更是勃然大怒,冷哼道:「你提熊廷弼幹什麼?難道你想替熊廷弼求情?」

    「乾爹誤會了。」張大少爺看出魏忠賢的憤怒,趕緊拋出早已準備好的退路,磕頭說道:「孩兒不是想替熊廷弼求情,只是想向熊廷弼學習用兵之法。眼下建奴犯邊,遼東危如累卵,孩兒不才,想向本朝名將學習一些用兵打仗的本領,將來也好為乾爹剿滅建奴,殺敵立功。」

    「哦,原來是這樣。」魏忠賢將信將疑,又問道:「那本朝名將不計其數,你為什麼偏偏要挑正關在死囚牢裡的熊廷弼呢?」

    「因為孩兒聽人說過。」張大少爺解釋道:「我大明自與建奴開戰以來,就數熊廷弼打的勝仗最多,孩兒認為這個熊廷弼對付建奴肯定很有一手,所以才想到了向他學習兵法謀略。」

    魏忠賢沉吟,良久後才搖頭說道:「熊廷弼是死囚,你向他學習兵法韜略,不太合適。你如果真想學的話,等你殿試以後,咱家把你放到孫承宗的身邊去,讓你去向他學。」張大少爺無奈,只得歡歡喜喜的磕頭道謝,同時張大少爺心裡嘀咕,這熊廷弼究竟是那裡得罪了魏忠賢,魏忠賢幹嘛對他敵視成這樣?還有這個殿試,又是怎麼回事?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0:56
第二十六章 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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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大少爺在魏公公府上吃飽喝足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將近二更,天色不早,張大少爺當即提出告辭,魏忠賢也沒挽留,只是親自領著女婿、侄子、外甥和心腹走狗把張大少爺送出家門,一來是因為魏忠賢收了張大少爺做乾兒子,二來則是魏忠賢還是比較欣賞張大少爺的,存心想將張大少爺收為黨羽,所以也就給足了張大少爺面子。可這麼一來,滿京城自然又是一番活動,文武百官驚訝於魏忠賢對張大少爺的重視之餘,又聽到風聲說是魏忠賢已經收了張大少爺做乾兒子,自然是爭先恐後的上表保奏張大少爺,大拍馬屁,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乾爹,你老保重,孩兒這告辭了。」上了馬後,張大少爺又畢恭畢敬的向魏忠賢行禮告別,直到魏忠賢含笑點頭後,張大少爺又向魏黨五虎和魏忠賢侄子女婿等人抱了個羅圈揖,這才領著張石頭策馬離開。看著張大少爺離去的背影,魏忠賢若有所思,久久不肯回房,旁邊的狗頭軍師崔呈秀湊上來問道:「九千歲,你怎麼看你新收這個乾兒子?」

  「你怎麼看?」魏忠賢反問道。崔呈秀斟酌一下用詞,小心翼翼的答道:「依臣下看來,這張好古既然在國子監公然與東林賊黨為敵,那麼對九千歲的忠心應該毋庸質疑,而且為人機敏,口才也非常了得,應該可以值得一用。但此人過於油滑,工於阿諛,不知道能不能幹實事和大事。」

  魏忠賢點點頭,沉吟道:「咱家對他印象也差不多是這樣,就是擔心他言過其實,只會嘴皮功夫做不了實事。不過沒關係,等他考完殿試得了實職,咱家再給他委派幾件事務,就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能幹實事的人了。」說到這,魏忠賢拉長了一點臉,哼道:「最讓咱家擔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他在咱家面前提起熊廷弼的事,他如果想耍花樣給熊廷弼翻案,那咱家也容不得他!哼,熊廷弼老賊,連咱家都敢騙,咱家饒不了他!」

  …………

  「阿嚏!阿嚏!」夜風中,騎術不精的張大少爺在馬上連打兩個大噴嚏,差點摔下馬來。嚇得旁邊的張石頭趕緊扶住,關心的問道:「少爺,是不是被夜風吹著涼了?要不你委屈點,讓小的把外衣脫下來給你披上?」

  「沒事,就是鼻子有點癢。」張大少爺揉著鼻子答道。張石頭又好奇問道:「對了,少爺,剛才你怎麼和九千歲魏公公父子相稱?你拜他做乾爹了?」張石頭不提這事還好,一提起來張大少爺就滿肚子火氣,看看左右無人,張大少爺便壓低聲音罵道:「放屁!誰會認一個太監做乾爹?是那個死不要臉的老太監硬要收我做乾兒子,我沒辦法,只好答應。」

  「少爺,你也別生氣,其實這事你不吃虧。」張石頭安慰道:「我聽人家說,當朝首輔顧秉謙顧閣老,明明比九千歲大著十七八歲,還死皮賴臉的認了九千歲做乾爹。少爺你的年紀比九千歲小得多,認九千歲做乾爹也沒亂輩分,而且以後你想陞官發財就容易得多了。」

  「唉,莫看現在跳得歡,就怕將來拉清單啊。」張大少爺愁眉苦臉的哀歎,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魏忠賢倒台以後魏黨被崇禎清算的慘劇,又猛然聯想起一事,趕緊向張石頭吩咐道:「石頭,明天早上起來以後,你就出去打聽一下什麼叫殿試。今天魏老頭子提到幾次殿試,說是我還要通過什麼殿試才能安排官職,你仔細打聽一下,看看究竟什麼東西叫殿試!」

  「殿試?那是什麼玩意?」同樣是土包子半文盲出身的張石頭也是滿頭霧水,只能點頭答道:「少爺放心,小的明天一定替你打聽清楚。」

  「越快越好。」張大少爺臉色嚴肅,擔心的說道:「我總有一種預感,這個殿試,好像要壞我的事。」

  …………

  張大少爺的烏鴉嘴不幸言中,到了第二天清早,張大少爺還光著屁股躺在床上打著呼嚕流著口水的時候,出去打聽消息的張石頭就跌跌撞撞的衝進了房間,人還沒進房就大叫大嚷道:「少爺,快起來,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出什麼事了?」張大少爺睜開眼睛,含含糊糊的問道。張石頭慘叫道:「當然是殿試的事了!小的打聽清楚了,少爺你上次參加的考試叫會試,不管是中了狀元還是探花,都還得參加三月十五的殿試,由皇上親自出題考你們這些中了進士的人,考得好可以重新排名次,考得不好的還有可能落榜。」說到這,張石頭壓低了聲音,附在張大少爺耳邊顫抖著說道:「要是在殿試的時候被查出作弊,那就得人頭落地了。」

  「什麼?你確定沒搞錯?」張大少爺如遭雷擊,又一次光著屁股從床上跳起來驚叫。張石頭趕緊關上房門,壓低聲音哭喪著臉說道:「少爺,這可關係你的腦袋問題,小的敢搞錯嗎?」

  「完了!我這次真是被劉寶瑞那個老頭子給坑慘了!」張大少爺放聲哀嚎。其實張大少爺早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的,因為張大少爺以前看辮子戲的時候,曾經看到過考生在金鑾殿上考試的情節,只是教科書上那個連升三級的故事裡壓根沒提到殿試,所以張大少爺才以為考生得在金鑾殿上考試是清朝的事,明朝不需要這麼考--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咱們的張大少爺歷史知識淺薄,關鍵是二十一世紀的電視上是滿遺一統天下,壓根沒有漢人歷史劇的地盤,所以張大少爺才不知道明代也有殿試…………

  由此可見,腦殘滿遺劇的洗腦危害不只一般的大啊。

  「完了,完了,這回徹底完了!」張大少爺抱著腦袋,把頭埋進被窩裡無聲的慘叫,「這次慘了!我連簡體字的作文都寫不好,拿什麼去寫繁體字的八股文?而且還得是拿毛筆寫,我只會用鋼筆和圓珠筆啊!這可怎麼辦啊?!」

  「少爺,你別急,今天是三月初六,我們還有時間想辦法。」張石頭雖然也是心亂如麻,但還是忠心耿耿的找來衣服給張大少爺披上,又壓低聲音說道:「少爺,要不這樣,反正你已經拜了九千歲做乾爹,乾脆你就去向九千歲說明真相,請九千歲出面替你說情。」

  「你想害我啊?」張大少爺沒好氣的答道:「魏老太監為什麼要收我做乾兒子?因為他覺得我有很大學問,想讓我給他當狗咬人,現在我跑去告訴他說一個字都不認識,探花的功名是蒙來的,他第一個就得殺了我!」

  「是……是這個道理。」張石頭打個寒戰,趕緊改口道:「那這麼辦行不?反正我們手裡的還有點銀子,去想個辦法買到考題,事先做好了帶進考場去,到時候把考卷調換了就行了。」

  張石頭的這個辦法有點靠譜,所以張大少爺不免有些心動,但仔細一想,張大少爺還是搖頭說道:「不行,殿試是皇帝親自出題,我們上那裡買考題去?再說既然是考試,就肯定要搜身,還有幾百個文武官員在旁邊盯著,要是被發現了,我這顆小腦袋還保得住不?」說到這,張大少爺又在肚子裡補充一句,「你以為是我上輩子參加的公務員考試啊?筆試考過了還有面試,考得再好面試不過關也是白搭,考得再爛面試過關就成。」

  「那,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兩個主意都被否決,張石頭也沒了主意,無奈之下,張石頭只好建議道:「少爺,既然沒有其他法子,那我們乾脆跑吧!乘著還有九天時間,我們先跑回臨清和老爺商量再說。」

  「跑?」張大少爺眼睛一亮,心說對啊,我既然沒辦法考過殿試,我還可以跑啊?先跑回臨清躲幾天,如果魏老太監派人來抓我,我就化裝改名躲到其他的地方去,中國這麼大,我就不信魏老太監的手所有地方都能伸得到?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沒辦法在中國呆下去,我還可以逃到海外去啊!反正這個時代出國不需要護照,我逃到現在的美國和加拿大去,將來子孫後代再回國的時候,就是歸國華僑了啊!哈哈,就這麼辦!盤算到這裡,張大少爺又一次跳了起來,喝道:「石頭,收拾東西,現在就回臨清!」

  「是。」張石頭這次沒有反對,趕緊收拾行李準備開溜。張大少爺又命令道:「衣服不能帶,店錢也別去退,把錢帶上就行了。要讓別人以為我們還是住在這裡,只是出去玩了幾天。」張石頭手忙腳亂的收拾著答應,又問道:「少爺,那我們這次走什麼路?」

  「走水路!」張大少爺斬釘截鐵的答道:「先去運河碼頭上雇一條船,就說是遊覽運河風光。等出了京城,我們再拿銀子砸暈船家,讓他把我們送回臨清去。」

  欲知張大少爺能否逃出生天,請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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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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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大招風,槍打出頭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張大少爺總算知道這幾句話的意思了,也開始後悔自己在京城裡名聲太響,風頭太盛。原因無他,張大少爺主僕借口出門遊玩,背著銀票珠寶剛溜出客棧,還沒出門,迎面就被十幾個分屬於不同人家的家丁攔住,一個個手裡全都拿著拜帖和大紅請柬,爭先恐後的說道:「小的給探花公請安,敝家主人給事中楊所修楊大人,想請探花公移駕敝宅用飯,請探花公務必賞光。」

  「探花公,我家老爺禮部尚書周如磐在家中擺下宴席,請探花公赴宴。」

  「探花公,小的是侍郎黃立極黃大人的家僕,我家老爺想請探花公賞光赴宴。」

  「探花公,兵部侍郎高第高大人想請你……。」

  「多謝,多謝諸位大人的好意。」溜鬚拍馬之徒的宴請鋪天蓋地而來,張大少爺慌了手腳,只好連連拱手推辭,借口道:「實在對不住各位大人,今天我已經約好了和人見面,實在抽不出時間去赴宴,請你們回稟各位大人,我張好古改天一定登門謝罪。」

  張大少爺一口咬定說自己今天已經約好了人,那些送請柬的家丁僕人也敢強迫張大少爺收下,只是點頭哈腰的賠笑著請張大少爺把自家主人的拜帖收下,讓張大少爺知道他們老爺的對張大探花敬意,張大少爺頭疼萬分卻又無可奈何,只得讓張石頭一一收下,客套感謝。可就在這時候,連升客棧門前忽然又來一行人,抬著兩頂轎子,在連升客棧門前停下,其中一頂轎子的轎簾掀開,下來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推開人群走到張大少爺面前,二話不說就雙膝跪下,畢恭畢敬的磕頭說道:「侄兒顧天心,拜見世交張叔父,祝叔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你……你是誰?」張大少爺有些傻眼,心說我什麼時候跑出來一個侄兒子--看他的年紀,好像比我現在的老爸年紀還大幾歲啊?

  「張叔父,我是你的侄子顧天心啊。」那個年齡足以做張大少爺夫妻的中年男子抬起頭來,滿面笑容的說道:「家父內閣首輔顧秉謙顧公,是九千歲他老人家的義子,張叔父你也是九千歲的義子--按輩分計算,小侄顧天心正應該叫你叔父。」

  「哦,原來是這麼一個侄子。」張大少爺恍然大悟。旁邊那些各級官員派來的僕人家丁則發出一陣誇張的驚歎,紛紛打定主意--回去後一定得盡快把這事向自家老爺稟報,讓自家老爺把張大探花的馬屁拍得更重些。而這邊張大少爺也不好意思讓一個年紀比自己父親還大的人老是跪在自己面前,趕緊雙手把顧天心攙起,客氣道:「賢侄快請起來,我與你父親雖然已經是兄弟,但還沒有敘兄弟之禮,賢侄萬萬不可如此多禮。」

  「叔父所言極是,家父和小侄也是這麼想的。」顧天心打蛇隨棍上,恭恭敬敬的說道:「所以家父已經在家中擺下酒宴,又派小侄前來迎接叔父,一來想請叔父到陋宅赴宴,二來家父想藉著這個機會與叔父共敘同宗親情,行兄弟之禮,望叔父切莫推辭。」說著,顧天心往自己帶來的轎子一指,恭敬說道:「叔父請看,家父為了表示對叔父的敬意,又怕觸犯朝廷律條,不方便派官轎迎接叔父,就特地叫小侄把平時坐的四抬私轎帶來,迎接叔父過府。」

  要換成前幾天,東閣大學士、少傅、太子太師、吏部尚書兼當朝內閣首輔顧秉謙派人來迎接張大少爺赴宴,又想和張大少爺稱兄道弟,張大少爺鐵定馬上答應--畢竟和顧秉謙這樣的達官顯貴拉上關係,對張大少爺的前途可是大大有利。可今天不同了,已經打算開溜的張大少爺現在是無比希望自己的知名度越小越好,又怎麼還敢去和顧秉謙結拜兄弟,讓更多的人盯上自己?所以張大少爺不免偷偷擦了一把冷汗,趕緊推辭道:「賢侄,實在抱歉,我今天已經約了……。」

  「叔父。」顧天心根本不給張大少爺找借口的機會,握著張大少爺的手,無比誠懇的說道:「侄兒剛才也聽說了,叔父今天已經有人有約,但沒關係,左右現在時間還早,叔父請先隨小侄到家中小坐,與家父共敘了兄弟之情,然後再去赴約如何?」

  「可我和他約的時間就是現在。」張大少爺還想推脫。顧天心卻又問道:「那侄兒斗膽詢問一句,不知叔父與何人有約?小侄可以派人去向他解釋,如果叔父的朋友方便的話,小侄也可以把他接進家中與叔父見面,豈不是兩全其美?」

  「這……。」張大少爺有些傻眼,但是看顧天心的架勢不善,今天像是不把張大少爺接到家裡吃飯就誓不罷休,張大少爺也沒了主意,又怕和顧天心繼續糾纏下去被人看出破綻,只得咬牙說道:「好吧,那我就先隨賢侄到顧閣老家中去一趟,然後再去赴約。」說罷,張大少爺回頭向張石頭使個眼色,吩咐道:「石頭,你先去我的朋友那裡等著,說清楚我遲到的原因,我去去就來。」

  張石頭心領神會,知道張大少爺這是要自己先去準備好逃跑的船隻,同時又有借口盡快從顧秉謙那裡脫身,便點頭答道:「是,少爺放心。」當下主僕倆分頭行事,張大少爺上了顧秉謙的轎子趕往顧府,張石頭則先行趕到運河碼頭僱船,等張大少爺從顧家出來就馬上開溜。

  …………

  顧秉謙的宅院坐落在北京西城的李閣老胡同,距離張大少爺居住的連升客棧不算太遠,可是對現在的張大少爺來說,這一段路卻又顯得無比的漫長--簡直就像永遠都走不完一樣。這其中又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當然是張大少爺現在是心急如焚,第二個原因則是出在張大少爺坐的轎子問題上,張大少爺坐的這頂轎子不僅是四抬大轎,轎前轎後還有眾多顧府家丁前呼後擁,所以走在街上,自然是引來滿街注目,指指點點,嚇得張大少爺沒走多久就趕緊把轎子的窗戶簾放下,免得被更多的人認識自己,招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冤枉啊!」張大少爺今天肯定是出門沒看好皇歷,本來就已經是心急如焚心亂如麻了,眼看就要顧府的大門口了,新的意外又出現了。伴隨著一聲淒厲的喊冤,一名少女擠出人群,衝到張大少爺轎前雙膝跪下,雙手高舉血狀,慘聲大叫道:「冤枉!民女有冤,請首輔顧閣老為民女伸冤!」

  「咦?聲音好熟悉?」張大少爺疑惑的從轎簾縫裡往外一看,但只看得一眼,張大少爺就又傻了眼睛--轎子外面跪著喊冤的人,赫然就是前些日子不辭而別的熊瑚!這時候,顧天心又從後面的轎子裡探出肥腦袋,怒罵道:「大膽刁婦,竟然敢攔轎取鬧?來人啊,把這個刁婦拖走!」

  「得令!」顧府家人興奮答應,如狼似虎的撲上去拉扯熊瑚,乘機動手動腳,熊瑚不敢反抗,只是拚命掙扎著哭喊,「顧閣老,民女有冤!民女有冤情,請閣老為民女伸冤啊!」

  「都給老子住手!」從轎簾裡看到顧府家丁竟然敢直接去拉熊瑚的小手,張大少爺頓時無名火起,忍不住在轎子裡吼道:「住手,放開她!」

  聽到張大少爺的聲音,都知道張大少爺是顧秉謙貴客的顧府家丁不由都是一楞,下意識的停止拉扯熊瑚,熊瑚則也是一楞,心說這聲音昨這麼熟悉?還好,這時候後面轎子裡的顧天心也從轎子裡鑽出來,湊到張大少爺轎窗旁邊點頭哈腰的說道:「叔父,真是抱歉,不小心讓這個刁婦打擾了你,讓叔父大人見笑了,侄子這就叫人把著個刁婦趕走。」

  「原來是顧秉謙的兄弟,那麼肯定不是他。」熊瑚鬆了口氣,又是慶幸又是擔心,「糟了,看來我攔錯了轎子喊冤,攔成了顧秉謙兄弟的轎子,這可怎麼辦啊?」張大少爺則又在轎子裡低聲命令道:「賢侄,把這個女人帶到你家的門房裡,我一會有話要單獨問她。」

  「叔父要單獨問她的話?」顧天心有些驚訝,又回眼瞟見熊瑚容貌,顧天心頓時恍然大悟,心說干爺爺的乾兒子果然都是一路貨色--不是貪財就是好色。弄明白了這點後,顧天心忙在張大少爺轎子旁邊小聲笑道:「叔父,這個小妞雖然長得漂亮,但也不算什麼極品貨色,叔父如果喜歡,侄子回去就給你安排幾個。」

  「少廢話。」張大少爺沒好氣的喝道:「如果你不答應,我這就下轎帶著她走。」

  「是,是。」顧天心無奈,只好肚子裡暗罵著回頭吩咐道:「放開這個女人,把她帶回府裡去。」熊瑚聞言大喜,心說能有機會和顧秉謙顧閣老見面就行,我就有希望把狀子遞到皇上面前了。

  當下,張大少爺一行重新上路,兩頂轎子後面跟著一個熊瑚,很快就到了顧秉謙府的大門前。而年過七旬的顧秉謙早已領著大群兒孫守在門前,張大少爺才剛剛掀起轎簾,大串大串的鞭炮就劈里啪啦的響了起來,顧秉謙的十幾個兒子孫子也呼啦啦跪滿一地,堵得張大少爺根本沒辦法下轎,異口同聲的叫道:「侄兒(孫兒)給叔父(叔祖父)請安,祝叔父(叔祖父)萬事如意,前程似錦。」

  「糟了,忘記向張石頭要些金葉子發喜錢了。」一下子冒出來這麼多兒孫,張大少爺難免有些手足無措。還好,滿頭銀髮的顧秉謙顯然沒計較這些小事,只是爽朗大笑著迎到轎子面前,親自來攙張大少爺下轎,笑道:「老兄弟,快下來,老哥哥已經在家裡準備好了酒宴,就等老兄弟你開席了。」

  「多謝兄長,兄長如此厚愛,小弟可真是承受不起了。」叫七十多歲的顧秉謙做老哥哥,咱們的張大少爺都難免有些臉紅,趕緊下轎給顧秉謙行跪拜禮。可曾經拉著兒子去拜魏忠賢做爺爺的顧秉謙卻是練出來了的,只是大笑著攙起張大少爺,無比親熱的說道:「咱們自家兄弟,客氣什麼?兄弟你要是客氣,那就是不給老哥哥面子了。快快快,裡面說話……。」

  「啊--!」顧秉謙的話還沒說完,隊伍後面的熊瑚就已經驚叫起來,指著剛下轎子的張大少爺失魂落魄的叫道:「是你?!你就是當朝首輔顧閣老的兄弟?」

  「是,是我。」張大少爺扭臉去看熊瑚,無比尷尬的答道。熊瑚粉臉先是一紅,然後扭頭就走,張大少爺大急,趕緊推開顧秉謙,三步做兩步追上去,一把抓住熊瑚的小手,解釋道:「瑚兒,你別走,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你還解釋什麼?你走吧!別讓我誤了你的輝煌前程!」熊瑚也是氣急了,哭罵著回手就是狠狠一耳光張大少爺臉上抽去,只可惜張大少爺對熊瑚的火暴脾氣早有準備,及時一把抓住熊瑚小手,這才避免了一出探花郎當街被花刺的醜聞。

  有刁婦試圖毆打今科探花,顧秉謙府門口自然是一片大亂,張大少爺見旁邊的人太多不方便說話,便拉緊熊瑚的手就往顧府大門裡走,熊瑚掙扎道:「幹什麼?放開我?」

  「少囉嗦!再囉嗦一句,我抽你!」張大少爺眼睛一翻,難得流露出凶狠模樣--還別說,張大少爺情急之中那副殺氣騰騰的模樣還真有幾分威嚴,一時間到把熊瑚震住,不由自主的被張大少爺拉走。張大少爺又轉向顧秉謙叫道:「老哥哥,兄弟借你的門房一用,有幾句話要單獨對這個丫頭說。」

  「這個小娘們是誰?」顧秉謙心中嘀咕,但出於討好張大少爺的考慮,顧秉謙還是含笑點頭道:「兄弟儘管用,用多久都行。」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0:58
第二十八章 熊廷弼家的上古孤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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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這幾天實在太忙,所以更新時間很不固定,字數也不是很多,請各位朋友原諒。等忙過了這個星期,純潔狼一定努力準時更新,力爭人品爆發。)

  硬是把熊瑚拖進了顧秉謙府的門房裡,張大少爺先是把熊瑚推進房間正中,然後關上房門,背靠房門,一邊留心是否有人偷聽,一邊壓低聲音,向熊瑚惡狠狠的喝道:「臭丫頭,你到底有沒有長腦子?那天在連升客棧裡,我有說過我不管你爹的事嗎?你幹嘛要悄悄跑了?」

  熊瑚扭轉臉不說話,似乎看都懶得看一眼張大少爺,直到張大少爺再一次追問,熊瑚才回過頭來,板著臉說道:「行了,張大探花,你考中一個探花不容易,別為了我家的事耽誤了你的光輝前程了!你這麼得司禮監王公公和九千歲賞識,陞官發財易如反掌,要是牽扯進我家的事誤了你的前程,那就太不值得了!」

  「我有說過我怕你耽誤我的前程嗎?」張大少爺沒好氣的追問道。熊瑚楞了一下,回過神來時,熊瑚雖然還是板著俏臉,口氣卻已有些鬆動,低聲問道:「那……那麼說肖傳叫你把我趕走,你沒聽他的?」

  「我豈止沒有答應?」張大少爺氣呼呼的說道:「後來我聽張石頭說你哭著走了,我就知道你是誤會了,趕緊又跑出去追你,只是其中又出了一些問題,才沒追上你,也一直沒機會去安康胡同找你解釋。」說著,張大少爺將那天自己被東林黨盯上的事,還有自己被魏忠賢約束不許出門的事詳細說了一遍,末了,張大少爺又說道:「東林黨那幫言官御史的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就是被他們給弄進天牢裡去的,我要是再被他們陰了,還拿什麼想辦法救你爹?」

  「這麼說,是我誤會你了?」熊瑚臉上發燒,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張大少爺沒好氣的答道:「當然是誤會了!真沒想到你的心眼會小到這地步,話沒聽完全就衝著走,末了還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早知道你是這樣的小心眼,我就……。」

  「你就什麼?」熊瑚又板起了臉。張大少爺膽怯的瞟一眼熊瑚握緊的粉拳,小聲說道:「我就不從臨清追你追到京城來了。」

  「哼,我本來心眼就小,你現在該知道了?」熊瑚極不高興的哼哼起來。張大少爺乾笑兩聲,不敢答話,熊瑚也沒再說話,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良久後,熊瑚才又背轉身體,用蚊子哼一樣的聲音輕輕說道:「依你這麼說?你還是願意為了我去救我爹了?我那張給我爹喊冤的血狀,你能不能在殿試的時候呈獻給皇上?」

  「殿試?」熊瑚不提殿試的事還好,一提這件事,張大少爺就像被潑了一盆冰水一樣,馬上就清醒過來--自己都是準備開溜逃跑的人了,怎麼又攙和進熊廷弼這件事來了?那邊熊瑚見張大少爺久不回答,還以為是張大少爺不見兔子不撒鷹,便又害羞的輕聲說道:「如果你真的能把我爹從天牢救出來,那你就是我們熊家的大恩人,我爹他老人家肯定會感激你……,你去求他什麼,他都不會拒絕……。」

  熊瑚都把話說到了這一步,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可張大少爺現在已經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又怎麼敢隨便答應?所以反覆盤算片刻後,張大少爺才吞吞吐吐的說道:「熊姑娘,不是我不同情熊伯父所受的冤屈,也不是我不想幫你們擺脫困境,只是我已經試探過九千歲魏公公的口風,他……他下定了決心要殺你爹,我實在……實在沒辦法了。」說罷,張大少爺又趕緊補充一句,「這次我可沒騙你,我真的在九千歲面前提出要見你爹,可九千歲馬上就拒絕了,還懷疑我和你爹有什麼關係。」

  出乎張大少爺的意料,他這段話說完後,熊瑚並不沒有象想像中一樣大發雌威或者拂袖離去,只是背對著張大少爺一動不動,彷彿沒有聽到張大少爺的話一樣。可這麼一來,張大少爺卻更覺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內疚的說道:「熊姑娘,實在抱歉,我實在無能為力。不過你今天攔顧秉謙的轎子喊冤,其實也是白白浪費力氣,顧秉謙和我一樣拜了九千歲做乾爹,九千歲不點頭,借他一百個膽子也敢給你爹翻案。」

  熊瑚終於有了一點動靜,瘦削的雙肩微微顫動,張大少爺心中有愧也不敢說話,直到又過了良久,熊瑚才慢慢回過來,瓜子臉上珠淚滾滾,已經是哭得梨花帶雨一般。熊瑚哽咽說道:「我就知道,我是在騙我自己。上次在安康胡同的時候,你說你為了我,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不管付出多少代價都要把我爹救出天牢。我雖然不信,但還是騙自己說,也許你能行,也許你是一個不拘小節的真英雄,真豪傑,也許你真能幫爹爹洗刷冤情,對你還有一點點期望……。」

  張大少爺慚愧的低下頭,熊瑚卻越哭越是傷心,哽咽得幾乎連話都說不清楚,「現在看來,我是在自欺欺人,我還真是傻,居然相信你這麼一個無賴,相信你這麼一個騙子,我……我……。」說到這裡時,熊瑚已然是泣不成聲,晶瑩的淚水完全打濕了胸前的粗布衣衫,更有幾點幾滴掉落地面,發出噼噼啪啪的清脆聲響。而張大少爺也咬緊了牙關,胸中氣息翻滾,呼吸益發粗重。

  又過了許久,熊瑚終於止住哭泣,抹著通紅的杏眼哽咽說道:「算了,我不怪你,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也沒有什麼資格怪你。從今以後,我會把你忘掉,你也可以把我忘掉,你去做你的高官顯貴,我繼續去為我的父親喊冤,你不用管,也不要你管。」

  說罷,熊瑚又抹去眼角的滲出淚水,低著頭走到張大少爺面前,想推開張大少爺出門離去。而張大少爺嗅到她身上的幽香,本來就紛亂如麻的腦子忽然一暈,熱血上湧,突然張臂抱住熊瑚,嚇得熊瑚又怕又羞,趕緊掙扎道:「放開我,你幹什麼?放開我!」

  「熊瑚小丫頭,你給我聽好了。」張大少爺緊緊抱住熊瑚,凝視著熊瑚紅腫的美目,一字一句的說道:「以前的我,確實不是什麼東西,可以說從沒幹過一件好事。但這一次,我下定決心了,不管多難多危險,我都要把你爹從天牢救出來,也要把你娶回家裡做媳婦!你逃不掉,你爹也死不了!」

  說罷,張大少爺也不等熊瑚回答,直接就強吻到熊瑚的櫻唇上。熊瑚大羞,拚命掙扎反抗,無奈張大少爺這次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一雙手臂就像鐵鑄的一樣緊緊抱住熊瑚,熊瑚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掙脫他的懷抱,最後熊瑚無奈,又見張大少爺只是親吻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也只好隨張大少爺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張大少爺憋不住氣放開,熊瑚的櫻唇已經被張大少爺吮吸得有些紅腫,熊瑚更羞,趕緊從張大少爺懷抱裡掙扎出來,擦著嘴唇嗔道:「又來騙我,你說的話,什麼時候有過實話?」

  「這一次千真萬確是實話。」張大少爺斬釘截鐵的說道:「而且我馬上就可以證明,你現在馬上去運河碼頭找我的僕人張石頭,叫他回客棧等我,就說我不回臨清了。」

  「回臨清?你剛才打算回臨清?為什麼?你不參加殿試了?」熊瑚楞了一下。張大少爺先從門縫裡看看門外,又回頭低聲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詳細情況你去問張石頭,現在就走,注意別讓東廠的密探盯上你。」

  熊瑚也是凝視張大少爺良久,見張大少爺這一次臉上的堅定表情不再像是作假,這才紅著臉將信將疑的說道:「好吧,我最後相信你一次,我現在就去碼頭給你給你帶信。」說罷,熊瑚推門就往外走,不過在小手碰到門的時候,熊瑚又頓了一頓,羞澀的低聲說道:「不過,你這一次如果又騙我,那麼我就要和你新帳老帳一起算--把你那張欺負我的臭嘴割了!」

  ………………

  熊瑚走後沒有多久,張大少爺那個七老八十的當朝首輔乾哥哥顧秉謙就背著手慢慢的踮了進來,雖說在外面等了許久,可顧秉謙臉上卻看不到半點不悅之色,只是既慈祥又和藹的向張大少爺招呼道:「老兄弟,正事辦完了就快請客廳裡做吧,老哥哥招待你的酒菜,都快要放涼了。」

  「多謝兄長,讓兄長在門外久等,小弟失禮,還望兄長恕罪。」張大少爺也是官場上練出來的人,明知道顧秉謙那張和藹的笑臉背後肯定憋著什麼壞主意,可還是彬彬有禮的行禮道謝,隨著顧秉謙步入正廳赴宴。期間,張大少爺自然少不得大誇特誇顧秉謙的府邸如何如何豪華,如何如何風雅,顧秉謙的兒子孫子如何如何孝順乖巧,酒宴如何如何豐盛美味,滿嘴儘是虛情假意之語,文中不說也罷。

  酒過三巡後,話入正題,顧秉謙舉起一隻酒杯,看似無心的向張大少爺問道:「賢弟,如果愚兄剛才沒看錯的話,先前與兄弟在門房裡說話那位小姐,好像就是犯官熊廷弼的女兒吧?」

  「兄長慧眼無差,她正是熊廷弼之女。」張大少爺倒也痛快,直接就點頭承認。顧秉謙先是楞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張大少爺居然沒有狡辯否認,然後才放下酒杯,捻著沒有一根雜色的純白鬍鬚微笑說道:「賢弟,既然如此,愚兄就要勸你幾句了--那熊廷弼乃是丟失遼東的重犯,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三堂會審議定的欽犯,我們的義父九千歲魏公公也點頭判死的死囚!賢弟你和這種人的女兒來往密議,誤了自己的前程,要是義父知道了,只怕他人家也不會高興。」

  「娘的,這會魏老太監肯定已經知道了--說不定還是你這個老不羞通的風報的信。」張大少爺心中不屑嘀咕,嘴上卻微笑道:「兄長放心,兄弟與那熊廷弼之女密議來往,其實是有特殊原因,義父他老人家如果知道其中關節,肯定不但不生氣,反而會非常高興。」

  「哦,那愚兄倒是要請賢弟指點指點了。」顧秉謙好奇問道:「賢弟與那熊廷弼之女來往,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張大少爺不答,只是看看左右,顧秉謙會意,忙屏退陪席的兒孫和服侍在旁的丫鬟僕人,只留下二兒子顧天心,這才笑道:「賢弟,現在沒其他外人了,請說吧。」

  「兄長,你可聽說過這麼一件事?」張大少爺招手叫顧秉謙父子把耳朵湊在自己面前,神秘兮兮的說道:「那熊廷弼初入仕途時,只是一個進士出身的六品小吏,在朝廷裡又沒有什麼靠山,為什麼能在短短二十來年裡就爬到遼東經略使、兵部尚書這樣的顯赫位置?在官場上幾起幾落都沒被人徹底打倒?我大明自與建奴開戰以來,大小名將屢戰屢敗,為什麼只有熊廷弼屢戰屢勝?--兄長你不要說天啟二年那次的廣寧慘敗,那次慘敗的責任在誰,咱們大家都心知肚明。」

  張大少爺的話不偏不倚,全部都打在為了陞官發財可以不擇手段的顧秉謙的心坎上,所以顧秉謙也顧不是和張大少爺爭辯廣寧慘敗熊廷弼和王化貞誰的責任更大,只是迫不及待的追問道:「為什麼?賢弟千萬不吝賜教?」旁邊還是一個翰林學士的顧天心更是激動,趕緊給張大少爺倒酒,諂媚道:「叔父,請再飲一杯。」

  「不敢欺瞞兄長賢侄。」張大少爺更加神秘兮兮的說道:「小弟剛開始和熊廷弼之女熊瑚接觸的時候,除了有些貪圖熊瑚的美色,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懷疑熊廷弼著有什麼兵書韜略,想從那個小丫頭手裡騙過來學習一二,將來也好為義父陷陣立功--這件事義父也知道,因為小弟曾經在義父面前提起過想向熊廷弼學習用兵之法--可是到了今天,小弟才藉著兄長你的門房,從熊瑚那個小丫頭嘴巴裡掏出實情來!」

  「什麼實情?」顧秉謙父子一起屏住了呼吸。張大少爺又看看左右,這才壓低聲音說道:「熊瑚那個小丫頭告訴我,熊廷弼之所以在官場上和戰場上都那麼厲害--是因為熊廷弼手裡有一本絕世奇書的孤本!而且熊廷弼只不過學到了那本奇書的皮毛!」

  「熊廷弼手裡有一本絕世奇書的孤本?還只學到了皮毛?」顧秉謙父子將信將疑,一起心道:這可能嗎?雖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可那是說四書五經,什麼書還能比這些書更厲害?

  「老實說,兄弟開始我也根本不信。」張大少爺看出顧秉謙父子的疑惑,便又說道:「可是熊瑚那個小丫頭為了證明,就背了那本書的一段給兄弟驗證,兄弟一聽,覺得果然是至理名言,字字珠璣,這才相信真有此事。--如果兄長也有興趣,兄弟可以把這一段也背給你聽。」

  「請兄弟賜教。」顧秉謙脫口答道。張大少爺一笑,緩緩背道:「古之為英雄豪傑者,不過面厚心黑,不薄之謂厚,不白之謂黑。天命之謂厚黑,率厚黑之謂道,修厚黑之謂教;厚黑也者,不得須臾離也,可離非厚黑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厚,恐懼乎其所不黑,莫險乎薄,莫危乎白,是以君子必厚黑也。喜怒哀樂皆不發謂之厚,發而無顧忌,謂之黑。厚也者,天下之大本也;黑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厚黑,天地畏焉,鬼神懼焉。」

  張大少爺背誦這段文字甚是深奧,饒是顧秉謙父子學富五車,也是花了不少力氣才領會到這段文字的微妙精義之一二,只覺得越是研究越是覺得深奧,越是琢磨越是覺得這段話深不可測,回味無窮,以前自己做的一些事--比如拉著兒子去拜魏忠賢做爺爺之類的事,和這段文字聯繫起來,竟然有不少暗合之處,但遠不如其博大精深,簡直就是至理名言,顛撲不破,聖經傳賢!當下父子倆一起大叫一聲,異口同聲的向張大少爺問道:「賢弟(叔父),這本書叫什麼名字?」

  張大少爺抿口酒,慢條斯理的答道:「此書名曰:《厚黑學》。」--張大少爺上輩子混公務員的時候,可是在短短一個月裡就把這本公務員寶典給背得滾瓜爛熟了。

  「唉,真是可惜,義父他老人家十分厭惡熊廷弼,小弟也不敢和熊廷弼的女兒經常來往,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從那個小丫頭手裡把這本書的全本給騙出來了。」

  「賢弟,你別擔心,這事情交給愚兄。愚兄這就去向義父解釋,保管說服義父不再反對賢弟和熊廷弼女兒來往!--心兒,快取紙筆來,把你叔父剛才那段話全部記下,一個字都不許漏!」

  顧秉謙跑到魏忠賢面前解釋了張大少爺和熊瑚密談的原因、順便又把那段話背給魏忠賢的幾個心腹後,魏忠賢的幾個心腹智囊馬上個個雙眼放光,爭先恐後的向魏忠賢鼓吹張大少爺向熊廷弼學習的兵法韜略的好處,建議魏忠賢順水推舟,默許張大少爺和熊家兄妹來往。而文盲睜眼瞎魏忠賢雖然一個字不懂,可是看到一幫心腹走狗都如此急切熱情,還是點頭道:「好吧,反正熊家那幾個小崽子也鬧不起風浪,那個猴崽子和熊廷弼的兒女往來,以前咱家沒理會過,以後咱家也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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