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柄 作者:和佛祖一起打牌 (連載中)

 
purplekite 2010-8-28 12:20: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9 32695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18
第六十九章 賭徒心理

在此之前,也不是沒有人借高利貸購買過票據,可那隻是零星的個別行為,還遠遠未成氣候。按照沐連魚的計劃,一旦鮑超那些人能從中獲利,消息就會很快的傳出去。在利益的驅使之下,這種新的獲利模式初具雛形之後,就會一發而不可收拾,到時候……

  沈幽若的聽雨小築之內。

沐連魚一臉悠閒喝著小酒,對沈幽若笑問:“手中的票據都放出去了?”

沈幽若稍稍猶豫了片刻,坦然回答道:“還有一百五十萬貫。”

沐連魚眉頭微皺,對沈幽若追問道:“為什麼不全放出去?”

  “這……”

沐連魚見沈幽若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如何還不知道她心裡面在想些什麼?沐連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似笑非笑的望著沈幽若:“你是看到票據的價格一直在上漲,所以捨不得?”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公子。”沈幽若略微有些尷尬,轉而替沐連魚把手中的空杯斟滿,隨即問道,“三公子,你命鮑超等人借高利貸炒作票據,此法是否有欠妥當?而且就算成功,曹元老奸巨猾,未必就肯上鉤。”

沐連魚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曹元再狡猾,就同你我一樣,他終究也是商人。商人逐利,這就是他的死穴。只要我們把票據的價格持續炒高,到時候那些商賈見借高利貸都有利可圖,必定會逐利而來,在如此巨大的利益誘惑之下,你說曹元又怎麼可能會無動於衷?”

“話雖如此,可是……”沈幽若搖了搖頭,一臉擔憂的說道,“以一百兩票據為例,購買票據的時候需要預付四成,也就是四十兩,而現在一張一百兩的票據已經漲到了三十兩,加起來也已經到了七十兩。這張票據的實際價格加起來頂多也就是一百兩,根本不可能無限制的漲下去。”

沈幽若的擔憂不無道理,試問一百兩銀子怎麼可能會有人用一百零一兩來購買呢?所以,沈幽若覺得沐連魚這是在玩火。

沐連魚卻笑了:“你說的沒錯,一般情況下,一百兩銀子確實不可能有人花費一百零一兩來買,因為這根本就是不等價交易,所以你就很主觀的認為一百兩的票據它的臨界點就是一百兩。可你忽略了兩點,至關重要的兩點因素。”

  “哪兩點?”

“第一,一百兩票據表面上確實價值一百兩,可實際上,這張票據本身只是一張紙!它能否價值一百兩,其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它包含了沐家的信用在裡面,因為大家都認為只要時間一到,他們就可以憑藉著這一張紙兌換到一百兩。如果刨除沐家信用的話,這張票據根本就是一張廢紙。簡單來說就是,金銀天然不是貨幣但貨幣天然是金銀。”

“信用?廢紙?”沈幽若仔細琢磨了許久,這才恍然大悟,俏目緊盯著沐連魚笑道,“難怪沐家就算瀕臨絕境,三公子也一定要得到沐家錢莊了,是否這也算財務總監的範疇?”

“算是吧。”沐連魚含糊其辭的點了點頭。

“那第二個因素呢?”沈幽若繼續追問道。

“至於第二個因素,其實更簡單,也就是人們普遍不想虧損的心理因素。這是一種典型的賭徒心理,每一個進入賭場的賭徒,他們心裡面只想著贏,卻從來不考慮他們有輸的可能,只要不到最後一刻,他們也永遠不會認輸退場。所以,只要我們在一百兩的臨界點推波助瀾的話,理論上票據的價格是沒有上限的。已經入場的人想要賺到更多;沒有入場的或者中途退場的人會眼紅,在利益的驅使下,他們會懊悔,然後選擇進場或重新進場。最後會造成一種非理性的後果:所有人都欲罷不能,只能咬著牙繼續賭下去。而他們的生死,也全部操控在我們的手中。”

如果說先前第一個因素讓沈幽若有所頓悟的話,那第二個因素就是讓沈幽若悚然一驚。沈幽若吃驚的望著沐連魚,訝然說道:“聽了三公子這一番話,幽若感覺這就像是一場賭局呢。”

“不是像,因為它根本就是一場賭局,或者你也可以叫它博弈。”沐連魚一臉莊重的說道,“在世間所有的賭局中,賭徒永遠也不可能是贏家,能贏得只有莊家。”

“這真是一場豪賭。”沈幽若嘆了口氣。

沐連魚沒有再言語,只是緩緩轉動著手中的酒杯,眼神中閃過一絲凌厲。這一場豪賭不僅僅是要給曹元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更為重要的是,他要藉此對浙江商場進行一次重新洗牌。沐家絕不能只是名義上的浙商領袖,他要藉這個機會將它變成事實,讓他沐連魚成為實至名歸的浙商首領。不過沐連魚心裡面也很清楚,這一條路並不好走!

到目前,沐家錢莊總共發行了價值兩千萬兩的票據,為了不讓情況變的無法控制,沐連魚修正了原先的計劃,打算最多再發行八百萬兩票據,而這八百萬兩票據將成為決定性的籌碼。因為沒有有效的監管制度,沐連魚可以輕易的將這八百萬兩票據分批流入民間,而不需要通過沐家錢莊的正式渠道。當然,這其中一小部分票據會被暗中兌換給沐連魚選中的棋子——鮑超。

事實上,市面上已經漲到七十兩的票據,沐連魚僅僅以二十兩賣給了鮑超,喝杯茶的功夫,鮑超每張票據就賺到了五十兩。要知道,鮑超高利貸的利息是以一月為期的,就在這段時間內,他的本錢足足翻了三倍半。也就是說,他還有很長時間才需要還賬。在這段時間內,這一大筆銀子就可以被循環利用,累積更多的財富。

事到如今,鮑超等人對於沐連魚也早已經死心塌地。在沐連魚的暗箱操作下,鮑超的事情已經被神化,並越傳越廣。

  上帝要你滅亡,必先使你瘋狂!一種新的盈利模式的產生,果然令所有人都變的瘋狂起來。再加上高利貸的合法性,江南地界內,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老幼婦孺立刻開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借高利貸運動。這樣的情況最終導致了一種奇異的現像出現,很多人在藉高利貸的同時他本人也在放高利貸。

資本運作的奇特之處也正是在此:一百銀子可以產生一千兩、甚至一萬兩的現金流!當然,這樣的惡意運作如果不妥善控制的話,其後果將是極為嚴重的。可除了沐連魚這個始作俑者之外,只有極少數極少數的有識之士注意到這個虛假繁榮背後所隱藏的凜冽殺機。就算如此,他們也無法可想,只能是隨波逐流!

很快,沐家票據更多時候已經等同於銀子在使用,甚至比銀子還值錢。杭州城也隨之變的空前繁榮,每個老百姓似乎都變的很有錢,他們整日流連於杭州城的茶館、酒樓、妓院等等一切可以娛樂休閒的場所。艾蘭香的茶館剛剛開張,每天也已經是人滿為患。

這樣的情況也令杭州知府董一生,乃至承宣布政司的古大人欣喜若狂,自己轄區內呈現如此欣欣向榮的氣象,升官發財也似乎指日可待。

至於曹元,他心裡面很清楚,以沐連魚的種種行為,必定不會同他善罷甘休。他原本也早已經等著沐連魚的報復,可沐連魚非但沒有任何舉動,沐家錢莊的聲勢反而越來越大。曹元的處境立刻變的極為尷尬,正如沐連魚預料的一樣,在利益的誘惑之下,曹元也管不了他同沐連魚的個人恩怨,立刻加入到這場遊戲中來,為這場豪賭吸納更多的籌碼。

沐、曹兩家暫時相安無事,不過沐連魚心裡面也很清楚,他同曹元之間此刻正在進行著另外一個層面上的較量,勝負只是一念之間。如若一著不慎,也極有可能兵敗如山倒,所以沐連魚每下一步棋也變的更加謹慎。

最開心的莫過於沈幽若,僅僅十天,她就已經切身體會到資本運作的好處,為沈家賺到了超過四百萬兩,這是一個怎樣驚人的數字?朝廷一年的收入也不過兩三千萬兩。

  這似乎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不過,沈幽若此刻卻遇到了一個行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一個尷尬難題。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18
第七十章 中華書院

  這似乎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不過,沈幽若此刻卻遇到了一個行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一個尷尬難題。

這一日,沈幽若心急如焚的趕到沐府,來不及擦去額頭的汗水,就對沐連魚請求道:“三公子,你一定要幫幫我。”

沐連魚抬頭望了沈幽若一眼,見她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忍不住奇道:“究竟是什麼事情,竟然如此慌張?”

“三公子,今天你一定要藉幽若一個銀庫。”沈幽若嘆了口氣道,“足足四百萬兩啊,原本的銀庫根本就不夠放,只得存放在臨時建造的簡陋倉庫裡,並且需要日夜派人看守。”

沐連魚聽了,卻是眉頭皺起,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銀子太多放不下?這件事情不太好辦吶!”

沈幽若急道:“三公子,是不是有什麼難處?”

“這個……”沐連魚苦笑道,“幽若,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錢莊的銀庫也已經銀滿為患。”

沈幽若這才想起來沐連魚賺到的銀子是她的好幾倍,銀庫不夠放也是必然的結果,可是這麼多銀子存放在簡陋倉庫,時間一長必定會出問題,現在怎麼辦?

沐連魚也知道沈幽若的難處,略微沉吟了片刻,對沈幽若建議道:“幽若,實在沒辦法的話,你可以命工匠將這些銀子熔煉之後,鑄造成五百兩一錠的大銀錠,這樣存放和運輸起來也較為方便。就算有賊人來偷,一時半會也搬不走!”

“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沈幽若無奈的點了點頭。

沐連魚喝了口茶,重又對沈幽若勸道:“幽若,其實銀子賺來就是用來花的,你不會真打算把這些銀子運回山西吧?”

沐連魚問道如何處置這些銀子,沈幽若幽幽的望著沐連魚,嘆了口氣:“幽若今早剛剛接到飛鴿傳書,家父已經從老家啟程來杭州,所以這種事情已經輪不到幽若來處理了。”

  沈九要來?沐連魚目光一凝,見沈幽若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調笑的道:“岳父來的正好,在下正好當面提親。”

“也許吧。”沈幽若面有憂色,顯然並不是很樂觀。

“算了,不談這些煩心的事情了,給你看個好東西。”沐連魚一臉神秘的拿出一份圖紙遞到沈幽若的面前。

沈幽若接過仔細查看了一番,吃驚的望著沐連魚:“三公子,你這是想幹什麼?莫不是想再建一所府邸?”

“不是再建一所府邸,而是想興建一所書院。”

“書院?”沈幽若有些不解,“杭州已經有了很多書院,諸如萬松書院、崇文書院、紫陽書院等等,公子又何故再建一所書院?莫不是你想讓商人子弟也讀書,可就算他們讀書了也不能考取功名,又有何用?”

“讀書難道只能是為了功名嗎?”沐連魚不答反問道。

  “不為功名又能為了什麼?”

沐連魚望著沈幽若,一字一句的回答道:“為中華崛起而讀書。”

沈幽若真正被沐連魚震撼了一把,她一臉駭然望著沐連魚:“為中華崛起而讀書?”

“為中華崛起而讀書!”沐連魚鄭重的點了點頭。

“公子真正是志向遠大,幽若自愧不如。”沈幽若臉色暗淡,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跟在沐連魚身後,也已經學到了太多的東西,可就在每一次沈幽若覺得自己已經達到了與沐連魚一樣高度的時候,沐連魚卻總有驚人之舉,這已經不知不覺的讓沈幽若心中萌生一種高山仰止,可望而不可即的自卑和挫敗感。

沐連魚未曾察覺沈幽若有些頹然的表情,繼續說道:“我打算把杭州北郊的那一整片貧民窟購買下來,那邊大概有一萬畝左右,差不多勉強夠用了。”

“差不多勉強夠用了?”沈幽若又感覺到嘴角邊有一絲苦澀,忍不住對沐連魚問道,“如此大的工程,董一生會同意麼?”

“他能不同意麼?這種雙贏的好事,就算他打著燈籠都找不到。”沐連魚冷笑道,“北郊只不過是貧民窟,治安又混亂,本公子許諾另外新建民房供這些人居住之後,很快就批下來了。現在衙門捕快正同無咎在挨家挨戶的徵地,最多三天,就可以破土動工了。工期三年,不過三個月之後就差不多可以先行招收學生了。”

  三個月之後就可以招生?沈幽若不免有些咂舌,不過她見慣了沐連魚的雷厲風行,也不以為意,轉而對沐連魚問道:“三公子,書院名字想好了沒有?”

“既然是為了中華崛起而讀書,蘭香說不如就叫中華書院,本公子也覺得不錯!”

沈幽若語氣一窒,她心裡面其實也想到幾個書院的名字,諸如詁經精舍,不過同艾蘭香的中華書院一比,優雅有餘卻明顯大氣不足,當下忍不住乾笑了兩聲,對沐連魚問道:“蘭香姑娘最近還好嗎?”

“她啊?最近忙的不可開交,同紫媛那丫頭整日不見踪影,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偶爾只能見上一面。”沐連魚笑了笑,“哦,對了,幽若,書院第一批打算招四百個學生,先前通過招賢榜倒是召集了一些能人,不過老師還是不太夠,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

“三公子打算要什麼方面的人才?”

“要哪方面的人?”沐連魚扳著手指,喃喃自語道,“書院我打算先開六門課,政治學,經濟學,公共關係學,化學,物理學,航海學,另外再設置一個研究院,整個學院實行類似西點軍校的軍事化管理……”

沈幽若只是聽了沐連魚的只言片語,立即就感覺到有些頭暈,航海學她還能推斷出與航海有關,經濟學最近也同沐連魚也學了不少,可什麼是政治學?難道講為官之道麼?至於化學,物理學,公共關係學她連聽都沒聽過。也幸虧沐連魚沒說要培養飛行員,否則沈幽若非要吐血不可。

不過沈幽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中華書院花費定然不菲。事實上,沈幽若絕沒有想到沐連魚的預算竟然達到了六百萬兩,這相當於沐連魚目前所有資產的四分之一。

沐連魚說的興起,也不管沈幽若目光呆滯,趁著左右無人,對沈幽若低聲問道:“幽若,山西離京師並不遠,想必你們沈家在京城也應該有不少人脈,所以我還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沈幽若故作淡然的問道,實則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就連沐連魚也辦不到的事情,絕對不會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果然不出沈幽若的意料之外,沐連魚緩緩開口道:“當年三寶太監鄭和奉命七次下西洋,繪製了一份大航海圖,我想要一份複印件,如果可能的話,我還需要大量這方面的人才,多多益善。”

航海牽扯到很多知識,天文航海學,地文航海學等等,沐連魚就算再聰明,這些學識他也不可能會懂。既然有現成的,自然要拿來參考參考了!

原來只是要大航海圖,沈幽若心裡面頓時鬆了口氣,卻又奇道:“三公子,你要大航海圖做什麼?”

是啊,沐連魚要大航海圖幹什麼?沈幽若的疑問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在她看來,除了本國之外其它盡皆蠻夷之邦,打心底是不屑的。當然,這並不是沈幽若愚昧,而是出於對這個世界的狹隘認知。

沐連魚懶得同沈幽若解釋,如此回答道:“想當年,秦始皇派盧生去南海尋不死藥,本公子也想建造一隻大海船,以後滿載著金銀珠寶同幽若姑娘雲遊四海。”

不能不說,沐連魚信口胡謅的理由確實讓沈幽若很滿意,也非常容易滿足女人對於神仙眷侶的美妙幻想。沈幽若略微沉吟了片刻,坦然應道:“我們沈家在六部確實有些人脈,倒不是沒有機會復制一份大航海圖,只不過這件事情有些風險……”

“如若你真能拿到大航海圖,揚州總鹽商的位置就歸你們沈家。”沐連魚一臉正色的拋出了一個誘餌。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19
第七十一章 大航海時代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樣的誘餌對於沈幽若來說,根本就無法拒絕,沈幽若暗自咬牙答應了下來:“大航海圖的事情就包在幽若的身上,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幽若也不敢百分百肯定能為三公子弄來大航海圖。”

“盡人事看天命。”沐連魚淡淡一笑。

“既是如此,幽若這就回去安排一下。”沈幽若站起身來,順手放下一張請帖,對沐連魚施禮道,“三日後,家父在府上設宴,請三公子到時候務必光臨。”

“一定到。”沐連魚點頭答應,親自把沈幽若送到沐府門口。

看著沈幽若的馬車緩緩離去,沐連魚不禁陷入了沉思,不可否認他現在確實已經有了一大筆資本,可這對於沐連魚來說還遠遠不夠。這邊有曹元掣肘,而此刻有海上馬車夫之稱的荷蘭,有著第一個日不落帝國之稱的西班牙,有靠血腥起家的葡萄牙殖民者,以及遠隔重洋日漸強大的大不列顛(英國) ,甚至還包括了相鄰的扶桑島國,都已經開始在東南亞一帶活動。數万商人集中在呂宋,帶去絲織品、棉織品、瓷器、茶葉、布匹、錦段、絲絨等商品,換回自美洲運來的白銀。

這將是一個世界貿易的時代,也會是一個大航海時代。在這個時代,白銀既是手段,又是目的,一切都圍繞白銀運轉。從波士頓到哈瓦那,從塞維利亞到安特衛普,從摩爾曼斯克到亞歷山大港,從君士坦丁堡到科羅曼德爾,從澳門到廣州,從長崎到馬尼拉……這些貿易路線會逐漸聯合延長,把原先各地孤立的交易體系聯結起來:用開往中國的商船轉運歐洲或墨西哥出口的白銀,在中國用白銀交換黃金和商品,然後把這些東西再輸入到印度,用這種收入再購買運回歐洲的貨物。

最終,一個巨大的遠東貿易網絡會逐漸形成,這個網絡會從西歐通過地中海盆地、波斯灣和紅海延伸到印度、東南亞和中國……實際上,不論這些白銀如何在世界各處流蕩,也終將會流到中國。它會留在這裡,好像到了它的天然中心。這會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全世界資本的較量,如果能夠參與其中,光是想想就能感覺到自己熱血澎湃。

不過在此之前,沐連魚需要做太多太多的事情,因為貿易擴張決不能單憑一己之力,萬萬不能少了國家機器在背後支持。一念至此,沐連魚強壓下自己的心緒,把思路重又轉了回來:這段時間曹元也應該賺了不少銀子,或許是時候讓他吐出來了!

在沐連魚的授意下,沐家錢莊門口很快就張貼出一張告示,上面顯示著銀子同製錢之間的兌換比例。這個比例每半刻就變換一次,而此時,一兩銀子可以兌換制錢的數量為1:1200。

  曹府。

正如沐連魚所預料的一樣,曹元確實賺到了差不多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可此刻的曹元卻是面目陰沉。他不甘心,不甘心原本已經敗落的沐家居然可以鹹魚翻身,更不甘心就連沈幽若那個娘們賺的銀子也比他多。同時,曹元也對沐連魚收購北郊那塊地感覺到有些疑惑不解,沐連魚到底在搞什麼鬼?銀子真的多的沒地方用了?

就在曹元思忖間,程百年緩緩張張的跑了進來,曹元不悅的瞪了程百年一眼:“慌什麼?”

程百年抹了一把汗,連忙解釋道:“曹爺,小人已經打聽到沈九後日便到杭州,三日之後會在沈府大宴賓客。”

“沈九真的來了?”曹元微微一怔。

“此事千真萬確。”程百年連忙點頭,“沈家下人這會正到處派送請帖。”

程百年說話間,立即就有下人來報:沈幽若派人送來帖子。曹元握著手中請帖,臉上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沈九的到來或許會產生一絲變數也說不定!

曹元暗自留了一個心眼,轉而對程百年問道:“百年,你說如果我們壓低票據價格,會不會對沐連魚產生影響?”

程百年略微猶豫了片刻,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曹爺,有句話百年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但講無妨。”

“這件事情不太好辦,現在所有的票據價額都已經上漲了兩成,還能繼續漲下去,這時候打壓票據,對我們來說並無好處……”

曹元忍不住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其實曹爺要對付沐連魚,也並非沒有辦法。”程百年話鋒一轉,對曹元笑道,“最近有一批票據快要到期了,只要我們能在第一批票據到期的前一天,把銀子兌換制錢的比例打壓下去。到了那個時候,沐連魚只能是有苦說不出,先前吞下的銀子不僅要吐出一部分,而且還要賠上不少。如此周而復始,沐連魚未必就能吃的消。”

程百年的這番話簡直說到曹元的心裡去了,曹元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此計甚好,老夫倒要看看沐連魚到時候會如何應付。”

整個杭州城依舊繁華無比,可隱藏在繁華背後的暗流卻已經在悄悄湧動。

一個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老人走進了沐家錢莊,他要存銀子,這本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可奇特的是,他只存一枚銅錢。

伙計並沒有說什麼,按照老人的意願開據了憑據,可沒想到對方居然又拿出一枚銅錢,伙計心裡已經隱隱有了一絲火氣,依舊沒說什麼,豈料辦完之後……

伙計終於按耐不住,板著臉道:“你老人家是不是來找茬的?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

  老人並不動怒,只是陪著笑。

恰逢沐連魚在後屋同掌櫃的談話,聽到動靜,派人把伙計叫到後面問清楚了原委。

“東家,那老東西分明就是來找茬的。”伙計有些不滿的嘀咕道。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別的吧。”沐連魚笑著拍了拍伙計的肩膀,走到前台,對老人問道,“這位老先生,想要存錢?”

老人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望向沐連魚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戒備,對沐連魚反問道:“你是錢莊掌櫃?”

  “算是吧。”沐連魚笑了笑。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19
第七十二章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里人多眼雜太不方便,老人家還是進來談吧。”沐連魚對老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也好。”兩人進了內堂,沐連魚請對方入坐,又吩咐掌櫃的上茶,仔細打量了一眼老人之後,開口問道:“老人家貴姓?”

  “姓沈。”

  “沈九?”

“正是。”沈九直言不諱的點了點頭。

“聽幽若說,您老人家後日才到杭州?”沐連魚微微一笑,“不知此次喬裝來訪,究竟是為了何事?”

“三公子對小女有意?”沈九喝了口茶,對沐連魚如此問道。

“我想娶她。”沐連魚也是直來直去。

沈九放下手中茶杯,斷然搖了搖頭:“這種事情絕無可能。”

  “為什麼?”

“因為你還不夠資格。”沈九淡淡的望著沐連魚,“其實老夫前幾日已經到了杭州,你做的這些事情老夫也都一一看在眼裡,無可否認,你確實很有才幹,可你終究不過是一個商人。”

“所以你寧願把女兒嫁給一個所謂的王爺?”沐連魚暗自捏緊了拳頭,“又或者沈九爺覺得鄙人以後不能位列朝堂之上?”

沈九哈哈大笑,笑的沐連魚莫名其妙,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過了片刻,沈九這才止住笑,不屑的望著沐連魚:“自秦孝公任用商鞅變法一直到本朝以來,重農輕商的觀念就從未變過,人人都看不起生意人,最下賤的除了上門的女婿就是做生意的商人,就算你再有錢,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做生意,你確實是天縱之才,可就算你有通天的本領,能把星星摘下來,朝廷又怎麼會容你這個生意人去當官?”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沐連魚好像被沈九說的一點人格也沒有了,心頭強壓著怒氣,對沈九反駁道,“天下事只要人有志氣,哪有辦不到的?我沐連魚就不信這一套。”

沈九搖了搖頭:“別的事情也許可以,這件事情就沒指望,老夫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天下沒有哪件事情是死的,沈爺就如此肯定我沐連魚當不了官?”

沈九舉起右手,斬釘截鐵的說道:“三公子,老夫已經把你量實了。”說罷,沈九右手往下一揮,表示沒有再說的餘地。

沐連魚知道晉商熱衷仕途,但也萬萬沒想到沈九居然如此狂妄自大,大家同是商人,好像單單只他沐連魚就成了一個下賤人、處處矮人一頭似的。人各有志,再爭論下去也沒有結果,沐連魚心中搓火,冷哼一聲道:“連魚還有事要做,沈九爺慢走不送。”

沈九也不在意,站起身來對沐連魚拱了拱手揚長而去。

沐連魚目送著沈九的背影離去,心裡面總感覺到不是滋味,就好像他求著沈九嫁女兒一樣。不錯,沐連魚承認他對沈幽若很有好感,也承認沈幽若很有才華可以成為自己的好幫手,可他堂堂七尺男兒難道就非要娶他沈九的女兒不成?

人爭一口氣佛受一柱香,沐連魚擲杯於地,心裡面暗暗發誓,終有一天他要讓所有輕視他的人後悔。

沐無咎從外面走進來,見沐連魚臉色青紫,地上到處都是碎片,忍不住吃驚的問道:“少爺,你怎麼了?”

“我沒事。”沐連魚深吸了一口氣,極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對沐無咎反問道,“無咎,你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裴延回來了。”沐無咎小心翼翼的說道。

沐連魚不禁奇道:“既然回來了,為何不來見我?”

“老奴把他安置在郊外的一所廟宇內。”沐無咎猶豫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少爺有所不知,裴延原本是京師神機營的統領,因為得罪朝中大臣被革職查辦,逃亡至此。”

沐連魚眉頭微皺:“你怎麼知道的?”

  “裴延親口對老奴說的。”

“他親口對你說的?”沐連魚微微一怔,不禁心中暗嘆,“裴延真英雄也!”

“少爺,此人現在已經是朝廷欽犯,老奴竊以為讓他留在沐府不甚妥當,所以這才把他暫時安置在郊外,那里人煙稀少,不易被人察覺。”

沐連魚略一思索,隨即往門外走去。

沐無咎趕忙跟了上去,疑惑的問道:“少爺,你要去哪裡?”

“還能去哪裡?自然是去見裴延。”

沐無咎嚇了一跳,趕忙勸阻道:“少爺身份尊貴,有什麼事情還是交代老奴去做較為妥當。”

“身份尊貴?”沐連魚微微一愣,敏感的神經被再次觸動,耳膜就如同被針刺一般。

沐無咎見沐連魚愣在原地,以為沐連魚改變了主意正待開口,豈料沐連魚若有所思的點頭道:“無咎,你說的沒錯,郊外人煙稀少,如此堂而皇之的過去確實不甚妥當,待我換了裝束再去也不遲。”

沐連魚的語氣中有不容置疑的肯定,沐無咎知道再勸也是徒勞,只得點頭同意。

  天色漸晚,杭州城外的廟宇。

裴延等人圍坐在一起,每個人臉上都顯得十分疲憊,裴延則是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忽然有人開口打破了沉寂:“將軍,那個沐連魚到現在還沒有來,你說他會不會出賣我們?”

裴延搖了搖頭:“三公子有孟嘗遺風,斷然不會出賣我們,之所以遲遲未到,想必被瑣事纏身。”

“人心叵測,如今我們是朝廷欽犯,難保他不會……”

話還沒有說完,只聽的廟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裴延手下的一個將士領著沐連魚緩步走了進來。

“裴兄,別來無恙。”沐連魚揚了揚手中的酒壺,對裴延笑道,“如今已經入冬,夜間風寒,連魚特地為諸位備了些酒水抵擋夜寒,所以這才姍姍來遲。”

一向沉穩的裴延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激,連忙站起身來招呼道:“三公子有心了,快請坐。”

沐連魚也不嫌棄,盤膝坐在裴延的身邊,打量了一眼眾人,對裴延笑問:“這幾位兄弟是?”

“都是我的老部下,跟了裴某十數年。”裴延看著自己兄弟們疲憊的表情,重重嘆了口氣,“裴延被人誣陷,以致連累了這幾位兄弟,先前同三公子告假,就是去接應兄弟們來此。”

“將軍,你又何須如此感懷?”眾人盡皆笑道,“反正我等也是孤家寡人,如若不是將軍百般照顧,又如何能活到今日?”

“原來都是忠貞之士,連魚有幸得見各位,實在是人生幸事,當浮一大白。”沐連魚伸手拍開酒壇上的泥封,又取出酒碗,為每人倒滿美酒。

沐連魚舉杯齊眉,朗聲說道:“連魚只是一介下賤商人,如若諸位不嫌棄,我們乾了這一碗。”

眾人沒想到沐連魚居然如此豪爽,一點也沒有商人那種錙銖必較的小氣,心中頓生親切,齊齊碰碗道:“我們敬三公子,幹。”

沐連魚仰起脖子一飲而盡,只感覺到一股辛辣的水流直入腹中,端的是十分爽快。帶兵之人也大都喜好杯中之物,裴延一碗酒下肚,不免喜上眉梢:“真是好酒。”

“好酒也要志趣相投的人喝才有意思。”沐連魚一掃心中愁怨,重又提起酒壇為眾人倒滿,一連乾了三碗,這才停手對裴延問道,“不知裴兄今後可有所打算?”

“還能怎麼辦?”裴延苦笑道,“先前裴延想隱身沐府,可思前想後不能拖三公子下水,此番前來其實是向公子辭行的,我等兄弟打算去蜀地落草為寇,好歹也能混口飯吃。”

  落草為寇?沐連魚皺眉道:“以裴兄的身手豈不是委屈了?”

“朝廷容不下我,又能有什麼辦法?”裴延心中淒苦,“此番前來連遇幾次官兵,東廠也在一直追捕我等,原本同裴某一起逃出來的有兄弟二十多人,現在也只剩下這七人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除了逃亡蜀地或是塞外,裴某已經走投無路。”

這是英雄末路的淒涼,沐連魚也不禁感慨萬分,略一沉吟,對裴延問道:“連魚倒是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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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英雄末路

這是英雄末路的淒涼,沐連魚也不禁感慨萬分,略一沉吟,對裴延問道:“連魚倒是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裴延一臉正色道:“三公子對裴延有援手之恩,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公子有何高見,單講無妨。”

沐連魚侃侃而談:“自我朝開國以來,從杭州灣到珠江口,橫跨浙江南部、福建、廣東東部這一帶,倭寇橫行,如若裴兄真想找一處安身立命之所,與其去蜀地塞外不如去海上。”

裴延眉頭微皺,一臉不解的對沐連魚問道:“三公子的意思是?”

“朝廷法度森嚴,動輒觸禁,孰與海外乎逍遙哉?”沐連魚笑道,“依連魚之間,裴兄大可造巨艦,先運載一些生絲和硝磺等去日本、暹羅、西洋諸國,三五年間,當可富甲一方。再者,裴兄就算落毛,也曾是堂堂神機營統領,那些佛郎機人(葡萄牙)、倭人(日本),荷蘭人在我朝海防肆意燒殺搶掠,辱我中華,裴兄也可藉此教訓一番,豈不比在蜀地落草為寇強?”

沐連魚這番話實則說到裴延心裡面去了,當初在朝中任職的時候,裴延就曾聽說福建沿海一帶倭寇橫行,心中早有不忿,只可惜職責在身,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在有這個機會,如何不心動?

一念至此,裴延對沐連魚納頭便拜:“三公子一語驚醒夢中人,裴延在此拜謝了。”

沐連魚連忙扶起裴延,故意責備道:“裴兄如此大禮,豈不是折殺連魚?既然裴兄有意,小弟還有話講。”

“沐兄請講。”裴延早已經對沐連魚心服口服,當下虛心候教。

沐連魚首先問道:“從杭州灣到珠江口連綿數千里海裡,裴兄打算從何處下手?”

裴延微微一愣,茫然問道:“三公子可有建議?”

“依連魚之見,裴兄大可從杭州灣入海走水路先去廣東福建一帶,走海路好處有二,一是沒有官兵追捕,二是可以先熟悉一下水性。等到了廣東福建一帶,裴兄可以就地招募水勇,那邊連年戰亂,很多漁民不堪倭寇騷擾,只要有銀子招人不難。同時還可購買大艦,配置些火砲,需知海上乃是靠實力說話的地方,裴兄一行七人雖都是血性漢子,可在茫茫大海之上,武功一途實在微不足道。”沐連魚緩了口氣,繼續說道,“如今海上貿易最多的就是寧波的雙嶼島,一切都配置妥當之後,裴兄可假裝販賣些貨物去雙嶼島。雙嶼島乃是無主之地,時機一旦成熟,裴兄大可一舉佔據雙嶼島。等到了那個時候,裴兄進可攻退可守,一切盡在裴兄的掌握之中,做一個笑傲江湖的海上霸主。”

(沐連魚口中的雙嶼島,相當於“16世紀的上海”,全球的商品、財富都在這裡交換、中轉、集散,來自日本、西班牙的白銀也通過這裡源源不斷地進入中國,中國的絲綢、瓷器、茶葉等由這裡進入世界,很像香港——一個世界自由貿易區。)

  人最怕的是什麼?最怕沒有希望!此刻,沐連魚就給了裴延等人一個希望,或者說為他們勾畫了一個關於未來的美好藍圖。

“海上霸主?”裴延只聽的熱血澎湃,心馳神往。沐連魚身側一位漢子卻是重重嘆了口氣:“吃苦流血掉腦袋,我們兄弟都不怕,三公子,您的計劃確實也很好,只不過……”

“王直,住口。”裴延立刻喝道。

聞弦而知雅意,沐連魚從懷中摸出一疊銀票放在裴延的手中,真誠的笑道:“裴兄此行路途凶險,連魚無以相送,唯有送些俗物以壯行色。”

在高雅清高之士看來,這些銀票確實是俗物,可對於此刻的裴延來說,這些銀子無異於雪中送炭。其實這也符合沐連魚一貫的風險投資原則:從來就只雪中送炭,絕對不錦上添花,也惟其如此,方可最小投資,最大獲利。

“這……”裴延面有難色,“三公子,先前裴某已經多拿了公子一千兩,這些銀票如何受的住?”

沐連魚見裴延不肯接受,似有不悅:“裴兄,你我一見如故,裴兄堅不肯受,莫不是瞧不起我這個粗鄙的商人?”

裴延頓時急道:“三公子,裴延絕無此意。”

沐連魚臉色一鬆,拍著裴延的肩膀笑道:“只不過是開個玩笑,如若裴兄實在過意不去,大不了以後賺到銀子再還給我好了!”

“既是如此,裴延就厚顏收下了。”裴延絕不是矯情之人,把銀票放入懷中,對沐連魚舉起酒碗,“三公子,裴延今日借花獻佛敬公子一杯!如若日後公子有所差遣,裴延同兄弟們定當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裴兄言重了,裴兄走投無路兀自肯對連魚坦誠以待,不忍加害於我,單憑這一點我沐連魚今日就交了你這個兄弟。”沐連魚淡淡一笑,索性就提起酒壇同裴延碰了一碰,“來,我們今日不醉不歸。”

酒逢知己千杯少,加上沐連魚日間被沈九一番奚落,心情也是極其鬱悶,這一頓酒當真是喝的暢快淋漓。

無可否認,從利益方面考慮,沐連魚教唆裴延去當海盜是有私心的。如果裴延能夠牢牢的佔據住雙嶼島,相當於替沐連魚把握住了一條海上通道。艾蘭香的茶葉,江南出產的絲綢都可以通過這條通道源源不斷的運送出去。等到實力更強的時候,再霸占住澳門、台灣,建立起一支強大的海軍,就可以同歐洲各殖民國家的海軍分庭抗禮。但從個人情感角度考慮,沐連魚也確實喜歡裴延這種話少、耿直的漢子。

晨風帶著冰冷的氣息掠過肌膚,遠處的樹木、田地、官道,城牆,一切的輪廓在清晨呈現朦朧之感,空曠而又寂寥。

離別的時候到了,裴延一臉不捨的對沐連魚抱拳道:“三公子,送君千里終有一別,裴延就此別過了。”

“將軍一路保重。”沐連魚微微頷首。

沐連魚望著裴延漸行漸遠的背影,心思有些複雜。有好幾次,沐連魚都想叫住裴延,可是話到嘴邊,終究又咽了回去。

“少爺,他們已經走遠了。”沐無咎在一旁勸道,“晨風寒,您昨夜又喝了一夜的酒,我們還是回去吧。”

“是啊,該回去了。”沐連魚喃喃自語。

  ……………………

  沈府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揚州總鹽商曹先生送白銀萬兩……”

  “李員外送古畫一幅……”

  “王百萬送白銀三百兩……”

在賬房先生故意拉長的炫耀聲中,沈幽若有些焦急的望著門口,已經臨近開席的時辰,沐連魚卻遲遲未見。

“小姐,老爺請小姐過去。”沈三在一旁勸道,“以老奴之見三公子不會來了。”

沈幽若暗自捏著衣襟,緊咬著嘴唇:“不可能的,他答應過我,就一定會到。”

與此同時,沈府門外的不遠處,沐連魚正一臉陰沉束手而立,注視著沈府門前人來人往的熱鬧氣氛。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哦,對了,沐儒六十大壽的時候,也曾經這麼熱鬧過。

“少爺。”沐無咎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禀告道,“知府大人董一生,承宣布政司的布政使古大人,浙江巡撫張大人,都指揮使司的都指揮使李大人,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劉大人,另有同知,通判,推官,知州等十數位大人都已經到了。”

沐連魚淡淡一笑:“既然都到齊了,那我們就一起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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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做官不易

沈幽若翹首以盼,沐連魚終於出現在門口。

沈幽若正待上前招呼,可目光隨即落在沐連魚身旁的知府千金小姐董貞身上,不由止住了腳步。從董貞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可以輕易看出,兩人狀態親密。

沈幽若有些尷尬,正待避開,豈料沐連魚抬頭望見沈幽若,出言叫道:“沈小姐?”

沈幽若身形一頓,轉身走上前去勉強笑道:“三公子,董小姐。”

董貞頷首為禮,眼神中閃過一絲得意。

就在這當口,董一生等人已經從大門口進來。實在是賬房沒見過太大的世面,一時間見到這麼多位大人,早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至於那幾位大人臉上也並未帶著多少喜色,這次純粹是看在沐連魚的面子上才勉強來見見這個沈九,可這個沈九沒有親自出門迎接也就算了,居然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沈幽若見狀,一時間也有些措手不及。情急之下,沈幽若來不及細想,立刻對沈三使了一個眼色,隨即上前施禮道:“幽若見過這位大人。”

董一生等人只是哼了一聲,氣氛頓時有些尷尬。沐連魚此行是針對沈九而來,倒也不想沈幽若太過為難,上前打圓場道:“諸位大人,這位就是沈九的女兒沈幽若姑娘。”

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位大人,剛剛得到消息的沈九頓時吃了一驚,匆匆趕過來躬身相迎:“諸位大人光臨寒舍,實在是令寒舍蓬蓽生輝。”

沐連魚淡淡的看了畢恭畢敬的沈九一眼,為眾人介紹道:“這位就是山西沈九爺了,喲,曹爺,您也來啦?”

曹元心中驚疑不定,他看看沐連魚又偏頭望望沈九,心裡面似乎明白了幾分,乾笑道:“沐三公子同諸位大人一同前來,曹元又怎敢不現身呢?”

“曹爺真是客氣了,連魚也只是偶遇幾位大人,這才聯袂而來。”沐連魚看了一眼臉色陰晴不定的沈幽若,這才繼續說道,“沈九爺初來杭州,對諸位大人想必也很陌生,連魚斗膽替九爺介紹一下:這位是浙江巡撫張大人,承宣布政司的布政使古大人,都指揮使司的都指揮使李大人,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劉大人,還有這位杭州知府董大人。哦,對了,差點了忘了介紹這位傾國傾城的知府大人千金貞兒姑娘。”

沐連魚有註意到,自己每介紹一位,沈九的臉色就陰沉一分,提到董貞的時候,臉色更是陰沉如水。而曹元不愧是隻老狐狸,臉上始終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令人摸不透深淺。

沐連魚看在眼裡,心中冷笑,隨即命人送上一隻精心包裝的禮盒:“這是連魚託人從佛朗機人手中買回來的Sikar,還請九爺笑納。”

沈九明知道沐連魚是故意示威來的,卻只能勉強笑道:“三公子實在太客氣了。”

沈幽若在一旁終於看不出去了,雖然她並不知道沐連魚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現在絕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沈幽若上前一步接過禮物,柔聲笑道:“三公子真是有心了,幽若替家父多謝三公子的美意,諸位大人,酒席都已經準備好,裡邊請。”

在諸多官爺當中,董一生這個杭州知府的位置不上不下有些尷尬,連忙順勢點頭道:“諸位大人,請。”

“董知府實在太客氣了。”承宣布政司的布政使古守德捋著鬍鬚,呵呵笑道,“巡撫大人,你先請。”

“古大人請。”浙江巡撫張聞鼎故意謙讓了一下。

沐連魚在一旁看著三人的表演,心中直笑。做人不容易,做官更不易!可為什麼偏偏會有那麼多人喜歡當官呢?

有時候想想,政治究竟蘊涵了何種意義?單純的財富積累?抑或是自身價值的體現?又或許,炎黃子孫都有政治情節?沐連魚感嘆著,重又看了一眼沈幽若,心道:“此情此景,這丫頭現在心裡頭肯定也不好受吧。”

巡撫乃是正二品的官,古守德又怎敢擅越?兩人互相退讓了一番,最後理所當然的是張聞鼎走在前面,其他人等各自按照官職大小魚貫而入。

沈幽若故意落後一步,拉住沐連魚悄聲問道:“三公子,你這是做什麼?”

“這就要問令尊大人了。令尊熱衷仕途,又是千里迢迢的從山西趕到杭州大宴賓客,現在不僅是三司的各位大人都到齊了,就連巡撫張大人也來捧場,不知道多有面子!”沐連魚臉色淡然,轉頭對董貞柔聲說道,“貞兒姑娘,我們進去吧。”

董貞微微頷首,如同小家碧玉一般緊隨在沐連魚的身側往內堂走去。沐連魚的語氣如此冷淡,沈幽若心裡面隱隱感覺到不對,可又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沈府大堂之上,以沈九主人的身份只配陪坐末席,又或許是這些官爺個個都位高權重,以沈九的老辣此刻也不免顯得有些拘謹。

相比之下,曹元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他同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劉大人交情匪淺,可在這種正式場合,他連陪坐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同那些推官,知州做在一起。就算如此,主位也輪不到他。

至於沐連魚,他根本沒想過去爭這些,隨便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同董貞一起入座。

“三公子,剛才你送給沈九的那個什麼Sikar是什麼東西?”

“這不是什麼東西,是雪茄,諾,就是這玩意咯。”沐連魚順手從懷中取出大約兩指長、圓圓的、咖啡色的物件遞到董貞的面前。

董貞仔細觀察了一番,除了模樣有些特別、伴隨著一種淡淡的奇特香味之外,好像也看不出有什麼奇特之處。

“這個不是用來看的。”沐連魚抬了抬手,沐無咎立即會意,吹燃一支火折子遞給沐連魚。

沐連魚把雪茄放在火焰的上沿,輕輕轉動了兩圈之後點燃。剛剛董貞聞到的那股淡淡香氣,頓時變的濃郁起來。董貞正待發問,只見沐連魚又對著雪茄輕輕反吹兩口,隨即把另一頭放在口中從容不迫的抽了一口,隨即一股淡不可見的煙霧從沐連魚口中緩緩噴出。沉醉在這淡淡的煙雲之中,沐連魚神情愜意。

董貞見沐連魚叼著那根圓長的東西吞雲吐霧一臉享受,不禁遲疑著問道:“三公子,這玩意真能讓你這麼享受?”

沐連魚見已經引起有心人的主意,對董貞低聲笑道:“難道你以為本公子憑什麼有這麼大的面子能請的動這麼多位大人?還不是靠這玩意?絕對的獨家經營!”

董貞明顯不信,沐連魚也不在意,端起手中的酒杯,往巡撫那桌行去。

沐連魚一手夾著雪茄,一手舉著酒杯,笑道:“張大人,各位大人,連魚敬各位一杯,先乾為盡。”

聞到那熟悉的煙味,在座的諸位大人忍不住鼻子一陣抽動,只感覺到心癢難耐,奈何這里人多眼雜,又要保持官威,只得勉強忍住,表情複雜的同沐連魚碰了碰杯。

沐連魚看在眼裡,心裡面暗自冷笑,煙癮雖然不如毒癮那麼厲害,可也不是那麼容易忍受的。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不過百多年,這時候煙草還未真正流入,有這玩意在手,再加上利益的驅使,難道還怕控制不了他們?

沐連魚抽一口雪茄,喝一杯烈酒,輪到沈九的時候,沐連魚彎下身子,在沈九的耳邊輕聲問道:“九爺,如何?我這個卑賤之人,是否能入的您老人家的法眼?”

沈九身形一動,沐連魚卻是一把摁住他,再次笑道:“今日難的諸位大人賞臉,連魚再敬諸位大人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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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恩威並施

說老實話,如若沒有必要,沐連魚真不想這麼做,因為過早暴露底牌絕不是一件好事。不過換一種思路來想,這麼做也未必沒有好處,除了能藉此震懾一下沈九同曹元,免得他們無所顧忌之外,也能讓那些存心觀望的浙商明白自己的實力,對以後的計劃大有裨益。

  只是自己同沈幽若之間?

沐連魚忍不住同一直注視自己的沈幽若對視了一眼,微微嘆了口氣:罷了,世間的事,又豈能事事盡如人意?

董貞見沐連魚與沈幽若兩兩相望,卻始終不看自己,心裡面始終感覺到很不舒服,不過她表面上卻絲毫不露,對沐連魚嬌媚的問道:“三公子,想什麼想的這麼入神?”

“沒什麼。”沐連魚回過神來,勉強一笑。

“今日難得這麼開心,貞兒再陪你喝一杯。”

“既是貞兒姑娘一番心意,那本公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沐連魚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這頓酒宴實在是有太多人喝的不順心了,曲終人散,沐連魚喝的有些多,送走諸位大人之後,忍不住趴在一旁嘔吐。

沈幽若伸手欲扶,董貞卻搶先一步扶住沐連魚,對沈幽若笑道:“沈姑娘,三公子這邊自有貞兒照料,不敢有勞姑娘。”

“這……”沈幽若看了一眼爛醉如泥的沐連魚實在放心不下,不過眾目睽睽之下,自己又是雲英未嫁之身,實在不宜同董貞爭辯,只得施了一禮:“有勞了。”

董貞在沈幽若欲言又止的目光下扶著沐連魚上了馬車,緩緩向沐府去駛……

  沈府的廂房內。

沈九的臉色難看的很,先前知曉沐連魚對自己愛女有意,忍不住上門告誡一番,豈料沐連魚居然這麼快就落了他的面子。

一旁的曹元把沈九的表情看在眼裡,忍不住揶揄道:“沈兄,商場如戰場,有時候就比誰更狠。只是沒想到我們兩人爭鬥了大半輩子,居然一起栽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手中。”

沈九如何如何聽不出曹元的譏諷之意?忍不住哼了一聲。

“難道沈兄就甘心嚥下這口氣?”曹元從中挑撥道。

“咽不下又如何?”沈九沒好氣的反問道,“你沒見就連浙江巡撫都替那小子撐腰,老夫又能拿他怎麼辦?哼哼,倒是沒曾想這個沐連魚居然有這麼大的能耐。”

曹元心知這個沈九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是怕那些當官的,當下不由笑道:“沈兄,難道你真的以為巡撫同諸位大人會為沐連魚撐腰?他們才不會這麼傻!正所謂河蚌相爭漁翁得利,沐連魚鋒芒畢露,他們也巴不得有人挫挫他們的銳氣。”

  “曹兄的意思是?”

曹元陰險的笑了笑,對沈九附耳道:“沈兄,只要我們如此這般……以我們兩人聯手,難道還鬥不過一個沐連魚?事成之後五五分賬。”

沈九雖然心動,卻並未立即答應下來,只是說要考慮考慮。曹元深知沈九為人謹慎,也不多勸,兩人又秘密交談了一番,這才離去。

沈九起身送走曹元,一回頭卻見沈幽若站在自己背後,連忙掩飾道:“幽若,天色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有去睡?”

“爹,你們剛剛說的我都已經聽到了。”沈幽若憤然質問道,“三公子對我們沈家不薄,爹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是我想這麼做,是沐連魚他逼我的。”沈九冷哼一聲,“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沈九驚覺失言,連忙住口。可惜已經太遲了,沈幽若頓時明白過來,她吃驚的望著沈九:“爹,你早就見過三公子?”

“幽若,你聽我說。”沈九連忙勸解道,“剛則易折,沐連魚他做事情不計後果,早晚不會有好下場的……”

“那又如何?”沈幽若冷冷的反問道,“如若三公子不強勢一點,他還能活到今時今日嗎?恐怕早就被人逼死了!爹,女兒什麼事情都可以答應你,唯獨對付三公子這件事恕難從命。三公子此人也絕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

“啪”的一聲,沈九狠狠一巴掌打在沈幽若的臉頰上,怒氣沖衝的說道:“那個沐連魚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藥?你居然胳膊肘要往外拐?這件事情由不得你,沈三,帶小姐回房。”

沈幽若捂著臉也不申辯,一轉身就離開了。沈九見狀,悻悻的哼了一聲。

  與此同時,董一生的衙門後院。在浙江地界上能說的上話的官員齊聚於此,個個臉色都很不好看。

“你們說說,怎麼處理這個沐連魚?”浙江巡撫張聞鼎一臉陰沉的問道。

“自古民不與官鬥。”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劉進財在一旁接口道,“這個沐連魚囂張跋扈,以下官之見,不如隨便給他按上一個罪名緝拿歸案。”

承宣布政司的布政使古守德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一眼劉進財,冷嘲熱諷的反問道:“劉大人真是高見,不如你親自下令去抓?”

“這……”劉進財頓時有些語塞。

“劉大人剛剛來浙江道任職不久,有些事情不知道也不足為奇。”古守德冷冷的說道,“沐連魚如今在整個杭州乃至江南都有莫大的影響力,真要是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把沐連魚緝拿歸案,傳出去一定會令人心寒,以後那些賤商還有誰敢來找我們辦事?誰又敢給我們送銀子?恐怕就連面子上也不好看吧!又或者劉大人真以為沐連魚這麼好對付,他手中可是捏著我們的……”

“受賄證據”四個字古守德並沒有說出口,但在場的都是快成精的老官僚了,又怎會不心領神會。

巡撫張聞鼎見劉進財一臉不悅,不動聲色的指明厲害道:“劉大人,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已經上達天聽,雖說皇上不知道這是沐連魚所為,盛讚我等治理有加,可朝中重臣誰不心知肚明?朝廷內黨派紛爭,除了我們浙黨一派,還有齊黨,楚黨,萬一被有心人利用,反為不美。”

“大人英明,可這樣被牽著鼻子走也不是長久之計啊。”劉進財悻悻的說道。

“其實在下官看來,沐連魚此人倒也不是不識時務。”都指揮使司的都指揮使李亭在一旁緩緩開口道,“先前沐連魚被曹元冤枉入獄,劉大人堅持不肯放人,沐連魚不也老老實實的在牢中待了三天麼?可見此人並非不知進退,所以下官以為對這樣的人還是可以用,最主要是恩威並施,讓他收斂!”

“好一句恩威並施,還是李大人說的透徹。”張聞鼎微微頷首,“沐連魚今日草船借箭,借我等威勢彈壓沈九,想那沈九也並非省油的燈,必定不會輕易嚥下這口氣,如若我等再稍加暗示,必定可以令其對付沐連魚。又有曹元同沐連魚積怨已深,兩家聯手,沐連魚必然討不到好處,一旦沐連魚落毛,生死盡在我等掌握之中,諸位以為如何?”

  “大人英明。”眾人齊齊讚道。

張聞鼎瞥了一眼董一生:“董大人為何一言不發?”

“諸位大人商議大事,下官官職卑微又怎敢妄自插嘴?”董一生不敢怠慢,連忙起身禀告道,“其實下官早已命小女暗中接近沐連魚,必要時當可為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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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

清晨,沐連魚從酒醉中甦醒過來,只感覺到頭疼欲裂。

“三公子,你醒了?”有女人的聲音在沐連魚的耳邊響起。

沐連魚嚇了一跳,猛的抬頭望去,董貞姣好的面龐近在咫尺,不過好在衣容整齊,心里頓時鬆了口氣,隨即訝然問道:“貞兒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

董貞明亮有若星辰的雙眸緊盯著沐連魚,一臉幽怨道:“昨夜公子酒醉嘔吐,回沐府路途又遠,貞兒只得先請公子來府上暫住一夜,誰知道… …”

董貞說的曖昧,沐連魚猛的一個激靈,額頭頓時冷汗直冒,自己莫不是在董府的廂房內同她?沐連魚努力想回憶起來,可昨夜的事情真的記不起來了。

董貞見沐連魚表情異樣,突然噗嗤一聲笑道:“三公子,你幹什麼這麼害怕?貞兒只是嚇唬你的。昨夜公子爛醉如泥,貞兒扶公子進房,公子兀自不肯鬆手,所以貞兒只好委身在這裡照顧了一夜。”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沐連魚暗責自己自作多情,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公子無恙,貞兒就放心了。”董貞拿過一旁的衣衫遞給沐連魚道,“這些衣衫是貞兒特地讓下人準備的……”

董貞話沒說完,就听的門外有小婢敲門:“小姐,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董貞吩咐了一聲,隨即對沐連魚笑道,“公子昨夜出了汗,貞兒命下人準備好了洗澡水,公子可先去沐浴更衣,貞兒去向父親大人請安,稍後為公子備好馬車送公子回府。”

沐連魚微微一愣:“知府大人也在府上?”

董貞並未答話,給了沐連魚一個甜甜的微笑,隨即轉身離去。沐連魚只感覺到有點暈!這個董貞對自己如此悉心照顧,莫不是真看上自己了吧?

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沐連魚無暇多想,先去洗了個熱水澡,立即感覺到爽快了許多。不能不承認,董貞拿來的這套衣物大小正合適,尤其是那雙靴子,穿在腳上尤為舒適。

沐連魚不願多留,對伺候自己的丫環交代道:“這位姑娘,麻煩你告訴你們家小姐,就說沐連魚十分感激,日後定當登門拜謝。”

沐連魚話音剛落,就听到身後傳來董一生爽朗的笑聲:“賢侄,昨夜休息的可好?”

沐連魚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只得轉過身來對董一生施禮道:“知府大人。”

董一生上前一步挽住沐連魚的胳膊,呵呵笑道:“這裡又不是衙門,賢侄何需多禮?”

沐連魚略微有些尷尬,總感覺到董一生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有那麼一種老丈人看女婿的意味在內。

“爹,您剛剛不是還說衙門裡有很多公事沒有處理麼?”

“嫌爹礙事了?好好,爹不留在這裡妨礙你們了。”董一生轉而對沐連魚叮囑道,“賢侄,老夫僅此這麼一個女兒,從小就嬌慣壞了,以後還請賢侄多多擔待。”

這話透著強烈的暗示,沐連魚心中暗自叫遭,連忙應道:“貞兒姑娘冰清玉潔,知書達理,又何須連魚擔待?”

“爹,你又在瞎說什麼?”董貞有些不依道。

“好,好,爹不說了,你們年輕人聊。”董一生苦笑的搖了搖頭,往走廊一側走去。

等到董一生的背影消失,董貞立即拉著沐連魚的手往相反方向跑去。沐連魚被董貞帶了幾步,忍不住疑惑的問道:“貞兒姑娘,我們這是去哪裡?”

董貞回頭對沐連魚扮了一個調皮的表情:“從後門走,省的一會遇到我娘問東問西,你免不了又要尷尬。”

一直到出了董府,董貞這才放開沐連魚。董貞的纖手光滑柔軟,縱然放開,沐連魚依然可以感覺到那一絲溫潤。

“貞兒姑娘,昨夜多謝你了。”沐連魚再次謝道。

“三公子又何需同貞兒客氣?”董貞赧然羞道,“上次公子贈與的胭脂水粉貞兒很喜歡,如若公子有心的話……”此刻的董貞渾然沒有剛才對待董一生的那一絲嬌蠻,反而羞澀的有些可愛。

“難怪貞兒姑娘身上的香味如此熟悉。”沐連魚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道,“既然貞兒姑娘如此喜歡,本公子回府之後立刻命人送上。”

沐連魚這番話無意中有些太過孟浪,董貞頓時羞的耳根都紅了:“公子,你……你路上小心。”匆匆交代了一句,董貞一轉身進了董府。

沐連魚無奈的苦笑了一下,其實對於董貞,沐連魚對她的印像一直都不錯,上次沐儒過六十大壽,紫媛摔碎了壽碗,董貞就曾出言解圍。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單憑這一點,沐連魚心裡面就隱隱存了一絲感激,也時刻記在心上。

  ……………………

沐連魚的心情不錯,打發了董府的馬車回去,獨自一個人走在街道上。蘭香的茶樓恰好就在不遠處,沐連魚估摸這時候蘭香也應該在茶樓忙活了,他打算去茶樓看看,順便喝杯濃茶。

走了沒多遠,沐無咎駕著馬車從身後趕上了沐連魚。沐連魚坐上馬車,對沐無咎疑惑的問道:“無咎,你怎麼來了?”

“老奴一早就守候在董府門口,遲遲未見少爺,剛剛董姑娘親自告知老奴說少爺已經從後門離開,老奴這才急忙趕來。”

沐連魚沒想到董貞居然如此細心,微微頷首道:“來的正好,我們去蘭香的茶樓喝杯茶再回府。”

“少爺,沈姑娘現在府上,少爺見是不見?”

沐連魚訝然問道:“她來幹什麼?”

“老奴見沈姑娘一臉焦急,似乎有什麼急事要找少爺,所以這才匆忙趕往董府守候少爺。”

“急事?”沐連魚略微思忖了一下,對沐無咎吩咐道,“馬上回府。”

  小半個時辰之後,沐府。

沐連魚從馬車上跳下,徑直走進沐府。廂房內,沈幽若有些焦躁不安的來回走動著。

沐連魚吩咐沐無咎上茶,這才推開房門,對沈幽若笑問道:“幽若,這麼早來找我究竟為了何事?”

沈幽若一見到沐連魚,一直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了一些下來,連忙關上房門,對沐連魚輕責道:“三公子,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你可知道家父已經打算同曹元聯手對付你了。過幾日便是第一批票據結算的日子,他們打算壓低銀子同製錢的兌換比例,你要如何應對?”

沐連魚笑問道:“幽若,你為什麼要把這麼機密的事情告訴我?這可不像你一貫的作風!”

“你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沈幽若急了,“你昨夜讓家父難以下台,家父可是發了好大的脾氣,幽若也是偷跑出來的,一會還要趕緊回去。”

  沐連魚有些沉默。

沈幽若見沐連魚沉默不語,秀眉微蹙:“三公子,你是在怪家父不答應我們的婚事?”

“沈姑娘,你知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沐連魚幽幽的嘆了口氣,“你還是先回去吧,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情,我不想你夾在其中為難。”

  沈姑娘?沈幽若臉色頓時慘白,顫聲問道:“三公子,你現在已經信不過幽若了?”

沈幽若暗自咬了咬牙,突然站起身來,身上的衣衫緩緩滑落……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21
第七十七章 各有算計

沐連魚臉色一變,伸手抓住滑落的衣物,緊皺眉頭:“幽若,你這是乾什麼?”

“你又肯叫幽若名字了麼?”沈幽若心中淒苦,眼淚一行一行從沈幽若美麗的眸子中滑落下來。其中幾滴,更是滴落在了沐連魚的手腕上。

沐連魚嘆了口氣,幫沈幽若整理好衣裳,又伸手拭乾沈幽若臉上的淚痕,開口勸道:“傻丫頭,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呢?只是怕你夾在其中左右為難。”

沈幽若在沐連魚溫柔的動作下,破涕為笑:“頂多就是把賺的那四百萬兩銀子賠進去咯,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沒想到我居然還沒有你看的透徹。”沐連魚也笑了,“昨夜我那麼張揚,讓你難做,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不怪?”沈幽若故意板起俏臉,哼了一聲,“你這個死傢伙,害的幽若一夜都沒有想通呢。”

沐連魚見沈幽若一副小女人的樣子,忍不住緊握著她的玉手,揶揄道:“你啊,你啊,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沉不住氣?本公子這招叫敲山震虎。”

“敲你個頭。”沈幽若沒好氣的白了沐連魚一眼,“事已至此,你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咯。”沐連魚嘿嘿一笑,“以曹沈兩家聯手的實力,如果硬拼,確實不一定能拼的過。可如果只單單針對其中某個人從而各個擊破的話,本公子可是很有信心。”

“你已經有應對之法?”沈幽若連忙追問道。

“家父在安徽曾經被扣了一批私鹽。”沐連魚直言不諱的說道,“我打算在這批私鹽上做一些手腳。”

沈幽若是知道這批私鹽的,略微一思忖,立刻想明白其中關鍵,吃驚的望著沐連魚道:“曹元是揚州總鹽商,你想用這批私鹽栽贓陷害他?”

“這叫以彼之道還之彼身。”沐連魚沉聲說道,“這批私鹽已經被我打通關節,早已經被曹元從安徽運去揚州。如果不出意外,曹元這次有口也說不清楚。朝廷一向嚴禁私鹽,一旦這件事情被捅出去,曹元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到時候……”

“到時候就算朝廷不治罪,只要不再把鹽引交給曹元代理,那曹家敗落也是遲早的事情了。”

“正是這個道理,不過這件事情成敗的關鍵,就在於必須在第一批票據結算之前搞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沈幽若微微頷首,對沐連魚叮囑道:“離結算只有十日了,還需趕緊處理才好。”

沐連魚正待開口,沐無咎在門外敲了敲門,急聲說道:“少爺,沈九來要人了。”

沈幽若神色略微有些慌張,玉手還被沐連魚握著,趕忙掙脫開,對沐連魚匆匆說道:“沐郎,幽若先告退。至於我們的婚事,幽若自然會找機會同家父禀明。”

“路上小心。”沐連魚細心的叮囑了一番,打開房門,派人護送沈幽若離去。

“少爺,究竟見不見沈九?”沐無咎在一旁問道。

“不見,現在見了也是尷尬。”沐連魚擺了擺手,對沐無咎吩咐道,“他願意在大堂坐多久就讓他坐著,坐膩味了,他自己會走的。”

“如此晾著他,那少爺同幽若姑娘的婚事?”

“你以為我見他,他就會同意麼?”沐連魚感覺到有些心煩意亂。

  ……………………

沈九一臉陰沉的回到沈府,卻得知沈幽若半個時辰之前就已經回來了,臉色變的越發難看。

沈幽若放下手中女工,故作吃驚的望著沈九:“爹,您這是怎麼了?”

沈九唬著臉問道:“幽若,你和爹說老實話,是不是去見沐連魚那小子了?”

沈幽若坦然點頭道:“不錯,女兒確實去見沐連魚了。”

沈九正待發怒,沈幽若卻是話鋒一轉道:“其實女兒去見沐連魚,只不過是想同他說清楚,讓他不要再糾纏女兒了。”

  “果真是這樣?”

“那還能怎樣?”沈幽若揪著沈九的鬍子,撒嬌道,“爹,您是從小看著女兒長大的,難道還不了解女兒麼?”

“這倒是。”沈九不自覺的點了點頭,自己這個女兒一向心高氣傲,又識大體,沐連魚今日不肯出來相見,想必也是因為被當面拒絕臉面上過不去。

一念至此,沈九終于晴轉多雲,呵呵笑道:“幽若,你已經多久沒這麼同爹爹撒嬌了?爹不同意你嫁給沐連魚,其實也是為了你好。”

沈幽若以退未進,見沈九臉色好轉,故作疑惑的問道:“那依照爹爹的意思,什麼樣的男人才配做幽若的男人?”

沈九並沒立刻回答,屏退了左右之後又緊閉房門,這才低聲問道:“幽若,你知道爹為什麼千里迢迢從老家趕過來麼?”

  “為什麼?”

“宮中傳來可靠消息,這次來江南游玩的王爺不是別人,正是大皇子。”

沈幽若聞言,頓時心中一驚,臉色也變的有些不自然。她現在才知道沈九為什麼看不上沐連魚了,原來如此!

沈九見狀,關切的問道:“幽若,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沈幽若勉強一笑:“沒什麼,只是有些驚訝,大皇子以後是要繼承正統的,又怎麼會來江南游玩?”

“消息絕不會有錯,這條絕密消息可是宮中紅人王安王公公親自傳下的話,知曉這件事情的人屈指可數,爹爹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走通王公公這條線。”沈九面有得意的解釋道,“這次也多虧你在杭州賺了這麼多銀子,爹爹才好打通宮中關節。以女兒你的手段,要得寵於大皇子並不困難,將來怎麼也能當個貴妃,你的幾個哥哥以後前途就有著落了。”

沈幽若突然想起一事,連忙開口問道:“爹,那曹元呢?”

沈九嘿嘿的笑道:“你以為爹真打算同曹元那老傢伙聯手?其實你們都被爹騙了!這不過是權宜之計,不如此,曹元又怎麼會答應把大皇子江南之行的所有接待讓為父接手?可笑曹元這老傢伙算計了一輩子,這一次卻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至於沐連魚,確實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也很有野心,如若不是因為大皇子,爹還真打算把你嫁給她。只可惜他現在功高震主,浙江巡撫等眾位官員都對他有所不滿,這一次恐怕難逃此劫!”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21
第七十八章 人生其實是一種選擇!

不能自主選擇一生伴侶,無論如何都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按理說,沈幽若身為沈家如今實際上的掌舵人,肩負著沈家未來的命運,出身在商賈之家的她也早就應該有了這份明悟,能夠理解這場婚姻的價值。

大皇子日後必定繼承大統榮登大寶。正如沈九所言,以沈幽若的才智美貌,貴妃之位唾手可得,甚至於日後還有機會晉封皇后,這並不是沒有先例。想那武士鑊也不過是一個販賣木材的卑賤之人,但他卻能結交李淵成為大唐的開國功臣,其女武媚娘更是運作國祚,成為一代女皇,自加尊號:越古金輪神聖皇帝。

這是沈幽若的夢想,夢想有一天能像武則天一樣手握國柄青雲直上。

在遇到沐連魚之前,沈幽若的想法也一直是如此。所謂的婚嫁,在沈幽若的眼裡充其量只不過是一個工具,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可為什麼此刻沈幽若的心裡就是怎麼地怎麼地不舒坦——難受,就像胸口堵著一塊大石頭一樣?

一邊是心愛的男人,一邊是像徵權勢的大皇子,誰又能告訴她應該如何去選擇?

沈九看出自己女兒的猶豫,極力勸慰道:“幽若,人生其實就是一種選擇,關鍵就看你是如何去選。為父知道你的難處,可你也應該明白為父的苦衷。如果有選擇,爹也絕不會讓你這麼做,可是爹爹已經老了,你的兩個哥哥資質平庸,沈家偌大的家業需要你一肩承擔。自古行商之人地位卑賤,如今既然有這麼好的機會,又豈能不好好把握?”

“人生其實是一種選擇!”沈幽若默默念叨著這句話,又默默的看著自己面前的這位殫思竭慮被叫做父親的老人,心靈被微微觸動。

  ……………………

螳螂捕蟬,有黃雀在後,黃雀之後更有童子。

此刻的沐連魚似乎並未意識到危險正在悄然逼近,書房內,略顯昏暗的燭光之下,沐連魚長吁了一口氣,把剛剛書寫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放入信封。

沐連魚站起身來正準備把信封放入暗閣之內,門外就傳來輕微敲門聲:“少爺?”

“是媛兒麼?進來吧!”沐連魚順手把信封放在一側,對推門而入的紫媛笑問道,“媛兒,你不去纏著你的蘭香姐姐,怎麼有空來我這裡?”

“媛兒是給少爺送好吃的來了。”紫媛揚了揚手中的瓷碗,回了一個甜甜的笑容,“估摸著少爺也應該有些餓了,所以媛兒特地去廚房做了燕窩粥,少爺趁熱喝吧。”

沐連魚還真感覺到有些飢餓,順勢接過碗筷。紫媛在一旁見沐連魚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笑道:“少爺,你慢點吃,廚房還有,不夠媛兒再幫你盛。”

“媛兒,你的廚藝真是越來越精湛了。”沐連魚貪婪的舔了舔嘴唇,放下手中的瓷碗,隨即對紫媛問道,“哦,對了,你的蘭香姐姐回來沒有?”

紫媛稍稍收拾了一下餐具,對沐連魚應道:“回來了,聽姐姐說一會她要拿賬目過來給少爺過目,這會應該在房間裡面整理賬目吧。”

沐連魚略一沉吟,欣然站起身來:“蘭香忙了一整天,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

“也好,少爺你先過去,紫媛順便幫少爺把書桌收拾一下,一會去廚房在再幫姐姐盛完燕窩粥。”

“恩。”沐連魚答應一聲,往門外走去。

紫媛先是把碗具放在一側,整理好筆墨紙硯,等一切收拾妥當之後又把碗筷放入托盤,輕掩上房門,自去廚房準備燕窩粥了。

紫媛剛走,艾蘭香恰好捧著厚厚一本賬簿來到書房門口,敲了敲房門,不見有人應答,房門卻應聲而開。艾蘭香遲疑了片刻推門而入,見屋內燭火燃著而房間內空無一人,於是走到沐連魚的書桌旁放下賬簿。

只聽的一聲輕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艾蘭香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枚信封,只是看了一眼,重又放置在桌上,隨即吹滅燭火,退了出去。

書房內立刻變的異常肅靜,窗外皎潔的月光照射進來,屋內的物件清晰可辨。艾蘭香前腳剛走,房門卻再次被輕輕的打開了,隨之,步履慌張的閃進一個人來。來人身材嬌小,卻是今日藉故探望大夫人而留在府上的董貞。董貞顯然是有備而來,剛一進門就嫻熟的插上門閂,隨即直奔沐連魚的書桌……

  與此同時,艾蘭香的房間門口。

沐連魚見房間內漆黑一片,輕叩房門,屋內一點也沒有回應,沐連魚估摸著艾蘭香可能不在又或是已經睡著了,駐足了片刻,轉身往回走去。

沐連魚的書房與艾蘭香借居的院落中間隔著一個花園。沐連魚剛剛走過花園的拐角,恰逢艾蘭香也正走過來。

一時間沒有留意,艾蘭香頓時撞在沐連魚的懷中。兩人齊聲驚呼,往後退開,艾蘭香更是連耳根都紅透了。

胸口傳來充滿彈跳力和軟如棉絮的感覺,沐連魚手足無措的上前扶住艾蘭香:“蘭香,沒有撞疼你吧?”

“我沒事,三公子,你?”艾蘭香滿面羞紅的小聲說道。

沐連魚順著艾蘭香的目光方向望去,見自己的手臂正非常自然的放在艾蘭香柔軟的腰肢上,連忙鬆開。氣氛頓時有些尷尬,沐連魚一時間找不到話題,乾咳一聲道:“適才紫媛那丫頭說你要找我談論賬目的事情,所以去你的房間找你,只是你沒在。”

艾蘭香臉上羞紅未退,叮嚀一聲算是應答。

艾蘭香這種鬱鬱含羞的表情,令沐連魚心頭一熱:“蘭香,其實如此良辰美景,談那些俗事未免也太掃興,不如一起在花園內走走?”

“不了,蘭香感覺到有些累,想先回去休息。”艾蘭香婉言拒絕,臉色也恢復平時那種止水不波的雅淡。

“既是如此,那就早點休息。”沐連魚不想強求,連忙叮囑道。

“蘭香告辭。”艾蘭香雙手搭在腰間,對沐連魚施了一禮。

  “蘭香?”沐連魚突然叫道。

“公子還有事麼?”艾蘭香詫然問道。

“茶樓的事情只管放手去做,別苦了自己。”沐連魚一臉正色道,“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三公子給你頂著。”

艾蘭香愕然望著沐連魚,心情卻是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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