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回到大明當才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7 2010-8-5 20:28: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 56722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1:09
第四十章 一團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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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昨天停了一整天的電,今天至少兩更,第一更送到。)

  魏良卿和傅應星把從人派回家後,足足花了一個半時辰才把楊六奇請到蘇淮院,而且進來的時候,楊六奇臉上還帶著兩道明顯是被指甲抓出來的血痕,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當楊六奇看到魏良卿、傅應星和張大少爺三個流氓正在房間裡摟著女人喝花酒,馬上就氣不打一處來,衝著張大少爺等人吼了起來,「良卿,應星,張好古,你們三個傢伙是吃錯藥了?快三更了急匆匆的把我從被窩裡拉出來,你們想害死我啊?讓你們的姐姐知道我來這個地方,我還有命不?」

  「姐夫,別生氣,別生氣。」已經喝得說話都大舌頭的魏良卿嘻笑,指著張大少爺說道:「別怪我們,是張好古這小子一定要我們把你請到這裡,你要是不爽想找人算帳,只管衝他去。」

  「張好古?」魏良卿楞了一下,想發作卻又礙於面子和干親關係不好亂罵,只能氣呼呼的說道:「張好古,恭喜你高中探花了,你找我有是事?」

  「楊六哥,請坐,請坐下先喝一杯酒再說。」張大少爺也不著急,只是微笑著招呼楊六奇坐下。楊六奇卻不耐煩的答道:「多謝了,我從天戒,不飲酒。有話請快說,你乾姐姐脾氣暴,要是知道我在這個地方逗留,家裡就要鬧翻天了。」

  「其實也沒什麼事……。」張大少爺乾笑著還沒有說完,楊六奇就已經瞪著眼睛吼了起來,「沒什麼事你叫我來幹什麼?你當我和你一樣閒?老泰山的公文全是我掌筆,你知道我一天要批閱多少公文奏章?要寫多少字?我一天才能睡幾個時辰?」

  「楊六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張大少爺也沒想到楊六奇的脾氣會急噪到這地步,開始準備好的婉轉說辭也沒機會說出口,無奈之下只好硬著頭皮說道:「事情是這樣,小弟聽魏大哥和傅大哥說,楊六哥你為了公務操勞,累壞了身體,小弟實在心疼,就把楊六哥請到這裡,想向楊六哥進獻一門修真密術,幫助楊六哥外煉肉身,內煉精氣神,固本培元,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哦,那是什麼修真密術?管用不?」楊六奇的口氣終於有些放緩。不曾想魏良卿和傅應星卻笑得差點打起滾來,一起指著張大少爺嚷嚷道:「好你個張好古,還真能吹,一門討好女人的房中術,你敢吹是固本培元、強身健體,還內煉什麼外煉什麼……哈哈哈哈。」

  「討好女人的房中術?」魏良卿和傅應星的話正好戳到楊六奇心頭上那塊最疼的傷疤,導致楊六奇的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最後黑著臉拂袖離去,絲毫不理會張大少爺的挽留解釋,三下兩下就衝出了蘇淮院。張大少爺無奈,只得回到房間向傅應星和魏良卿埋怨道:「魏大哥,傅大哥,有你們這麼說話的嗎?討好女人的房中術,是個男人都受不了啊。這下好了,楊六哥肯定恨上我了。」

  「不好意思,實在是你說得太搞笑了。」傅應星捂著肚子笑著答應。那邊魏良卿也笑得肚子都疼了,安慰道:「沒事,他就那脾氣,改天我幫你向他解釋一下,保證他不會給你小鞋穿。」

  「唉,我倒不是怕他給我小鞋穿,主要是我急著想他打聽事情。」張大少爺唉聲歎氣的說道。可張大少爺的話還沒有說完,楊六奇就又臉色蒼白的衝回了房間,剛進門就又慘叫道:「你們三個混球!我被你們害慘了!」

  「怎麼了?」張大少爺和魏良卿、傅應星一起納悶問道。楊六奇殺豬一樣慘叫道:「你們的姐姐派了她的丫鬟跟蹤我,剛才我出門的時候,她的貼身丫鬟剛好上轎走了,肯定是回去給你們的姐姐報信了!天哪,這可怎麼辦啊?」

  魏良卿和傅應星也是臉色大變,一起驚叫道:「真的?姐姐不會告訴父親或者親自殺到這裡來吧?」張大少爺則眼睛一亮,趕緊一拉楊六奇的袖子,湊到楊六奇耳邊低聲說道:「楊六哥,你別怕,這會幹爹肯定已經睡了,姐姐一時半會還告不了狀。你快把我的法子學幾招回去,只要把姐姐侍侯好了,你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事情到了這步,楊六奇也沒了其他辦法,只好咬著牙點頭說道:「好吧,死馬當活馬醫了,你快教我。」張大少爺也不遲疑,趕緊把自己從日本愛情動作片上學來的男式推油手段在楊六奇耳邊低聲說了幾手,楊六奇用心記住,趕緊撒腿就跑,回家去向老婆賠禮解釋。那邊魏良卿和傅應星生怕張大少爺的招數失效,惹來魏忠賢的女兒找上門算帳,不敢留在蘇淮院裡,和張大少爺另約了時間一起打炮也是趕緊開溜;而咱們的張大少爺也怕熊瑚學楊六奇的老婆在暗中監視,結了帳就領著張石頭匆匆趕回客棧休息,一夜無話。

  …………

  「張兄弟,張兄弟,醒醒,快醒醒。」第二天上午,折騰了半夜的張大少爺睡得正香的時候,忽然被一個比較熟悉的聲音叫醒。張大少爺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一看,卻愕然發現叫醒自己的人竟然是魏忠賢的女婿楊六奇!而楊六奇臉上的表情也明顯和昨天晚上不同,滿臉的春風笑容,說起話來也非常的和藹有禮貌,「哈哈,張兄弟,六哥來向你道謝了,昨天晚上你教我的幾手還真管用。」

  「楊六哥,兄弟沒騙你吧?」張大少爺恍然大悟,爬起來笑瞇瞇的問道。楊六奇笑得更是開心,點頭象雞啄米,「管用,管用,你姐姐都三年沒給我做過早飯了,今天早上一起來就主動下了廚房,親自給我熬了一鍋雪雞西米粥。哈哈,你姐姐還叫我感謝你,讓你多教我幾手修真密術。」

  「好說,好說,楊六哥的吩咐,小弟那敢不聽。」張大少爺連聲答應,很爽快的把自己記得的幾手全教給了楊六奇,楊六奇怕自己忘記,還專門叫張石頭拿來紙筆記下。好不容易等張大少爺說完,楊六奇先將修真秘籍小心翼翼的吹乾收好,這才向張大少爺微笑道:「張兄弟,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乘著現在老泰山去上朝了,我有點時間,說吧,想求六哥替你幹什麼?或者想要個什麼官職,六哥一定盡力替你安排。」

  「六哥如果是爽快人。」張大少爺嘻嘻一笑,向張石頭使一個顏色,張石頭會意,立即捧出早就準備好的兩百兩銀票放在楊六奇面前,躬身退出房外。楊六奇佯做驚訝道:「張兄弟你這是幹什麼?你幫六哥夫妻和好,六哥就已經感恩不盡了,還怎麼好意思收你銀子?收回去,收回去。」

  「六哥,千萬不要客氣,其實兄弟我也不求你什麼,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張大少爺壓低聲音,緩緩問道:「兄弟我只想知道,乾爹他老人家為什麼要想殺熊廷弼?這事情還有沒有挽回的可能?」

  「你問這個幹什麼?」楊六奇先是一楞,又隨即明白過來,低聲問道:「難道你真的看上熊廷弼的女兒了?想要救熊廷弼討好她?」張大少爺倒也爽快,直接點頭承認,「楊六哥聖明,正是如此,所以小弟才挖空心思的想請六哥幫忙,請六哥務必成全。」

  「唉,你這小子啊,真是不知死活了。」楊六奇惋惜的歎了一口氣,說道:「算了,反正讓你知道一些內情還更好些,起碼讓你死了這條心--告訴你吧,你想救熊廷弼,根本就沒有任何可能!」

  「為什麼?」張大少爺追問道。楊六奇看看左右,在張大少爺耳邊低聲說道:「老泰山想殺熊廷弼,其實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老泰山想借熊廷弼的案子,把東林奸黨的一些人拖下水,主要是想讓熊廷弼承認自己賄賂楊漣和左光斗這些東林奸黨,把這些東林黨給收拾了,事成之後,老泰山就要殺熊廷弼滅口。第二個原因是熊廷弼上次涮了老泰山,熊廷弼讓汪文言對老泰山說,準備用四萬兩銀子買命,可老泰山在皇上面前替熊廷弼說了好話以後,熊廷弼卻又一兩銀子都沒拿出來,老泰山大怒之下,當然要殺熊廷弼出氣了。」

  「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乾爹這麼恨熊廷弼,原來是熊廷弼答應送銀子又沒送啊。」張大少爺恍然大悟。楊六奇點頭,苦笑答道:「也不知道這個熊廷弼是瘋了還是傻了,在這種情況下還敢拿老泰山開涮,簡直就是叫花子端碗進茅廁--找死!」

  「不對啊?熊廷弼真有這麼傻嗎?」被楊六奇無意一提醒,張大少爺忽然發現情況有些不對--熊廷弼都下了天牢判了死刑了,怎麼還可能拿魏忠賢開涮?而且熊瑚也曾經說過,熊廷弼本人向兒子交代說,要想救他就得走魏忠賢的門路,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張兄弟,其實想殺熊廷弼的人絕對不只是老泰山,在朝廷裡和民間也有人巴不得他早點死。」看在張大少爺幫了自己大忙的情況下,楊六奇索性買一送一,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說了出來,「知道王化貞不?其實丟失遼東的罪魁禍首是他,這點我們知道,老泰山知道,東林黨的人也知道--可他王化貞是前任首輔葉向高的門生,當遼東巡撫也是東林黨的人全力舉薦的,葉向高本人又是東林黨元老黨魁,東林奸黨為了葉向高的面子和不受牽連,當然得力保王化貞了,所以當時掌管三法司的東林奸黨刑部尚書王紀、左都御史鄒元標和大理寺卿周應秋,一口咬定熊廷弼的罪責比王化貞大,硬是把熊廷弼給拉進了這個案子。」

  「王紀,鄒元標,周應秋。」張大少爺咬牙切齒的記住了這三個名字。那邊楊六奇又低聲說道:「而且我還聽到一些消息,民間有一些人正在為王化貞上下活動,想保住王化貞殺掉熊廷弼,又出錢又出力,十分的熱心,朝廷裡已經有不少中立的言官御史收了他們的銀子,所以在朝廷上,幾乎沒有一個人幫熊廷弼說話了。」

  「嘿,我這個未來老泰山仇人還真不少,就連民間都有人出錢出力想搞死他。」張大少爺心中嘀咕,又問道:「楊六哥,那你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沒查過。」楊六奇一聳肩膀答道:「這些人想殺熊廷弼,老泰山也想殺熊廷弼,所以我們的人就沒去仔細調查,我只知道他們是通過楊淵、姚宗文的路子和朝廷裡的官員取得的聯繫,出面辦事的人是王化貞的親戚家人。」

  「楊淵?姚宗文?」張大少爺又暗暗記住了這兩個名字。那邊楊六奇站了起來,拍拍張大少爺的肩膀說道:「張兄弟,六哥得走了--你記住一點,如果你鐵了心想為熊廷弼活動,就千萬別直接把事情捅到皇上那裡,老泰山最恨的就是這點!要想救熊廷弼,你首先得說服老泰山回心轉意。至於六哥這邊你放心,能瞞的我盡力替你瞞著點,也會盡力幫你說點好話。」

  「多謝六哥,六哥的大恩大德,小弟沒齒難忘。」張大少爺連聲道謝,心裡卻異常的糊塗,「這事情不對啊,熊廷弼為什麼要耍魏忠賢?沒道理啊?而且他如果真的想向魏忠賢行賄買命,為什麼不讓兒子出面?偏偏要讓一個東林黨的汪文言去辦?難道這個汪文言……?」

  註:《明史》列傳第一百四十七原文:二月逮化貞,罷廷弼聽勘。四月,刑部尚書王紀、左都御史鄒元標、大理寺卿周應秋等奏上獄詞,廷弼、化貞並論死。後當行刑,廷弼令汪文言賄內廷四萬金祈緩,既而背之。魏忠賢大恨,誓速斬廷弼。及楊漣等下獄,誣以受廷弼賄,甚其罪。已,邏者獲市人蔣應?,謂與廷弼子出入禁獄,陰謀叵測。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1:10
第四十章 幕後真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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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我爹說要送給九千歲四萬兩銀子買命?」熊瑚跳了起來,漲紅著臉叫道:「胡說八道!這根本不可能!先不說我爹從來沒向我哥哥提起過這件事,就算我爹有這個心打算這麼做,我家就是砸鍋賣鐵也拿不出這麼多銀子來,上那裡去找四萬兩銀子送給九千歲?」

  「你肯定?」張大少爺語氣難得的嚴肅,向熊瑚問道:「你仔細回憶一下,你大哥究竟有沒有說過這件事?這可是營救你爹的關鍵,你千萬不能搞錯了。」

  「絕對沒有!」熊瑚斬釘截鐵的搖頭,又嘟噥道:「四萬兩銀子,聽著就讓人害怕。我爹除非把我賣了,否則上那裡弄這麼多銀子?」

  「把你賣了?」張大少爺上下打量一通身材婀娜的熊瑚,奸笑道:「市面上生豬才二十多文錢一斤,你恐怕還沒有一百斤吧?得,吃點虧就算你有一百斤,一百斤兩千多文,官價一兩銀子兌換一千文銅錢……。」

  「我宰了你!」張大少爺的帳還沒算完,粉臉紅到脖子根的熊瑚就已經張牙舞爪的撲上來,掐住張大少爺的脖子咬牙切齒的問道:「怎麼,你打算把我當生豬賣?還是打算把我當生豬買?」只可惜熊瑚暴怒之中掐得太緊,張大少爺才沒把打算當生豬買心裡話說出來。還好,就在張大少爺即將被熊瑚掐斷脖子的時候,被張大少爺派出去辦事的張石頭回來了,推開門一看熊瑚正大半個身體壓在張大少爺身上,嚇得張石頭又趕緊大叫,「少爺,熊小姐,我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看到!」

  「好了,別鬧了,張石頭來了。」張大少爺努力掙扎,總算是把臉紅耳赤的熊瑚從身邊趕開,又向張石頭問道:「石頭,怎麼樣?事情辦成沒有?」

  「辦成了。」張石頭從懷裡掏出兩張紙,解釋道:「肖大人帶著我花了七十兩銀子,五十兩給錦衣衛都指揮僉事許顯純許大人,二十兩給掌管文書的書辦,總算是把汪文言的詳細履歷和家裡的情況給拿到手了。本來我還想送給肖大人五十兩,可他沒要,還說叫你下次請他喝酒就行了。」

  「肖傳,夠意思。」張大少爺打個清脆的響指,很是滿意。熊瑚卻聽得莫名其妙,問道:「你花錢買汪文言的履歷幹什麼?錢多得沒地方放了?」張大少爺不答,只是向張石頭命令道:「石頭,念來給我聽聽。」

  「是。」張石頭答應一聲,展開文書念道:「汪文言,又名汪守泰,神宗萬曆二年生於,南直隸徽州府歙縣(今安徽歙縣),布衣無功名。初為歙縣獄吏,因急俠好義,綽號小宋江,後因脅迫女囚為妓事發,逃入京城投奔刑部郎中於玉立,又經於玉立推薦,投入時任太子伴讀的宦官王安門下,獲王安賞識,與楊漣、左光斗、魏大中等東林黨人過從甚密,又捐銀三百兩買到監生身份,步入仕途。萬曆四十三年,汪文言得內閣首輔葉向高賞識,舉薦為內閣中書舍人……。」

  「慢著。」張大少爺打斷張石頭的話,又問道:「葉向高?是不是王化貞的那個座師葉向高?」

  「是。」張石頭如實答道。張大少爺面露奸笑,點頭道:「這就對了,石頭你再看看,葉向高為什麼會賞識汪文言?」

  張石頭又翻了翻謄抄來的東廠情報記錄,答道:「因為汪文言用計離間了和東林黨抗衡的朝廷齊黨、浙黨、楚黨,讓他們內訌分裂,使得東林黨在朝廷一家獨大,為東林黨立下了汗馬功勞,葉向高是東林黨元老,所以才賞識舉薦他。不過汪文言用的是什麼計策,東廠也沒記錄。」

  「熊瑚,我沒記錯的話,你爹好像是楚黨吧?」張大少爺向熊瑚問道。熊瑚點頭,答道:「我家的祖籍是在湖北江夏,所以我爹在朝廷裡是楚黨。」張大少爺微笑點頭,又向張石頭做個手勢,讓他繼續念下去。

  「泰敞、天啟年間,汪文言在外廷倚仗劉一?,在內宮靠王安撐腰,涉入紅丸案。」張石頭繼續念道:「天啟元年九月,王安死,又遭浙黨官員順天府丞邵輔忠、齊黨官員梁夢環先後彈劾,汪文言削職下獄,後經葉向高營救,無罪釋放並官復原職,邵輔忠與梁夢歡懼怕報復,遂投入九千歲門下自保。天啟四年,韓敬造東林點將錄,將汪文言列為東林地賊星。」

  「慢著。」張大少爺又打斷了張石頭,問道:「天啟元年到天啟四年這幾年時間裡,汪文言的記錄怎麼是空白?有沒有他牽涉進熊廷弼案的記錄?」

  「沒有,鎮撫司和東廠都沒有這方面的記錄。」張石頭翻著文書答道。張大少爺冷笑道:「撇得還真乾淨,但很可惜,他遇到的人是我張大少爺。算了,不用念了,放那裡我自己看吧。」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熊瑚越聽越是糊塗,疑惑問道:「你幹嘛要去調查這個汪文言?他和我爹的案子到底有什麼牽連?我記得我家和他無冤無仇啊?」

  「剛才我沒有告訴你,你可知道對九千歲說你爹準備送給九千歲四萬兩銀子的人是誰?就是這個汪文言!」張大少爺冷笑連連,「還有,汪文言是和你們熊家無冤無仇,可葉向高卻對他有知遇之恩和營救之恩!這個葉向高又是誰--陷害你爹的王化貞的座師!當初王化貞為什麼能當上遼東巡撫,就是因為葉向高和東林黨力保!你把這些串在一起想一想,你就知道我為什麼要調查汪文言了吧?」

  熊瑚按張大少爺的思路分析,盤算了片刻後,熊瑚張大了小嘴,結結巴巴的說道:「難道……你,你的意思是說,是這……這個汪文言在陷害我爹?」

  「不是他還有誰?」張大少爺一攤手,冷笑道:「這件事最大的疑點就是那四萬兩銀子!先不說你家拿不出這麼多銀子,就算拿得出來,你爹為為什麼不直接叫你的兩個哥哥直接去給九千歲送銀子?偏偏要叫一個東林黨的人在中間穿針引線?而且汪文言把話帶到九千歲面前後,你爹又反了悔沒給銀子,惹得九千歲勃然大怒--你爹腦袋傻了,想自己找死?」

  「所以我可以斷定,這是汪文言的釜底抽薪之計!」張大少爺一拍桌子,斬釘截鐵的說道:「根據我的推測,真相應該是這樣--汪文言為了報答葉向高,就出手暗中營救王化貞,但汪文言也知道王化貞的罪責難逃,要救他就必須讓你爹替王化貞頂罪!所以汪文言就跑到九千歲的面前說你爹準備用四萬兩銀子保命,因為你爹根本是被冤枉的,九千歲認為這件事很容易就一口答應下來,等到九千歲在皇上面前替你爹說了話以後,汪文言就又跑在九千歲面前說你爹反悔了,九千歲一怒之下,當然就想殺你爹了!毒啊,這麼毒的計策,可還真不多見!」

  「少爺,那汪文言就不怕熊老爺和九千歲見面,戳穿他的毒計?」張石頭小心翼翼的插話問道。張大少爺冷哼,答道:「汪文言才不怕被戳穿,熊廷弼熊公即便在九千歲面前說沒有這回事,九千歲也會認為熊廷弼是在繼續撒謊賴帳,只會更恨熊廷弼熊公--這也是汪文言這條釜底抽薪計最高明的地方!」

  「汪--文--言!老娘和你拼了!」熊瑚終於爆發出來,怒吼著往門外就沖。張大少爺趕緊拉住這只脾氣和她爹一樣暴躁的母老虎,問道:「你去那裡?因為陷害我的事,汪文言已經進了東廠大牢了,你想去東廠大牢和他拚命,你也要進得去啊?」

  「我……。」熊瑚楞了一下,馬上又怒氣沖沖的叫道:「那我去告官,讓朝廷知道是汪文言這個狗賊陷害的我爹!」

  「你有證據嗎?我剛才說的話,只是我的推理,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如果汪文言矢口否認,你又能拿他怎麼辦?不要忘了,行賄這種事,就算是九千歲本人也不會承認的。」張大少爺一席話把熊瑚說得啞口無言。呆立半晌,熊瑚才害羞的說道:「是我不好,脾氣又衝動了,那你說怎麼辦?」

  「先坐下來,讓我想一想。」張大少爺算是怕了熊瑚的火暴脾氣,硬把她拉回座位上坐好。可熊瑚卻又迫不及待的說道:「你不是九千歲的乾兒子嗎?你去九千歲面前解釋啊,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九千歲肯定會相信的。」

  「沒那麼容易。」張大少爺沒敢把魏忠賢打算利用熊廷弼案狠整東林黨的事說出來,只能含糊的說道:「九千歲也是講證據的人,我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全靠推測,九千歲怎麼可能會聽我的一面之詞?而且我還打聽到,說現在的朝廷內外都有人想殺你爹,光靠九千歲,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就把你爹救出來。」

  「那?那怎麼辦?」熊瑚又哭喪起了小臉。張大少爺安慰道:「別急,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是誰陷害你爹了,讓我再想一想,總會有辦法的。這樣吧,讓張石頭去給我們叫一桌酒菜來,我們邊吃邊談怎麼樣?」

  「不了,我得趕快回去了。」熊瑚羞答答的說道:「你殿試那天晚上我沒回家,結果第二天回去,大哥二哥罰我在祖宗牌位前面跪了一天,跪得我腿都青了,還是嫂嫂求情才饒了我。」

  「你腿都跪青了?」張大少爺眼睛一亮,習慣性的去挽熊瑚的褲腳,嘴上彷彿很心疼的說道:「那快讓我看看,要不要我給你塗點藥酒……哎喲,你剛才還說自己脾氣壞,現在怎麼又來……啊!」

  張大少爺正被熊瑚狠揍的時候,客棧房間的門忽然被人敲響,張石頭過去打開房門一看,卻見來人是一個家僕打扮的中年男子,手裡捧著一份大紅請帖和一個木匣,向張石頭點頭哈腰的說道:「這位小哥,請問今科探花張好古張老爺可是住在這裡?」張石頭點頭答道:「是,你找我們少爺有什麼事?」

  「小人是吏部侍郎姚宗文姚大人的管家,奉老爺之命,前來請探花公赴宴。」那中年人雙手捧起請貼和木匣遞給張石頭,微笑道:「還有我家老爺孝敬探花公的一點薄禮,請探花公務必笑納。」

  「哎喲,終於有人給我家少爺送東西了。」張石頭一聽樂了,趕緊接過木匣打開--木匣裡滿噹噹的全是銀元寶,少說也有二百兩。可就在這時候,剛放開張大少爺的熊瑚忽然鐵青著臉吼道:「張石頭,把人給我趕走!東西也砸了還他!」

  「為什麼?」張大少爺和張石頭一起驚訝問道。熊瑚鐵青著臉哼道:「如果你們不把姚宗文的走狗趕走,那我走!」

  「別,可你起碼給我一個理由嘛。」張大少爺苦笑著答道。熊瑚板著臉說道:「天啟元年,就是姚宗文這個老東西勾結御史楊淵、馮三元和大學士顧?,造謠污蔑說我爹在遼東假名增稅,勒索百姓,害得我爹下了天牢!後來查無實據,我爹才沒被殺頭。我們熊家和姚宗文有不共戴天之仇!」

  「啊!原來害得我老泰山第一次進天牢的就是這個老東西!」張大少爺一聽大怒,馬上跳起來向張石頭喝道:「石頭,聽你少奶奶的話,把這個姚宗文的狗腿子給我打出去,他送的銀子也給我砸到街上去!他娘的,連我的老泰山都敢污蔑陷害,找死!」

  「探花公,誤會,這是誤會。」姚宗文派來的管家急了,趕緊解釋,可張石頭急於討未來少奶奶的歡心,二話不說掄拳就打,張大少爺也衝了上來,連踢帶打的把姚宗文的管家給打出了客棧,他送來的二百兩銀子也被砸到大街上,散落得滿地都是。張大少爺還乘機當著滿大街的人叫道:「回去告訴你家的老爺,我張好古雖然還沒有官職,可我也不會收一文髒錢黑錢!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

  「太陽,我差點忘了這時代中國絕大部分地方還沒紅薯。」張大少爺及時改口,大叫道:「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蘿蔔!我張好古來當這個官,不是來圖錢的!滾!再敢拿銀子來賄賂你張大少爺,我就皇上面前參你!」

  「好,好。」張大少爺的精彩表演搏得滿街喝彩,無數不明真相的群眾為張大少爺鼓掌歡呼,同時張大少爺清廉自律的大名也再度轟傳京城,搏得滿城百姓、滿朝官員和滿皇宮大內的公公們交口稱讚,這是後話暫且不提。只倒霉了那個姚宗文的管家,挨了張大少爺主僕的拳腳毒打不說,還被滿街百姓指指點點的嘲笑,後來他實在不好意思呆下去了,只得灰溜溜的跑回家中帶信,甚至連張大少爺砸在街上的銀子都沒去揀,白白便宜了那條街上的大明百姓。

  …………

  姚宗文的管家灰頭土臉的跑回家中的時候,曾經參倒過熊廷弼的吏部主事姚宗文已經在家裡擺好了酒席等候--陪同在旁的另一位客人則是曾經和張大少爺起過衝突的陳文范陳老爺,見管家鼻青臉腫的回來,姚宗文和陳文范不由都是一驚,待管家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經過說完後,姚宗文和陳文范不由又是一驚,一起倒抽了一口涼氣。

  「張好古是熊廷弼的女婿?你確定沒搞錯?」陳文范向姚宗文的管家厲聲喝問道。那管家抹著鼻血和眼淚,哭著答道:「陳老爺,絕對沒錯,張好古自己親口承認了。而且我進去的時候,親眼看到張好古和熊廷弼的女兒還正摟摟抱抱的坐在一起,他們如果不是夫妻,會有這麼親熱不?」

  姚宗文和陳文范對視一眼,又是倒抽了一口涼氣。揮手讓管家下去後,姚宗文跌坐在椅子上,哭喪著臉說道:「完了,想不到熊廷弼那個老東西會有張好古這麼一個女婿--他可是九千歲面前的大紅人!司禮監的其他公公也全部是把張好古當親人一樣看,熊廷弼這個案子,說不定就會被他給翻過來了。」

  「不能讓他翻過來!」陳文范鐵青著臉說道:「你得立即動手,聯絡所有能聯絡的朝廷官員,一起上表,請你們皇帝趕快把熊廷弼給殺了!否則的話,等到張好古入朝為官,在朝廷裡影響更大,說不定這個案子真會給他翻過來!」

  「現在殺熊廷弼?現在離秋決還有半年啊?」姚宗文哭喪著臉說道。陳文范冷哼道:「這我不管,但你自己可以想像一下--熊廷弼的案子如果被張好古翻過來,官復原職,那麼張好古內有以魏忠賢為首的司禮監眾太監扶持寵愛,外有熊廷弼手握兵權支援呼應,再想收拾你這個仇人,還不是易如反掌?」

  姚宗文打了一個寒戰,戰戰兢兢的點頭說道:「好,我馬上去和其他官員聯絡,約他們明天早朝一起上表,請皇上盡快處死熊廷弼。」說到這,姚宗文又看了陳文范一眼,小心翼翼的說道:「只是這一活動,就需要……。」

  「放心,你不管用了多少銀子,我都給你報帳。」陳文范淡淡的說道:「四貝勒早就交代過了,只要你們能弄死熊廷弼,扳倒孫承宗,銀子要多少有多少。」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1:11
第四十一章 指點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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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出了真正將熊廷弼逼上死路的罪魁禍首,張大少爺營救熊廷弼的行動前景忽然變得光明起來--雖說張大少爺只是推測還沒有拿到真憑據,可是以咱們張大少爺的手段,把自己的推測移植到九千歲魏忠賢的腦袋裡,還是大有希望的。可是張大少爺做夢也沒想到的是,才那麼一天的功夫下來,熊廷弼案卻又出現了難以想像的巨大波折…………

  那是在天啟五年三月十八的下午,張大少爺主僕花了三千五百兩銀子,在北京東城教忠坊的文丞相胡同買了一套極大的宅院,又把原主人留下的幾個年輕僕人也買了下來,剛開始指揮著他們在宅院裡打掃,熊瑚主僕就風急火燎的衝了進來。見到熊瑚,張大少爺不由一楞,驚訝道:「嘿,我的小瑚瑚消息簡直比東廠還靈通,我買下這套宅院還不到半個時辰,居然就找得到這裡?」

  「少爺,是我早上在菜場上告訴秀兒的,說我們要來這裡看房子。」張石頭頗有些害羞的答道。張大少爺順手抄起扇柄就往張石頭腦袋上來一下,罵道:「有姦情無友情,連少爺的事都敢出賣?」罵完了膽大妄為的張石頭,張大少爺這才笑嘻嘻的迎上去,向走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熊瑚說道:「瑚瑚,你來得正好,快看看我們的這套新宅子怎麼樣?三進院,後面還有花園和池塘,可漂亮了,就是現在還在打掃,有點灰,傢俱也還沒買……。」

  「別……別說房子的事了。」熊瑚擺手阻止住張大少爺的吹噓,好不容易喘過氣來,熊瑚就抓住張大少爺的袖子,哭喪著臉說道:「張大哥,大事不好了!今天中午,徐爾一徐叔父去了我家,告訴我們兄妹說,今天早朝上有一些官員御史像是發了瘋一樣攻訐我爹,逼著皇上把我爹即刻問斬,明正典刑!我沒辦法,只好找到這裡來和你商量了。」

  「即刻問斬?」張大少爺也嚇了一大跳,脫口問道:「為什麼?現在離秋決還有半年啊?」

  「我怎麼可能知道原因?」熊瑚哭喪著臉說道:「聽徐叔父說,那些人一口咬定說我爹擅自撤退,丟失了遼東,非逼著皇上將我爹立即問斬!徐叔父和他們爭論,但他們人太多,徐叔父雙拳不敵四手。」

  「那皇上是什麼意思?答應了沒有?」張大少爺緊張問道。熊瑚搖搖頭,答道:「皇上今天還沒表態,可徐叔父發現皇上態度有些鬆動,擔心再這麼下去情況不妙,就趕緊到我家給我們送信,叫我們兄妹做好心理準備。」

  「只要皇上沒立即答應就好。」張大少爺鬆了口氣,又安慰道:「別急,先坐下來喝點水喘口氣,再詳細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到底都是那些官員抽風急著殺你爹。」

  「好。」熊瑚感激的點頭,坐在張大少爺親自搬來的椅子上喝了兩杯水,這才將徐爾一告訴熊家兄妹的情況一一道來。原來,今天清晨的早朝上,以楊淵、馮三元、楊道寅、蘇琰和徐景濂五人為首的官員御史忽然向熊廷弼開炮,領著一幫擁護者歷數熊廷弼的所謂遼東之罪,要求明熹宗立即將熊廷弼明正典刑,以警傚尤,徐爾一雖秉公直言,無奈勢單力薄,壓根不是楊淵等人的對手。還好,楊淵、馮三元等人事先顯然沒有向東林黨、魏黨打過招呼,所以勢力最強大的東林黨和魏黨都沒有立即附和,而是選擇了中立觀望,等待老大發話再決定站位,明熹宗才沒有立即同意--但態度已經有些鬆動。徐爾一知道事態嚴重,所以下朝後連家都沒回,立即就趕到熊家兄妹租住的宅院報信,讓熊家兄弟做好準備--其實就是做好心理準備。

  「瑚瑚,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天你好像說過,楊淵和馮三元、還有姚宗文,都是你爹當年的死對頭吧?」張大少爺捏著光滑的下巴,沉吟著問道。熊瑚點頭,又猛然明白過來,驚叫道:「對了,難道是姚宗文搞的鬼?昨天我叫你打了他的管家,他懷恨在心,所以就聯絡起我爹的其他仇人,想把我爹立即處死?」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他在背後搞起的風波。」張大少爺也坐下來,翹起二郎腿搖晃著歎道:「所以說啊,衝動就是魔鬼,昨天你如果別那麼沉不住氣,何至於會有今天這樣的情況?寧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啊。」

  「他是我家的仇人,我看到他能不火大?」熊瑚有些不服氣的嘟嘟小嘴,又抿著嘴問道:「事情也出了,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準備出血唄,現在還算好的了,起碼送銀子也有地方可以送了。」張大少爺打個呵欠,向正在威風凜凜指揮僕人打掃的張石頭叫道:「石頭,帶上一千……,不,帶上兩千兩銀子的銀票,陪少爺我去九千歲家裡走一趟。宅子這邊,就交給你的少奶奶和你未來的管家夫人打理吧。」張石頭連聲答應,趕緊把指揮權移交給面赤耳紅的熊瑚主僕,陪著張大少爺出門而去。

  …………

  領著張石頭一路打馬趕到魏府門前,魏忠賢卻還在皇宮裡侍侯明熹宗沒有回家,還好張大少爺這次也不是來找魏忠賢--想用區區兩千兩銀子就打發了魏忠賢,那也無異於是癡人說夢--張大少爺這次的目標是楊六奇,可是門子通報得准後進府一看,楊六奇卻正與魏忠賢的頭號智囊崔呈秀在魏忠賢書房裡署理公文奏章,忙得簡直不可開交。張大少爺暗叫僥倖,幸虧自己多帶了銀子,趕緊上去行禮,「晚生拜見崔大人,拜見楊六哥。」

  「探花郎,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裡啊?」崔呈秀還禮,開玩笑的問道:「是不是急著想當官了,所以來求九千歲盡快把你的實職給安排了?」楊六奇也笑道:「張兄弟,你可真能鬧騰啊,昨天在大街上當眾打姚宗文的臉,把他送你的銀子都砸到大街上,在京城裡可是鬧得沸沸揚揚啊。昨天晚上,老泰山可還為了這件事誇了你幾句。」

  「楊六哥取笑了,兄弟我家中薄有資產,不缺那幾個銀子,當然不肯為了那點銀子折了義父的名頭,更不會為了那點銀子丟了楊六哥你的臉是不是?」張大少爺笑著答道:「還有崔大人,我如果想當官還用得著求乾爹嗎?只要求崔大人你幫個忙,朝廷六部還不是隨我挑。」崔呈秀和楊六奇一起大笑,很是滿意張大少爺的奉承討好。

  虛偽客套了幾句,丫鬟奉上茶張大少爺入座,政務正忙的楊六奇再不客氣,直接問道:「張兄弟,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和崔大人很忙,有什麼事直接說吧。」張大少爺看看左右,楊六奇會意揮手,服侍在房間裡的丫鬟和僕人立即退出房間,留下張大少爺、崔呈秀和楊六奇三人在房中獨處。張大少爺這才從懷中掏出厚厚的銀票,分成兩份放在楊六奇和崔呈秀面前,微笑道:「楊六哥,崔大人,一點小意思,不呈敬意。」

  楊六奇和崔呈秀各自瞟瞟銀票,見數額不菲,便一起微笑道:「張兄弟,太客氣了,我們都是一家人,你這麼做,簡直太見外了--說吧,想找我們辦什麼事?」張大少爺微笑答道:「楊六哥,崔大人,其實也沒其他事,就是今天有人在早朝上建議將熊廷弼盡快砍頭那件事。」

  「區區兩千兩銀子就想買回熊廷弼的命?你小子算盤打得可真好。」崔呈秀和楊六奇一起心中冷哼。不曾想張大少爺又說道:「楊六哥,崔大人,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我也知道想救熊廷弼出天牢沒那麼容易,所以小弟只想求你們幫個忙,別讓那些人得逞,把熊廷弼的斬首之刑拖到秋決再執行就行。」

  「哦,原來是這樣。」楊六奇鬆了口氣,點頭說道:「好吧,看在張兄弟你的面子上,今天晚上老泰山如果問我們熊廷弼的事,我就盡力把你拖到秋決去,只是成與不成,六哥可不敢給你打保票。」

  「六哥,這事兄弟可得求你一求。」張大少爺急了,「熊廷弼如果現在就死了,兄弟我可就沒辦法再讓他活過來了,只要你幫忙讓他再拖上幾個月,兄弟我就有希望了。」

  「為了熊廷弼的那個女兒?」楊六奇含笑問道。張大少爺坦率點頭,又笑道:「準確來說,是為了六哥你的兄弟媳婦。」楊六奇大笑,點頭道:「好吧,看在張兄弟和兄弟媳婦的份上,這個忙我盡全力幫,但我真的把握不大。」

  「六哥……。」楊六奇不給准話,張大少爺不免有些著急。這時,崔呈秀陰陰的插話說道:「張兄弟,你不要逼你六哥了,他說他沒把握,是他沒把你當外人看,所以才說實話--熊廷弼究竟什麼時候問斬,光靠我們兩個還真沒辦法幫你把這事一錘定音。因為這不僅牽扯到朝廷黨爭,而且還牽扯到了大明律的職權範圍。」

  「請崔大人指點。」張大少爺虛心求教道。崔呈秀緩緩答道:「依大明律:凡遇有重大、疑難案件,均由三法司長官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和都御史共同審理,三堂會審擬定罪名刑罰,最後由皇上親自裁決--熊廷弼案子就是這樣。而這些環節中,九千歲執掌的司禮監並未牽涉,我們沒有辦法直接插手。」說罷,崔呈秀又苦笑著補充一句,「本來呢,如果九千歲本人肯幫忙,直接在皇上面前幫熊廷弼說話,那不管多少御史言官上本上奏,只要皇上不點頭,那誰也不敢立即殺熊廷弼。可九千歲對熊廷弼是什麼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說你了,就是我們也沒辦法說服九千歲幫這個忙啊。」

  「那就真的無計可施了?」張大少爺有些著急--現在張大少爺還沒拿到汪文言用計離間魏忠賢和熊廷弼的證據,確實沒辦法一下子就說服魏忠賢收回殺熊廷弼的決心。

  楊六奇聳聳肩膀,表示愛莫能足。崔呈秀則陰笑道:「張兄弟,看在自家兄弟份上,我給你指一條明路--如果你真想讓熊廷弼的死刑延後執行,那你可以去找一個人。」

  「什麼人?」張大少爺迫不及待的問道。不料崔呈秀卻賣起了關子,搖頭笑道:「算了,還是不讓你去浪費力氣--那個老傢伙油鹽不進,光憑你,絕對沒可能說服他。」

  「崔大人--。」張大少爺氣得簡直想把崔呈秀掐死,但又實在沒那個膽子,只得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懇求,再三保證事後一定重謝崔呈秀,後來楊六奇也幫張大少爺說了好話,崔呈秀這才笑道:「好吧,我告訴你,那個人就是左都御史--鄒元標!」

  「鄒元標?!」張大少爺和楊六奇一起驚叫起來。楊六奇又驚訝道:「崔大人,你開什麼玩笑,鄒元標可是東林奸黨的天傷星武行者,你叫張兄弟去走他的門路,自取其辱不說,老泰山也不會高興啊。」

  「大錯特錯!九千歲其實並不恨鄒元標!」崔呈秀斬釘截鐵的搖頭,又奸笑道:「楊兄弟,你仔細回憶一下,這鄒元標當了左都御史之後,九千歲的人有沒有一個倒在他的手裡?」楊六奇仔細想了一想,便搖頭說道:「沒有,確實一個都沒有。」

  「這就是這個老東西的滑頭之處,他知道九千歲不好惹,可又不好意思公開投靠九千歲,所以才耍了這麼一個花招。而且九千歲掌權之後,鄒元標其實還在暗中幫過九千歲一個大忙。」崔呈秀奸笑著解釋道:「這件事說來就話長了,你們應該聽說過萬曆朝首輔張居正吧?張居正死後為什麼會被抄家奪謚?就是因為他的一條鞭法徵收商稅,惹惱了以東林黨為首的江南士紳商人,所以他才在死後被反攻清算!後來的泰昌元年,東林黨執政,第一件事就是廢除商稅礦稅,再後來到了天啟年九千歲執掌朝廷的時候,遼東軍情緊急,國用不足,九千歲被逼無奈,只好又撿起張居正留下的稅法,重新向東林黨的後台江南士紳商人伸手徵稅!」

  「難怪東林黨會把乾爹恨成這樣,原來根子在這裡啊。」張大少爺恍然大悟。崔呈秀點頭,笑道:「對,就是在那個時候,東林奸黨的人就把九千歲的稅法視為了眼中釘,肉中刺,百般詆毀攻訐,想方設法要逼著九千歲重新廢除商稅礦稅,幾乎把九千歲弄得是焦頭爛額--也就是這個時候,曾經被張居正打斷了腿的鄒元標站了出來,向皇上萬歲上了一道奏疏,請求皇上恢復張居正的名譽,重新追封賜爵!」

  「高啊!」張大少爺醒悟過來,一拍大腿叫道:「恢復了張居正的名譽賜爵,等於就是承認張居正的功績,同時也是間接承認九千歲徵收商稅礦稅合法合理,東林奸黨再想攻擊九千歲的稅法,也就沒了借口了。」

  「這小子悟性很高啊。」崔呈秀瞟了張大少爺一眼,微笑答道:「說得不錯,皇上為張居正平反昭雪以後,東林黨那幫腐儒也就沒了攻擊九千歲的借口,九千歲的稅法也才得已順利推廣。雖然不知道鄒元標這麼做是不是為了協助九千歲施政,但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九千歲就沒向鄒元標下過手,所以你只管放心大膽的去和鄒元標接觸,九千歲不會生氣。」

  「多謝崔大人指點迷津,多謝多謝。」張大少爺樂得直搓手,又擔心的問道:「可是崔大人,只找鄒元標一個人行嗎?光靠他一個人,能壓制住那些叫嚷要立即殺熊廷弼的官員不?」

  「放心,他一個人就足夠了。」崔呈秀淡淡的答道:「老東西在萬曆五年就步入仕途,是朝廷資格最老的官員,期間又講學三十年,在士林和東林黨中都威望極高,名聲極響,只要他反對現在就殺熊廷弼,朝廷裡立即有一大幫子人擁護附和,根本不用你去浪費力氣。而且這個老東西就是三堂會審熊廷弼的主審官,刑部尚書王紀和大理寺卿周應秋都惟他馬首是瞻,是否立即處死熊廷弼,也要由他遞交廷議。」

  「多謝崔大人,多謝崔大人。」張大少爺笑得連嘴都合不攏,趕緊告辭道:「崔大人,楊六哥,多謝了,改天張好古一定重謝,不打擾你們了,告辭。」

  說罷,張大少爺也不等崔呈秀和楊六奇答話,立即撒腿就往外跑。崔呈秀又好氣又好笑,趕緊提醒道:「張兄弟,我可警告你,千萬別想著給鄒元標送銀子……。」只可惜張大少爺跑得太快太急,崔呈秀又不好叫得太過大聲,所以張大少爺楞是沒聽到這句話。

  …………

  俗話說得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張大少爺沒聽完崔呈秀的話就跑出了魏忠賢府,結果就很不幸的再一次驗證了這句至理名言。好了,咱們看慣了張大少爺在京城如何如何的風光,現在就讓咱們看看張大少爺來到京城後的首次吃鱉吧…………

  那是一個陰風慘慘的傍晚,咱們的張大少爺帶著張石頭和新僕人小鋪子,又帶著大包小包的重禮,一路打聽著尋到了朝廷元老、左都御史鄒元標鄒府所在的羊皮胡同。可是到得鄒府大門仔細一看,張大少爺主僕三人不由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叫什麼府邸啊?歪三倒四的幾間木房又破又爛,夯土的矮院牆,牆上到處是雜草和耗子洞,風一吹就搖搖晃晃,隨時有可能倒下,甚至就連院門上的兩個鐵門環都不見了去向,露出兩個拳頭大的破洞。弄得咱們的張大少爺簡直懷疑自己找錯了地方,心說大明朝最高檢察院院長就住這裡?--以前我當公務員的時候,一個小派出所的隊長的房子都比他強一千倍!

  張石頭敲著新宅僕人小鋪子腦袋問道:「小鋪子,你不是吹牛說全京城的大街小巷你閉著眼睛都能闖嗎?這怎麼可能會是左都御史的家?簡直比我家在臨清鄉下的房子還破!」

  「石頭哥,絕對錯不了,這絕對就是鄒大人的家。」小鋪子抱著腦袋慘叫答道。還好,鄒元標家的院子裡正好有一個穿著粗布衣衫、腳踩草鞋的中年男子出來,上下打量一通拿著大包小包的張大少爺主僕,開口問道:「這位相公,請問你們找誰?」

  「敢問這位兄長,這裡可是左都御史鄒元標鄒大人的府邸?」張大少爺拱手,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中年男子點頭,答道:「對,我是鄒大人的長子,叫鄒德淇,你是誰?找我父親有什麼事?」

  「原來是鄒公子,失敬失敬。」張大少爺嚇了一跳,心說我該不會那麼倒霉,碰上了海瑞那樣的變態了吧?如果是的話,那這件事就有得麻煩了。當下張大少爺也不敢再油腔滑調,難得正經的向鄒德淇行了一個無比標準的禮節,雙手奉上名刺,正聲說道:「煩勞公子通稟鄒大人一聲,晚生張好古叩見。」

  「張好古?」鄒德淇一楞,驚訝問道:「難道你就是今科探花張好古?」

  「賤名有辱尊聽,晚生正是今科探花張好古。」張大少爺微笑答道。可張大少爺話音未落,鄒德淇就怒髮衝冠的向院子裡大叫起來,「父親,張好古來了!那個害得王洽大人和汪文言汪大人下獄的張好古來了!他還帶了禮物!」

  「不好。」張大少爺心叫不妙。果不其然,才那麼一眨眼的功夫,鬚髮皆白的鄒元標就一瘸一拐的衝出了院門--手裡還拿著一根手腕粗的竹杖,身後又跟著五六個穿著開襠褲的半大小孩,一個個手裡也拿著細竹竿子。張大少爺心中叫苦,可還是向鄒元標行禮道:「晚生張好古,見過鄒大人。」

  「張好古!你還有臉來見老夫?!」鄒元標鬚髮怒張,揮杖就往張大少爺腦袋上招呼,打得張大少爺眼冒金星,頭上頓時鼓起一個大包。疼得張大少爺殺豬一樣慘叫,「鄒大人,你聽我解釋啊!」

  「老夫鬥嘴是鬥不贏你,可老夫打得贏你!」鄒元標也知道張大少爺狡辯功夫了得,所以乾脆就絲毫不給張大少爺機會解釋,揮杖只是往張大少爺身上臉上招呼。鄒元標又怒吼道:「你這個無恥小人,害得我大明正臣蒙冤下獄不算,還敢拿禮物來敗壞老夫的一世清名,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今天和你拼了!」

  「鄒大人,冤枉啊!王大人下獄根本和我無關。」張大少爺被打得雞飛狗跳,慘叫連連,「至於汪文言,他更是罪有應得!鄒大人,你聽我解釋--!」

  「老夫不聽!老夫只知道你是個不忠不孝的無恥小人,你給老夫滾!滾!」鄒元標一邊打一邊罵,還向幾個半大小孩叫道:「孫子們,給爺爺打這個無恥小人,叫他給我滾!給我滾!」

  「打呀!」五六個半大小孩歡叫著衝了上來,揮起細竹竿往張大少爺身上亂抽亂打,甚至連張石頭和小鋪子都沒倖免,打得咱們的張大少爺主僕三人上躥下跳,鬼哭狼嚎,最後不得不夾著尾巴抱頭鼠竄,狼狽逃出鄒元標家所在的羊皮胡同…………

  欲知咱們的張大少爺能否擺平咱們的鄒大清官,請看下章《以毒攻毒》。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1:12
第四十二章 以毒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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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日兩更,第一更送到。)

  「哎喲哦厄,疼死我了,死老頭,下手還真狠……熊瑚,你輕點!娘啊!疼死了!啊--!」

  因為新房子還需要重新粉刷和購買傢俱的緣故,所以張大少爺主僕還是寄住在原先那家客棧裡,也正因為如此,張大少爺在鄒元標家大門口挨打回到客棧後,這間客棧的老闆、店夥計、其他客人和附近的百姓可全都遭了殃--張大少爺那殺豬般的摻叫聲極具穿透力,不僅吵得客棧裡裡外外不得安寧,就連街道上都聽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這間客棧的其他客人聽說過張大少爺的大名,肯定得有人衝過來對這個擾人清夢的傢伙飽以拳腳了。

  「你叫什麼叫,吵得人耳朵都快聾了。不就是上點藥嗎?真有那麼疼?」正在給張大少爺腦袋上塗藥的熊瑚沒好氣問道。張大少爺慘叫道:「那我這麼打你一頓試試?你自己看,我腦袋上被那個死老頭打出了三個大包,都腫了,哎喲,疼死我了。」

  「活該。」熊瑚心中嘀咕卻不敢直接說出來--畢竟張大少爺是為了她才挨的打。所以熊瑚只能埋怨道:「你可別怪我沒良心,今天你去給鄒大人送禮物的時候,我就已經說過了,鄒元標鄒大人是我大明朝野皆知的大清官,著名的直臣,你給他送禮,不是找打是什麼?」

  「我怎麼知道他是真的清官啊?」張大少爺理直氣壯的反駁道:「從古至今的司法官員排成一排,逐個砍頭可能有冤枉的,隔一個砍一個,絕對有漏網的!我怎麼知道我就這麼倒霉,偏偏就遇上了這種冤枉的極品?現在好了,我白挨了一頓打不說,恐怕東林黨那幫言官御史還得拿這個借口參我。」

  「那我爹這件事怎麼辦?你還是打算去找鄒大人幫忙嗎?」熊瑚擔心的問道。想到又去拜見鄒元標的後果,張大少爺不由打了一個寒戰,可眼下的情形又容不得張大少爺做其他選擇,張大少爺只能硬著頭皮說道:「不去找他找誰?只有他能阻止朝廷立即殺你爹,給我們爭取時間,另外想辦法救你爹。為了你,我上刀山下火海都願意,何況區區一頓毒打。」

  熊瑚幽幽的看張大少爺一眼,俏臉有些泛紅,含羞說道:「那你這次千萬別帶禮物了,鄒大人真的是清官,也出了名的正直,民間都有這麼一句話形容他--割不盡的韭菜地,打不死的鄒元標。你原來那套對付其他官員是戰無不勝,可是到了鄒大人這裡,不會管用,鄒大人一世清名,怎麼可能為了你的銀子丟失晚節?」

  「慢著。」張大少爺心中一動,打斷問道:「瑚瑚,你把剛才的最後一句話再說一遍。」

  「最後一句話?」熊瑚莫名其妙,複述道:「是不是這句--鄒大人一世清名,怎麼可能為了你的銀子丟失晚節?」

  張大少爺不答,而是把熊瑚推開,抱著腦袋閉目思索。良久後,張大少爺終於睜開眼睛,長得還算清秀的臉上也露出得意神情,奸笑道:「你說得對,名利名利,名在利先--對一些人來說,名氣確實比銀子更重要。呵呵,有辦法了,鄒元標,這次我看你逃得出我張大少爺的手掌心不!」

  「什麼辦法?」熊瑚驚喜問道。張大少爺奸笑著擺擺手,神秘兮兮的說道:「天機不可洩露,到時候你就等著看好戲吧。」說罷,張大少爺又招手把張石頭叫到面前,在他耳邊低聲命令道:「石頭,你現在辛苦一趟,馬上去國子監找陸萬齡,請他幫我…………然後你去書印局,不管花多少錢……,再然後到了明天下午,你就去找劉若宰和余煌……。」

  「少爺,你真打算這麼做?」張石頭吃驚問道。張大少爺一攤手,聳肩答道:「不這麼做,又能怎麼辦?鄒元標那個老頑固水火不侵、油鹽不進,不用這一招,怎麼可能收拾他?」

  「可你用什麼借口去纏住鄒元標呢?」張石頭又好奇問道。張大少爺連眼睛都不眨,打了一個呵欠就淡淡說道:「我爺爺逝世也有十來年了,他的墓誌銘是前任臨清縣令寫的,才區區七品,根本不配合我們老張家的身份地位,是時候請一位大人物給他老人家重新寫一篇墓誌銘了。」

  …………

  時間過得飛快,才那麼的一轉眼,就已經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年已七十有四的鄒元標穿著家中唯一的半舊官服,曳著青竹枴杖、一瘸一拐的準時於卯時正步行至承天門,準備參加早朝。鄒元標人剛在承天門前站定,一大群文武官員就簇擁了上來,行禮的行禮,問安的問安,更多的人則是向鄒元標表達敬意,「南皋公,我們都聽說了,昨天張好古跑去你家送禮,被你用枴杖打出了家門,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南皋公,你打得太好了,我聽人說,張好古那個奸賊的腦袋都被你打破了。」「南皋公,你可真是我大明清官直臣之楷模啊。」

  「諸位大人,你們都搞錯了。」鄒元標手扶竹杖,驕傲的說道:「張好古那個小子,根本就沒能踏進我鄒家一步,在大門口就被老夫我給打走了。」

  「好!南皋公做得好,張好古那個奸賊,確實不配踏入南皋公府邸一步!」無數文武官員轟然叫好,這其中有東林黨官員,也有鄒元標的門生弟子,還有姚宗文和楊淵等中立派牆頭草,魏忠賢一黨的官員則站在遠處冷眼旁觀,心中只是奇怪,「張好古吃錯藥了?幹嘛要去招惹鄒元標這個老頑固,他就不怕九千歲不高興?」這時候,東林黨眾官忽然有人叫道:「諸位同僚,張好古試圖向南皋公行賄,被南皋公杖打驅逐,證據確鑿,路人皆知,我們應該參他,參他!」

  「對,對,參他!我們都參他!」無數東林黨官員咬牙切齒的大吼起來,「削去他的探花功名,把他逐出京城!」

  東林黨的算盤打得挺好,打算利用張大少爺試圖向鄒元標行賄一事把張大少爺扳倒,可到了早朝上,他們才發現自己們的算盤徹底打錯了--張大少爺確實是帶著禮物去鄒元標家不假,可張大少爺根本就沒說過那些禮物是要送給鄒元標的,更沒說過想求鄒元標辦什麼事--這點連鄒元標自己都不否認。所以東林黨眾官在早朝上向張大少爺開炮後,魏黨官員立即利用這點堅決反駁,再度與東林黨吵得不可開交,最後明熹宗也發了話,「張好古既然沒說過送禮,也沒說過去找鄒愛卿是什麼目的,那他算什麼行賄?簡直胡鬧!你們要參張好古行賄枉法,先拿到證據再說。散朝。」

  「可惜,鄒大人如果等張好古說完目的再打人就好了。」東林黨官員心中大叫惋惜,心疼白白丟失這個機會。而明熹宗也在背後莫名其妙的向魏忠賢問道:「忠賢,張好古好像是你的人吧?怎麼又跑去找鄒元標了,他到底打算幹什麼?」

  「回稟皇上,張好古那個猴崽子一向胡鬧,他去找鄒元標幹什麼,奴婢現在也不知道。」魏忠賢同樣莫名其妙的答道:「不過皇上放心,奴婢這就派人去問張好古,知道了原因,奴婢就立即稟報皇上。」明熹宗滿意點頭,轉身又去幹木匠活了。

  東林黨官員集體向張大少爺開炮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姚宗文和楊淵一夥的人沒了說話的機會,催促明熹宗立即斬殺熊廷弼的條陳也只能等第二天再說,無意中給張大少爺爭取了一天的準備時間。鄒元標散朝後也沒直接回家,而是直接與東林黨眾官去了都察院衙門署理公務,不曾想鄒元標到得都察院後,屁股還沒坐熱,他的大兒子鄒德淇就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遠遠大叫道:「父親,不好了,張好古又去我們家了!」

  「無恥狗賊!他又去我們家幹什麼?」鄒元標大怒喝問道。東林黨眾官則紛紛豎起了耳朵,隨時準備抓張大少爺的把柄以便開炮。不曾想鄒德淇氣喘吁吁的答道:「他去求你給他過世的祖父寫一張墓誌銘!他還說,昨天他帶著禮物來求你寫墓誌銘,是因為他不清楚父親你的為人,居然想用錢財換取,無意中玷污了父親的一世清名,所以他今天只帶了一張空白宣紙,既向你請罪,又求你成全他的一片孝心!」

  「張好古是求南皋公為他過世的祖父寫墓誌銘?」東林黨眾官一起傻了眼睛,心說這還怎麼參?參到皇上那裡,不是給張好古的孝心揚名麼?

  「張好古求我為他的祖父寫一張墓誌銘?」鄒元標也是一楞,既而心中萬分得意,冷哼道:「做夢!老夫的文字雖然算不什麼墨寶,可也不屑於賜與小人!德淇我兒,你現在就回去告訴張好古,叫他滾!想要老夫為他的祖父寫墓誌銘,等他下輩子再說!」

  「父親,孩兒也差不多是這麼說的,說你老絕對不會賜給他墨寶。」鄒德淇哭喪著臉說道:「可張好古說什麼都不肯走,還說你老如果不肯開恩賜予墨寶,他就要跪死在我們家大門前。現在,他已經跪在我們家正門前了,不管是打是罵,都攆不走。」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孝心感天地》。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1:13
第四十三章 孝義動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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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趙兄,你聽說沒有?今科探花又鬧出大動靜了。」

  「今科探花?難道又是那個張好古?錢兄你快說說,他又鬧出什麼大動靜了?」

  「他今天跑到左都御史鄒元標鄒大人的家裡去,給他過世的祖父求一張墓誌銘。」

  「他傻了?鄒大人是東林黨的人,他前幾些天才把兩個東林黨的官員弄下大牢,鄒大人還怎麼可能給他的祖父寫墓誌銘?」第三個人插話進來驚叫道。

  「孫兄說得對,當時鄒大人沒在家,鄒大人的家人確實一口回絕了張好古的要求,可你們猜怎麼著?張好古竟然跪在了鄒大人家的大門前,放話說如果鄒大人不成全他的一片孝心,他就跪死在鄒大人家的門前!」

  「還有這種事?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去鄒大人家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哥幾個正好閒著,去看看熱鬧也不錯。」

  「好好,哥幾個一起去,快走。想不到鄒大人的名聲會有這麼大,竟然能讓本科探花這樣去求他寫一篇文章。」

  鄒元標回家的路上,類似的議論不絕於耳,聽到這些議論,鄒元標的心裡既是激動又是猶豫,還有那麼的一點點擔心。激動的是自己的好名聲看來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大上不上,居然能讓一個新科探花到大門口跪求墨寶,光這一點,就足以傳為千古佳話!猶豫和擔心的則是到底該不該賜給張好古墨寶?因為這個張好古可是東林黨新近冒出來的對頭,鄒元標要是隨隨便便就答應了張好古的懇求,那東林黨的同僚還不得把鄒元標給吃了?--要知道,東林黨內訌的程度之激烈之殘酷,可絲毫不亞於東林黨和魏黨、齊黨、浙黨和楚黨之間的爭鬥!

  「南皋公,張好古為人卑鄙,又是我東林死敵,你可千萬賜給他墨寶,玷污了你老的一生清白。」陪同鄒元標回家查看情況的東林黨官員也清楚這個道理,所以一路上都在勸鄒元標千萬別上張大少爺的當,千萬不能把寶貴的墨寶賜給人品低劣的張大少爺,白白的折了自己的名頭。當然了,這些人嘴上這麼說,心裡卻著實妒忌--要是有一個新科狀元探花什麼的跑到自己家跪求墨寶,那自己的面子可就長大了。

  說話間,鄒元標一行終於趕到了羊皮胡同,而道路還算寬敞的羊皮胡同中早已經是人山人海,擠得水洩不通,不少人甚至還爬到房頂樹頂看熱鬧,見鄒元標扶著枴杖一瘸一拐的回來,本來就人聲鼎沸的胡同中立即響起一片雷鳴般的歡呼聲,「鄒大人回來了,鄒大人回來了!」見此情景,鄒元標倒吸了一口涼氣,趕緊向鄒德淇問道:「德淇,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孩兒也不知道啊。」鄒德淇也有些傻眼,喃喃道:「剛才孩兒去給父親你報信的時候,這胡同裡最多才有幾十號人看熱鬧啊。天啊,現在怕是有上千人了吧?簡直比廟會還熱鬧了!」

  「胡鬧,簡直胡鬧!這年頭的百姓,一個個都閒得無聊了。」鄒元標又是得意又是生氣,又瘸著腿走向家門,圍觀的百姓也不敢擋正主的道,紛紛如潮水般散開,讓出道路。好不容易穿過這人山人海,到得自家大門一看,儒杉方巾的張大少爺果然正雙手扶地的跪在鄒元標家的大門口,恭恭敬敬的一動不動,鄒元標的幾個小孫子則在旁邊指指點點的嘲笑,十分無禮。鄒元標不敢怠慢,趕緊上去揮杖打開幾個孫子,罵道:「小兔崽子,怎麼能這樣對新科探花無禮?滾回家去好生呆著!」

  「回去,快回去。」鄒德淇又出來驅逐兒子侄子,免得讓鄒家背上子侄無禮的罵名。將幾個孫子趕回家中,鄒元標這才在張大少爺面前站定,和藹的問道:「張公子,你這是幹什麼?怎麼能這麼自降身份,在老夫門前長跪不起?」

  「晚生張好古,叩見南皋先生!」張大少爺先行了一個無比標準的叩首禮,然後才恭恭敬敬的大聲說道:「南皋先生,晚生昨日無禮,竟然攜帶孔方之物冒昧登門,無意中褻瀆了南皋先生的一世清名,罪該萬死!事後張好古才知道南皋先生乃是我大明第一清官、第一直臣,晚生頓時羞慚得無地自容,所以晚生今日特地登門謝罪,請南皋先生重重責罰晚生!張好古雖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飴!」

  「說得好!別的不說,就沖鄒大人住的房子,這樣的清官,大明朝能有幾個?」「鄒大人是我大明第一青天!」圍觀的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雷鳴的叫好聲。而鄒元標本人內心雖然激動得意之至,但多年的官場磨練卻早已讓他達到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地步,只是淡淡的答道:「算了,昨天老夫已經親自教訓過你,你的罪過,老夫原諒了。起來吧,你可以走了。」

  「不,晚生不起來!」張大少爺斬釘截鐵的拒絕,又激動的向鄒元標說道:「南皋先生,晚生還有一事相求,如果南皋先生答應,那晚生就立刻起來。」

  「什麼事?說。」鄒元標彷彿不知道張大少爺來意一般隨口問道。張大少爺又叩個頭,滿懷崇敬的說道:「南皋先生,晚生的祖父張公已經過世一十三年,可是他老人家的墓誌銘卻十分粗淺簡陋,晚生和家父都常引以為憾,常盼能有一位名士大儒為祖父重寫墓誌,重立碑文,以表孝道,可當世之人,多浮誇淺薄之輩,名士大儒如鳳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所以至今未能如願。所以這次晚生入京赴考,臨行時,家父就曾再三叮囑,吩咐晚生在京城之中尋找真正的博學鴻儒,為祖父求一篇墓誌銘,以全我父子孝心。」

  「哦,原來是這樣,那你是打算求老夫為你祖父做一篇墓誌銘了?」鄒元標微笑著問道。張大少爺大力點頭,朗聲說道:「正是如此,晚生在京城中四處打聽,無人不說南皋先生你才是當世第一鴻儒,當世第一名士,剛直不阿又學貫古今,才學冠絕天下,正是晚生父子夢寐以求的真名士!真鴻儒!所以晚生才兩次冒昧登門,只求南皋先生恩賜墨寶,成全張好古的父子孝心啊!」說罷,張大少爺一頭叩下,額頭直接就帖到了地面上。

  「你做夢!」沒等鄒元標說話,好幾個東林黨官員已經連蹦帶跳的大吼大叫起來,「南皋先生是何等人物?豈能為你這樣的卑劣小人先祖做銘,污了無價墨寶?」罵歸罵,這些言官清流肚子裡卻妒忌鄒元標妒忌得幾乎發狂,這麼長面子長名聲的大好事,怎麼就沒掉在自己頭上?--平心而論,大明朝的一些御史言官,確實不貪財不好利,可越是這樣的人越愛名啊,為了在史書上留下千古美名,他們甚至敢學海瑞去罵皇帝,圖的就是挨一頓廷杖降職罰俸,然後流芳千古,揚名流傳。現在張大少爺把一頂前所未有的高帽子砸在鄒元標頭上,這些做夢都想自己大名被朝野傳授的御史言官那還有不嫉妒得掉口水的份?

  「嗚--!」公道自在人心,張大少爺如此『孝舉』竟然被人責罵刁難,圍觀的京城百姓中自然響起一片的噓聲,噓得幾個指責張大少爺的東林黨官員臉色鐵青,暗叫糟糕,人家正主都很沒發話,自己一個外人幹嘛要去做惡人?看來這次不僅撈不到好名聲,還要背上阻人盡孝的罵名了。

  「張公子,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了。」盤算了良久,鄒元標終於開口,婉轉說道:「你的一片孝心,老夫也十分之感動。可你有一點說錯了,我大明朝廷之中,有的是遠超老夫的才學冠絕之輩,老夫實在不敢當名士鴻儒之稱,你還是另外找一位名士,為你的祖父題寫碑文吧。」

  「不!」張大少爺倔強的搖頭,大聲說道:「南皋先生,如果你還當不得名士大儒,那我大明還誰能當得?早在萬曆五年,你老的三道江陵奪情疏(注),就已經被天下傳頌;到了萬曆十一年,你老又多次上疏改革吏治,醫治民瘼,雖遭罷官免職仍矢志不渝,居家講學三十年,桃李滿天下,門生遍朝野;天啟元年,你老復出,第一道上疏便是提出和衷,調和黨爭,使我大明朝廷迅速穩定,重現生機!而最讓晚生敬佩的是,你老的腿上殘疾,乃是江陵公(張居正)廷杖所為,可你老仍然不計前嫌,首議為居正公恢復名譽,平反昭雪!這樣的胸懷,這樣的德行,我大明還有第二人乎?!」說到這裡,張大少爺已是淚流滿面,哽咽著說道:「南皋先生,晚生再此懇求,請你老恩賜墨寶,以全好古孝心。」

  「好,好,好,探花郎說得太好了!」張大少爺每說一句,圍觀的百姓就響起一陣叫好,待到張大少爺說完,人群中已經是歡聲震天,掌聲如雷,無數人向鄒元標和張大少爺鼓掌叫好,稱讚鄒元標清正廉直,堪比聖賢,稱讚張大少爺至誠至孝,氣死孟母,羞死二十四孝。就連鄒元標的大兒子鄒德淇都忍不住說道:「父親,張探花至誠至孝,感天動地,你就成全他的一片孝心吧。」

  「無知小兒,你懂什麼?」鄒元標先瞪了兒子一眼,這才向張大少爺搖頭說道:「張公子,你的要求,老夫還是不能答應。老夫這一生之中,從未替人書寫碑文,現在不想破例,此生也不想破例,你還是回去吧。」--鄒元標這麼說也確實是沒有辦法,旁邊一大堆東林黨的言官御史正在盯著,他如果輕易就答應了張大少爺的要求,有損顏面不說,背後也少不得被同僚嘀咕。

  「南皋先生--!」張大少爺的眼窩極淺,哀號一聲眼淚說來就來,嚎啕大哭道:「南皋先生,晚生再次懇求你恩賜墨寶,如果你不答應,那晚生就永遠跪在這裡,絕不起身!」

  「那你就跪吧。」鄒元標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又向鄒德淇命令道:「德淇,回家吃飯,關上大門,隨便他跪去。」鄒德淇有些猶豫,可是被鄒元標眼睛一瞪,還是乖乖的扶著老爺子進了家門,然後又把院門關上閂好,留下張大少爺跪在原地,還有滿街的百姓官員圍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太陽漸漸的從東面爬到當空正中,又漸漸向西偏移,圍觀的京城官民雖然忍受不了飢餓換了一波一波,數目卻越來越多,羊皮胡同的人群也已經不能用人山人海來形容,擁擠得簡直針插不進,水潑不洩,每一個人都想看看新科探花的孝心究竟能不能感動鄒元標,每一個人也都想看看傳說中的新科探花究竟能不能和鄒元標死耗到底,把鄒元標給逼出家門。只有咱們的張大少爺跪在原地,雖然不敢說紋絲不動,卻又幾乎是一動不動。

  可能是活該張大少爺倒霉吧,也可能是老太爺實在看張大少爺這樣的壞蛋不順眼,陰沉了多日的天空偏偏在今天突然放晴,烈日當空,火辣的陽光毫不吝嗇的噴射在張大少爺身上,照得嬌生慣養的張大少爺臉上身上汗水泉湧,一點一滴的落下,打濕儒衫,也在張大少爺後背上匯成一條小溪。見此情景,圍觀的京城百姓讚聲不絕,還有不少人向在鄒元標的院子大嚷大叫,懇求鄒元標恩賜墨寶,成全張大少爺的孝心。

  時間又過去了許久,鄒元標還是沒有出門,眼見張大少爺在烈日炎炎下逐漸委頓,身形開始搖晃,從一開始就化裝隱藏在人群中的熊瑚心中不忍,打算上前去扶起張大少爺,勸張大少爺另打主意,還好張大少爺的新僕人小鋪子及時拉住熊瑚,壓低聲音說道:「少奶奶,少爺再三交代過了,讓你不能勸他,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可他撐得下去嗎?」熊瑚擔心的問道。小鋪子壓低聲音,答道:「少爺的原話:他為了少奶奶可以上刀山下火海,這點小苦難,算不了什麼。」

  「笨蛋,盡用笨法子。」熊瑚低聲罵了一句,眼角卻已經有淚花閃動,頭一次相信了張大少爺對她的癡心真情……

  不被女爭是醜男,就在熊瑚剛開始被張大少爺感動的時候,一件讓熊瑚幾乎氣瘋的事發生了--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名蔥綠衣裙的嬌小少女,臉上戴著面紗,手裡拿著一把油紙傘,走到張大少爺身邊將紙傘撐開,用油紙傘替張大少爺遮住了如火驕陽。見此情景,圍觀的京城百姓自然是精神抖擻,瘋狂叫好,熊瑚則心中怒吼,「這女的是誰?」

  「你是誰?」快要撐不下去的張大少爺也低聲問道。那少女在面紗下柔聲答道:「我是英國公的女兒,張探花,你辛苦了。」

  「英國公的女兒?那張清是你的弟弟還是哥哥?」張大少爺又好奇的低聲問道。那少女先楞了一下,然後才微笑著答道:「他是我弟弟。」

  張大少爺點點頭,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又挺直身板,又跪直了身體。這時候,人群中忽然又先後擠進來兩名青年書生,二話不說一左一右就跪在了張大少爺身邊--不用說,這兩個青年書生自然就是與張大少爺頗為意氣相投的新科狀元劉若宰和新科榜眼余煌了。

  「劉兄,余兄,你們怎麼也來了?你們這是幹什麼?」張大少爺很驚訝的問道。劉若宰向張大少爺一笑,說道:「張年兄,我可真是越來越佩服你了,為了鄒大人的一篇墓誌銘,可以做出如此孝舉。什麼也別說了,今天我陪定你了。」

  余煌解釋道:「我們在街上碰到你的那個忠僕張石頭,看到他在抹眼淚,就問他原因,他告訴了我們你在這裡的事,我和劉年兄就急匆匆的趕過來了。我和劉兄商量過了,我們今科前三一起向鄒大人跪求,不信他不被你的孝心感動。」

  「劉年兄,餘年兄,你們叫我如何敢當?」張大少爺感動得放聲大哭,劉若宰和余煌則微微一笑,跪直在張大少爺身邊異口同聲叫道:「晚生劉若宰,晚生余煌,跪求南皋先生恩賜墨寶,成全張好古年兄一片孝心!」

  「新科狀元來了,新科榜眼也來了!」劉若宰和余煌在京城裡也算是名人,所以他們自報身份後,馬上就有識貨的人失聲叫,雖說這些聲音都不怎麼大,但一傳十十傳百的口頭相傳之下,人群中還是又響起一陣接一陣的驚呼驚叫聲。就連人群中的東林黨官員都忍不住失聲驚呼,驚訝於鄒元標和張大少爺的面子之大--同時又眼紅得眼珠子差點都紫了,無不心說如果新科三鼎甲是來求我賜給他們墨寶多好啊?這大明史書上,還不得濃墨重彩的給我留下一筆?可惜啊,可惜!

  …………

  和院外的人聲鼎沸截然不同,鄒元標家的院子裡卻安靜得幾乎沒有一點聲音,直到趴在門縫裡往外偷看的鄒德淇跑回房中,鄒元標家裡才響起一點輕微的低語聲,「父親,新科狀元劉若宰和新科榜眼余煌也來了,都是幫著張好古向你跪求墨寶。依孩兒看,父親你還是給他吧,否則的話,咱們家今天誰也別想出門了,肯定還會有人指責父親你刻薄寡恩,於父親你的聲名不利。」

  「急什麼?九千歲來了沒有?」

  「九千歲?父親,你開玩笑了,張好古的面子再大,也不可能請到九千歲也來向你跪求墨寶吧?」

  「無知小兒,你懂什麼?九千歲肯定會來,還有一個人也會來,出去給我盯著,沒有我發話,誰叫都不許開門。」

  …………

  老天爺可能是真的看張大少爺不順眼吧,剛才還驕陽似火萬里無雲,一陣微風吹來,天際現出了一線黑色,隨著風越來越大,那線黑色越來越粗,也越來越近,待到狂風吹沙走石之時,張大少爺頭頂的天空已經是烏雲密佈。嚇得圍觀的不明真相百姓紛紛大叫奔走,「要下暴雨了,鄒大人,你開開恩吧!鄒大人,你行行好吧,張探花這樣的孝子,天下可不好找啊!」

  「轟隆--!」終於,第一聲悶雷炸響,蠶豆大的雨點應聲而落,噼裡啪啦的砸到劉若宰和余煌頭上身上,至於咱們的張大少爺--別為他過多擔心,不是有一位無名少女給他打著傘麼?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1:14
第四十四章 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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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隆!轟隆!轟隆隆!」天上的炸雷一個接著一個,大雨瓢潑,狂風捲著蠶豆大的雨點傾洩,雨點橫著、豎著、斜著狂亂落下,打在身上砸得人肌膚生疼,才那麼一眨眼的工夫,地面上來不及流走的積水就已經漫過了腳背。在這樣的狂風暴雨之下,那無名少女的油紙傘已經起不了任何作用,暴雨傾盆,淋得張大少爺、劉若宰、余煌與那無名少女都是全身精濕,衣衫濕漉漉的貼到身上。還好,奔走避雨的人群中及時走出幾個家丁打扮的僕人,將四件蓑衣披到那無名少女和張大少爺三人身上。

  「張小姐,多謝你了,雨太大,你還是去避避雨吧。」張大少爺向那無名少女說道。那少女身體嬌弱,在風雨中確實有些支撐不下去,便點頭答道:「多謝張公子,公子保重,小女暫且避雨,一會再來為公子掌傘。」說吧,那少女害羞的又偷看了張大少爺一眼,轉身離去。

  「這女人是誰?張狗少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她的?他們是什麼關係?」躲在路旁屋簷下避雨的熊瑚看到張大少爺與那無名少女態度曖昧,心中難免有些泛酸狐疑。可是再看到張大少爺在暴風雨中被澆得瑟瑟發抖的淒慘模樣,熊瑚心中的一點怒氣很快又化為烏有,剩下的只是對張大少爺無限的感激和感動,心中自我安慰道:「沒事,他為了我可以受這麼大的苦難,又怎麼可能心存二意?那個女人肯定只是被他感動,所以才給他打傘,和他沒有一點關係。」

  雨越來越大,張大少爺看到劉若宰和余煌同樣被暴雨澆得像是兩片風雨中的樹葉,所剩不多的良心居然開始有些發疼,忍不住說道:「劉年兄,餘年兄,想不到會下這麼大的雨,都是張好古不好,連累你們了,你們快去避一避吧,這裡有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劉若宰和余煌一動不動,劉若宰答道:「聖人云,行百里者半九十。我若此刻離去,南皋先生定然認為我等無有誠意,致使張年兄前功盡棄,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而余煌在此一刻雖然被澆得全身發抖,卻居然還笑得出來,笑著說道:「張年兄,你就別勸了,兄弟我捨命陪君子,今天你就是把天說破,南皋先生不賜給你墨寶,我就絕不起來。」

  「劉兄,余兄。」張大少爺心下感動--其實張大少爺並沒有給過劉若宰和余煌任何好處,余煌就不說了,就是劉若宰,張大少爺那天在殿試上之所以跳出來替劉若宰說話,其實只是為了自保才琢磨出來的脫身計,並非出於真心。可是到了張大少爺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卻二話不說就捨命陪君子,和張大少爺同甘共苦,這樣的真君子真漢子,天下能有幾個?感動之下,張大少爺忽然心生一念,向劉若宰和余煌大聲說道:「劉兄,余兄,兄弟我別的也不說了,既然我們三人如此意氣相投,何不結義金蘭、拜為異姓兄弟如何?」

  「好啊,能和張年兄結為兄弟,余煌求之不得。」余煌搶著答應。劉若宰也欣然答道:「甚好,劉若宰也願效仿先賢,與張年兄結為異姓兄弟。」當下三人互敘年齡,巧了,狀元劉若宰年齡正好最大,被推為大哥,余煌比劉若宰小四歲,大張大少爺五歲,被張大少爺尊為二哥,張大少爺則居占末席。

  排好了兄弟次序,劉若宰、余煌和張大少爺三人當即在風雨中互拜叩首,向天明誓,異口同聲念道:「劉若宰,余煌,張好古,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念罷,張大少爺和劉若宰、余煌三人再度互拜,互稱兄弟。而旁邊圍觀的京城軍民百姓則掌聲如雷,讚聲如潮,無比欽佩這三個義氣相投的異姓兄弟。

  暴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下了近一個時辰,到了申時末的時候,風雨便逐漸收住,太陽也悄悄從西邊的雲縫裡賊頭賊腦的探出腦袋,把帶著雨水的樹葉照成一片金綠,東邊的天上也掛起一條嬌美的彩虹,晶瑩無比,也璀璨無比。可是直到此刻,鄒元標家的院子裡還是靜悄悄的不見動靜,絲毫不見鄒元標有出來的跡象。看到這裡,重新又漸漸圍上的京城軍民百姓難免有些不滿了,開始對鄒元標橫加指責,指責鄒元標的假清高,指責鄒元標的刻薄寡恩。甚至就連那些從頭到尾觀察形勢的東林黨官員都有些嘀咕,私下指責鄒元標太擺架子,恐怕會連累東林黨丟失民心,於東林全黨的聲名不利。

  「皇上駕到--!」就在指責鄒元標的聲音逐漸達到頂點的時候,羊皮胡同的胡同口處,忽然響起了大內太監標誌性的公鴨嗓子長喝聲,「皇上駕到,軍民跪迎--!」

  「皇上萬歲也來了!」羊皮胡同的驚呼聲終於達到頂點,看熱鬧的京城軍民百姓趕緊跪伏道路兩旁,齊聲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接接著,一隊衣甲鮮明的錦衣衛快步入巷,將無關人等到胡同另一側,再然後身著龍袍的明熹宗便笑吟吟的步入了羊皮胡同,跟在他身邊的,除了以魏忠賢為首的司禮監眾太監和內閣官員之外,竟然還有鳳冠霞帔的皇后張嫣和英國公張惟賢。張大少爺、劉若宰和余煌不敢怠慢,趕緊一起上前磕頭,「微臣叩見萬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好古,你小子還真能鬧騰,為了給你祖父求一張墓誌銘,竟然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還把朕和皇后都驚動了,你知罪嗎?」明熹宗笑吟吟的向張大少爺消興師問罪道。張大少爺戰戰兢兢的磕頭行禮,答道:「微臣不知此事驚動了聖駕,罪該萬死!」

  「算了,念你是一片孝心,朕寬恕你了,起來吧。」明熹宗大度的一擺手,又微笑道:「朕已經都知道了,你為了給過世祖父求一張墓誌銘,跑到這裡跪求,鄒愛卿不肯給,你就賴著不走,新科狀元劉若宰和新科榜眼余煌也跑來陪你,結果都被暴雨給淋成了這樣。朕認為你們做得很好,我朝以孝治天下,你們三人此舉不僅弘揚了孝義,也為我大明官員做出了榜樣,勘稱我大明臣子之楷模。看在這一點的份上,朕和皇后今天親自來給你們求情,朕就不信了,鄒愛卿連朕的面子都不給?」

  「微臣叩謝皇上,皇上天恩,微臣即便粉身碎骨,也難報萬一。」張大少爺事前也沒想到這件事會把皇帝也給弄來,回答的時候居然難得帶上了幾分真心。這時候,鄒元標家的破爛院門終於打開,鄒元標在長子鄒德淇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領著全家人從家中出來,向明熹宗磕頭,更加戰戰兢兢的說道:「老臣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請皇上治罪。」

  「免了,鄒愛卿,你的腿腳不好,快起來吧。」明熹宗笑道:「鄒愛卿啊,朕今天可是來給張好古求情了,你可願意給朕一個面子?賜一篇墓誌銘給他?」

  「這……。」雖說這會再沒一個東林黨官員有借口指責了,可鄒元標還是有些拿捏。這時,皇后張嫣開口了,柔聲說道:「鄒大人,文人雖然不能無節,可張好古一片至誠孝心,你若不允,只恐有違天和,阻人孝道。本宮今天也為張好古求一個情,請鄒大人恩賜墨寶,成全他的孝道。」

  「是啊,鄒大人,張好古為了求你一篇墨寶,可是在這跪了一天了,至誠之心天地可鑒。你要是再不答應,雖不失節,卻已失義了。」英國公張惟賢也開口勸道。那邊魏忠賢也跳了出來,笑瞇瞇的說道:「鄒大人,你可墨寶是珍貴,可皇上和皇后的面子難道就不珍貴了?皇上和皇后一起向你求情,難道你真連他們的面子都不給?」--魏忠賢的高興是有原因了,張大少爺是他乾兒子的事情早就是朝野皆知,張大少爺幹出這麼『風光』的事情,魏忠賢自然也得沾點『教子有方』的光,這對名聲極臭的魏忠賢說,倒也是一個極其難得的好事。

  「既然皇上、皇后有命,那老臣豈敢不從?」有了這麼的台階,撈足了面子的鄒元標自然是一口答應,「皇上放心,一會老臣就為張好古揮筆立文。」

  「張好古,聽到沒有?還不快叩謝鄒愛卿?」明熹宗笑吟吟的提醒道。張大少爺不敢怠慢,趕緊向鄒元標下拜跪謝--這件事張大少爺雖然受了不少罪,便宜了鄒元標撈足名聲,可是對張大少爺本人來說,同樣是一件大漲聲望的大好事,絕對算得上是皆大歡喜。而鄒元標也心知肚明,淡淡還禮,讓兒子把張大少爺扶了起來。

  「鄒愛卿,你這個府邸……。」直到此刻,明熹宗才注意到鄒元標家的破爛宅院,驚訝於鄒元標的清廉之餘,明熹宗不由歎道:「難怪張好古為了求你一副墨寶,可以做出這麼大的犧牲,難得。」歎罷,明熹宗又指著鄒元標家的院子和家人說道:「不過鄒愛卿啊,你對自己也未免太刻薄了吧?堂堂朝廷二品大員,竟然住這樣的房子,讓家人穿這樣的衣服?」

  「皇上,老臣除了俸祿之外不取分文,家裡人又多……。」鄒元標紅著臉解釋道。明熹宗歎了口氣,說道:「罷了,既然朕看到了,就不能不管,這樣吧,朕賜你紋銀千兩,幫你改善一下生活。還有,你的兒子好像還沒有官職吧?讓他到戶部去當一個員外郎,甭推辭,這是朕的旨意,推辭朕也不許。」

  「微臣代犬子叩謝天恩!」鄒元標撲通跪倒,又鼻子一酸,忍不住老淚縱橫,自己受了這麼多年罪,吃了這麼苦,今天終於讓皇帝親眼看到,以前吃的苦受的罪,也全都值得了。想到這裡,鄒元標心中不免有些苦笑,「說起來,得感謝張好古啊。」

  天色不早,明熹宗一行很快就走了,鄒元標跪在地上,一直到明熹宗的背影完全消失,鄒元標才掙扎著站起來,向張大少爺淡淡說道:「張好古,你進來吧。」說罷,鄒元標在兒子攙扶下首先走進家門。而張大少爺的心腹張石頭和知己國子監監生陸萬齡則不知從那裡鑽了出來,將雙腳完全跪麻的張大少爺給攙了起來,張石頭還順便把一個油紙包塞進了張大少爺懷裡…………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1:15
第四十五章 四兩撥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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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清張氏墓誌銘,君諱寶,字得之,山東臨清人,大漢張子房五十一世嫡孫,書香門第。君在日,常引以為憾者,家產萬貫,無奈祖訓約束,未有功名,竟至怏怏而終。男,嶗材(老財),出於至孝,捐千金,建臨清書院,但求君聞達於鄉梓,流芳於後世。孫,好古,亦至孝,為完君之夙願,背訓赴考,高中探花,夙君之遺願余感之,遂命筆。銘曰:君有憾乎?君無憾矣。」

  不得不承認,鄒元標雖然有一些文人好名的通病,但文章確實很好,簡直算得上是妙筆生花,張老財不過是捐了一百兩銀子修了個破書院,到了他筆下,竟然就成了為盡孝道,秉承張大少爺的爺爺遺願而修,為了張大少爺這輩子的爺爺聞達於鄉里,造福於後世--當然了,這也是因為張大少爺自己給祖上化裝打扮,要是張大少爺敢告訴鄒元標自己這輩子的老爸之所以修書院,是因為前任張大少爺打架砸爛了書院大門,那鄒元標恐怕寧可違抗聖旨殺頭抄家,也絕對不會污辱自己的毛筆和墨汁!但不管怎麼說,一篇給張大少爺祖上歌功頌德的墓誌銘寫下來,張大少爺和鄒元標都是皆大歡喜,鄒元標撈足了名氣聲望,張大少爺則成功的拉近了與鄒元標之間的關係,消除了隔閡,為完成最終目的打下了堅實基礎。

  「南皋先生……。」捧著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墓誌銘,張大少爺激動得淚如雨下,又向鄒元標行禮道:「南皋先生,請再受晚生一拜。」

  「免了。」鄒元標一揮手,和顏悅色的吩咐道:「德淇,給探花郎看座。」鄒德淇答應,正要去搬椅子,張大少爺卻阻止道:「鄒兄,晚生還有一事。」

  「何事?」鄒元標問道。張大少爺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一邊解釋道:「南皋先生,你恩賜墨寶,讓晚生父子二人宿願得償,晚生無以為報,這是晚生的一點心意,望南皋先生千萬不……。」

  「張好古,你又想幹什麼?」張大少爺的話還沒說完,鄒元標銀白的鬍鬚就已經翹了起來,怒喝道:「難道你還想讓老夫把你打出去。」

  「南皋先生,別誤會。」張大少爺趕緊打開油紙包,拿出其中之物,解釋道:「小生準備進獻南皋先生的,絕對不是污濁不堪的孔方之物,而是,一本書。」

  如果說,假如張大少爺拿出的是一疊銀票,那麼不用說,鄒元標鐵定提起枴杖就把張大少爺打出去;或者說,張大少爺拿出的是什麼宋版朱子或者唐版孟子之類的絕世稀品,那麼鄒元標雖然不至於把張大少爺打出家門,但也絕對不會給張大少爺一點點好臉色和好聲氣。可是張大少爺拿出那本還在散發著墨汁芳香的線裝書冊後,鄒元標卻情不自禁的手扶竹杖站了起來,失魂落魄盯著那本嶄新書冊,顫抖著嘴唇,喃喃念道:「鄒南皋詩集?這是老夫的詩集?」

  「不錯,這正是南皋先生的詩集。」張大少爺點頭,手捧詩集無比恭敬的答道:「不瞞南皋先生,這本詩集中收錄的南皋先生詩詞,是晚生和一位國子監的朋友費盡心血編撰而成,晚生又聘請了高手匠人連夜雕刻木版,連夜印製了準備進獻給南皋先生,以便南皋先生傳世之用。這是樣本,請南皋先生過目,檢查疏漏,如果南皋先生滿意,晚生立即就讓工匠大量印製,廣傳天下。」

  說罷,張大少爺將那本《鄒南皋詩集》雙手高舉過頭,捧到鄒元標面前。而鄒元標手中的竹杖砰然倒地,花了很大力氣才抬起雙手,顫抖著從張大少爺手中接過那本厚厚的詩集,細細翻看,看著看著,鄒元標渾濁的老眼中不知不覺已經流出了兩行淚水,哽咽著喃喃說道:「這是老夫的詩集,這是老夫的詩集,想不到老夫在有生之年,竟然還能看到自己的詩集問世……。」

  「父親,請小心。」鄒德淇見鄒元標身體搖搖晃晃,生怕老父親過於激動,摔倒受傷,趕緊上去攙住鄒元標。不曾想鄒元標卻一把推開鄒德淇,撲通一聲向張大少爺雙膝跪倒,嚇得本已經站起的張大少爺趕緊又跪下,驚叫道:「南皋先生,你這是幹什麼?你想折死晚生麼?」

  「探花郎,老夫得感謝你啊。」鄒元標放聲大哭起來,老淚縱橫的說道:「不瞞探花郎說,老夫今年已經七十有五了,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棺材,在臨死之前,老夫最大的心願就是將平生所做詩詞文章編撰成冊,印成書籍留於子孫後代,可老夫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拿什麼去刻木版?去印書籍?老夫一直以為,這一輩子怕永遠看不到自己的詩集了,只能讓後世子孫去代老夫完成心願,沒想到探花郎……探花郎你……。」說到這裡,鄒元標已經是泣不成聲,只是拚命的向張大少爺磕頭。

  「探花公,多謝你為家父完成夙願,請受鄒德淇一拜。」鄒德淇也是淚流滿面的雙膝跪倒,向張大少爺磕頭致謝。嚇得張大少爺趕緊還禮,連道:「南皋先生請起,德淇兄請起,這是晚生應該做的,這是晚生應該做的。」

  好說歹說,張大少爺總算是把鄒元標父子給勸了起來,因為天色已晚,激動萬分的鄒元標又提出留張大少爺用飯,心懷叵測的張大少爺自然是求之不得,一口答應。當下鄒德淇下廚吩咐妻子做飯,又親手捧來茶杯,為張大少爺獻茶,鄒元標則一邊陪著張大少爺閒聊,一邊愛不釋手的翻看自己的詩集,不時還低吟幾句,抹抹眼角。又過了許久後,鄒元標這才無意中發現張大少爺剛才放在桌上的油紙包裡還有一本書冊,便順手拿起來一看,卻見此書名為--《遼東傳》!

  「張探花,這本書是?」鄒元標舉書問道。張大少爺等的就是這句,趕緊答道:「回稟南皋先生,這本書是晚生在書印局時隨便買的,眼下遼東戰事緊急,晚生想通過這本書多瞭解一些遼東情況,他日若是聖上有差,晚生也不至於毫無答對,束手無策。」

  「哦,原來如此,探花郎的報國之心,果然不差。」鄒元標點頭,讚許的說道:「大明官員之中,人人畏遼東如虎,舉凡出任遼東官職,無不視之為刀山火海,膽戰心驚,更有甚者,寧願辭官不做也敢去遼東上任。唉,也只有張探花你,還一直把遼東的戰事掛在嘴邊。」

  「鄒大人所言極是,自萬曆三十六年以來,歷任遼東經撫,確實沒有一個能夠善終。」張大少爺歎氣道:「就好像那個熊廷弼熊大人吧,兩次出任遼東經略使,卻兩次被打入死牢,有了這樣的榜樣,大明官員怎麼還不能視遼東如虎?」說到這,張大少爺彷彿很無心的隨口問道:「對了,鄒大人,晚生聽說在這幾天,朝廷裡正好有幾個官員叫嚷著要將熊廷弼即刻抄家處斬,不知可有此事?」

  「有這事,主要是楊淵和馮三元他們幾個。」鄒元標點頭承認。張大少爺又迫不及待的問道:「那麼鄒大人,你是三堂會審熊廷弼的主審官,對此又是什麼意見呢?」

  「還沒決定,打算先看看情況再說。」鄒元標隨口答道。張大少爺則非常憤怒的說道:「鄒大人,我認為你老不應該在這個案子上保持沉默,而是應該站出來撥亂反正、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堅決反對將熊廷弼立即處斬!」

  「為什麼?」鄒元標好奇問道。張大少爺更加憤怒的說道:「鄒大人,你想想,熊廷弼一案,當年是你老親自審理,親自定罪--現在楊淵和馮三元卻橫插一手,這算什麼意思?熊廷弼是鄒大人你定的秋決之刑,楊淵和馮三元卻要求將熊廷弼即刻處斬,難道他們認為你老當年審判不公,定的罪太輕了?所以想把這個案子翻過來,改正你老當年的失誤?」

  鄒元標面無表情,半晌才哼道:「老夫所斷之案,上對得起天地朝廷,下對得起黎民百姓!他們想重新翻案,先過了老夫這關再說!」

  「謝天謝地,這關總算過了。」張大少爺鬆了口氣,但張大少爺也絲毫不敢鬆懈--鄒元標吃的鹽比張大少爺吃的米還多,張大少爺這手激將計是否已經被鄒元標看破,張大少爺自己心裡也沒底。所以張大少爺眼珠一轉,馬上又說道:「在晚生看來,熊廷弼確實該死--當年的廣寧之戰,王化貞雖然丟了廣寧,也丟了遼東的十四萬大明精銳,可熊廷弼手裡還有五千大明士兵啊,如果組織得好,說不定還能重新奪回廣寧,大破建奴的三萬大軍……。」

  「五萬,當時建奴的軍隊有五萬。」鄒元標糾正道。張大少爺趕緊改口,「多謝南皋先生指點,晚生說錯了,是五萬建奴--建奴那五萬大軍,雖然剛剛拿下了廣寧城,又殲滅了王化貞的十四萬精銳,士氣正盛,可熊廷弼如果把他手裡五千軍隊派出去,未必就沒有可能以弱勝強,以寡敵眾!可熊廷弼呢,卻偏偏把五千軍隊交給王化貞殿後,自己率領遼東百姓撤回山海關,錯過了這個反敗為勝的良機,致使遼東全境淪入建奴之手--南皋先生把他和王化貞定為死罪,一點都沒冤枉他!」

  鄒元標默然無語,過了許久才低聲說道:「丟失遼東,王化貞罪責更大,但熊廷弼也難辭其咎,當年老夫定罪之時,也是把王化貞列在熊廷弼之前。」張大少爺馬上接口說道:「是啊,所以楊淵和馮三元這些人才用心險惡,故意設計,想先殺罪責稍輕的熊廷弼,卻不殺王化貞--到那時候,熊廷弼案是南皋先生你老定的,史書上記得明明白白,可罪責稍輕的熊廷弼卻先被抄家問斬,這一點記到了史書上,後人又會怎麼評價你南皋先生?」

  鄒元標枯瘦的臉上肌肉抽搐幾下,很快就咬牙切齒的說道:「探花郎所言極是,這件事情,老夫是不能坐視不管!嗬,想讓老夫背上千古罵名,他們做夢!」

  …………

  在鄒元標吃完了粗茶淡飯,張大少爺捧著鄒南皋老人的墨寶,溜躂溜躂就出了羊皮胡同,到了胡同口找到僕人張石頭和小鋪子一問,這才知道劉若宰和余煌已經回到會館更衣休息去了,張大少爺感慨萬分,道:「難得的兄弟啊,石頭,小鋪子,以後你們得把他們當我一樣尊敬,不得有誤!對了,熊瑚和陸萬齡到那去了?」

  「熊小姐帶著秀兒找地方給你熬薑糖水去了。」張石頭答道:「至於陸公子,他說京城的冷雨太毒,你被淋了那麼久,肯定會著涼,光靠薑糖水恐怕不夠,所以他去了生藥鋪,準備給少爺你抓一些驅除寒濕的藥材,晚上熬成藥湯給你洗腳,再親自用他家祖傳的獨門手法給你按摩腳底。」

  「切!他又不是美女,腳底按摩最好還是讓熊瑚來。」張大少爺不屑的哼了一句,又大模大樣的說道:「再說了,少爺我的身體這麼壯實,淋一場雨算得了什麼……。」話還沒說完,張大少爺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人也軟綿綿的歪了下去。

  「少爺,你怎麼了?」張石頭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張大少爺,再去摸張大少爺的額頭檢查,額頭滾燙如火。

  …………

  前面說過,咱們的張大少爺兩輩子都是嬌生慣養,身體比較嬌弱,前幾天殿試前的故意折騰雖然陰錯陽差的沒有病倒,卻也落下了病根,這一次又被太陽暴曬冷雨暴澆,張大少爺終於抗不住躺了下來,而且一躺就是一天一夜,發著高燒盡說胡話,一直昏迷不醒。但張大少爺這一場病也不是白病,至少姚宗文一夥人和他們幕後主使的計劃就被張大少爺給徹底破壞了……

  一錘定音的畫面就出現在第二天清晨--也就是大明天啟五年三月十九的早朝上,當時早朝開始後,姚宗文、楊淵和馮三元等一幫子官員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借口遼東軍情緊急,建奴蠢蠢欲動,必須立即拿熊廷弼開刀問斬,以敬傚尤,同時鼓舞遼東軍民士氣。而明熹宗自然少不得咨詢其他朝臣的意見,可大大出乎意料的事,一直叫嚷著要殺魏忠賢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藥,竟然回稟道:「皇上,熊廷弼雖罪不容赦,但三堂會審定的是秋決之刑,倘若加刑,有違法典,也有傷天和,所以奴婢認為,還是等到秋決再說吧。」

  「哦,忠賢你也認為熊廷弼不宜即刻問斬啊。」明熹宗點點頭,又轉問三法司的意見。魏忠賢則在肚子裡嘀咕道:「崔呈秀和楊六奇說得對,現在就殺了熊廷弼,也就沒了借口繼續拉其他東林奸黨下水,最好還是拖到秋決,說不定又可以藉著熊廷弼的案子把幾個東林奸黨弄下大牢去。」

  魏忠賢的話本來已經夠讓人出乎預料,可是接下來東林黨元老鄒元標的話卻讓所有人更加傻眼--鄒元標大聲說道:「回稟皇上,如果要即刻處斬熊廷弼,那老臣請皇上先剮王化貞!遼東之罪,王化貞大於熊廷弼,這點早已是朝廷公論,從古至今,那有先殺從犯後斬主犯的道理?現在熊廷弼已定秋決之刑,倘若額外加刑,那王化貞勢必也得加刑,所以老臣認為,要麼就維持原判,待到秋決再處斬熊廷弼!要麼就同時處決熊廷弼與王化貞,而且王化貞至少得加到腰斬一刑!否則的話,朝廷綱紀何在?大明法典的顏面何存?」

  閹黨老大魏忠賢和東林黨元老鄒元標都異口同聲的反對立即處斬熊廷弼,金鑾殿上的魏黨官員和東林黨官員自然是紛紛附和,贊成自己老大或者老師的意見,而那些被姚宗文一夥收買了的官員見勢不妙,趕緊也是臨陣倒戈,或是站到魏黨一邊,或是跳出來引經據典的擁護鄒元標。只剩下姚宗文、楊淵和馮三元幾個殺熊核心大眼瞪小眼,戰戰兢兢又無可奈何。見此情景,本來就沒什麼主見的明熹宗自然是出來一錘定音了,「好吧,既然諸位愛卿都反對現在就把熊廷弼問斬,那就等到了秋決再說吧。散朝」說罷,明熹宗又在肚子裡補充一句,「朕還得去木匠活呢。」

  本來已經傾向於立刻處死熊廷弼的大明朝廷議論忽然轉向,差不多是異口同聲的反對即刻處死熊廷弼,面對這樣的結果,最鬱悶的不是熊廷弼的老仇人姚宗文、楊淵和馮三元一夥人--而是站在他們背後遙控指揮的陳文范!花了許多銀子卻連一個水花都沒砸起來,暴跳如雷的陳文范立即聯想起張大少爺和鄒元標的故事來,狡詐絲毫不在張大少爺之下的陳文范第一直覺就是--這肯定是張好古搞的鬼,蠻子朝廷裡,能夠同時拉到閹黨和東林黨元老鄒元標幫忙的人,除了蠻子皇帝恐怕就只有這個張好古了!

  「傳令下去,即刻調查張好古的落腳處。」陳文范咬牙切齒的命令道:「找到了他的下落,不惜一切代價,殺--無赦!」

  宿敵陳文范下了必殺令,欲知咱們的張大少爺小命如何,請看下章。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1:16
第四十六章 客棧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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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留豬尾巴!不要--!」伴隨著一聲鬼哭狼嚎般的嘶喊,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張大少爺騰的一下從床上起來,張牙舞爪的揮舞擺手大叫大喊,「我不要當奴才,我不要留辮子,我不要給滿韃子當狗……!」

  「少爺,你終於醒了,小的都快急死了。」張石頭和小鋪子頭兩個衝到床前,扶住險些摔下床的張大少爺。後面熊瑚主僕和陸萬齡也跟了過來,關心的分別問道:「狗少,你怎麼了?現在感覺怎麼樣?」「探花郎,你那裡不舒服?小生略通醫術,請讓小生為你把脈。」

  「石頭?瑚瑚?陸年兄?」張大少爺迷迷糊糊的認出眼前數人,這長舒了一口氣,頹喪道:「嚇死我了,原來剛才是做了惡夢了。」

  「少爺,你膽子歷來就大,做了什麼惡夢會嚇成這樣?」張石頭驚訝問道。張大少爺搖搖頭,答道:「我夢到建奴的軍隊殺進了山海關,把我們全部給抓住了,建奴多爾袞拿著一把剃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著我剃頭髮留尾巴,給他當狗,否則的話就要先殺你們,後殺我……。」說到這裡,張大少爺猛然想起一事,忙問道:「對了,熊大人的事情怎麼樣了?有沒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熊瑚含淚答道:「陸公子去打聽了,今天的廷議已經出來了,九千歲魏公公和鄒元標鄒大人都反對把我爹立即處斬,朝廷裡的絕大部分官員也附議,皇上就頒布了聖旨,我爹的事等到了秋決再說……。」說到這裡,熊瑚輕輕的看了張大少爺一眼,紅著臉把剩下話嚥回肚裡。

  「那就好,那就好。」張大少爺又鬆了一口氣,無力躺回床上,喃喃道:「還有希望,只要再給我幾個月時間,我就一定能想辦法把熊廷弼給救出來,滿韃子想入關,做夢!」

  「少爺,別管那些閒事了,你還是先把藥喝了吧。」張石頭又把張大少爺給扶了起來,又伸手去端藥。那邊熊瑚趕緊搶過藥碗坐在床沿,又拿來調羹,一勺一勺喂到張大少爺嘴邊,已經一天一夜水米未進的張大少爺貪婪綴吸,差點被嗆到,熊瑚忙阻止道:「喝慢點,沒人和你搶,喝完了藥,我再給你喂米粥。」

  喝下了一碗湯藥和一碗米粥,張大少爺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高燒也完全的退了,能夠斜坐在床頭喘氣休息,已經在張大少爺身邊守侯了一天一夜的張石頭和熊瑚等人這才完全放下心來。當下熊瑚吩咐道:「張石頭,陸公子,你們都累了,去隔壁房間休息吧,這裡有我一個人就行了。」張石頭和陸萬齡等人當然不會打擾熊瑚和張大少爺單獨相處,全都答應一聲離去,留下張大少爺和熊瑚在房間裡單獨相處。

  熊瑚很快就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後,熊瑚反倒找不到任何話和張大少爺說,只能紅著臉坐在張大少爺床邊,低著頭一言不發。看到熊瑚這個模樣,往日裡油腔滑調的張大少爺居然也有些感覺不好意思,琢磨了半天都找一個話頭和熊瑚說話。一時間,房間裡安靜異常,連彼此之間的呼吸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過了許久,張大少爺咬咬牙,伸手張臂去攬熊瑚,手掌碰到熊瑚那纖細柔軟的腰肢時,熊瑚的嬌軀就像是觸電一樣抖動了幾下,但最後熊瑚還是順從的依偎進了張大少爺懷裡,閉著眼將滾燙的臉頰貼到張大少爺胸膛上,傾聽著張大少爺那急促的心跳。

  「瑚瑚,我昏睡了多久?」張大少爺溫柔的問道。熊瑚低聲答道:「已經一天一夜了。」

  「這麼久?那你一直守在我身邊了?」

  「嗯。」

  「你一天一夜不回家,就不怕你的兩個哥哥又罰你跪?」

  「不怕,你為了我,可以做那麼多,我為什麼就不能為你做一點事?」

  「傻丫頭,你現在該知道我對你的心了吧?」

  「嗯,知道了。」

  「那你現在願意嫁給我了吧?」

  「……」

  張大少爺問一句,熊瑚的俏臉就紅一分,問到最關鍵的這句時,熊瑚就乾脆臉紅到了脖子根,閉著杏眼一言不發,整張臉也幾乎完全埋進張大少爺懷裡。張大少爺有些著急,又問道:「瑚瑚,你怎麼不說話?」熊瑚臉更紅,只是在心中暗罵張大少爺平時比猴還精,這種事上卻比豬還笨。過了許久,熊瑚才用蚊子哼一樣的聲音哼道:「如果我不願意,光憑你對我動手動腳這一點,我就能把你砍了。」

  「這麼說,你願意了?」張大少爺扶直熊瑚,盯著她的俏臉,驚喜問道。熊瑚的粉臉紅成了一塊豬肝,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低聲說道:「不管你最終能不能救出我爹,我都願意。」張大少爺大喜過望,一把又把熊瑚抱進懷裡,低頭就要去吻熊瑚櫻唇,熊瑚羞澀難當,卻不拒絕,只是紅著臉閉緊眼睛,慢慢將紅唇嘟起,主動獻吻,四唇相對,逐漸接近…………

  「好恩愛啊。」眼看張大少爺即將夙願得償時,窗戶外面忽然響起一個陰森森的冷笑聲,一下子打斷了這對苦命鴛鴦的親熱。嚇得熊瑚一下子從張大少爺懷裡跳了起來,紅著臉驚叫道:「什麼人?」

  「你曹爺!」冷哼聲中,四個蒙面黑衣人手提刀劍,接二連三的從窗外跳了進來。為首那蒙面人舉起雪亮鋼刀,操著一口標準的京城口音大叫道:「張好古狗賊,你做惡多端,報應到了!我是被你陷害入獄的王洽王大人的朋友,今天來給王大人報仇!」

  「王洽派來的?」張大少爺一驚,心說王洽是因為我被張瑞圖參倒不錯,可他的罪名不大啊,最多也就是罷官免職,至於派人來殺我嗎?為首那蒙面人則絲毫不給張大少爺機會多想,把鋼刀一揮就衝了上來,吼道:「兄弟們,砍死這兩個狗男女,給王大人報仇!」

  「殺!」其他三個蒙面人一起怪叫,各舉刀劍就衝了過來,想要把張大少爺亂刀砍死在病床上。但還可惜的是,老天爺不開眼,此刻惡貫滿盈的張大少爺身邊偏偏有一個熊瑚,面對四個手提刀劍的刺客,赤手空拳的熊瑚仍然毫無懼色,順手抄起張大少爺身上被子一抖,向四個刺客甩了出去,一下子就擋住了四個刺客的視線。乘在這個機會,熊瑚又把張大少爺一把抓起,摔在床下,喝道:「躲到床底下。」張大少爺會意,身體一滾就躲進了床底,既讓四個刺客無法迅速得手,也讓熊瑚騰出手專心對敵。

  「臭娘們,挺有一手!」好不容易出手一次卻踢到鐵板,幾個蒙面人氣得哇哇亂叫,三兩下打落被子,提刀就往熊瑚頭上亂砍。熊瑚冷哼一聲,修長美腿一踢旁邊木椅,木椅騰空跳起,熊瑚抄手抓住椅背順勢揮出,一下子就打開四把刀劍,又雙手抓住椅背,劈裡咣當就和四個刺客戰在一起。那四個刺客雖然是以四敵一,無奈熊瑚身負家傳武藝,身手極好,短時間卻絲毫奈何熊瑚不得。這時候,張石頭、小鋪子和陸萬齡等人也聽到動靜過來,進門一看情況不對,忠心耿耿的張石頭當然是也抓起一把椅子衝了過來幫忙,陸萬齡和小鋪子卻是把頭一扭,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喊,「殺人了!快來人啊!殺人了!」

  「弟兄們,抓緊時間,蠻子官府的人來了就麻煩了!」為首的刺客失聲驚叫。聽到這聲音,正躲在床底下發抖的張大少爺一楞,心道:「這聲音,怎麼不是京城口音了?好像還在那裡聽過?」

  「出什麼事了?讓開!讓開!」也是張大少爺的運氣,這間客棧的大門口,正好有一隊鎮撫司的錦衣衛巡邏經過,聽到陸萬齡等人大喊報警,很快就衝了進來查看情況,看到那四個蒙面黑衣人提著刀正在砍殺一名美貌少女,這幫錦衣衛就是腳指頭思考也知道究竟該幫誰啊。所以這些錦衣衛二話不說拔出繡春刀就加入了戰團,擺起架勢向那幾個刺客猛砍猛刺,瞬間就扭轉了強弱形勢。為首那刺客看情況不對,趕緊叫道:「弟兄們,鷹犬來了,快撤!」

  「張好古,今天先饒你一命!」臨跳窗逃跑的時候,為首那個蒙面人仍然不忘操著京城口音大叫,「為了給王大人報仇,你就是天涯海角,我們也要取你的狗命!」

  「不是王洽,我和王洽沒那麼大仇恨,東林黨也不會傻到把這麼大的把柄送給魏忠賢。」張大少爺頭腦非常冷靜,心道:「既然不是東林黨的人,那麼會是誰?那個聲音,我是在那裡聽過?對了,他剛才叫了一句『蠻子官府』,難道是……。」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1:17
第四十七章 監聽陳文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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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科探花在客棧裡養病時遇刺,這樣的消息要是宣揚出去,少不得又將是一次滿城轟動,而且鑒於這個新科探花的特殊身份,說不定又會惹出一場政壇地震,不知多少官員將為之丟官罷職甚至掉腦袋。但還奇怪的是,當事人張大少爺卻矢口否認自己遭到刺殺,只是對外宣稱為自己遇到歹徒打劫,那幾個蒙面人也只是想圖財搶劫,而不是冤家尋仇,仇家索命,甚至當著聞訊趕來調查現場的順天府尹劉澤深,張大少爺都是這麼一口咬定的。

  「探花郎,你確認那些人只是想入室搶劫、圖財害命?」看看左右無人,順天府尹劉澤深便在張大少爺耳邊低聲問道:「可客棧裡的其他客人和錦衣衛都親耳聽到了,那些刺客親口承認,他們是來給一個姓王的官員報仇的,這又如何解釋?」

  「劉大人,打個比方,如果是你派人來刺殺我,你會不會讓你的刺客當眾喊出你的姓名?」張大少爺低聲反問道。劉澤深打了一個寒戰,趕緊點頭道:「探花郎說得對,這件事太過蹊蹺,不排除是那幾個歹人故意嫁禍。」

  「對啊,朝廷裡姓王的官員有多少?我們又沒抓到刺客,問出幕後主使。」張大少爺語帶威脅的說道:「如果晚生就這麼說自己是被一個王姓官員派來的刺客刺殺,劉大人你也報上去,那麼這件事將在朝廷裡掀起多大的風波?多少官員得丟官,多少官員得掉腦袋?造成了這樣的後果,莫說晚生無法承擔,就是劉大人你,恐怕也難以抗起來啊。」

  劉澤深仔細一想,發現張大少爺說得確實很有道理,現在朝廷裡的黨爭正鬥得如火如荼,這件事如果抖到朝廷上去,只怕立時就要掀起一場狂風暴雨,最後不管那一邊吃虧,也必然將遷怒於自己這個始作俑者之一,接下來再會有什麼後果報復,劉澤深已經不敢去想像了。想到這裡,劉澤深趕緊向張大少爺道謝道:「多謝探花郎指點,世人常道探花郎忠義無雙,果然不假,這件事下官就按入室搶劫定案,至於鎮撫司那幾位錦衣衛大人,探花郎也請放心,下官會想辦法勸說他們不要張揚。告辭。」

  打發走了劉澤深,一直被張大少爺眼色壓制的熊瑚開始發飆了,沖張大少爺問道:「你瘋了?那幾個分明就是刺客,還砍傷了張石頭,你怎麼偏偏說他們是入室搶劫?」

  「沒辦法,我不得不這麼說。」張大少爺一聳肩膀,把熊瑚拉進懷裡,在她耳邊解釋道:「我來到京城後,已經得罪了相當不少的朝廷官員,樹敵本來就不少,這件事擺明了就是有人故意陷害王洽,我如果報上去,九千歲少不得借此大做文章,大殺無辜東林黨人--本來那些人死多少我都不會心疼,但剩下的東林黨官員只會各更恨我,更要想方設法破壞我做的每一件事,我再想救你爹只會難上加難。所以我左思右想還是決定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沒必要牽連那些無辜了,就當給我未來的老泰山積一些功德,這樣救他還更容易一些。」

  「呸,誰是你的未來老泰山?不要臉,什麼時候都不忘佔我便宜。」熊瑚臉一紅,又低聲問道:「可是那些刺客怎麼辦?那四個刺客已經全跑了,如果他們又來找你麻煩怎麼辦?不要忘了,你不可能每次都這麼運氣好,有我在你身邊保護你。」

  「那你就每天晚上陪著我啊。」知道熊瑚脾氣的張大少爺生生把這句話嚥回去,又微笑道:「放心,我已經大概猜到那些人是誰了,只是還沒確定,如果讓我查清楚這件事真是他們幹的,我絕對饒不了他們!」

  「是誰?」熊瑚追問道。張大少爺本不想說,可又招架不住熊瑚的軟磨硬泡和溫言軟語的懇求,最終還是把當初在悅來客棧裡發生的事告訴了熊瑚,並且告訴了熊瑚自己發現刺客口音是喬裝出來並不慎露餡的經過。誰知道張大少爺說完後,熊瑚竟然伸手來摸張大少爺額頭,沒好氣的說道:「你發高燒還沒退吧?為了爭一個客棧房間的雞毛蒜皮小事,那個叫什麼陳文范的,至於派刺客來殺你麼?如果這都算理由,那麼你還如懷疑王洽是故佈疑陣,故意讓刺客叫出他的名字。」

  「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認為我自己多疑了。」張大少爺沉吟著答道:「可我聽得真真的,那個故意用京城口音喊話的刺客無意中說漏嘴那句,千真萬確就是那個陳文范的隨從聲音--也就是那個打了張石頭一耳光、又被我逼著磕頭賠罪的陳文范隨從,絕對錯不了。」說到這,張大少爺又有些猶豫的說道:「而且還有一點,當時在悅來客棧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那個陳文范的眼神和骨子裡流露出來的那種氣質,很像一個人。」

  「像什麼人?」熊瑚追問道。張大少爺也不臉紅,用食指一指自己鼻子,理直氣壯的說道:「像我!我擔心那個陳文范和我一樣的奸詐狡猾,一樣的睚眥必報,做事不擇手段。還有,他當時向我屈服得太快太乾脆,所以我才越來越懷疑他。」

  「呸,說自己奸詐狡猾,還這麼理直氣壯,天下恐怕也就你一個這樣的厚臉皮了。」熊瑚又呸了一口,輕聲說道:「好吧,既然你這麼懷疑那個陳文范,那明天白天我陪你去一趟悅來客棧,如果真是那個陳文范派人幹的,我也絕饒不了他!」

  …………

  因為天色太晚,張大少爺主僕也不方便換客棧,只好將就著換了幾個房間繼續住下去,還好其後再也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到了第二天清晨,已經兩天三夜沒回國子監的陸萬齡怕被上司收拾,早早就告辭回了國子監報到,同樣兩天兩夜沒回家的熊瑚怕哥哥嫂嫂著急,便領著秀兒先回去露過臉再回來,張大少爺則把新僕人小鋪子派了出去,讓他到悅來客棧去訂一個房間--並且再三交代得訂天字一號房或者天字三號房,順便再買兩套普通百姓夫妻穿的衣服,準備和熊瑚化裝成夫妻到悅來客棧刺探消息。客棧的房間裡,便只剩下了張大少爺和張石頭這對活寶主僕。

  「少爺,現在沒其他人了,有一件事小的得讓你知道。」頭天晚上被刺客砍傷了胳膊的張石頭表情苦澀,吞吞吐吐的說道:「我們進京以後,一直是用銀子開路,又買了一套大宅院,從臨清帶來的銀子可不多了,少爺你要是再這麼花下去的話,恐怕撐不了多久了。所以小的提醒少爺一下,以後還是節約一點的好。」

  「還剩多少?」張大少爺順口問道。張石頭垂頭喪氣的答道:「銀票和現銀加在一起,只剩兩千一百多兩,金葉子只剩五十多兩了,還有一些珠寶,最多也就值兩千多兩。」

  「只剩這麼點了?我記得我們帶了起碼價值三萬兩白銀的金銀珠寶啊!」張大少爺嚇了一跳。張石頭哭喪起臉,答道:「是帶了這麼多,可少爺你也太能花了,別的不說,去拜見九千歲的時候,你光是黃金就送了一百兩--那可是價值八千兩白銀啊!」

  「糟糕,我怎麼把這條給忘了。」張大少爺也叫苦起來,本來剩下的銀子還足夠張大少爺在京城裡逍遙自在的生活幾年,可要想救熊廷弼,這點銀子可又是杯水車薪了,沒了銀子打點,別說張大少爺只是魏忠賢的乾兒子了,就是魏忠賢的乾爹,朝廷裡的官員也不會買帳啊。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張大少爺再是聰明再是奸詐,也不可能憑空的就變出銀子來,所以盤算來盤去,張大少爺也只好暫時把這件事扔到一邊,歎氣道:「唉,暫時別理銀子的事了,等先把刺客的事情搞清楚再說吧。還好還有點時間,實在不行的話,拼著挨一頓臭罵,我們回一趟臨清,再從老爺子那裡弄幾萬兩銀子過來。」

  出去辦事的小鋪子很快就回來了,用假姓名給張大少爺在悅來客棧訂到了天字三號房--也就是當初導致張大少爺和陳文范起衝突的那個房間的隔壁,順便還買來了張大少爺要的衣服和假鬍子。可熊瑚主僕卻一直到午時過後才重新露面,而且還只是熊瑚一個人露面。這下子張石頭不樂意了,趕緊問道:「熊小姐,秀兒姑娘怎麼沒和你一起來?我可都受傷了,她怎麼也不來照顧一下我?」

  「別提秀兒了,我能跑出來就算不錯的了。」熊瑚大口大口喘著氣說道:「我和秀兒兩天兩夜沒回家,剛一回去,我的兩個哥哥就提大棍子抽我,還要罰我跪滿一天一夜,我怎麼解釋都沒用,把我給罵慘了。後來我沒辦法,只好乘哥哥們不注意,翻牆跑了出來,秀兒本來也想翻牆出來,可手腳太慢被我哥哥嫂嫂抓住了。」

  「那糟了,秀兒肯定要挨打了。」張石頭一拍腦袋驚叫起來。張大少爺極沒良心的翻翻白眼,哼道:「如果你真心疼的話,那你去熊家替你的秀兒解釋吧,反正你也知道地方。小鋪子,你留在這裡照顧你石頭哥。瑚瑚,你去隔壁房間換衣服和化裝,弄好我們就去悅來客棧。」

  匆匆換上小鋪子買來的衣服,張大少爺用油彩遮住小白臉,貼上假鬍子,很快就變成了中年男子,再配合得天獨厚的土包子少爺氣質,活脫脫就像一個從鄉里來的鄉下土財主了。熊瑚自然化裝成了一個鄉下來的地主婆,和張大少爺倒也算得上天造地設的一對。互相取笑了一通對方化裝的滑稽像後,兩人攜手出門,匆匆趕往悅來客棧打聽消息。但張大少爺大病初癒,身體很是虛弱,走不多久便是氣喘吁吁,無奈之下僱車前往。

  到得悅來客棧時,時間已是申時過後,天色傍晚,客棧裡人來人往還是熱鬧,張大少爺暗叫一聲僥倖,趕緊讓熊瑚出面和店小二交涉,出示訂房憑據並宣稱是來京城尋醫治病,順利入住了天字三號房。進得房後,張大少爺又要店小二準備一桌飯菜和兩壺燒酒,便要求無事不得干擾,店小二照辦。待這一切都安排好後,張大少爺又從隨身包裹裡拿出兩個竹筒,遞了一個給熊瑚,熊瑚拿著竹筒疑惑問道:「這是幹什麼的?」

  「這麼用。」張大少爺招手把熊瑚叫到天字二號房的牆壁旁邊,將竹筒的一端貼到牆上,耳朵則貼到竹筒的另一端做傾聽狀。熊瑚依法而行,發現隔壁房間的聲音經過竹筒收集放大後,果然聽能得清清楚楚,熊瑚不由噗嗤一笑,賞給張大少爺一個媚眼,嬌嗔道:「搞這些偷雞摸狗的東西,天底下還真沒人能超過你。」

  「如果說有誰全心全意對你好的話,那麼天底下也沒人能超過我。」張大少爺乘機表功。熊瑚粉面一紅,又白了張大少爺一眼,便要去搬椅子過來坐下慢慢探聽,張大少爺趕緊阻止,低聲道:「別急,陳文范的房間隔壁住了旁人,他只怕會先派人過來探聽消息,我們先吃飯。」

  張大少爺果然料事如神,才過了那麼一小會的功夫,張大少爺房間的窗戶外果然就有人影閃動,張大少爺忙向熊瑚使個眼色,故意說些京城那個郎中最好的閒話,熊瑚會意,則瞎扯些那個郎中診金最便宜的話題。直到窗戶外面閃動的人影消失,張大少爺和熊瑚才飛快跑到牆壁旁邊,用土製聽診器偷聽隔壁房間的動靜。很快的,隔壁房間就傳來細微但又清晰的聲音,「主子,奴才打聽清楚了,隔壁房間住下的那對夫妻,是從通州鄉下來京城看病的,奴才聽了一會他們的話,應該沒錯,都是在聊些找郎中看病的事。而且那個男的腳步虛浮,確實是有病在身。」

  「那就好。」陳文范那渾厚中帶著奸詐的聲音響起,「坐下吧,繼續聽我安排。昨天晚上曹振彥他們刺殺張好古失手,本來我安排他們栽贓到王洽頭上,一是想擾亂東廠鷹犬的視線,二是藉著這個機會挑撥蠻子東林黨和閹黨繼續內訌,有利於我大金吞併中原。沒想到張好古那個蠻子竟然這麼沉得住氣,對外宣稱是入室搶劫,蠻子順天府的府尹也幫他把事情壓了下來,這可大大出乎了我的預料了……。」

  「居然真的是這個陳文范!」聽到這裡時,熊瑚已經是目瞪口呆。那邊張大少爺則握緊了拳頭,心道:「他娘的,原來這個陳文范不僅是行刺我的幕後主使,還是滿韃子派來的細作!好,一會老子就去給東廠送信,把你們一網打盡,再讓你們嘗嘗東廠九九八十一種酷刑的滋味!」

  「主子,在你看來,那個張好古蠻子為什麼不肯承認他是被奴才刺殺?」曾經打過張石頭一耳光的曹振彥在隔壁問道。過了許久,陳文范才答道:「張好古蠻子行事一向出人預料,讓人無法琢磨,我現在還猜不到他的真正用意。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張好古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在暗中調查行刺他的人究竟是誰--說不定他說自己遭遇搶劫,就是想放煙霧彈讓我們掉以輕心,露出破綻。所以你們這些天得小心行事,千萬不能露出半點馬腳,免得招來東廠的番子和鎮撫司的鷹犬。」

  「謹遵主子號令。」好幾個人同時低聲答道。刺殺張大少爺的曹振彥又低聲說道:「主子,你也別太擔心了,我們和張好古蠻子只見過一次面,雖然還起了一點小衝突,但張好古那蠻子就算再奸詐再狡猾,恐怕也絕對想不到是我們去刺殺的他。」

  「理是這個理,但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陳文范陰陰的說道:「不要忘了,我們身上都肩負著天大的責任!我們共同的主子四貝勒(注)親口說過,我大金要想入主中原,熊廷弼和孫承宗這兩個蠻子就非除掉不可!現在孫承宗還守著山海關,沒有被內訌板倒,熊廷弼雖然下了大牢,卻也還沒被蠻子皇帝殺頭,隨時有可能被翻案,得到重新啟用,我們一刻都不能放鬆!」

  「楊六奇說有民間力量在推動熊廷弼案,出錢出力的想殺掉熊廷弼,原來那股民間力量就在這裡!」張大少爺恍然大悟,心說今天這一趟來得太對了,不僅發現了滿韃子的奸細,還找到了推動熊廷弼案的幕後真兇!想到這裡,張大少爺又轉眼去看熊瑚,卻見熊瑚緊握粉拳,俏臉上已是殺氣騰騰,張大少爺不敢怠慢,趕緊將熊瑚攬入懷中,在她嫩滑的臉頰上深情一吻,柔聲說道:「瑚瑚,為了我,暫時忍耐。」

  被張大少爺提醒,熊瑚這才想到張大少爺大病初癒,自己如果暴起動手,那麼雙拳不敵四手,張大少爺肯定在劫難逃,只得又把殺氣強嚥下去,低聲問道:「那怎麼辦?」張大少爺低聲說道:「別急,再聽聽他們說些什麼,一會我們去東廠和鎮撫司報信,帶著東廠和鎮撫司的高手來把他們一鍋端了。」

  熊瑚點點頭,又湊到竹管上和張大少爺一起細聽,可這麼一耽擱,陳文范的話已經漏聽了不少,只隱約聽到陳文范說道:「在這幾天裡,你們要多出去打聽張好古的下落和情況,一有機會就把他除掉。但有一點,我這個房間裡,每時每刻都不能少於兩人,守好這裡的東西。還有,我的這個落腳點,絕對不能姚宗文那些人知道,要防著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蠻子見財起意,生出異心……。」

  「守好這裡的東西?見財起意?」張大少爺賊眼睛一亮,賊耳朵一立,腦海裡立即閃過一個畫面--自己和陳文范發生衝突的那個晚上,陳文范那些五大三粗的隨從吃力的抬著一口大木箱子。

  很快的,一絲陰險的笑容就爬上了張大少爺嘴角,喃喃道:「不急,不急著給東廠和鎮撫司報信了。」

  註:有讀者朋友說建奴四貝勒是建奴努兒哈赤第四子湯古代,其實不然。這裡說明一下,公元1616年,建奴努兒哈赤在在赫圖阿喇登基為汗時,就設了四個貝勒,即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四貝勒皇太極,被合稱為四大貝勒,又被稱為四大和碩貝勒。在四人中,皇太極排在最後,這並不表示他的地位低。天命六年(1621)二月,努爾哈赤「命四大貝勒按月分直,國中一切機務,俱令直月貝勒掌理」。這說明他們的地位和權力是同等的。而湯古代僅被封為固山額真,即一旗長官。

  (PS:《花都保安行》,書號:1603828,服天不服人!若是上天的安排,我承受,若是人的踐踏,我抗爭!!他說,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下去!!)
mk2257 發表於 2010-8-5 21:18
第四十六章 麻煩的大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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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過節只有一章,祝各位朋友們端午節快樂。)

  「什麼?你又不想去東廠和鎮撫司報信了?」結束了對陳文范一行人的監聽,熊瑚當即提出立即去東廠或者鎮撫司衙門報信,調集錦衣衛高手把這伙建奴細作一網打盡,可開始出這個主意的張大少爺卻又提出反對,說是要緩一段時間再說。這麼一來,熊瑚就不理解了,非常憤怒的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這些人不僅是建奴細作,還是刺殺你的兇手,更是陷害我爹的幕後真兇,難道你想把他們放跑?」

  「小聲些,小心別讓隔壁聽到。」張大少爺先指指隔壁房間,又低聲說道:「你也別急,我先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是隔壁的建奴細作,那你會用什麼手段讓朝廷的官員參倒孫承宗孫大人?又會用什麼手段讓朝廷官員建議皇上殺你父親?」

  「還用說,當然是你的拿手好戲--用銀子收買朝廷裡的貪官污吏了。」熊瑚白了張大少爺一眼,很是不滿張大少爺的這個弱智問題。張大少爺點點頭,又奸笑問道:「那麼他們如果要做到這兩點,又得要花出多少銀子呢?」

  「這我怎麼可能知道?反正肯定不少。」熊瑚又白了張大少爺一眼,沒好氣的答道。張大少爺笑得更賊,「好,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你是建奴細作,那你會把準備用來貪官污吏的銀子放在什麼地方?」

  「這麼大的一筆銀子,就算放在錢莊銀號裡也不安全,會惹人懷疑,所以只會放在自己身邊。」熊瑚沉吟著答道。說到這裡,熊瑚總算醒悟過來,趕緊指著隔壁,低聲說道:「你的意思是,建奴用來陷害我爹和孫督帥的銀子,就放在這隔壁?」

  「對,我還親眼看到過,就裝在一口大木箱子裡。」張大少爺回憶著說道:「那箱子是一口嶄新的黑漆箱子,上面有兩個銅扣,市面上很常見,很不引人注目。但我當時留心到,陳文范的四個隨從抬都十分吃力,由此可見,裡面的好東西絕對不少。」說到這裡,張大少爺奸笑著補充道:「你說說,如果我們把這口箱子弄到手,該有多好啊?如果我們現在就去鎮撫司和東廠報信,隔壁的建奴細作倒是能一網打盡了,可箱子裡的東西,也就只好白白便宜了東廠和鎮撫司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貪財?連建奴細作的銀子都想貪?」熊瑚打量著張大少爺問道。張大少爺一聽鼻子差點沒氣歪了,低聲嘶吼道:「嘿,我說你這小丫頭怎麼不識好歹?我是那麼貪財的人嗎?你知道我為了你爹的事,已經花了多少銀子了?一萬多兩!現在我手裡也就剩下八九千兩銀子了,要是再不想點辦法把建奴細作的銀子弄過來,以後我還拿什麼打通關節救你爹?」

  熊瑚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被張大少爺這麼一訓,很快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捏著道歉道:「對不起,是我又誤會你了,就按你說的辦吧,先不去給東廠和鎮撫司報信了。」說到這,熊瑚偏頭想想,又問道:「可你怎麼能把建奴細作的銀子拿過來呢?他們人多勢眾,又個個都有武藝在身,光靠我一個人,也打不過他們啊。」

  「別急,讓我想一想,肯定會有辦法的。」張大少爺單拳托著下巴,表情之嚴肅,倒和羅丹那座著名的雕像有得一拼。但很快的,張大少爺就原形畢露,指指這個房間唯一那張床,笑嘻嘻的說道「瑚瑚,天色不早了,這裡就一張床,我們將就著點擠一夜,一邊休息一邊商量如何?」不過張大少爺的污言穢語還沒說完,熊瑚就已經紅著臉舉起了拳頭,擺出打人架勢,嚇得張大少爺腦袋一縮,趕緊改口道:「既然你不願擠就算了,那我像張石頭一樣睡著地上,你睡床上。」

  「你身上的病才剛好,你睡床,我坐著休息,順便聽聽建奴細作又在說些什麼。」熊瑚粉臉更紅,又惡狠狠的瞪張大少爺一眼,威脅道:「晚上你給我老實在床上睡覺,要是你敢起來亂來,我打斷你的骨頭!」張大少爺做了一個誇張的害怕表情,連說絕對不敢。熊瑚這才哼著把臉扭開,忽然間,熊瑚想起一事,忙向張大少爺問道:「狗少,你說這個陳文范是在幹什麼?他帶著那麼多銀子,怎麼不租宅子,偏偏跑到這客棧來住?而且他還是一個人住上房,隨從都睡通鋪,這又是為了什麼?」

  「不奇怪,這恰恰證明了陳文范的老奸巨滑。」張大少爺解釋道:「京城是大明國都,天子腳下的首善之區,同時也是東廠和錦衣衛盯得最緊的地方,陳文范他們如果在京城租房居住,肯定會被東廠和錦衣衛盤查身份來歷,調查他們來到京城的目的,說不定就會露出破綻,所以反倒不如客來客往的客棧安全。至於陳文范住上房和隨從睡通鋪更簡單,你見過什麼客人住店的時候,還給自己的隨從租上房的?陳文范如果不怎麼做,不要說東廠緹騎和錦衣衛密探,就是客棧老闆夥計就會先懷疑了。」

  「哦,原來是這個道理。」熊瑚恍然大悟,又低聲笑道:「不過也好,方便我們偷聽。」

  聽到熊瑚這句話,張大少爺心念一動,喃喃反覆念道:「不過也好,方便我們偷聽?不過也好,方便我們……。」念著念著,張大少爺嘴角不由又露出得意的賊笑,一揮手道:「那好,你就慢慢聽吧,我先睡了。」說罷,張大少爺和衣鑽進被窩蒙頭就睡,留下熊瑚倚在椅子上繼續偷聽隔壁動靜,一夜無話。

  …………

  有相當大一部分比例的人都無法坐著睡覺,熊瑚就是其中一個,所以張大少爺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眼睛還沒睜開,就先嗅到一股甜香撲鼻,再睜開眼睛時,張大少爺立即就驚喜的發現,熊瑚不知何時已然睡到了他的旁邊,一張粉臉雖被油彩塗成蠟黃,卻仍是海棠春睡,動人無比。這麼好的機會放在面前,張大少爺那還會放過,馬上半撐起身體,俯身就往熊瑚櫻唇上輕輕吻去,四唇相交,張大少爺只覺得熊瑚小口如蘭似麝,香甜無比,不覺含唇吮吸,但這麼一來,熊瑚也立即睜開了眼睛。

  「淫賊,臭狗少。」熊瑚一把推開張大少爺,紅著臉跳下床來,張大少爺還以為要挨打了,趕緊縮脖抱頭。不曾想熊瑚只是快步衝到了房門前,背對張大少爺低頭不動,嬌軀顫抖得厲害。又過了許久,熊瑚才哼道:「還不起床?太陽都快出來了。」張大少爺如釋重負,這才手忙腳亂的從床上爬起來。

  「在我們……那個前。」熊瑚回過身子,低著頭羞答答的說道:「你如果再敢這樣輕薄我,我絕對饒不了你。」張大少爺大喜過望,上前握住熊瑚的小手問道:「瑚瑚,你說的那個,是不是拜堂成親?」熊瑚害羞不答,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張大少爺更是狂喜,張臂又要去抱熊瑚,熊瑚趕緊推開,嗔道:「剛剛才警告了你,你又來動手動腳,真是討打。」張大少爺尷尬一笑,知道自己是歡喜得糊塗了。

  歡喜歸歡喜,但正事張大少爺還是記得的,離開客棧的時候,張大少爺又要熊瑚去交了兩天的店錢,繼續佔著陳文范隔壁房間,這才與熊瑚離開悅來客棧。返回原來客棧的路上,張大少爺不動聲色的又去拉熊瑚的小手,熊瑚雖然害羞卻沒有拒絕,只是任憑張大少爺牽著手,並肩而行。走了有一段路,熊瑚想起昨晚的事,便問道:「對了,昨天你說想辦法把建奴奸細的銀子弄過來,現在辦法想出來沒有?」

  「辦法我倒是想出來,可現在最麻煩的是,我手裡人手不夠。」張大少爺非常苦惱,解釋道:「昨天我對你說過,陳文范那口箱子得四個人抬才能抬動。也就是說,我最少得要四個可靠的健壯男子幫忙,可我現在手裡靠得住能用的,就只是一個張石頭,最多再加上一個小鋪子,還缺兩個。本來我買的新宅子裡還有一些僕人,可那些僕人接觸還不多,不一定靠得住,所以我頭疼啊。」

  「笨,你不會早對我說?」熊瑚習慣性的白了張大少爺一眼,低聲說道:「你忘了我的兩個哥哥了?我二哥熊兆璉雖然是個書生,可力氣也不算太小,還有我大哥熊兆?,力氣比我爹還大,武藝也比我好,能雙手開弓,有他們幫忙,搬那口箱子輕而易舉。」

  「主意是不錯,可這種事他們會幫忙嗎?」張大少爺問道。熊瑚扭開臉,羞答答的說道:「我會想辦法勸他們,再說了,我被你害得接連三個晚上沒回家,我們的事,要是再不讓他們知道和同意,他們就不只是罵我或者罰我跪那麼簡單了。」

  「啊!」張大少爺誇張的驚叫了一聲,又低聲說道:「是我不好,我是應該買上東西去拜見兩位舅子哥了,有失禮議,該打,該打。」

  熊瑚更是害羞,嗔道:「你要再是油嘴滑舌,我就真的打你了。你說吧,我們是先回客棧,還是直接去我家?」張大少爺想都不想,馬上就答道:「還回什麼客棧?先找個沒人的地方洗去臉上化裝,買上東西就直接去你家吧。再說了,去晚了秀兒被你兩個哥哥打慘了,張石頭那小子就又有得心疼了。」熊瑚點頭,毫無異議。

  計議一定,張大少爺和熊瑚立即找了一個僻靜的水井,洗去臉上化裝,重新梳了頭髮,身上衣服雖然沒地方換,卻也無關大礙,又買了不少貴重禮品,雇了輛車就直奔熊瑚居住的安康胡同。到了胡同口下車,張大少爺剛拉起熊瑚的小手要往胡同裡走,一個躺在胡同口旁邊樹下的乞丐卻爬了起來,托在一個破碗攔住張大少爺,粗聲粗氣的說道:「這位公子,給幾個錢吧。」

  「諾,拿去。」張大少爺心情正好,順手從荷包裡掏出一塊二三兩重的銀子就丟進了那乞丐的碗裡。張大少爺出手如此大方,那乞丐不僅沒有欣喜若狂,居然又說道:「公子,你這麼大方,能不能多給我一點?」

  「嗨,天底下有你這樣的叫花子?」張大少爺笑了起來,再定睛細看那乞丐,發現他年齡不大,才有十八、九歲的模樣,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火工道人衣衫,身材卻異常魁梧高大,足足比張大少爺高出一個頭。這時候,熊瑚也不樂意了,怒道:「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貪心不足?我們已經給你二三兩銀子了,你這輩子遇到過我們這麼大方的人不?怎麼還想要?簡直就是不要臉,厚顏無恥!」

  「這位姑娘,如果你不想給,那你就明說,用不著惡言傷人。」那乞丐甚有骨氣,將破碗裡的銀子遞還張大少爺,怒氣沖沖的說道:「公子,這銀子我不要了,還你。」

  「有性格,我喜歡。」張大少爺長這麼大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有性格的人,不由也耍起了脾氣,笑著又掏出十兩銀子放進那乞丐手裡,笑道:「就衝你這傲氣,我就得再給你十兩,我這個娘子是婦道人家,你別和她一般見識行不行?」

  「行。」那高大乞丐爽朗答應,接過銀子就又躺回了樹下繼續睡覺。張大少爺一笑,拉起滿面怒容的熊瑚就鑽進了胡同,熊瑚則非常不高興的埋怨道:「你昨天才說自己的錢快花光了,今天給一個叫花子一出手十幾兩銀子,你錢多得沒地方放了?」

  說話間,張大少爺和熊瑚已經到了熊家租住的小院門口。張大少爺趕緊整理頭巾衣服,準備給兩個舅子哥留下一個好印象,熊瑚也是緊張萬分,小心翼翼的推開院門,往院子裡張望。可誰曾想院門剛被推開,院中前房裡就響起了熊兆?那炸雷一般的聲音,「熊瑚,你這個死丫頭終於捨得回來了?給我滾進來跪好,老實交代,你和張好古究竟是什麼關係?」

  「咦,我哥怎麼會知道我和狗少的關係?」熊瑚楞了一下。張大少爺同樣驚訝萬分,趕緊叫道:「熊大哥,你別誤會,我和你妹妹現在還只是朋友關係。」

  「少爺,你怎麼來了?你快跑!」房間裡忽然響起了張石頭的聲音。張大少爺這下子徹底傻了眼睛,心說張石頭那小子該不會真這麼傻,真的跑到這裡來給秀兒說情了吧?

  不容張大少爺多想,狗熊般的踏地聲中,身材異常高大魁梧的熊兆?手提棍棒,鐵青著快步衝出了房門,吼聲如雷道:「張好古,你這個狗賊!居然敢玷污我妹妹的清白,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我還沒有!」張大少爺一聽腦袋就大了,趕緊解釋。可熊兆?根本就不給張大少爺解釋的機會,一把將上來阻攔的熊瑚甩出兩丈多遠,胳膊粗的大木棍子往張大少爺迎頭便砸,嚇得張大少爺殺豬慘叫,扔下禮品扭頭就往胡同口跑。熊兆?緊追不捨,一邊追一邊吼,「狗賊,給我站住!上次你來我家,我就知道你不懷好意,原來你是衝著我妹妹來的,今天我要教訓你這個狗淫賊!」

  「冤枉啊!」張大少爺沒命的抱頭鼠竄,一邊跑一邊解釋,「熊大哥,我對你妹妹是真心的,我今天來這裡,就是想解釋我和你妹妹的關係!」

  「少囉嗦!你把我妹妹騙得幾天不回家,也有臉說是真心?你把我們熊家當什麼人家了?」脾氣本來就暴躁的熊兆?此刻氣得是七竅生煙,追得也格外的快,嚇得張大少爺手忙腳亂,一不小心就甩在了胡同口。熊兆?大喜,衝上去單手揮棒就往張大少爺的小白臉上招呼,木棍帶風,壓得張大少爺無法呼吸,也嚇得隨後追來的熊瑚閉上眼睛,失聲慘叫道:「哥!不--!」

  「彭」的一聲悶響,張大少爺的小白臉出乎意料的沒被木棍打成肉醬,熊兆?那根胳膊粗的木棍反而定在了半空。死裡逃生的張大少爺抬頭一看,卻見開始那名高大乞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自己身旁,左手單手握住了熊兆?的大木棍子。熊兆?也大吃一驚,驚喝道:「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要緊。」那高大乞丐微笑答道:「這位兄台,我剛才親眼看到了,你的妹妹和這位公子分明是情投意合,你何必橫加阻攔?」

  「要你管?這個狗東西真喜歡我妹妹,就應該先遣媒提親,經過我這個做大哥的答應了才行。」熊兆?怒吼道:「他卻把我妹妹騙出去,先斬後奏,玷污我熊家的聲名,我今天一定得打死他!」吼著,熊兆?雙手握緊木棒,奮力一奪,「你給我滾!」

  「要我滾,沒那麼容易。」那高大乞丐雖然只是一隻手握住木棍頭,表情也非常的輕描淡寫。可熊兆?使盡了吃奶的力氣,那根木棍卻像是在高大乞丐手裡生了根一樣,半天都拔不動分毫。最後那高大乞丐有些不耐煩了,隨手就那麼一抖,胳膊粗的木棍應聲而斷,熊兆?本人也被甩了一個四腳朝天。熊兆?忍不住再次驚叫道:「你究竟是誰?報上名來!」

  「我都這副模樣了,還有什麼臉報出名字,污辱祖上?」那乞丐年齡不大,卻像飽經風霜一樣歎了口氣,答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就叫我的外號吳鉤吧。」

  註:這個乞丐並非虛構人物,聰明的朋友肯定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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