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柄 作者:和佛祖一起打牌 (連載中)

 
purplekite 2010-8-28 12:20: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9 32686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04
第四十章 暖玉鐲

艾子謙再也坐不住了,趕忙站起身來,低聲下氣的哀求道:“還請沈姑娘多寬限幾天,子謙一定……”

“據我所知,艾家現在除了那所祖傳的宅院和那個半死不活的茶坊之外,早已經家徒四壁了吧。”沈幽若微微一笑,一臉同情的望著艾子謙,“不知艾公子準備拿什麼來還債?”

“這……”艾子謙不知如何作答。

“其實還錢並不困難,只需如此這般……”沈幽若臉色一鬆,緩緩的說出一段話來。

艾子謙剛剛是被沈幽若的客氣和柔弱的外表所迷惑,此刻終於如夢初醒,別看她說話和氣不露鋒芒,心卻狠著呢。

見艾子謙蒼白的臉色,沈幽若淡淡的問了一句:“艾公子,如何?”

“用艾家茶坊和祖上墓地的地契來還債?”艾子謙憤然搖頭道,“這怎麼行?沈姑娘,你這樣做太卑鄙了!”

“不就是塊墓地和一個破茶坊麼?”沈三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勸道,“艾公子,就連你們艾家的祖屋都已經典當給我們家小姐了,這些東西又何必戀戀不捨?更何況,只要你答應我家小姐,你們艾家的祖屋也可以完璧歸趙。”

“這……”艾子謙人在屋簷下,他生怕觸怒沈幽若,吞了吞口水,對沈幽若哀求道,“沈姑娘,別的什麼條件都可以,但是這個真的不行啊!茶坊是家姐的命根子,墓地更是變賣不得,不如你再寬限我幾天,到時候我一定……”

沈幽若見艾子謙不肯就範,頓時臉色一變,厲聲疾色的冷笑道:“既是如此,那幽若也不強人所難,落個強取豪奪的惡名。只要艾公子能把欠的兩千兩銀子的賭債即刻還清,此事就此作罷。否則,定要你兩隻手腳來還債。”

艾子謙身體猛一哆嗦,癱坐在地上,失聲問道:“沈姑娘,不是只有一千兩麼?”

“一千兩?”沈幽若玩味著手中的茶杯,淺淺一笑道,“艾公子,你借的可是驢打滾,利滾利。要是過了明天,那就是四千兩了。”

“我沒錢。”艾子謙臉色慘白,額頭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只是搖頭。

沈幽若臉色微沉,沈三在一旁插話道:“小姐,看來不給他點苦頭吃,他是不想還了。”

“你們手腳輕點,別鬧出人命就行。”沈幽若品了一口香茗,淡淡的吩咐道。

“嘿嘿,沈三知道,小姐你就放心吧。”沈三故意露出猙獰的面容,對自己的手下使了一個眼神。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艾子謙心裡恐懼,突然怪叫一聲就要奪門而出。

“你還想跑?”沈三閃身擋住艾子謙的去路,一腳把艾子謙踢翻在地,打手們一擁而上,拳頭如同雨點般的落在艾子謙的頭上。

不消一刻工夫,艾子謙已經被打成豬頭,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蜷縮在地上哀嚎不已。

沈幽若輕咳了一聲,沈三這才意猶未盡的停下手來。

“艾公子,考慮的怎麼樣了?”沈幽若平靜的問道。

“沈姑娘,這件事情真的不行。”艾子謙兀自不鬆口。

答應了沈幽若,他如何過的了艾蘭香那一關,難道他可以這樣說:“姐,反正艾家茶坊都已經半死不活了,沈家財勢雄厚,艾家的祖傳基業在沈家手中興許能發揚光大不成?”

又或者雙膝跪地,痛哭流涕:“姐啊,你就行行好救救子謙吧,不還清賭債,沈幽若那婊子就要砍我的手腳還債?”

艾子謙心裡面很清楚,他要是真敢這麼說,就算艾蘭香脾氣再好,也鐵定會趕自己出家門。反之,只要熬過這一陣,艾子謙就不信沈幽若真敢把自己弄死,乾脆就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

“這小子倒是有些骨氣。”沈幽若心裡面暗忖,真要打死艾子謙,自己的銀子肯定是拿不回來了,恐怕還要吃上官司。這種賠本的買賣,沈幽若是不屑做的。

沈幽若眼珠一轉,故意站起身來,柔聲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為難艾公子了。沈三,送艾公子去官府。”沈幽若說著,就往內房挪動腳步。

“官府?”艾子謙呆了一呆,雖說朝廷已經禁止他參加鄉試,可也並未革去他秀才的功名,真要是去了官府留下惡名,萬一以後朝廷重開恩科,那自己前途豈不是盡毀?

艾子謙心裡面進行著天人交戰,額頭頓時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

就在沈幽若即將跨進內堂的一瞬間,艾子謙終於軟倒在地上,有氣無力的叫道:“沈姑娘,請留步!我……我答應你便是了。”

沈幽若腳步微微一頓,嘴角邊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艾府。

院內杯盤狼藉,折騰了老半天,沐連魚這才把那些酒足飯飽的老傢伙們打發走。

“李管家,辛苦你了。”艾蘭香暗自咬著朱唇,從皓腕上退下一枚簡約精緻的玉鐲,捏在手中又猶豫了片刻,這才萬般不捨的遞給沐連魚:“這個給你,差不多能抵這幾桌席面的花銷了。”

沐連魚接過,只感覺這個玉鐲溫潤異常,在暗處呈現著淡淡的剔透的紫光,說是玉質,卻更似琉璃澄澈無暇。

“小姐……”沐連魚正待開口,恰逢艾秀兒收拾碗筷路過,見狀急忙從沐連魚手中搶過玉鐲,遞還給艾蘭香道:“小姐,這是你娘留給你的唯一遺物,怎麼能隨意送人?況且快入冬了,要是沒有這枚暖玉鐲,小姐你……”

“秀兒,不要再說了。”艾蘭香暗中拉扯了一下秀兒的衣袖,重又遞還給沐連魚道,“李管家,這枚暖玉鐲對蘭香的意義非凡,將來蘭香一定會贖回,還請妥善保管。”

“一定。”沐連魚原本確實想還給艾蘭香,不過現在又改變了主意,接過玉鐲鄭重的點了點頭。

艾秀兒見沐連魚真的收下,且目光灼熱的盯著玉鐲,似乎在掂量著玉鐲的價值,眼睛裡面都快噴出火來,恨不得把沐連魚生吞活嚥下去。不過艾蘭香在一旁,艾秀兒隱忍住沒有發作。

等到艾蘭香離去,艾秀兒立刻拉著沐連魚去了一旁,唬著臉,對沐連魚伸出手道:“李漁,玉鐲拿來。”

“為何?”沐連魚故意要氣氣這個丫頭,把玉鐲放在鼻下嗅了嗅,讚歎道,“果真很香。”

艾秀兒沒想到沐連魚居然如此無賴,芳心一怒,居然又想來強搶。

沐連魚臉色一變,伸手握住艾秀兒的手腕,冷冷的說道:“艾秀兒,做人要懂得分寸,知道進退,你一心護主,我並不怪你。不過這枚玉鐲乃是在下應得的,亦是小姐主動送出的,如若你再敢無理取鬧,休怪我對你不客氣,聽到沒有?”

沐連魚自從進入艾府之後,一直都是笑臉迎人,對艾秀兒也是禮敬有加,秀兒姐前秀兒姐後的叫的極為親熱。現在突然換了一副面孔,艾秀兒頓時被嚇住了,有些心虛的點了點頭:“秀儿知道了。”

沐連魚見艾秀兒安靜下來,這才鬆手。

沐連魚仔細打量著這枚玉鐲,疑惑的問道:“秀兒,適才你說快要入冬了,那和這枚玉鐲有什麼關係?”

艾秀兒只感覺手腕一陣火辣辣的生疼,揉捏了兩下,這才心有餘悸的答道:“小姐體寒,常年手足冰冷,這枚暖玉鐲乃是溫玉所造,是小姐過世的娘親特地託人從西域帶給小姐的,有驅寒之效。”

  真有如此神奇?沐連魚將玉鐲放置掌心,感覺先涼後溫,似乎有種快要融化開來的錯覺。最為奇異的是,那玉鐲置於掌心,吸收了人體溫度之後,裡面竟好似有液體流動了起來,一股暖意隨即從掌心流遍全身。

艾秀兒見沐連魚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頓時後悔把這枚玉鐲的神奇之處說出來。不過木已成舟,艾秀兒只得緊咬著貝齒,對沐連魚問道:“李管家,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把這枚暖玉鐲還給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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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落井下石

“你以為我真的貪戀這個玉鐲?”沐連魚搖了搖頭,“這個玉鐲雖然神奇,但也未必看在我李漁眼裡,只是……”

“只是什麼?真是好大的口氣,你以為你是什麼人?”艾秀兒撇了撇嘴,一臉不信,“剛剛小姐只是一時間撇不開情面,你找這麼多藉口,還不是想藉機不還?”

對於艾秀兒的誤解,沐連魚只是笑了笑:“別看小姐表面上柔柔弱弱,實際卻是外柔內剛的女子,就算我有心歸還,她也必不肯接受。如若不信的話,我們打個賭。”

  “怎麼賭?”

沐連魚沉吟了片刻,這才對艾秀兒繼續說道:“我將此玉鐲交給你,你拿回去還給小姐,如果小姐收下此玉鐲,我李漁從此絕口不提此事。否則,你不能再作糾纏。”

  “真的?”

“我李漁雖是一介草民,可也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難不成還騙你一個小小丫環?”

艾秀兒接過玉鐲,自去找艾蘭香了。

沐連魚暗自搖了搖頭,正待轉身去幹活,就見一個畏畏縮縮的身影在門口探了下頭,隨即對沐連魚快速的招了招手。

沐連魚靠了過去,見此人眼圈烏黑,忍不住疑惑的問道:“鄙人艾府的管家李漁,你是?”

“你是新來的管家?”對方一把扯住沐連魚的衣袖,急聲問道,“那你告訴我,門口那白紙是怎麼回事?莫不是我家老爺子出了什麼事情?”

沐連魚微微一愣,感情這小子就是艾子謙?沐連魚拍了拍這糊塗蛋的肩膀,嘆了口氣道:“老爺子已經去了。”

“啊?”艾子謙整個人僵住了,臉色慘白,喃喃自語道,“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艾子謙原以為老父還能再支撐一段時間,大不了到時候另外再尋覓一塊墓地,豈料現在就這麼走了,這可急煞了艾子謙。

沐連魚見艾子謙整個臉都白了,誤以為他悔恨交織沒見到老父臨終最後一面,心想這小子倒也不是完全不可救藥,忍不住勸了一句:“人死如燈滅,還請少爺節哀順變。”

“你不懂的,你不懂的。”艾子謙只是搖頭。

沐連魚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抓住艾子謙的肩膀,沉聲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艾子謙正待開口,就听到腳步聲從隔壁傳來。艾子謙對沐連魚重重施了一禮,急聲說道:“李管家,如若蘭香問起,你千萬別說我回來過,子謙告辭了。”說完,艾子謙神色慌張的從另外一頭跑了出去。

艾子謙的背影剛消失,就見艾秀兒緊繃著俏臉從拐角處走了出來,一臉不情願把手中的玉鐲遞給沐連魚:“算你贏了,拿去。”

沐連魚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珍而重之的把玉鐲放入懷中。

艾秀兒哼了一聲,隨即疑惑的對沐連魚問道:“李管家,剛才我好像聽到子謙少爺的聲音,是不是少爺回來了?”

“沒有,這裡除了我之外沒有別人。”沐連魚搖了搖頭。

艾秀兒沒有追問,將信將疑的離開了。

  曹元的府邸。

艷春閣兩個頭牌之一的梅若雪姑娘此刻正坐在曹元的大腿上,嬌笑著餵曹元喝酒。

程百年風塵僕僕的進入大堂,見此艷麗的場景,忍不住嚥下一口吐沫,隨即垂首對曹元禀告道:“曹爺,有消息了。”

曹元用力捏了一把梅若雪的臀部。梅若雪身為艷春閣的頭牌,自然也是個乖巧人兒,嬌呼一聲,趕忙站起身來對曹元微微一福:“既然曹爺有事,若雪先行迴避。”

曹元點了點頭,等梅若雪退了下去,這才對程百年問道:“是不是有沐連魚的消息了?”

“不錯。”程百年不無得意的說道,“小人費勁了千辛萬苦,這才查到沐連魚落腳在艾府。”

“艾府?”曹元微微一愣,“沐連魚不好好在府上呆著,留在沐府乾什麼?”

程百年很乾脆的搖了搖頭:“這個小人不知,不過英雄難過美人關,聽說艾家小姐美若天仙,乃是杭州城有名的美人兒,沐連魚喬裝改扮去艾府,當是為了此女。”

“沐連魚此人深不可測,他去艾府果真只是為了女色?”

“除此之外,小人實在想不出沐連魚有什麼理由隱匿在艾府。”程百年嘿嘿的笑道,“曹爺,不管真假,小人倒有一計。”

“哦?說來聽聽。”曹元饒有興趣的問道。

程百年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遞到曹元的面前,陰險的笑道:“只要找機會把這包藥粉讓兩人合水服下,一旦藥力發作就會神誌不清,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

曹元頓時眼睛一亮,此計雖然老,不過確實很好用。

世上愛錦上添花的人多,落井下石的人也不少,乘他人之危而撈取自己好處的人就更多了。艾蘭香雖然很少出門,但她的絕色卻是遠近聞名的。艾家家道中落,艾老爺子駕鶴西去,艾府門口來來往往說親之人多如過江之鯽,試問哪個富商官宦不想把艾蘭香這個美人娶進家門當個側房,享享人間眼福?艾蘭香雖一一拒絕,卻是不勝其煩。

  秋雨連綿,郊外的艾家墓地。

一臉憔悴的艾蘭香頭戴孝帽,身著黑裙孑然傲立,一任雨水沖刷顏面,滴入脖項,只是癡痴的凝望著父親的棺木,絕美的臉蛋上不見一絲血色。

適量的痛苦使人傷心落淚,而真正的痛苦卻會使人沉默。泥土灑落在棺木上的空洞聲音,令人不寒而栗,艾蘭香暗自緊握雙拳,她想要摀住耳朵,尖叫,大吼,用盡任何方式堵住那種將親人掩埋地下的可怕聲音,但她終究只是痛苦的咬緊下唇,她不願尖叫,哭泣,讓父親走的心裡不安。

“瞧她那副德行,真是鐵石心腸。”一個圍觀的老嫗面有不屑,冷笑一聲道,“我聽說此女在守喪的時候,連一滴眼淚都沒見掉過呢。哎,艾老爺子有這樣的女兒,真是家門不幸啊。”

“是啊。”旁邊一個老嫗也連聲附和道,“我也聽說艾家的家丁都走光了,偏偏還有個健壯管家在,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以我看……”

沐連魚聽的心中火起,陰冷的聲音在對方耳邊悄然響起:“老東西,你又看到了什麼?在墳頭上嚼舌根子污衊人家姑娘清白,你就不怕艾老爺子的鬼魂深更半夜去敲你們家門嗎?有種你再大聲一點啊。”

老嫗被沐連魚嚇了一跳,回過頭來見沐連魚一身下人打扮,頓時不悅的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我是你大爺。”沐連魚鄙夷的看著兩個老太婆。

沐連魚麵目凶狠,兩人自知理虧,不敢聲張,垂著頭灰溜溜的走了。

“媽的,都什麼玩意,就知道落井下石!”沐連魚恨恨的罵了一句。

“三公子又何必同這些老嫗鬥氣?”

沐連魚目光一凝,緊盯著沈三,冷聲問道:“三爺,你來這裡做什麼?”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05
第四十二章 珠聯璧合

沈三面無表情的對沐連魚行禮道:“三公子,我家小姐想請你過去一敘。”

沐連魚抬眼看去,沈幽若的馬車正停在不遠處。沈三見沐連魚似乎有些猶豫,不動聲色的從懷中拿出契約送到沐連魚的眼前。

沐連魚看清楚上面的字跡,眉頭緊皺。難怪艾子謙不敢來參加葬禮了,原來如此。

“如果三公子不想親眼看到蘭香姑娘父親的靈柩,被人從墳地裡面挖出來的話,最好還是過去一趟。”

沐連魚凌厲的目光緊盯著沈三,沉聲問道:“三爺,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沐連魚不怒而威,沈三頓時心中凜然,因為他突然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那是一種上位者的威嚴。沈三額頭冒出冷汗,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三公子又何必為難沈三?”沈幽若在沐連魚的身後幽幽嘆了口氣。

沐連魚轉過身來直視著沈幽若,語帶譏諷:“蘭香同你無冤無仇,沈姑娘這次專程來不會是專門為挖掘別人的祖墳吧?”

“幽若乃是逐利而來,難道三公子留在艾家不是為了利?”沈幽若同沐連魚並肩而立,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艾蘭香,淡淡的說道,“艾家家道中落,能讓我們三公子看中的無非只有兩樣,一個是艾家茶坊,另外一個則是這個茶坊的主人蘭香姑娘。以我看,三公子對蘭香姑娘的情誼更多一點。怎麼樣?要不要幽若幫幫忙,讓三公子今夜就抱的美人歸?”

沐連魚不悅的呵斥道:“死者靈前,休要胡言亂語。”

“難道不是嗎?”沈幽若不悅的哼了一聲,“你們男人都是這麼虛偽,明明看中了人家,卻不肯承認。不過也好,既然你對艾家女子無意,那我也好辦事。”

沐連魚心中一驚,伸手拉住沈幽若問道:“沈姑娘,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三公子明知故問!”沈幽若笑了,“艾子謙欠了幽若一筆賭債,這塊地現在已經歸我沈家所有,艾家的人必須離開,也不得在此安葬。”

沐連魚萬萬沒想到沈幽若做事居然如此毒辣,微微嘆了口氣:“死者為大,幽若姑娘又何必做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艾子謙欠了你多少錢,我幫他還便是。”

  “一千兩的驢打滾。”

“高利貸是吧?”沐連魚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看也不看,隨手數了幾張遞到沈幽若的面前,“諾,這些夠不夠?不夠說話。”

沈幽若數了數銀票,淺笑道:“三公子還真是好大手筆,隨手就是一萬兩銀票。”

沐連魚無辜的聳了聳肩膀:“銀子就是用來花的嘛。”

沈幽若最看不得沐連魚這種滿不在乎的嘴臉,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怒氣:“沐連魚,你休要欺人太甚,一萬兩銀子你不看在眼裡,本姑娘也未必放在心上。”

“你到底想怎麼樣?”沐連魚也是面色變冷。

“生氣了?”沈幽若突然噗嗤一笑,“沒想到我們的三公子也會生氣。也罷,幽若也並非不近人情,看在三公子憐香惜玉的份上,只要你給幽若兩百萬貫的票據,幽若立刻把契約雙手奉上。當然了,八成押金,也就是八十萬兩,幽若如數奉上。”

沐連魚不屑的曬道:“兩百萬貫?沈姑娘還真是打的如意算盤。”

“如意算盤算不上,真要說做生意的手腕,誰也不上三公子空手套白狼。”沈幽若絲毫不在意沐連魚的冷嘲熱諷,“一句話,三公子同意與否?”

對於沈幽若的逼迫,沐連魚臉色怪異。

有人說,商人同政客殊途同歸,其實不然,因為兩者有本質上的差異。在沐連魚看來,一個偉大的政治家不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商人,相反,一個偉大的商人就必定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政治家。因為政治家製定遊戲規則,通常也不必理會手下是不是能征善戰,他只在乎手下聽誰的話,歸誰指揮。而商人則不然,不僅要通盤權衡各方面利益,還要根據各種政策加以變通以其獲得最大利益,更加要懂得知人善用,暗中操控局勢。

事實上,一個沒有遠見卓識、目光短淺的商人,也絕不可能成為一個偉大的商人。

沐連魚來艾府當管家確實另有所圖,為的就是艾家茶坊,能夠遇到淡進淡出的艾蘭香只是額外的驚喜。

根據沐連魚的計劃,他在一年內確實可以通過錢莊賺取到巨額利潤,可是這種辦法無異於火中取粟,會引起社會動盪不安,嚴重影響金融秩序,決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複制,否則朝廷絕不會善罷甘休,必定會嚴厲追查。

有鑑於此,沐連魚已經開始尋找新的贏利點,能讓沐連魚看的上眼的,就只有鹽和茶葉。

相較之下,私鹽買賣雖然利潤豐厚,但同時朝廷也管的很嚴,各種苛捐雜稅層出不窮,以兩淮鹽課為例,鹽課清單包括奏銷正課共二十五項、考核正課共九項、不入奏考正課四項、不入奏考雜項三十項、不入奏考雜費二十五項。除了這種正規或非正規苛捐雜稅外,還有各種養活龐大鹽政人員的支出要鹽商交納。

但是茶葉則不同,茶葉的管制並沒有私鹽那麼嚴格,但是利潤並未降低多少。根據沐連魚的精心調查,茶已成為社會飲食很重要的一環,且為待客以禮的珍稀之物,由此可知茶在當時社會地位的重要。

更為重要的是,私鹽的走私範圍是有限制的,充其量同蒙古和女真有一些交易往來,利潤也很有限。反觀茶葉,除了國內市場之外還有更加遼闊的國際市場。只要時機成熟,甚至可以發展遠洋貿易,到時候就會帶來無法估算的利潤。

一想到這些,沐連魚就感覺到熱血沸騰。只是如此龐大的一個計劃,其中必定牽扯到很多因素,並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實現的,必定要循序漸進。

明年是三年一屆的鬥茶大會,勝者可成為朝廷供奉,這在沐連魚看來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否則又要等上三年。

縱觀杭州城大大小小的茶坊,除了劉景的茶坊之外,也有一些規模稍大的茶坊,可沐連魚一一考察之後都放棄了。艾家茶坊雖然沒落,可百年老字號的名聲猶在,提起艾家茶坊,偌大的杭州城乃至整個江南,老一輩的人又有誰不知?

深思熟慮之後,沐連魚這才決定親自考察一番。所幸的是,艾蘭香並沒有令沐連魚失望,雖然她是一介女流,甚至於缺乏足夠的社會閱歷,但對於茶道一途卻是爐火純青。更為重要的是,艾蘭香的那份孝道、那份執著、那份恩怨分明的心態令沐連魚深感折服。

她本可以向命運屈服,憑藉她的美貌嫁入豪門,可是她沒有!難以想像一個柔弱女子可以肩負著巨大的責任,頂著世俗偏見,提著一個難以負荷的竹籃行走在大街小巷。艾蘭香做到了,她有著無比堅定的信念,這樣的人值得敬畏,這樣一個女子也可以令世間任何男人傾倒。

  遇到艾蘭香,沐連魚深感幸運。

同時,沐連魚也非常堅信,當一個擁有天才頭腦的風險投資者,遇到一個可以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的實業家,他們的聯合必定是珠聯璧合。這樣的聯合甚至可以超越男女關係,因為即便是才子佳人遇見,那又如何?大家相見了,做愛了,爽的只可能是自己。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06
第四十三章 人情練達

沐連魚的眼神重新聚焦在沈幽若絕美的臉蛋上,嘴角邊帶著淡淡的不屑:“不就是兩百萬貫麼?我答應你便是!”

  答應你便是?沐連魚隨意的語態、嘴邊那一絲不屑,都深深的刺痛了沈幽若。沈幽若一時間愣住了,三萬兩也就罷了,這可是足足兩百萬貫(兩)啊,他怎麼可以答應的如此輕鬆?究竟是為了什麼?

“沐連魚,你本可以拒絕我的。”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又知不知道這樣做要承擔多大的風險?

  “我也知道。”

“既然你什麼都知道,那你還答應我?”

  “我願意。”

“你願意?就只是為了這個女子?”沈幽若指著往這邊走過來的艾蘭香,對沐連魚怒道:“沐連魚,你告訴我,她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如此傾心?美貌?還是才氣?”

“你覺得我會那麼膚淺嗎?”沐連魚笑了笑。

“你……”沈幽若徹底的愣住了,咬牙切齒的說道,“沐連魚,你真是好樣的,不過你會後悔的。”

“我從來就不懂得後悔二字。”沐連魚一臉的無所謂,對沈幽若伸出手來,“沈姑娘,我們在商言商,既然我答應了你的要求,你也應該把東西交給我。”

“你放心,我沈幽若答應的事情從來就不會賴賬。”沈幽若恨恨的把契約塞到沐連魚的手中,似乎並不怕沐連魚反悔。

沐連魚順手把手中的契約撕的粉碎丟在路旁,見沈幽若揚長而去,也不阻攔。

艾蘭香走到沐連魚的身側,望著沈幽若怒氣沖衝的背影,疑惑的問道:“李管家,那不是沈家小姐麼?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吵架?”沐連魚哈哈大笑。

沈幽若登上馬車,聽到身後傳來沐連魚爽朗的笑聲,嬌軀微微一僵。轉頭見沐連魚同艾蘭香兩人竊竊私語,沈幽若心裡面就莫名的搓火,低聲罵道:“這個該死的沐連魚,總有一天會被這個狐狸精搞的身敗名裂。 “

沈三看到這一幕,頓感愕然,他跟隨小姐這麼久,還從來沒見小姐發過如此大的脾氣,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姐,我們現在去哪裡?”

“回去。”沈幽若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月華如水,沐連魚趁著夜色悄悄溜出艾府。

艾府附近的一家客棧的廂房內,沐無咎憂心忡忡的對沐連魚問道:“少主,你明明知道沈家在大肆收購我們的票據,還答應沈家小姐兩百萬貫的票據?”

“我這麼做也實屬無奈,實在是我太低估了沈幽若,這個女人或許天生就是商人的材料。”沐連魚擺了擺手,阻止沐無咎繼續說下去,眉頭深鎖,“沈家對我們沐家錢莊志在必得,所以就算我不給她,她也有辦法弄到這些票據的。即是如此,我們何不干脆一點?”

“可是這樣的話,我們原先的部署就會被打亂。”沐無咎似乎顯得有些興奮,對沐連魚建議道,“少主,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要不我們再趕製一批票據?唔,應該還來得及。”

沐連魚奇怪的看了沐無咎一眼:“無咎,你為何有這樣的想法?”

沐無咎撓了撓頭,他最近被很多人奉承,實在是有些飄飄然了。不過說老實話,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

沐連魚不禁皺眉道:“無咎,你多大了?以為這是小孩子過家家麼?我們這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與官府博弈,與整個杭州乃至整個江南的富商們對賭。一個不好,我們就是人頭落地的下場。需知大廈將傾,也只是一念之間,老爺就是前車之鑑。”

“少主教訓的是。”沐無咎心神一凜,趕忙點了點頭。

沐連魚見沐無咎受教,也不忍多責,轉而問道:“給布政使大人的票據送去了沒有?”

“已經辦妥了。”沐無咎連忙答道,“老奴也已經暗中提醒布政使大人,這些票據必須盡快出手。布政使大人雖然不動聲色,不過應該有所意會。”

“做的好。”沐連魚點了點頭,“無咎,你明日再去一趟承宣布政使司……”

沐連魚在沐無咎耳邊如此這般的說了一番話,沐無咎顯得有些猶豫:“少主,為這件小事求布政使大人,值得嗎?”

在沐無咎看來,花費了那麼多銀子才結交上布政使,這個交情應該是在關鍵時刻利用才是。

沐連魚心裡面重重嘆了口氣,看來沐無咎的才能也僅限於此啊,讓他幫忙打理沐府、跑腿送禮綽綽有餘,真要是有什麼大事讓他做主。既沒有沈幽若的狠辣決斷,也沒有艾蘭香的穩重,也難為他在沐府做了幾十年的管家。雖說是個內功高手,可終究擺脫不了那種農民意識,有些小家子氣,最終難登大雅之堂。

沐連魚本不想說他,不過見沐無咎實在憋的難受,無奈之下,只得出言提點道:“無咎啊,什麼是交情?有交才有情,你光給人家好處,不向人家要好處,別人就會覺得你不通人情世故,會逐漸疏遠你。這次我送銀子和布政使大人攀了交情,對他提個小小要求,他自然會應允,那麼他下次才好意思再開口問我要銀子。這樣你來我往,到最後大家官民情深,不分彼此,這是為官之道,更是人情練達。”

沐無咎記起老爺以前也曾經和他這樣說過,只是未有這般透徹,仔細琢磨了片刻,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老奴受教了。”

沐連魚見沐無咎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只感覺一陣頭疼。

商人和普通人最本質的區別就在於,商人睡覺的時候也有手下幫他賺錢,可像沐無咎這樣已經思維固定的武功高手真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這是做生意,又不是打架,就算武功高如魔教教主張無忌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被朱重八謀取了江山?

一個沒有遠見卓識、目光短淺的商人,絕不可能成為一個偉大的商人,可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為的商人,最後也只能積勞成疾,以致吐血而亡。

人才啊,沐連魚痛苦的呻吟著,葛大爺說的沒錯,這年頭最缺的就是人才。如果沈幽若那娘們在這裡,肯定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沐連魚突然心中一動,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沈幽若果敢決斷,以她的能力絕對可以成為自己的好幫手!

只是也不知道為什麼,沐連魚一見到沈幽若高傲的樣子,心裡面就忒不爽,就正如沈幽若不爽沐連魚盛氣凌人一樣。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06
第四十四章 義結金蘭

  杭州城,西門。

夕陽西照,艾子謙懷中抱著一個簡易的包裹,有些戀戀不捨的望了一眼艾府的方向。

“蘭香,你自己多保重。”艾子謙喃喃自語,暗自咬了咬牙,毅然出了城門。

城門外,沐連魚負手站在路邊,艾子謙咋見沐連魚,頓時嚇了一跳:“李管家?”

沐連魚則是一臉平靜的望著艾子謙:“子謙少爺,難道你真的打算這樣一走了之,丟下蘭香姑娘一個人?”

“我又能有什麼辦法?”艾子謙一臉痛苦,萬分自責道,“我對不起蘭香,是我沒用,我終日以賭為生,要不就流連在煙花之所,我… …”

沐連魚無奈的嘆了口氣:“子謙少爺,天下沒有後悔藥可以吃,不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可是……”

“沒有可是。”沐連魚擺了擺手,對艾子謙問道,“子謙少爺,知道什麼是職業賭徒嗎?”

“職業賭徒?”艾子謙疑惑的望著沐連魚。

“職業賭徒就是以賭博為生的人。”沐連魚苦澀一笑,“我以前就是一個職業賭徒,只不過賭的比你大多了。子謙少爺,你只不過輸了茶坊、輸了地契,可是我比你還慘,我不僅輸掉了一切,更加輸掉了人格,心愛的女人也離我而去,甚至還欠了一屁股的債,你知道那是多少錢嗎?你根本就無法想像!”

說起來,風險投資其實也是一種賭博,所以沐連魚並不算說謊,只不過添油加醋增加了一些藝術渲染力罷了。

果然,艾子謙降低了對沐連魚的防備之心,疑惑的問道:“那你後來呢?”

“我也曾經自責過,甚至想一死了之,可是我沒有,你知道為什麼嗎?”沐連魚凌厲的目光緊盯著艾子謙,“因為只要一息尚存,就還有機會東山再起。”

“我知道,有賭未為輸。”艾子謙似有感觸,贊同的點了點頭。

“知道就好,我也知道你覺得對不起蘭香,對不起你爹。可你畢竟是一個男人,男人就要負擔起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沐連魚這才苦口婆心的勸道,“子謙少爺,你不用擔心,你的債務我已經幫你解決了,所以現在回去吧。”

艾子謙猶豫了片刻,不答反問:“李管家,你為什麼要這麼幫我?是你喜歡蘭香?”

“恩。”沐連魚並不否認,“蘭香是個好姑娘,我不忍讓她傷心。”

“有你在蘭香的身邊照顧她,我很放心。”艾子謙勉強笑了一笑,“可是我真的沒有臉再回去見她。”

  沐連魚還待再勸。

“不用再勸我了。”艾子謙苦笑著打斷沐連魚,“李管家,你放心,我不會自尋短見的,你也說了,我是個男人嘛,男人就應該出去闖一闖。”

“也罷。”沐連魚絕不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見艾子謙態度堅決,轉而對艾子謙問道,“那你以後有沒有打算?”

“現在還沒有,只是走一步算一步。”艾子謙搖了搖頭。

“那你還想不想繼續走仕途之路?”沐連魚突然有此一問。

沐連魚提到仕途,艾子謙眼神頓時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去,苦笑道:“不可能了,艾家祖祖輩輩都是商人,這個烙印永遠不會改變。”

“事在人為。”沐連魚從懷中拿出一份名帖和一枚厚重的信封一起遞給艾子謙。

“這是?”艾子謙疑惑的看著手中的名帖。

“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古大人的名帖,你拿著這份名帖去京師找都察院都御史張大人,張大人會為你妥善安排一切。”

  浙江承宣布政使司?艾子謙吃驚的望著沐連魚,駭然問道:“李管家,你究竟是什麼人?不是唬我的吧?”

“唬你對我有什麼好處?”沐連魚聳了聳肩膀,“至於我是什麼人根本無關緊要,關鍵是現在有機會擺在你的面前,就看你能不能把握的住。”

艾子謙忍不住上下打量著沐連魚,又猶豫了半晌,終於決定賭一把,他暗自咬著牙對沐連魚問道:“李管家,你說吧,究竟要我怎麼做? ”

沐連魚彷彿早就知道艾子謙會答應,一臉正色的對艾子謙叮囑道:“從現在開始,你不姓艾,你姓梁,叫梁子謙。乃江南人氏,現居揚州,家中世代為官,遠祖在西漢時候曾封梁侯,高祖數輩,也都擔任過大小不同的官職,上至一朝宰相下至一方縣令,不一而足。不過自本朝以來家中頹敗,如今已是孤身一人,無親無故。”

“信封中有你身份的詳細資料,你好生記熟之後,毀之。另外還有一些銀票,是用來讓你到京城作打點之用。”這里人多眼雜,沐連魚也不便多說,最後對艾子謙告誡道,“我能幫你的也就這麼多,至於以後你能不能封侯拜相,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艾子謙把沐連魚的話一一用心記下,對沐連魚納頭便拜:“李管家,你的大恩大德,子謙銘記於心,有朝一日,子謙必有所報。”

沐連魚連忙扶起艾子謙,呵呵笑道:“在下只是愛屋及烏,略微儘自己的一些綿薄之力,又何必掛在心上?”

“施恩不圖報,李兄真乃真君子也,蘭香能得李兄垂青也是她的福分。”艾子謙激動的抓住沐連魚的肩膀,一臉正色道,“李兄,如若不棄,子謙願與李兄義結金蘭。”

“大丈夫所見略同,在下也正有此意。”沐連魚並不推辭。

艾子謙左右看了一眼,見城門外有一空寥寥的茶寮,走過去借了地方,從包裹裡面拿出筆墨紙硯寫了文書,又在茶博士的見證下,兩人跪拜天地,異口同聲道:“蓋聞室滿琴書,樂知心之交集;床聯風雨,常把臂以言歡。是以席地班荊,衷腸宜吐,他山攻玉,聲氣相通,每觀有序之雁行,時切附光於驥尾。今日,沐連魚,艾子謙編開硯北,燭剪窗西,或筆下縱橫,或理窺堂奧。青年握手,雷陳之高誼共欽;白水旌心,管鮑之芳塵宜步。停雲落月,隔河山而不爽斯盟,舊雨春風,歷歲月而各堅其志。毋以名利相傾軋,毋以才德而驕矜。義結金蘭,在今日既神明對誓,輝生竹林,願他年當休戚相關。謹序。”

其年,沐連魚二十歲,是為大哥。兩人義結金蘭,結為同盟。

“大哥,此次一別,不知何日才能重逢,蘭香就拜託大哥照顧了,小弟今日以茶代酒敬大哥。”艾子謙一飲而盡。

沐連魚一連陪著艾子謙飲了三杯,又叫出早已經準備好的馬車。

“大哥鄭重。”艾子謙熱淚盈眶,依依不捨的辭別沐連魚上了馬車。

沐連魚揮手告別,直到艾子謙乘坐的馬車消失不見,這才轉過身來,卻吃驚的發現艾蘭香迎面走來。

沐連魚微微一愣,趕忙迎上去問道:“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艾蘭香幽幽的望著沐連魚,“沐三公子,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沐連魚微微一愣,隨即苦笑道:“你都知道了?”

“沈姑娘都告訴我了。”艾蘭香秀美的雙眸中隱隱有霧氣閃現,“如果不是三公子把那份契約撕毀丟棄在地上,公子究竟打算騙蘭香到什麼時候?”

“我……”沐連魚頓時無言以對。

艾蘭香扭頭疾走,沐連魚趕忙追了上去:“哎,蘭香姑娘,你等等我,你聽我解釋啊,我不是故意的……”

等到沐連魚的背影消失,沈幽若這才從陰暗處走了出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該死的沐連魚,這可怨不得本姑娘,哈哈。”

  “小姐,我們要不要跟上去?”

“不用了。”沈幽若止住笑,擺了擺手道,“我們打道回府,哼哼,沐連魚一定會主動找上門來興師問罪的,本姑娘就回府恭候他的大駕光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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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佳人帳前暗描眉

城門這里人多眼雜,沐連魚也不敢強攔艾蘭香,只得緊緊跟隨在艾蘭香身後,眼看就要到艾府,沐連魚情急之下抓住艾蘭香的柔荑,為自己辯解道:“蘭香,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可我真的不是故意……”

“故意也好,無意也罷,這並不重要。蘭香乃是命薄之人,公子又何必苦苦糾纏?”

  “蘭香……”

“公子請自重。”艾蘭香掙脫掉沐連魚的束縛,輕嘆了口氣,“子謙不懂事,闖下如此大禍,全仗公子照應。公子的恩情,蘭香無以為報,只是……”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沐連魚已經很清楚艾蘭香的秉性,真要讓她把剩下的話說出來,兩人必定會恩斷情絕,形同陌路。

無奈之下,沐連魚狠了狠心,搶先說道:“蘭香姑娘,我了解的你的心情,無論是誰被如此戲耍,心裡面肯定也不好受。不過既然你說欠了我的恩情,那我們就把這筆賬算清楚。”

艾蘭香點了點頭:“算清楚也好。”

“沈家小姐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為了拿回地契和茶坊花了多少銀兩?”

  艾蘭香搖了搖頭。

“既然她沒說,那不妨就讓我親自告訴你。”沐連魚硬著心腸,一字一句的說道,“實不相瞞,為了不讓沈幽若動伯父的靈柩,本公子花了兩百萬貫。”

“兩百萬貫?”艾蘭香頓時嬌軀輕顫,面色蒼白。

沐連魚心有不忍,卻只能肯定的點了點頭:“你沒聽錯,確實是兩百萬貫,不知道蘭香姑娘打算什麼時候歸還這筆銀子?”

  艾蘭香緊咬著嘴唇,無言以對。

艾秀兒萬萬沒想到李漁就是名震江南的沐家三公子,剛開始不敢造次,不過見沐連魚此刻面目猙獰,已經把自家小姐逼進絕路,終於忍不住怒道:“沐連魚,你說兩百萬貫就是兩百萬貫麼?我們家小姐又沒有求你強出頭,是你自己……”

“艾秀兒,你給我閉嘴,本公子已經忍了你很久了。”演戲就要演全套,沐連魚狠狠的瞪了艾秀兒一眼,“你是什麼身份,就敢同我叫板?信不信我立刻差人把你送到衙門去?”

“我……”艾秀兒只不過是個丫環,一時間被嚇住了。

“這件事情和秀兒無關。”艾蘭香急忙攔在艾秀兒的身前,替艾秀兒求情道,“三公子,你有什麼事情儘管衝著我來。”

“也罷。”沐連魚嘆了口氣,一本正經的說道,“本公子絕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知道你一時半刻也拿不出銀子來。這樣吧,給你兩條路走。”

艾蘭香握緊了拳頭,秀眉微蹙:“哪兩條路?”

“第一條路,就是重新把艾家茶坊和那塊墓地的地契交出來,老爺子的墳頭另外找地方遷徙。”

  “不行。”艾蘭香斷然拒絕。

“那就只有第二條路了。”沐連魚微微一笑,“你簽下賣身契,從今以後就是我沐連魚的人。在此期間,你必須什麼都聽我的。什麼時候把錢還清了,本公子什麼時候放你自由。”

“小姐,你千萬別答應他,這和賣身為奴有什麼區別?你就算服侍他一輩子,也不可能還清兩百萬貫。”

“住口,你這丫環到底是和居心,難道想讓我做一個不孝之人嗎?又或者是你妒忌我,看不得我和三公子在一起?”艾蘭香怒不可遏的訓斥著艾秀兒,最後指著艾秀兒的鼻子罵道,“我不想看到你,你給我滾。”

“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艾秀兒愣住了,眼淚在眼眶裡面直打轉。她自幼就陪伴在小姐身側,兩人雖名為主僕,實則比姐妹還親。艾蘭香更加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現在不僅惡言相向,甚至還要趕她走,艾秀兒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不要叫我小姐,我沒你這個丫環,你給我滾的越遠越好。”艾蘭香一把推開艾秀兒,轉而依偎在沐連魚的身側,對沐連魚柔聲說道,“三公子,從今往後蘭香就是你的人了,念在這丫頭總算也跟我一場,不如隨便給點銀子打發她走吧,省的在這裡吵得人心煩。”

艾蘭香平時端莊賢淑,此刻卻柔情似水,一聲三公子叫的沐連魚骨頭都酥了。

“好,好,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沐連魚哈哈大笑,一手挽著艾蘭香柔若無骨的腰肢,另一隻手從懷中掏了一疊銀票放在艾蘭香的手心,笑問道,“這些夠不夠?不夠的話,我讓管家回頭送來。”

“太多了,打發一個丫頭用不著這麼多,一千兩就綽綽有餘了。”艾蘭香嬌嗔一笑,抽出其中一張一千兩的銀票丟到艾秀兒的面前,“還不謝謝三公子?好了,拿著銀票快離開杭州吧。”

“小姐……”艾秀兒一聲悲鳴,她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子真的是自家小姐。

艾蘭香嬌軀一震,她故意不看艾秀兒,轉而對沐連魚笑道:“三公子,別理這瘋丫頭了,我們進去。”

“好,我們走。”沐連魚微微頷首。

兩人相依相偎剛走了一步,就听的“撲通”一聲,艾秀兒在身後重重的跪下了,語帶哭腔道:“小姐,你要趕秀兒走,秀兒絕不怪你。不過念在我們多年來的主僕情誼,秀兒想最後幫小姐梳一次妝,敬一杯茶。”

“這……”艾蘭香有些為難的看向沐連魚。

“三公子,求求您了。”艾秀兒對沐連魚連連磕頭。

沐連魚無奈的嘆了口氣:“真是麻煩,起來吧,答應你便是。”

艾秀兒趕忙站起身來,跟在兩人的身後進了艾府。

  艾蘭香的香閨。

沐連魚來艾府的時日也不算短了,不過這地方也是頭一次進來。香閨佈置的並不奢華,卻隱隱透露出一絲淡雅,更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令人心曠神怡。

沐連魚饒有興致的四處打量著,艾蘭香則在梳妝台前坐定。

艾秀兒撤去小姐頭上發釵,像往常一樣小心細緻的替艾蘭香重新打扮著。

就在艾秀兒拿起眉筆正準備替艾蘭香描眉的時候,艾蘭香突然摁住艾秀兒的手腕,對在一旁閒逛的沐連魚詢問道:“三公子,不知是否有興趣幫蘭香描眉?”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07
第四十六章 兩害相權

沐連魚大感意外,因為在這個時代,描眉對於女子來說是一件極為重要且神聖的事情,只有女子的丈夫才能獨享這種殊榮。

艾蘭香主動要求,是她已經接受了自己?還是?沐連魚略微猶豫了片刻,從艾秀兒手中接過眉筆。

艾秀兒只感心中淒苦,轉身退了出去。

沐連魚左手勾起艾蘭香尖俏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右手在艾蘭香的細心指導下小心翼翼的幫她畫眉。沐連魚一開始倒是專心致志,不過很快,沐連魚的注意力就慢慢轉移到艾蘭香絕美的臉龐上。

兩人雙目以對,終於,沐連魚嘆了口氣:“蘭香,我知道你恨我。”

“公子說笑了。”艾蘭香勉強笑了笑,“公子乃大富大貴之人,能夠為蘭香一擲百萬,蘭香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沐連魚搖了搖頭:“我倒是寧願你恨我,也不願意放你離開我的身邊。”

  艾蘭香微微一怔。

“吱呀”一聲,房門被突然推開了,卻是艾秀兒端著茶水走了進來。沐連魚放下眉筆,讓到一側。

“小姐,請喝茶。”艾秀兒眼眸有些紅腫,顯然是剛才哭過。

艾蘭香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隨即放下茶杯轉過頭去:“茶已經喝過了,你快走吧。”

“秀兒以後不能在一旁服侍小姐,小姐自己照顧好自己。”艾秀兒暗自垂淚不已,咬著牙在沐連魚麵前突然跪下,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哀求道,“三公子,您大人有大量,以前如有得罪您的地方,別往心裡去,秀兒在這裡給您磕頭了。我家小姐體寒,您多照顧一點。”

“我知道了。”沐連魚無奈的點了點頭。

“小姐,您多保重。”艾秀兒一步三回首,往門口走去。

沐連魚目送著艾秀兒離去,轉而見艾蘭香雙肩微微震顫,知道她心裡面不好受。艾蘭香絕不是薄情之人,之所以當著自己面趕走這丫頭,心裡面恐怕真的已經是認命了,不願意艾秀兒陪在自己身邊受苦。

  難道自己真的如此不近人情嗎?沐連魚心中苦笑不已,順手拿起茶托上另外一杯茶喝了一口。

沐連魚剛準備把茶杯放下,房門就突然被撞開了。沐無咎闖進門來見沐連魚手中拿著茶杯,頓時心中一驚,趕忙一個箭步奪過去擲於地上。

“無咎,你這是乾什麼?”沐連魚疑惑的看著沐無咎。

沐無咎抹去額頭冷汗,看了一眼艾蘭香,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沐連魚擺了擺手道:“蘭香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但說無妨。”

“是這樣的。”沐無咎不敢怠慢,連忙解釋道,“適才老奴有急事找少主,在艾府門口遇到兩個鬼鬼祟祟的人,無意中聽說他們在茶水中下了一種名為淫娃蕩婦的春藥,要陷害少主,老奴這才魯莽趕來。”

  淫娃蕩婦?光聽這名字就很生猛,沐連魚同艾蘭香對視了一眼,見艾蘭香已經面色緋紅,頓時心中一驚。

沐無咎見兩人面色均有異,忍不住遲疑的問道:“少主,你和蘭香姑娘剛才不會已經喝了吧?”

  沐連魚呆呆的點了點頭。

“這下可糟糕了。”沐無咎心中一震,幹搓著手急道,“昔日老奴跟隨老爺跑單幫的時候,就曾經見過採花賊用過此等虎狼之藥,端的是厲害非常。此藥傳之西域,而且無色無味,中者在半個時辰之內必須行房,否則就有yuhuo焚身之禍。”

  “沒有解藥麼?”

  “只有陰陽和合一途。”

“不會這麼嚴重吧?”沐連魚頓時傻眼了。他倒是很好解決,艷春閣距離這裡並不是很遠,可是艾蘭香怎麼辦?

艾家雖然家道中落,但艾姓在杭州也是個大家族,事關宗族聲望,如果艾蘭香未婚就與沐連魚發生關係,這件事情傳出去的話會變的很嚴重,後果也恕難預料。

沐無咎看了一眼艾蘭香,對沐連魚勸道:“少主,對方既然是有心害人,必然留有後手,這裡無論如何不能久留。”

人命關天,沐連魚心中煩躁不已,不待沐無咎說完,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無咎,你先出去,我有話同蘭香姑娘講。”

  “少主……”沐無咎還待再勸。

  “出去。”沐連魚怒吼一聲。

沐無咎不敢辯駁,只得退了出去。

沐連魚關上房門,有些無奈的看向艾蘭香:“蘭香姑娘……”

艾蘭香則一臉平靜的望著沐連魚:“蘭香既然已經同公子定下契約,早已經是公子的人了,公子又為何惶恐難安?”

“你說我心虛?”沐連魚微微一愣,“蘭香,難道你以為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如若不是公子的安排,蘭香平日里與人無怨無仇,又有誰會妄加陷害?”

  “這……”

“其實是不是公子安排的,這並不重要。”艾蘭香絕望一笑,“蘭香的身子也盡可以交給公子,只希望公子能答應蘭香一個請求。”

  “什麼?”

“家父已經入土為安,公子家財萬貫,田產無數,只希望公子不要再騷擾他老人家,蘭香在這裡先行拜謝了。”艾蘭香對沐連魚福了一福,隨即秀眸微闔,一副任由沐連魚予取予求的決然模樣。

佳人以身相許,沐連魚卻不敢越雷池一步,他已看出艾蘭香心生死志,此女外柔內剛,平日里規行矩步,並且一向潔身自好。之所以不立刻尋死,也只是怕自己動了她父親的靈柩,所以才委曲求全讓自己得償所願,事後恐怕也會自行了斷。

兩害相權,最終只需要做出一個損失最少的決定,也等於就是一個最好的決定,這是沐連魚一向奉行的法則。可是這一次沐連魚卻感覺到難以抉擇,這時候占有艾蘭香明顯是乘人之危,艾蘭香受辱之後會自行了斷;可不這樣做,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艾蘭香氣血過旺,終至香消玉殞?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07
第四十七章 羅生門

  與此同時,曹府。

曹元一巴掌狠狠的甩在程百年的臉上,怒氣沖衝的問道:“你是怎麼辦事的,就連這點小事都沒辦好?”

誰也沒想到一個老江湖居然也有下錯藥的時候。程百年感覺到很冤枉,哭喪著臉道:“曹爺息怒,小人已經做了補救,提前派人引艾老爺子去了艾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沐連魚這次怎麼也是有口難辯。”

曹元臉色稍緩,手指有節奏的輕叩桌面,沉聲說道:“老夫得到消息,京城有位王爺可能會來江南,杭州是必經之地。董一生也已經暗中召集杭州富商商議接待事宜,想必不是空穴來風。沐連魚詭計多端,這等美差若是被他搶去,恐怕再生事端。”

“曹爺放心,小人已經買通衙門捕快,沐連魚在大牢裡面沒有十天半月的也休想出來。”

曹元冷哼一聲:“你最好小心行事。”

“小人省的,不過……”程百年稍稍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曹爺,沐連魚同董一生的關係非比尋常,萬一消息要是傳到姓董的耳朵裡,恐怕會橫生枝節。”

“董一生這個老匹夫又算的了什麼?杭州城不是只有他這個知府說的算。”曹元嘴角邊露出一絲不屑。

  ……………………

此刻已經是夜深人靜,沐無咎守在門外,側耳旁聽,香閨內似有喘息之聲,心裡暗自鬆了口氣,遠遠的避了開去。

可就在這時,一陣喧鬧聲遠遠傳來。艾家人丁單薄,如此嘈雜的足音恐怕不是一兩個人能夠發出的。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沐無咎微微嘆了口氣,硬著頭皮迎了上去,希望能夠阻擋片刻。

艾老太爺拄著拐棍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滿是皺褶的老臉上陰雲密布,身後跟著十數個拿著火把的宗親壯丁,均是一副義憤填膺的神色。

沐無咎正待上去攔住對方去路,猛然間見到落在後面的幾個衙門捕快,頓時腳步一緩,忍不住猶豫起來。他是沐家總管,以他的身份出現在這裡於情於理都是不該,萬一被人認出,那自己幾十年的清譽豈不是會毀於一旦?

正是在沐無咎這麼一猶豫、舉棋不定的時候,艾老爺子一行人等已經來到香閨門口。房門被一腳踢開,艾老太爺當先跨了進去。

艾蘭香適時撩起門簾從內室走出,見闖入的大都是宗親,連忙施禮道:“老太爺,蘭香這廂有禮了,不知道老太爺深夜來此有何貴幹?”

艾老太爺上下打量了一眼艾蘭香,見她衣衫不整,頓時冷哼一聲道:“給我搜。”

艾蘭香情急之下正待阻攔,卻被人拉到一旁。

內室並不大,除了一張香榻就只有一些櫥櫃之類的家具,可以說是一目了然。眾人翻箱倒櫃,深怕漏過每一個角落。

艾蘭香緊咬著朱唇,眼眸游離不定,心情十分緊張。

過了片刻,艾蘭香的五伯艾五爺神情怪異的從內室裡面走了出來,附耳對老太爺說了些什麼。

艾老太爺豎起手中的拐杖,指著艾蘭香怒問道:“蘭香,你說,那個野男人現在哪裡?”

艾蘭香微微一愣,她也很疑惑,剛剛出來的時候沐連魚明明就在裡面,怎麼就不見了呢?不過疑惑歸疑惑,艾蘭香心裡面總算鬆了一口氣,故作不解的搖了搖頭:“蘭香今夜突感身體不適,適才在內室小憩,老太爺口中說的野男人,蘭香實在不明就裡。”

“你還敢狡辯?”艾老太爺氣的渾身發抖,對艾蘭香質問道,“老夫問你,你的管家李漁現在何處?”

艾老太爺話音剛落,只見沐連魚好整以暇的從門外走了進來,先是對艾蘭香施了一禮,隨即對艾老太爺笑問道:“老太爺,你老人家可是找在下?”

  “你就是李漁?”

  “不錯,在下正是李漁。”

“李漁,連魚,哼哼。”艾老太爺面露譏諷道,“沒想到堂堂沐家三少爺居然會來艾府當一個小小的管家。”

艾老太爺一口道出沐連魚的身份,頓時引來眾人的竊竊私語,這實在太令人意外了。

沐連魚卻是目光一凝,他的身份雖說已經不是秘密,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也能隨口說出,那事情就耐人尋味了。不過此刻並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沐連魚微微一笑:“老太爺,連魚自願來艾府當管家,難道這也犯法?”

“你……”艾老太爺頓時語塞,轉而對眾人吩咐道,“艾蘭香不知檢點與人私通,敗壞門風家紀,先帶她去祖祠。”

沐連魚正待出言阻止,艾蘭香連忙暗自對沐連魚搖了搖頭。沐連魚只是微一猶豫,就眼睜睜的看著艾蘭香被帶走,趕忙跟了過去。

艾家祖祠,艾家所有的族親長輩都已經悉數到場,分坐兩側。

根據祖宗家法,艾蘭香是女子之身,是不配進入艾家祖祠的,只能跪在祖祠外冰冷的、用鵝卵石鋪就的路面上受罰。那一個個凸起的鵝卵石,頂的艾蘭香稚嫩的膝蓋一陣陣錐心的疼痛。同時,雞毛撣子如雨點般無情落在艾蘭香孱弱的嬌軀上,那些所謂的族親長輩卻是在一旁冷眼旁觀,沒有絲毫勸阻的意思。

沐連魚在一旁看的睚眥欲裂,就要衝上前去。

沐無咎這才然現身,一把拉住沐連魚,低聲勸道:“少主,對方有備而來,所以這件事情千萬插手不得,艾老頭子查無實據,就算動用私刑最後也只能放了蘭香姑娘。如果少主主動站出來,事情就會大大的不妙。也幸虧少爺剛才機警,要不然現在恐怕已經被那幾個捕快帶走。”

沐連魚被沐無咎拉住,雙瞳中幾乎要冒出火來:“難道我就眼睜睜的看著蘭香任憑他們欺凌不成?”

沐無咎深怕沐連魚感情用事,極力勸阻道:“少主,難道你還不明白嗎?只要不出人命,這種事情就算知府大人也是管不了的。”

沐連魚終於冷靜下來,他雙目赤紅的看著艾蘭香孱弱無助的背影,見艾蘭香衣衫單薄,在晚秋的寒風中瑟瑟發抖,裸露在外的肌膚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是顯出一道道淤痕,臉色終於越發陰沉起來。

“別打了,求你們別打了!老太爺,就算要責罰,也要讓蘭香知道自己錯在哪裡。”艾蘭香躲閃著,求饒著,卻絲毫不能改變什麼。

“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我們艾家宗親的臉面算是讓你給丟盡了。”老太爺重重的頓了一下拐杖,厲聲問道,“蘭香,你究竟說不說?那個和你私通的野男人到底在哪裡?姓什名誰?是不是沐家三公子?”

“蘭香自幼恪守庭訓,並無與男子私通,沐公子為人正派,我們之間更是清清白白,是何人謠言中傷,老太爺可否叫來當面對質?”

“還敢狡辯?你的意思是說我污衊你咯?”老太爺一聲冷笑,“上樑不正下樑歪,艾子謙是這樣,沒想到你也是這樣。老夫且問你,艾子謙輸掉祖上傳下來的墳地,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是。”

艾老太爺見艾蘭香並不否認,又問:“是不是沐連魚拿銀子幫你贖回來的?”

  艾蘭香只得再次點了點頭。

“據老夫所知,這可是兩百萬兩,如果你們之間沒有苟且之事,姓沐的又怎麼會出手如此大方?”

扯上男女關係,就只能越描越黑,艾蘭香心中委屈至極,根本不知道從何解釋。

艾五爺在一旁故意嘆了口氣,苦口婆心的對艾蘭香勸道:“蘭香,你就醒醒吧,何必代人受過呢?依五爺看,這件事情根本就是沐連魚同那個沈幽若串通起來誑你入局的,你只要說出實情,五爺保你安然無恙。”

“五爺,我沒有!”艾蘭香只是搖頭。

艾五爺見艾蘭香抵死不認,眼神中閃過一絲怒意,對艾老太爺拱手道:“老太爺,看來不用重刑,她是不會招了。”

老太爺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沐連魚,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神色:“老父新喪就不守婦道。也罷,今日老夫就要當著各位祖宗的牌位打死你這個賤人,我倒要看看那個姦夫會不會來救你!”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08
第四十八章是男人就應該站出來擔當!

眼看著拐棍就要落在艾蘭香的身上,沐連魚心裡面很清楚,自己必須要做一個抉擇了。

作為一個出色的商人,他應該冷靜處理這一切;可是作為一個熱血男兒,如果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那他還能算是男人麼?就算坐擁萬貫家財又如何?沐連魚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沐無咎見沐連魚身形一動就知要糟,還待拉住沐連魚。沐連魚轉頭瞪了沐無咎一眼,沐無咎頓時心中一寒,手臂在半空中僵直。

“住手。”沐連魚怒吼一聲,一個箭步上前握住拐棍,同時怒視著艾老太爺。

艾老太爺見沐連魚目光陰冷,心中發怵,一時間竟然言語不得。

沐連魚甩開拐棍,伸手扶起艾蘭香。艾蘭香被沐連魚扶住,一臉焦急道:“沐公子,你……你不該來的,快回去。”

艾五惡毒的眼神在兩人身上打了一轉,寒聲問道:“沐三公子,你又何必出來多管閒事?我們艾家在杭州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艾蘭香置祖宗家法不顧,與人有染敗壞門風,有違祖訓。按照族規就算是當場打死,官府亦不會追究的。”

如此慘絕人寰的話用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來,沐連魚不禁感覺到毛骨悚然,忍不住哼了一聲:“到了這個時候還需要激將我麼?你們這樣對付一個弱女子又算的上什麼本事?有什麼招數儘管衝著我來,本公子今天就和你們這幫王八蛋卯上了。”

“說的好。”鼓掌聲從背後傳來,卻是原本已經離開杭州的艾子謙緩步走了出來,“如果大哥是多管閒事的話,那我艾子謙站出來說句話,是不是多管閒事呢?”

沐連魚此刻見到艾子謙,頓時心中一喜。

“子謙?”艾蘭香也萬萬沒有想到與自己一向有隔閡的弟弟,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為自己挺身而出,頓時喜極而泣。

艾老太爺是氣糊塗了,他知道這姐弟一向不和,此刻見艾子謙出面,也不禁喜道:“子謙,你來的正好。你雖是家中幼子,但艾家的事情你也能做的了主,你姐姐不守婦道,你說這事應該怎麼辦?”

“這個嘛……”艾子謙故意眉頭緊皺,顯得有些為難。

“你不用為難,儘管說出來,老太爺為你撐腰。”

豈料艾子謙緊握雙拳,護住艾蘭香,指著老太爺的鼻子劈頭就罵:“撐腰?撐你媽的頭,你這個老東西憑什麼這麼囂張跋扈?憑什麼打我姐姐?老東西,我們艾家的家事還輪不到你來插手!”

  這是要造反了!老太爺雙目圓睜,被艾子謙這番話頂的四腳朝天,差點背過氣去。

艾子謙本是個斯文人,說出如此有辱斯文的話,沐連魚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不過卻感覺到很解氣。

艾蘭香大吃一驚,趕忙扯著艾子謙的衣袖勸道:“子謙,老太爺是長輩,自古長幼有序,你萬不該如此衝撞長輩,快快向老太爺道歉。”就算長輩再有不是,該守的規矩還是得守,這是母親臨終前再三叮嚀的,艾蘭香不敢有絲毫的忘卻。

對於艾蘭香的一番勸誡,艾子謙卻是梗著脖子唬著臉,不作理會。沐連魚則是不屑的看了一眼艾老太爺,對艾蘭香勸道:“蘭香,你不用怕,今日有我沐連魚在,就沒人有能動的了你。”

“艾蘭香,你還知道尊卑倫常,長幼有序?”艾老爺子緩過氣來,怒問道,“試問哪有男人不沾腥?蘭香,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是貓兒見了腥一樣,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老太爺,蘭香自忖並未做錯什麼,無話可說。”艾蘭香倔強的搖了搖頭。

“她哪裡還有話說?”艾五扶住老太爺,在一旁繼續慫恿道,“老太爺,艾家這兩位是要造您的反吶,您是家族中最大的長輩,今日當著子輩們的面,您要不執行家法,那這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傳出去,人家會說我們艾氏門風不正,這風言風語的我們倒是不打緊,可您老人家的面子往哪裡擱?日後要是見了列祖列宗,他們又會怎麼看您?”

這番話無異於火中澆油,老太爺頓時肝火大盛:“來人啊,執行族規。”

“去你媽的族規。”沐連魚怒髮衝冠,他的忍耐已然到了極限,動了真怒。

沐連魚環視了一眼坐在兩側的艾室宗親,目光最後定格在老太爺扭曲的面龐上,冷笑道:“媽的,你自己又是什麼東西?本公子且問你,艾家家境艱難,就連送葬的銀子都東拼西湊的時候,你這個老東西在幹什麼,可曾伸出援助之手?沈幽若乘機發難,艾家祖業岌岌可危的時候,你這個老不死的又在哪裡鬼混?”

老太爺想不到沐連魚當眾揭他瘡疤,臉子那掛得住,卻又無法反駁,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我……”

“你什麼你?難道我說的有什麼不對麼?既然你什麼都沒有做,又有什麼資格評判別人?”沐連魚轉身扶起艾蘭香,凝視著她的美眸,緩緩說道, “蘭香小姐以一個女子之身,要支撐起如此大的家業,她容易麼?而你這個所謂的老太爺、艾家宗親的最大長輩,你又在幹什麼?你在嫌棄艾家招待不週!你在欺凌一個柔弱女子!你TMD究竟還是不是艾家長輩?老東西,當你吃的腦滿腸肥的時候,你可曾體會到蘭香眼巴巴數著銅錢艱難度日的辛酸?你又何曾知道蘭香小姐為了保住艾家祖業所付出的艱辛?”

艾蘭香被說中內心苦楚,嚶嚶地低聲哭泣,眼淚一行一行從美麗的眸子中滑落下來,打在了衣襟上,打在了沐連魚的手臂上,涼涼的,冰冰的。

艾蘭香自幼娘親早亡,父親也已經不在了,唯一的弟弟只知道整日吃喝玩樂,還欠了一屁股債,艾家現在就剩下她一個人在勉力維持了。

她如今的處境,就好比一個孤立無援的女人在漆黑不見五指的深夜裡,走在萬丈深淵的懸崖邊上,不知道路在何方,只覺得到處都是危險,到處都是陷阱!她的孤獨傷心害怕徬徨,有誰能知?

艾蘭香心裡面其實很清楚,自己瘦弱的肩膀根本就不足以重振艾家,可她又能怎麼辦?她很害怕,但也只能硬咬牙關撐起這個家來!還得在人前裝出很堅強的樣子,這樣的日子真的好累好苦,卻沒人知曉!

難以想像一個弱質女子竟能承受如此重負卻沒有崩潰!

不遠處,早已經到場的沈幽若默默地轉過身子,不知為何,她感覺鼻中有酸楚的感覺,從未流過淚的她竟然默不作聲地流出了眼淚。

“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們這幫老不死的就只會為老不尊,居然還要落井下石往自己晚輩的身上潑髒水。他爺爺的,你們究竟還是不是人?”沐連魚怒目圓睜,環視了一眼那些老朽,指著頭頂的蒼天怒吼道,“如果蒼天有眼,就應該降下雷霆,劈死你們這幫老王八蛋。”

沐連魚話音剛落,原本月朗星稀的夜空突然沒有半分徵兆的烏云密布,陰暗幽深的艾家祖祠頓時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顯得萬分詭異。緊接著,一條電蛇猛然劃過天際,瞬間照亮了祖宗的牌位,僅是短暫的一會,重又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09
第四十九章 本公子就是大場面!

約莫過了數息,轟隆的雷聲終於姍姍來遲,從天際邊隱隱傳來的滾雷聲,瞬間在眾人的耳膜處炸響,震耳發潰。祖祠外馬嘶長鳴,在這道突如其來的秋雷聲中,整個杭州城也彷彿地震般的顫動了一下。

“哇”的一聲,卻是艾老太爺口吐黑血,仰面而倒,彷彿印證了沐連魚惡毒的詛咒。

“老太爺,你怎麼了?”眾人手忙腳亂的上前查看,隨即有人發出一聲尖叫,“老太爺他……他死了!”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在瞬間集中在沐連魚的身上,帶著敬畏、恐懼……混雜著各種各樣的複雜情緒。

  死了?沐連魚微微一怔,事有湊巧,他也沒想到這時候會有秋雷,最後還鬧出了人命。說不怕自然是假的,可現在決不能弱了氣勢,沐連魚強壓下心悸,輕蔑的目光掃視了一眼那些驚恐不安的艾氏宗親,忍不住心中快意哈哈大笑。

沐連魚暢快的笑聲令眾人心頭禁不住冒出一股寒意,視線所極,眾人紛紛迴避沐連魚凌厲的眼神,如見鬼魅。

沐連魚脫下外套,溫柔的披在艾蘭香的香肩上,低聲催促道:“蘭香,子謙,你們速速跟我回沐府,遲恐生變。”

艾蘭香被沐連魚如此體貼,內心感覺到一絲從未有過的溫暖。這一次,她並沒有抗拒沐連魚的好意,而是兩手緊抓著沐連魚的衣襟。被艾蘭香如此依附著,沐連魚心中頓時湧起萬丈豪情,正準備擁著艾蘭香趁亂遁走。

“想走?沒這麼容易!”艾五臉色一變,給那幾個衙門捕快使了一個眼色,立刻把沐連魚等人團團圍住。

自古民不與官鬥,就算是幾個小小的衙門捕快,也具有相當的威懾力。

沐連魚唯恐蘭香害怕,連忙撫慰道:“蘭香,有我在,不用怕他們這些紙老虎。”

“紙老虎?”艾蘭香噗嗤一笑,輕輕搖頭道,“公子不必擔心,蘭香一點都不怕這些紙老虎。”

不愧是我沐連魚看中的女人,沐連魚心中得意,抬起頭對艾五爺沉聲問道:“艾五,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想幹什麼?”艾五一臉陰險的同沐連魚對視著,“沐三公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在場所有的人都可以做個見證,沐連魚私闖艾氏祖祠殺死艾老爺子,我們要拿他見官。”

沐連魚忍不住失聲笑了,艾五這傢伙還真是天真的可愛,這種小場面也配拿出來嚇唬自己?大場面沐連魚也見的多了,還從來沒見過這麼遜色的。不過也難怪,幾個衙門捕快和一群老百姓又能撐出什麼大場面?

艾五見沐連魚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笑的出來,有些狐疑,忍不住問道:“沐連魚,你笑什麼?“

“那老東西是自己被秋雷嚇死的,關我屁事?”沐連魚不屑的曬道,“幾位官爺,你們不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麼?是不是要銀子?哎,本公子什麼都缺,就奶奶的不缺銀子,諾,這是十萬兩,弟兄們拿去買酒喝。”

可以使鬼者,錢也,正所謂錢可通神!

厚厚一疊十萬兩銀票被沐連魚隨手丟在地上,別說那幾個捕快目露貪婪,就連艾五的小心肝也忍不住怦怦直跳。這可是十萬雪花銀啊,可以逛多少次窯子玩多少姑娘?

  想知道什麼是大場面嗎?沐連魚心裡面冷笑不已,他就是大場面!眾人原本不信沐連魚會為了艾蘭香一擲百萬,此刻似乎也有些信了。

好在艾五還不算太蠢,見人群已經有些騷動,心知不好,連忙開口道:“諸位官爺,千萬別被這姓沐的迷惑住了,試問又有誰會隨身帶著十萬兩銀票?這些銀票肯定是假的!依我看,這個姓沐的根本就是在拖時間。”

幾位官差似乎也在顧忌什麼,暗自咬了咬牙,其中一位捕頭打扮的衙役陰沉著臉,對沐連魚拱了拱手道:“沐公子,在下乃是堂堂捕快,不能徇私枉法,請恕小人得罪了。”

  “這位兄弟貴姓?”

  “姓李。”

“原來是李捕頭,你不會真認為這些銀票是假的吧?”沐連魚呵呵笑道,“也罷,既然你們認為銀票是假的,那我就收起來,不就是去官府麼?本公子陪你們走一遭好了。

“慢著。李捕頭見沐連魚要收起銀票,連忙對沐連魚喝阻道,“沐公子,你當眾殺人,現在要拘捕你,這些銀票也都是將來的呈堂證供。你最好不要試圖反抗,否則本捕頭有權利當場將你格殺。 ”

又想要銀子,又不想給面子,天下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沐連魚眉頭一皺,把銀票塞入懷中,不屑的望著他:“別說你們只不過是幾個小小的衙門捕快,就算你們的知府大人見到我也要客客氣氣的。”

幾位捕快對視了一眼,對沐連魚的話置若罔聞,腳下卻不停的往沐連魚逼近。

沐連魚頓時心中一驚,事情明顯有些不對,絕沒有人會同銀子過不去。不僅如此,就連董一生的名頭居然也震懾不住他們,這件事情就顯得有些蹊蹺了。

“喲,這裡還真熱鬧啊。”就在沐連魚暗自著急的時候,隱匿了許久的沈幽若終於款款而出,對沐連魚笑道,“三公子,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上次是胖子觀燈,這次您又唱的是哪出啊?”

  她來做什麼?沐連魚一看到沈幽若,火氣就不打一處出。不過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沐連魚皮笑肉不笑的朝沈幽若抬了抬手:“沈姑娘見笑了,這麼晚了,姑娘還有閒情逸致來看戲?”

“幽若原本在府上靜候公子大駕光臨,可這邊又是偷情又是打雷的,這麼好的戲不看可惜了。”沈幽若盈盈一笑,卻暗自打量了一眼艾蘭香。

艾蘭香見沈幽若看過來,連忙施禮道:“蘭香見過沈姑娘。”

  沈幽若微微頷首,算是回禮。雖說她看不上艾蘭香的迂腐,但心中也不免暗自嘉許:這等危境之下,此女並沒有惶然失色,果然非同一般女子,也難怪沐連魚會對她青眼相加了。

沐連魚擋在兩人中間,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蘭香,你對她這麼客氣乾什麼?要不是她,我們也不會身陷險境。”

沈幽若秀眉微蹙,正待反辱相譏。

“夠了。”艾五在一旁氣的七竅冒煙,“這裡是艾氏祖祠,還輪不到你們兩位來這裡談情說愛。幾位官爺,為何還不動手?”

艾五厲聲呵斥,李姓捕頭卻猛的停下了腳步,不屑的望著艾五:“艾五,你算什麼東西?少對本大爺指手畫腳,小心大爺連你一起抓回衙門。”

  艾五被嚇著了,連忙陪起笑臉。

沐連魚卻知道此事恐怕難以善了,無奈之下,趁空對沈幽若悄聲說道:“餵,沈家娘們,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他們的目標是我,你先帶著蘭香速速離開。”

沈幽若沒想到如此重情重義的話也會從沐連魚口中說出,不禁幽幽的問道:“難道你不怪我出賣你了麼?”

“以你的手段,真要出賣本公子,斷不會找這些三腳貓來。”沐連魚眼神中閃過一絲厲芒,“這件事情肯定另有蹊蹺,如若今日沐連魚今夜能逃出生天,一定把此人找出來碎屍萬段,以消本公子心頭之恨。”

“你倒是挺了解本姑娘的。”沈幽若哼了一聲,不屑的曬道,“不過本姑娘可不會像你這般好欺負,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兩人唇槍舌劍之間,幾位官差已經各自拎著鐵鍊、提著佩刀一擁而上,艾五也已經指揮著那些宗親拿著各種各樣的古怪工具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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