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柄 作者:和佛祖一起打牌 (連載中)

 
purplekite 2010-8-28 12:20: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9 32694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21
第七十九章 就算天塌下來……

夜色深沉,風嗚嗚地從窗邊吹過,吹拂了她身上的白衣似雪。燭光搖曳,艾蘭香秀眉微蹙,正靜靜地站在窗前,纖細的身影也彷彿融入了烏云密布的夜色中。

“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三公子給你頂著。”艾蘭香喃喃重複著這一句話,心裡面久久不能平靜。

“蘭香姐姐,嚐嚐媛兒做的燕窩粥。”紫媛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咦,少爺呢?”

艾蘭香回過神來,見是紫媛,輕聲應道:“三公子有事情回去了。”

“算了,少爺剛剛也吃過了。”紫媛也不在意,把手中的燕窩粥放在桌子,隨即對艾蘭香招呼道,“蘭香姐姐,快來嚐嚐媛兒的手藝。”

艾蘭香嚐了一小口,忍不住讚道:“味道不錯。”

“少爺也是這麼說呢。”紫媛得意的笑了。

這丫頭整天一口一個少爺,艾蘭香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

“蘭香姐姐。”紫媛在一旁支著腦袋可憐巴巴的望著艾蘭香,愁眉苦臉的說道,“最近少爺睡覺的時間又晚了不少,真是太辛苦了。”

“他會辛苦?”艾蘭香有些不信。就艾蘭香所知,沐連魚就知道指使別人幹活,自己整天就知道吃喝玩樂,前段時間甚至還買下一個妓院。一想到這些,艾蘭香就感覺到有些臉紅。

“是真的,其實你別看少爺表面上這麼風光,實際上也是很辛苦的。”紫媛見艾蘭香似乎有些不信,急忙辯解道,“少爺每日除了出去應酬之外,晚上回來還要處理很多錢莊的事情。自從少爺接手錢莊之後,睡眠也跟著少了許多。一個多月了,媛兒就從來沒見過少爺在三更之前睡覺,睡了不到三個時辰,少爺又要起床,比我們這些下人都辛苦。”

紫媛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心痛,嘆了口氣道:“每當我看到少爺如此拼命,心裡面就感覺到好心疼。”

“所以你才拼命的認字,為的只是能幫上忙?”艾蘭香吃驚的的問道。

“是呢。”紫媛開心的笑了,“少爺累的時候,媛兒就在一旁把賬目讀給他聽,可是無一例外,少爺總會睡著。其實少爺根本就不知道,媛兒看到那些數字就頭昏,呵呵。”

  艾蘭香也陪著笑了笑。

“蘭香姐姐,你真美,難怪少爺會這麼喜歡你。”紫媛緊盯著艾蘭香的笑容,有些艷羨。

“媛兒,其實我同三公子之間……”

“媛兒是這麼好騙的麼?少爺看你和看媛兒的眼神根本就是不一樣的,只要是提到你的任何事情,少爺的眼睛會發亮。其實也沒關係的,如果換成我是少爺,我也會喜歡你呢。”

紫媛的這番話讓艾蘭香感覺到一絲尷尬,不自在,轉而對紫媛問道:“媛兒,你覺得少爺這個人究竟怎麼樣?”

“很好啊?”紫媛奇怪的望了艾蘭香一眼,顯然有些詫異艾蘭香為什麼會這麼問。

“媛兒,其實你也不小了,有沒有想過以後會出府找一個好男人嫁了?”艾蘭香隨口問道。

面對艾蘭香的問題,紫媛卻是斷然搖頭:“媛兒絕不會出府的,除非少爺不要媛兒了。”

艾蘭香沒想到紫媛的態度居然堅決,忍不住停下手中的碗筷,訝然問道:“為什麼?”

“出府有什麼好?”紫媛左右看了一眼,隨即神秘兮兮的在蘭香耳邊說道,“蘭香姐姐,少爺說以後會給媛兒一個名分。這件事情就只有沐管家知道,你可別告訴別人。”

  只是為了一個名分?艾蘭香微微一怔。

“蘭香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悲哀?”紫媛見狀,強顏歡笑的問道,但語氣中卻帶有些許的落寞。

艾蘭香不想說謊,所以選擇了沉默。

紫媛勉強一笑,臉色暗淡,微微嘆了口氣:“其實媛兒裡面很清楚,少爺之所以答應給媛兒名分,只不過是可憐媛兒。”

艾蘭香真的有些吃驚了:“既然你知道,那你?”

“可我並不計較這些,媛兒什麼也不埋怨,只想靜靜地呆在少爺的身邊,做好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紫媛忽而一笑,一臉平靜的說道,“媛兒在這個世界上無依無靠,什麼都要靠自己,所以很早就明白一個道理:我們終究是女人,如果能有一個強壯的肩膀可以依靠,那就千萬不要放棄,因為你如果真的放棄,就會發現自己必須獨自面對一切。所以作為一個女人,能尋到一個強壯的肩膀已是萬幸,媛兒豈敢奢求!”

紫媛的這番話令艾蘭香再次變的沉默,雖然她並不認同紫媛的觀點,可也不能不承認她的這番話卻是有一番道理。在這個男人為尊、弱肉強食的世界上,有太多有著像紫媛這樣想法的女人,男人就是他們的天,他們的地,而女人只是附庸,千百年來,這樣的觀點也從未變過,試問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像則天皇后那樣巾幗不讓鬚眉?

獨立兩字早已經深深埋入了艾蘭香的靈魂,回首往事,父親病重之後,艾蘭香就一直在苦苦支撐整個家,世事的艱辛、無奈,艾蘭香也早已經深有體會,只是這段日子她一直生活在沐連魚的羽翼下,對往日的無助似乎逐漸有些遺忘。紫媛的這番話喚醒了艾蘭香對昨日的記憶:有多少次自己因為承受不住壓力而在深夜裡獨自哭泣?又有多少次面對世人的白眼而感覺到孤立無援?

捫心自問,如果不是沐連魚的出現,自己還有重振艾家茶莊的可能嗎?沒有!甚至於自己今後的命運,艾蘭香也完全不敢想像。艾蘭香心裡面也很清楚一點,以沐連魚的手腕和能力,要得到她的人,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他甚至有太多的機會讓自己主動獻身於他。可事實上他並沒有這樣做,他之所以處處遷就自己,為的又是什麼?

想到這裡,原本對於沐連魚的那一絲小小不滿,此刻也已徹底地煙消雲散了。

仔細想來,自己真的對沐連魚沒有一絲好感嗎?答案顯然並非如此。自從住進沐府,想的最多的除了茶樓之外,似乎就是他。如果自己真對他無情,又為什麼會為他親手煮茶?想到煮茶,艾蘭香絕美的容顏上有了一抹艷紅,那盒女兒紅乃是自己親手採摘,只有自己的丈夫才能品嚐,可自己卻……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22
第八十章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一夜無話,沐連魚剛剛用完早膳,正準備去書院看看,就听的下人來報:杭州知府董一生來訪!

  他來做什麼?沐連魚心中疑惑,陪坐在一旁的艾蘭香連忙站起身來,對沐連魚施禮道:“三公子,蘭香先行告退了。”

“恩,你去吧,至於賬目的事情,稍後我再找你談。”沐連魚目送著艾蘭香離去的背影,心裡面突然有一種感覺,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一夜之間,在艾蘭香的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麼,仔細琢磨卻又一無所得。

沐連魚思忖間,下人在一旁忍不住再次提醒道:“少爺,董知府已經在客廳用茶了。”

“你去老夫人處請董姑娘過來。”沐連魚吩咐了一句,獨自往客廳走去。

沐府客廳外的走廊上,沐連魚從鏤空的花雕窗戶外看去,董一生正悠然自得的飲著茶水,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其實對於沐連魚來說,他未必就真的把這個杭州知府放在眼裡,可表面上的功夫卻不得不做。

沐連魚稍事整理了一下衣襟,從正門走了進去,對董一生施禮道:“不知知府大人到訪,連魚未及出迎,還請大人見諒。”

董一生表現的極為熱情,站起身來握著沐連魚的肩膀朗聲笑道:“以後我們大家就是一家人,賢侄又何必客氣?”

沐連魚只是笑了笑,陪著董一生入座,這才開口:“連魚已經派人去請貞兒姑娘,一會……”

董一生卻是擺了擺手,對沐連魚笑道:“賢侄,老夫此行並非為此而來。”

  “那大人此行?”

董一生左右看了一眼,沐連魚頓時會意,屏退下人。

客廳內空無一人,董一生原本笑意盎然的臉色頓時變的嚴肅起來,對沐連魚沉聲問道:“賢侄,你可知官場上有人對你已有不滿?”

“這個……”沐連魚故作一臉茫然,“這個連魚確實不知,莫非連魚做了什麼事情以至於得罪了什麼人?”

“賢侄啊,我該說你什麼好呢?”董一生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說你不諳世道吧,你卻能把沐家經營的有聲有色,整個浙江商場無不懼你三分;可說你精通人情世故吧,你卻又……”

董一生欲言又止,沐連魚心知戲肉來了,不卑不亢的對董一生施禮道:“連魚但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還請大人賜教。”

“所以說你還年輕,難道你真的以為沐家先前落到那般光景,真的會是如此簡單?”

“大人的意思是說?”沐連魚吃了一驚,疑惑的問道,“難道這事背後另有隱情?”

董一生並未回答,而是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檀木桌子寫了一個小小的“張”字,隨即用袖拂去。

  張?沐連魚眉頭緊皺,正打算開口相詢。董一生擺了擺手,對沐連魚反問道:“賢侄,我且問你,你是不是打算陷害曹元?”

  沐連魚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可你又知不知道,這件事情曹元早已經知曉?”董一生一聲長嘆,“紅顏禍水,當真是女人如蛇蠍,不得不防。”

沐連魚這次是真正吃驚了,他準備陷害曹元的事情,知情人只有三個,他自己,沐無咎以及沈幽若,自己不可能出賣自己,只剩下沐無咎同沈幽若,那會是誰呢?董一生說紅顏禍水,難道真是沈幽若出賣了他?

可是沐連魚還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董一生會如此好意提點他?

“賢侄,你是否心中疑惑為什麼老夫會對你言明一切?”董一生似乎看出沐連魚的疑惑,一臉正色道,“實則是老夫同令尊相交數十年,不想賢侄步了後塵。當然,這並不是主要原因,因為老夫看好你,甚至想把女兒許配給你。”

“大人對連魚的知遇之恩,連魚沒齒難忘。”沐連魚對於聯姻一事並未當真,只是隨口應了一句。

董一生再次對沐連魚勸道:“前車之鑑,後事之師,老夫在官場摸爬滾打的數十年,深知官場黑暗,商人一途雖然有利可圖,但風險亦大,想那沈萬山富可敵國,最後終被凌遲處死,一家八十六口亦被殺頭,沒收田地,可謂是滿門抄斬了。”

  “真有其事?”

“此事千真萬確,賢侄好自為之。”董一生說著,站起身子,“今日老夫言盡於此,衙門內還有要務,告辭了。”

沐連魚心不在焉的送董一生出府,愣愣的目送馬車離去,心情卻變的極為複雜。董一生剛剛說了那麼多,對他震動最大的並不是沐家沒落的背後有人在暗中操控,也並不是有人在背後出賣他,只因商場爾虞我詐,這種事情早就屢見不鮮。對沐連魚觸動最大的,卻是沈萬山被凌遲處死一事。

姍姍來遲的董貞見沐連魚一副魂不附舍的樣子,疑惑的問道:“三公子,你在想什麼?”

沐連魚茫然的望了董貞一眼:“董姑娘,你知不知道沈萬山是怎麼死的?”

董貞不知沐連魚為何問起沈萬山,不過對於沈萬山的事蹟倒是略知一二,連忙答道:“書中有載:洪武年,富民沈秀者助築都城三分之一,請稿軍,帝忍日:匹夫稿天下之軍亂民也,宜誅之。後諫日,不祥之民,天將誅之,陛下何誅焉!乃釋秀,戌雲南。”

匹夫稿天下之軍亂民也,宜誅之!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要了沈萬山老命?沐連魚的後背不禁冷汗潺潺。

據沐連魚所知,朝廷一年的稅賦也不過兩千萬兩,而自己只用了一月左右就聚斂了超過兩千萬兩,說是富可敵國也未嘗不可。如此下去,自己的下場會不會和沈萬山一樣呢?

表面上看來,沐連魚在吃飯,穿衣,說話等等習慣上,同這個時代的人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但沐連魚心裡面卻清楚的知道,他骨子裡面的還在執行著另外一個時代的標準,他注重人權,也一直用另外一個時代的法律來約束自己,這樣的做法已經把他置於危險的境地。

從發行票據聚斂錢財到辦中華書院,其實也早已經完全脫離了這個時代的遊戲規則,幾乎是行走在懸崖的邊緣。之所以一直都沒有出事,也只是因為沐連魚做事夠狠夠絕,把整個浙江道的官員牢牢的綁在了自己的戰車上,可這樣的利益關係真的能夠長久嗎?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是一個千古不變的真理!

沐連魚身為最頂尖的金融狙擊手,原本也就缺乏足夠的安全感,而此刻,沐連魚心裡更是感覺到一陣茫然,他望著大街上人來人往,心裡面陡然冒起一陣寒意,他開始質疑自己,在這個皇權至上的時代,自己這麼辛苦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旁的董貞見沐連魚的臉色越來越白,越來越難看,忍不住在一旁問道:“三公子,你到底怎麼了?”

“知道刑場在哪裡嗎?我想去看看。”沐連魚如此回答道。

此刻的董貞絕不會知道,沐連魚現在正處於一個極其危險的境地,稍有不慎,就是精神分裂的下場。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22
第八十一章 三公子,蘭香能行嗎?

如今杭州已經是深秋,天氣稍嫌有些寒冷。而此刻的官巷口,卻是熱鬧非常,因為這裡是杭州的鬧市刑場。一個簡易的木台上,並排跪著數人,個個蓬頭垢面,神情呆滯,另有監斬官坐在一側。周圍男男女女圍觀者甚重,且群情洶湧。

午時快到了,董貞見沐連魚神情有些不對,忍不住在一旁勸道:“三公子,行刑有什麼好瞧的,不如我們還是回府吧?”

沐連魚抿著嘴一言不發,眼神卻是緊盯著刑台。董貞無奈,只得在一旁作陪,似乎並無絲毫緊張。

不多時,午時已到,自有仵作上前驗明正身,隨著監斬官一聲厲喝:“斬。”

一位五大三粗的大漢往一柄足有五指寬的鬼頭大砍刀上噴了一口烈酒,隨手雙手握住刀柄,“嘿”的一聲,掄圓了胳膊照著死囚犯的脖子一刀砍下。

脖子裡只有頸椎骨那細細小小的幾節骨頭,剩下的都是些管道和肌肉,砍刀是從後面砍入,首先砍斷的就是頸椎骨,幾乎沒有任何聲息,死囚犯的腦袋就被砍落。無主的腦袋立刻從台上跌落,隨即滴溜溜的滾到沐連魚的腳下。

沐連魚下意識的低頭看去,只見死者怒目圓睜似乎在緊盯著自己,斷裂的脖項處亦冒著蒸蒸熱氣。沐連魚忍不住退後一步轉過頭去,卻突然感覺到一陣反胃,“哇”的一聲,連膽汁都吐了出來。

董貞見狀連忙扶住沐連魚,神色如常的問道:“三公子,你怎麼了?”

“送我回去。”沐連魚只感覺到一陣腿軟。

上了馬車,沐連魚這才感覺到好一點,可剛剛那一幕強悍的視覺衝擊依舊停留在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董貞順手遞給沐連魚一方香帕,對沐連魚笑道:“三公子,其實砍頭並不是最嚴厲的,更有凌遲,超過千刀,聽說本朝作惡多端的大太監劉瑾就被足足割了三天,共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據說在第一天割完後,劉瑾還喝了一點粥,第二天繼續。”

董貞說的如此輕描淡寫,沐連魚心裡面卻泛起了滔天巨浪。他無暇去考究那些犯人為何而死,心裡面只是在暗暗告誡自己,這才是這個時代的真實寫照:人命比紙薄!

縱觀史書,歷朝歷代,皇權從始至終都凌駕於律法之上,所以自己要想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就一定要有絕對的權力,至於商人這個職業,似乎不應該是自己最終的選擇!

換句話說,只有絕對遵從這個時代的遊戲規則,才能保住性命把這個遊戲繼續下去。也就是從這一刻起,沐連魚的心態已經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擦乾淨嘴角邊的穢物,沐連魚有氣無力的對車夫吩咐道:“回去吧。”

回府之後的當天晚上,沐連魚就病了,病的很突然,而且很嚴重。同時,這也令許多人措手不及。

  董府。

董一生面色凝重的捋著鬍鬚,對坐在一側有些心不在焉的董貞問道:“貞兒,沐連魚可是真病?”

董貞回過神來,隨即肯定的點了點頭:“那還能有假?媛兒親眼所見!沐府的管家沐無咎已經召集了杭州城所有的名醫,他們都束手無策,說沐連魚是急火攻心,導致邪風入體,進而脈弱體虛,有病危之象。”

“有病危之象?”董一生微微一怔,以沐連魚的體魄當不至如此啊。

董貞忍不住在一旁問道:“爹,今早您老人家究竟同沐連魚說了些什麼?沐連魚問了女兒一些沈萬山的事情,又去官巷口看了犯人行刑,回來之後就一病不起了。”

原來如此,董一生頓時心中了然,同時也不免有些可惜。年輕人畢竟是年輕人,自己只不過隨口一嚇,居然真就把他病了。一念至此,董一生忍不住面帶微笑:“病的好,病的好啊。”

  “什麼病的好?”董貞奇道。

“沒什麼,你一個女兒家,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董一生故作不悅,對董貞催促道,“時辰已經不早了,還不快回去休息?”

“用的著人家的時候就是乖女兒,用不著的時候就是女兒家。”董貞在一旁不滿的嘀咕了一句,不過還是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

董一生關上房門,立即攤開筆墨在燈下寫信一封。寫完後,董一生又仔細斟酌了一遍,改動兩個字,正準備命下人連夜送到張巡撫的府上,突然心中一動:沐連魚這段時間以來的所作所為,無一不顯示出他過人的心計和手腕,又豈是這麼容易被嚇病的?如若真是如此,自己豈不是太過孟浪?還是穩當一點,摸清楚虛實才好!一念至此,董一生又把剛剛寫好的信箋揉爛仍在簍子裡。

此刻,沐連魚重病的消息也早已經傳開,有利害關係的人都與董一生一樣存了一份疑心。只是礙於已近三更,只得按耐住心情,只等明日一早便來探個真假。

  與此同時,沐府。

沐連魚的寢室內燈光昏暗,沐連魚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額頭不時有冷汗沁出。紫媛含著淚,衣不解帶的伺候著沐連魚。

房門“吱呀”一聲輕響,被人輕輕的推開了。紫媛轉頭看去,卻是艾蘭香一臉焦急的走了進來:“媛兒,無咎管家,三公子到底怎麼了?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蘭香姐姐。”紫媛聞言頓時悲從心來,含著淚,低聲的泣道,“今早董知府登門拜訪,不知道同少爺說了些什麼,董大人離開之後,少爺就去了刑場看人行刑,可董姑娘送他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誰知道少爺說他有些累,命媛兒半個時辰之後再叫醒他。媛兒只是同董姑娘在門外說了些話,再進來的時候,少爺他……”

艾蘭香用詢問的眼神忘了一眼沐無咎,沐無咎點了點頭,一臉自責道:“是老奴的錯,如若老奴不是去錢莊辦事,一定會勸阻少爺,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艾蘭香見沐無咎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連忙沐無咎叫到一側,低聲問道:“無咎管家,是不是錢莊發生了什麼事情?”

沐無咎顯得有些遲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艾蘭香。艾蘭香見狀,焦急之情溢於言表,心裡更是一急,跺腳道:“無咎管家,這都什麼時候了?三公子病危,沐家可千萬不能有事。”

沐無咎顯得十分為難,猶豫了半晌這才開口:“蘭香姑娘,其實其它的事情都無甚要緊,只不過再有六日錢莊第一批票據就要結算,這一關恐怕很難過去。”

艾蘭香聽沐連魚提到過票據的事情,忍不住疑惑的問道:“第一批結算不是只有一百萬貫麼?就算全額支付,也應該沒有問題吧?”

“蘭香姑娘有所不知。”沐無咎嘆了口氣道,“少爺為了開辦書院,投了不少銀子,這些都是需要現銀預付的,還有不少銀子在外面放高利貸還沒有收回來,所以實際上銀庫裡面的銀子並不剩下多少,大概也就是七百多萬兩。就算能結算第一批,一月之後可是又有足足四百萬貫,這該怎麼辦?萬一少爺就這樣一直昏迷不醒,那沐家可真就完了。”

  四百萬貫?艾蘭香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會如嚴重,只感覺到嬌軀發軟。

沐無咎連忙伸手扶住艾蘭香,擔心的問道:“蘭香姑娘,你沒事吧?”

現在是沐連魚最困難的時候了,這時候一定要有人出來擔當!艾蘭香轉頭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沐連魚,彷彿在問:“三公子,蘭香能行嗎?”

艾蘭香纖細的手指緊捏著衣角,也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有些泛白。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22
第八十二章 夫唱婦隨

有道是: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雖然沐無咎極力封鎖消息,可只是一夜,沐連魚重病的消息就已經在杭州城不翼而走。消息傳播之快,不免令人咂舌。

此刻,艾蘭香正在花園內同董貞對弈。沐無咎神色慌張的跑了過來,對艾蘭香恭聲禀告道:“蘭香姑娘,府外聚集了很多商賈要求見少爺,現在應該怎麼辦?”

“不見。”艾蘭香表情淡然,神色自若的對董貞催促道,“董姑娘,該你走了。”

董貞只得放下一枚棋子,隨即對艾蘭香勸道:“蘭香姑娘,要不還是出去見見吧?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出事情。”

“這件事傳的如此之快,顯然是有心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所以不用理睬他們,看他們怎麼鬧!”艾蘭香秀美的雙眸始終沒有離開過棋坪,“沐管家,告知門房,今日誰也不見。”

艾蘭香話剛說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吵鬧從外邊傳了進來,艾蘭香轉過臉看時,只見一位老者領頭,身後幾十個商賈均是滿臉怒氣的衝進花園。

沐無咎看到那位老者,對艾蘭香悄然說道:“蘭香姑娘,領頭的這位就是曹元那老匹夫的左右手程百年,要不要老夫趕他們出去?”

艾蘭香瞧了一眼面有得意之色的程百年,微微搖頭:“不必了,只不過是一個小角色而已。”

程百年領著眾人跑到艾蘭香的面前,見董貞也在坐,臉色微變,卻是假裝未見,對艾蘭香拱手道:“這位一定是艾家茶樓的蘭香姑娘了,在下程百年。”

“原來是程先生。”艾蘭香看都沒看程百年一眼,依舊坐在棋坪旁邊紋絲不動,一手把玩著棋子,語態輕鬆的對程百年問道,“不知道程先生帶著這麼多人來沐府究竟所為何事?”

“何事?”程百年身旁一位面目猙獰的粗獷大漢舉起手中的殺豬刀對著艾蘭香,狂笑一聲,“你叫艾蘭香是吧?老子只是一個殺豬的,可不會什麼憐香惜玉,識相的快叫沐連魚出來。如果他今日不把票據給老子兌現了,老子今天就要他好看。”

殺豬客一口一個老子,言語粗俗,聽的董貞都忍不住皺起眉頭,有些替艾蘭香擔心起來。也是,同這位面目可憎的大漢相比,艾蘭香孱弱的嬌軀越發顯得弱不禁風。豈料艾蘭香面無懼色,抬頭看了對方一眼,伸手輕撥開殺豬刀,嘴角邊劃過一絲不屑:“你是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屠夫而已,可知擅闖民宅是什麼罪名? ”

艾蘭香不怒而威,殺豬客被艾蘭香氣勢所震懾,語氣一窒,不過隨即就醒悟過來,瞪起雙眼怒視著艾蘭香:“老子管你這些?老子只知道要銀子,鬼知道沐連魚什麼時候會死?”

艾蘭香手中的棋子突然停止了轉動,被兩隻纖細的手指緊緊掐住,雖仍坐在棋坪邊未動,語氣卻變的無比生硬:“我們沐家是何等地方,又豈容你一個小小屠夫在這裡囂張跋扈?”

殺豬客左手握緊殺豬刀,上前一步,氣焰咄咄逼人:“你待怎樣?”

“呯” 的一聲,艾蘭香突然一掌拍在棋盤上,隨即站起身來,醒目圓睜,目光如噴火般瞪著程百年:“程先生,別以為本姑娘不知道這人是受你指使,這裡是沐府,你帶人持械私闖民宅,真是狗膽包天,還敢在知府大人的千金面前如此放肆,你究竟有沒有把知府大人放在眼裡,你眼裡還有沒有朝廷,有沒有國法?”

艾蘭香不同那個莽夫計較,直接把矛頭對準程百年,順便又扯上董貞,再把問題上升到朝廷國法的層面,程百年顯然沒想到一個弱女子居然有如此氣勢,一時間有些心虛,嘴巴上卻仍強硬道:“蘭香姑娘,你可不要血口噴人,這人老夫不認識,至於進沐府一事,實則是知……”

程百年一時間口快,差點把董一生咬出來。董貞心裡一驚,俏臉寒霜的在一旁怒喝道:“姓程的,蘭香姐姐說的沒錯,你們當真是目無法紀,信不信本小姐告知父親抓你們進大牢?”

“貞兒,不得無禮。”董貞話音剛落,就見董一生鍍著方步走了進來,冷冷的逼視了程百年一眼,隨即對沐無咎問道:“沐管家,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沐無咎有些為難的看向艾蘭香。

艾蘭香先是撇了一眼跟在董一生身後的曹元、沈九等人,隨即上前一步,對董一生行禮道:“拜見知府大人,這位程先生無故擅闖民宅,還請知府大人替民女做主。”

董一生故作不解的望著艾蘭香,卻對沐無咎問道:“這位姑娘又是何人?讓一個女流之輩拋頭露面,難道沐府無人了嗎?”

董一生這句話很是厲害,連消帶打把問題的矛盾轉向別處。沐無咎心裡一緊,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作答。艾蘭香臉色不變,一臉平靜的說出一句話來:“賤妾與三公子已有婚約,如今我家相公身體抱恙,賤妾自當出來替相公擔待。”

艾蘭香此言一出,跟在沈九身後的沈幽若不由臉色微變。

董一生見沐無咎的表情似乎也有些驚詫,已知大概,不過此女氣質不凡,臨機應變的功夫又是如了得,倒也不能小覷。

“好一個夫唱婦隨。”董一生心念一轉,轉而對曹元呵斥道,“曹總商,程百年乃是你的左右手,怎麼會如此不懂規矩?”

“大人教訓的是。”曹元連忙對程百年使了一個眼色。

程百年心神領會,立即對董一生拱手道:“大人誤會了,其實小民之所以情急之下擅闖沐府,實則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董一生假意冷哼了一聲,“你且說來聽聽,如若不能說的過去,本府必定嚴懲不貸。”

“是,是。”程百年面有得意的望了艾蘭香一眼,這才開口說道,“前些日子,沐家錢莊發行了一批票據,大人想必清楚?”

董一生捋著胸前的鬍鬚,微微頷首:“這個本府是知道的。”

程百年又道:“再過數日便是結算之日,坊間有流傳沐家錢莊根本無力兌現承諾,事關杭州上萬百姓的利益,小人也是一時性急這才前來問個明白,實則是無意冒犯,還請大人明察秋毫。”

“原來如此!”董一生一臉恍然大悟的神色,轉而對艾蘭香笑道,“蘭香姑娘,本府相信沐家一定有能力兌現承諾,不過眼下群情洶湧,如若沐三公子不能出來澄清一下,難免不會出意外之事。萬一事情鬧大了,日後朝廷追究下來,本府也不好交代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以艾蘭香的冰雪聰明又如何還能不明白?這個董一生分明是在偏袒對方!艾蘭香心裡微一思忖,暗自咬著銀牙,對董一生施禮道:“蘭香並非是不明事理的女子,實則是……”

艾蘭香話音未落,就听的身後傳來沐連魚虛弱的聲音:“蘭香,怎麼知府大人同各位同僚到訪也不通禀一聲?”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23
第八十三章 金蟬脫殼

沐連魚出現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表情也變的精彩極了。

沐連魚掃視了一眼滿地散落的棋子,眉頭微皺,隨即不卑不亢的上前一步,對董一生行禮道:“董知府,連魚俗務纏身以致不能遠迎,還望大人恕罪。”

沐連魚說話雖然稍嫌中氣不足,臉色也似乎顯得過於蒼白,但精氣神卻依然一如往常,看不出有任何病危的跡象。董一生悄然看了一眼董貞,董貞茫然的輕搖皓首,顯然對其中緣由也毫不知情。

艾蘭香很快就甦醒過來,上前親暱的挽住沐連魚的胳膊,故意撒嬌道:“相公,你怎麼現在才出來?累的蘭香被惡人欺負。”

  相公?沐連魚微微一怔之後頓時會意,愛憐的挽著艾蘭香的不盈一握的小蠻腰,忍俊不住笑意,對董一生歉然說道:“知府大人,賤內生性頑劣,如有得罪之處,還請大人多多包涵。”

董一生未及回答,程百年卻在旁哼了一聲:“三公子,你究竟是俗務纏身,還是疾病纏身?”

沐連魚轉而看了一眼程百年,故作不解的問道:“請恕連魚眼拙,這位大人是?”

沐連魚是認識程百年的,卻故意當著董一生面前以大人之稱奚落,暗指程百年不懂規矩。程百年頓時心裡一寒,趕忙對董一生辯解道:“知府大人,小民實在是,是……”

程百年是不出個所以然來,曹元很清楚沐連魚一向能言善辯,程百年在辯論上絕不是沐連魚的對手,連忙對董一生告了聲罪,隨即程百年怒喝道: “百年,難道你覺得在知府大人面前還不夠丟臉嗎?快給我滾出去。”

程百年如釋重負,帶著那幫商賈灰溜溜的離開了。

“曹總商還真是威風。”沐連魚只是淡淡一笑,“諸位既然來了,不如裡邊請,媛兒準備上茶,上好茶。”

沐連魚語氣淡然卻是話中有刺,眾人雖覺得有些尷尬,不過轉念一想,任憑誰帶著這麼多人闖到自己家中心裡面也不會舒服,當下都裝著沒聽見,彼此寒暄了一番進了大堂。

紫媛奉上茶水,眾人品著香茗各懷心思,誰也不肯先開口,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

沈幽若終究按耐不住,心情複雜的對沐連魚問道:“三公子,你的身體不要緊吧?”

“謝謝沈姑娘關心,不過是天氣轉涼偶感風寒,並無大礙。”沐連魚深深的看了沈幽若一眼,轉而對董一生問道,“不知知府大人蒞臨府上,是否有事?”

“這個……”董一生微一沉吟,對沐連魚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本府聽說三公子身體欠佳,所以特地來看望。”

“多謝大人關心。”沐連魚點了點頭。

接下來又是一陣令人窒息沉默,沐連魚見眾人表情各異,心中冷笑,主動打破沉默道:“其實就算知府大人不來看望連魚,連魚也正有事想找大人商榷。”

“是不是錢莊的事情?”董一生裝著漫不經心的問道。

沐連魚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曹元與沈九,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董一生立即會意,對曹元同沈九兩人吩咐道:“曹總商,沈九爺,本府與沐三公子有要事相商,還請諸位先出去稍待。”

曹元同沈九對視了一眼,俱都心中暗怒,可當著董一生的面又萬萬不好發作,只得站起身來。沈幽若先是坐著不動,卻見沐連魚不肯說一言,只得悻悻離去。

大堂之內,只剩下艾蘭香,沐連魚,以及董一生父女四人。董一生的語氣頓時又變的親暱起來,一臉慈祥的望著沐連魚:“賢侄,你的身體真的不要緊?”

“實不相瞞,連魚確實重病在身。”沐連魚終於精神鬆懈,病態頓現,“先前在門外只是暫時安撫眾人,以免發生大事,其實錢莊的事宜早已經無力打理,咳,咳……”

沐連魚話沒說完,又是一陣不停的咳嗽,董一生有看到手帕上醒目的血絲。

艾蘭香趕緊幫著沐連魚捋著後背順順氣,沐連魚好容易止住咳嗽,輕輕拍了拍艾蘭香的纖手示意她不要擔心。艾蘭香心裡一酸,秀眸中隱現淡淡的霧氣,卻是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董一生並不關心沐連魚的死活,而是敏銳的注意到沐連魚話中的潛台詞:其實錢莊的事宜早已經無力打理。這是否意味著沐連魚要撂挑子?一想到其中後果,董一生頓時心中一驚,有些措手不及的勉強安慰道:“賢侄不必擔心,正所謂吉人自有天相……”

沐連魚擺了擺手,微微嘆了口氣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或許這就是命數吧,哎……”

“那錢莊的事情?”董一生急忙問道。

“連魚之所以單獨留下大人,正要要同大人商量這件事情。”

  “那賢侄的意思是?”

沐連魚看了一眼董貞,有氣無力的說道:“沐連魚之所以能夠重新振作沐家,全賴大人的鼎力相助,董姑娘對連魚更是青眼有加,只可惜連魚要辜負董姑娘的一番好意了。”

  董貞俏臉一紅,微露羞澀。董一生心裡面卻是暗自焦急,對沐連魚乾笑一聲:“老夫與令尊相交數十載,照顧賢侄也是應當的。”

“正因為這樣連魚才更加不願意讓大人為難。”沐連魚稍事喘息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大人想必也清楚,這批票據其實大有可圖,但以連魚目前的身體狀況恐怕命不久已,所以……”

“所以什麼?”董一生趕忙問道。

“連魚想把這批票據找一個可靠的人接手,不能讓大人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沐連魚淡然的說道。

“賢侄有心了,可是這麼一大筆票據……”

“大人擔心沒有人來接手?”沐連魚苦笑著解釋道,“大人不是經商之人,不知這其中奧妙,只要能抬高銀價,那些票據持有人必定不肯前來兌現,根本就是白賺。”

  “那賢侄的意思是?”

“錢莊總共放出兩千萬兩票據,如若能找到人接手,連魚願意將本金八百萬兩連同兌換票據的權限一起讓出。”

  八百萬兩?董一生頓時眼神一亮,就連一旁的董貞也忍不住坐直了嬌軀。沐連魚見狀心裡面暗暗冷笑,其實沐家錢莊放出的票據可不止兩千萬兩,也正是因為這些票據都是不記名的,所以對方根本就無從查起,同時也給這件事情埋下了隱患。

雖然董一生胃口極大,但此刻也沒有完全被利益沖昏頭腦,他深知有多大的收益就有多大的風險的道理,這麼多銀子可不是他一個人能夠吃的下的。

“賢侄有所不知。”董一生微微嘆了口氣道,“朝廷律法規定,一眾官員不准經商,否則……”

沐連魚一臉愕然:“難道大人有意經手?”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21:04
第八十四章 仕途之路的開始

“賢侄誤會了,本府並不是這個意思。”董一生連忙予以否認。

“不是就好。”沐連魚似乎鬆了一口氣,“不是連魚不肯,實則大人乃是一府之尊,萬一這件事情傳出去勢必會影響大人前程。”

沐連魚如此貼心,董一生倒是有了略微感動,呵呵笑道:“賢侄是行家,不知賢侄以為何人能接手?”

沐連魚並不答話,伸手指了指門外,亦對董一生笑道:“門外不是有兩位麼?只要大人肯點頭,這種好事他們絕不會放過的。至於大人,只要轉一轉手,幾百萬兩是絕對跑不掉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董一生眼神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忍不住點頭道:“賢侄說的極是,這件事情本府自有分寸,只是讓賢侄損失這麼多,實在是過意不去。”

“小侄命不久矣,要銀子何用?”沐連魚一臉淒容,苦澀一笑,“其實說心裡話,如若不是小侄身染惡疾,這種事情絕不肯讓曹元同沈九占到便宜。”

董一生深以為然,一臉關切的對沐連魚繼續問道:“不知道賢侄以後有何打算?”

沐連魚略微思忖了片刻,這才回答:“連魚想去留都(南京)遍訪名醫,也好過在杭州等死,總還有一線希望。”

“也好。”董一生微微頷首,對沐連魚假意安慰道,“天無絕人之路,賢侄一定可以尋訪到名醫,不會有事的。如若日後有用得著本府的事情,賢侄也儘管開口,本府一定不會拒絕。”

對於董一生開的空頭支票,沐連魚只是淡淡一笑:“連魚有些倦了,先回房休息片刻,大人可先同曹沈兩人商議一番,如若沒有異議,就此簽下契約。”

董一生沒想到沐連魚居然會如此乾脆,心中暗喜,連忙點頭道:“賢侄身體要緊,本府這就去同兩人商議,一旦有了定議,再通知賢侄不遲。”

“如此,連魚失禮了。”沐連魚勉強施了一禮,在艾蘭香的攙扶下步入內堂。

沐連魚的寢室,艾蘭香扶著沐連魚靠在床頭。

藥,很苦,沐連魚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蘭香,這些藥還是等涼了再喝吧。”

“既然是做戲就要做全套,否則被識破了反為不美。”艾蘭香微微理了理耳鬢,一臉平靜的如此說道,“公子還真是好心計,就連蘭香也一起騙過了。”

沐連魚知道,自己的手腕可以騙過沐無咎,可以騙過董一生、曹元之流,卻絕對騙不過眼前這個睿智聰慧的女子。

“怎麼?生氣了?”沐連魚柔聲問道。

艾蘭香偏轉過嬌軀,哼了一聲:“沒有,你做什麼與我又有什麼相干,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

沐連魚捉住艾蘭香的纖手,勉強把她的身子扳轉過來,故意苦著臉道:“娘子,相公知錯了還不行麼?”

“誰是你娘子?剛剛蘭香之所以那麼做只是權宜之計!”艾蘭香沒好氣的白了沐連魚一眼,卻又不禁想起剛剛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那番話,俏臉頓時紅艷欲滴。

女人可以輕易地在你的身下婉轉承歡,但女人絕不會輕易地讓心被你俘獲,就算已被你俘獲,也絕對不會輕易地讓你知道。沐連魚一見蘭香郁鬱含羞的表情,不禁樂了,故意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現在還沒有三媒六聘,自然是不算了,等日後……”

“那就等日後再說吧。”艾蘭香感覺到有些承受不住,輕易轉移了話題,“三公子,你真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曹元他們?”

對於心海構築,艾蘭香本就異與常人,沐連魚也不想太過逼迫,不答反問:“你是不是覺得有些可惜?”

艾蘭香坦然點了點頭:“這些銀子是公子你辛辛苦苦賺來的,就這麼拱手相讓確實很可惜,不過蘭香知道公子這麼做必然有公子的道理。”

艾蘭香的理解,讓沐連魚感覺到很欣慰。誠然,要做出這個決定,沐連魚內心也是經歷過一番激烈掙扎。不過既然要想走仕途一條路,有些東西就必須放棄。這或許是一份不一般的財富,可一旦留下追名逐利的不好的公眾形象,無異於是自毀前程。

  …………………………

沐府的花園內,此處視野開闊,不虞有人偷聽。

董一生把這件事情同兩人詳細說了一遍,又對兩人問道:“曹總商,沈九爺,你們兩位以下如何?”

“這個……”曹元同沈九兩人對視了一眼,心中驚疑不定。

曹元猶豫了片刻,對董一生試探道:“知府大人,沐連魚真的快不行了?”

“沐連魚親口承認的,又有杭州十數位名醫作證,難道這事還能假的了?”董一生不悅的哼了一聲,“本府現在只想問問兩位的意見,這件事情究竟做得做不得?”

“沐連魚並沒有說謊。”沈九坦言道,“如果真按照沐連魚所說,把本金八百萬兩同票據兌換權交給我們,這件事情確實可以做得。”

董一生很滿意沈九的回答,轉而對曹元問道:“曹總商,你的意思呢?”

曹元見沈九同意,也終於點了點頭:“九爺說的沒錯,曹某也認為可以做得。只要沒有人來兌換票據,確實是穩賺不賠,也絕對沒有後患。”

“如此甚好!”董一生臉色稍緩,“如今整個杭州城老夫最信的過的莫過於兩位,如若我們三人聯手,必定可以無往而不利。”

沈九終究還是有些猶豫:“大人,這件事情會不會太急了?或許可以從長計議。”

“難道九爺還有疑問?”董一生冷聲質問。

“不是。”沈九見董一生擺出官威,嚇的趕忙解釋,“只是沈九心裡面總覺得有些不太踏實。”

曹元卻在一旁笑道:“知府大人,如若九爺心有顧忌,不如這件事情就交給曹某吧,曹某人必定把這件事情辦的妥妥噹噹。”

沈九哪肯讓曹元獨占鰲頭,趁著董一生尚未應允,又連忙改口:“知府大人,其實沈九並不是那個意思,也罷,這筆生意算上沈九一份。”

沈幽若在一旁見沈九一口答應,本想勸阻,猶豫了片刻之後,始終未發一言。

“九爺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既然兩位都同意了,那以後大家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董一生暢快的笑道,“這件事情宜早不宜遲,我等這就去找沐連魚先定下契約。”

  ………………

第二日,董一生以杭州知府的名義頒佈公文:沐家票據的全部事宜由沈九同曹元接手,與沐家再無關聯。

沈幽若趁著沈九忙於接手事宜,匆忙趕到沐府,卻被告知沐連魚一大早就已經坐著馬車前往留都。

“他走了?居然就這麼走了?”沈幽若心裡一陣失落,是因為沐連魚沒有同她打招呼嗎?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悄然落下,沈幽若的記憶似乎又回到了和沐連魚夜下的那一次親吻,而後又跳轉到了兩人第一次牽手的溫馨……這一幕幕在沈幽若的心間緩緩流過。

艾蘭香見沈幽若面色有異,忍不住問道:“沈姑娘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沈幽若勉強一笑,得到沐連魚走了的消息,她渾身的力氣彷彿已經在一瞬間被抽空了。

艾蘭香望著失魂落魄的沈幽若漸行漸遠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30 07:29
第二卷 仕途之路

第一章 江南佳麗地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南京素來就有“六朝古都”的美譽,自東吳以來,東晉、宋、齊、梁、陳,六朝定都給南京帶來了一度的繁華。南有秦淮河繞城而過,北倚長江,水源充沛,運輸便利,成為東南物產豐饒的勝地。

南京城東西長十八里,南北長是十五里,城周長七十里,用一丈八尺高的灰磚城牆圍砌,共有城門十三座,其中聚寶門、通濟門、三山門為水陸交通要道,每門都有三道甕城以加強防衛,城牆上更建有軍士宿衛用的窩鋪房二百座,雉堞一萬三千餘個。

主城牆之外,又修築了一座長達百餘里的外郭城,把鐘山、玄武湖、幕府山等大片郊區都圍入郭內,並闢有外郭門十六座,各城門均有訓練有素的兵士把守。高大堅固的城牆、戒備森嚴的城門,使這個六朝古都顯得十分雄偉壯觀。

此刻時令已是初冬,百花凋零,落葉紛紛,但南京城並不顯得怎樣的凋零蕭條。平整的聚寶門大街上依然是車馬往來,行人穿梭,喧囂的市聲在空中迴盪,彷彿天氣也為之變暖。

沐連魚拉起窗帷觀望著壯觀的南京城,不由心中暗自感嘆:修築南京城必定是一個無比浩大的工程,當年沈萬山竟以一己財力助築都城的三分之一,可見其多麼的富有!

沐無咎當年曾經陪同沐儒來過南京,此刻就暫時充當了嚮導的角色:“少爺,南京城的夫子廟、江南貢院以及秦淮河都十分有名,今年是大比之年,定在本月初八那些士子會在江南貢院舉行鄉試,如若少爺有興致可以去看看。”

“以後有機會再說吧。”沐連魚放下窗帷,擺了擺手,“本公子已經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沐無咎不敢多言,豈料行了半刻,寬敞的道路上的人群已經是摩肩接踵,車馬難行。從這些人的穿著打扮不難看出,應該就是來自江淮大地、蘇南蘇北前來應試的士子。其中有白髮蒼蒼的老者,也有不及弱冠的少年,有肥馬輕裘、呼奴喝僕的富家子弟,也有獨自一個人挑著書箱、布衣舊衫的清貧寒士。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也難怪這些人會對仕途趨之如騖了,沐連魚見狀不禁暗自搖頭,熬個數十載寒窗苦讀,便能有機會一朝金榜題名,進而入朝為官名利雙收,還真是個划算的買賣。

南京城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士子,客棧的廂房自然緊缺。不得不承認,沐無咎確實很會辦事。早在沐連魚到達南京之前,沐無咎就已經託人買下一處清雅小院,倒也不虞無處可宿。沐連魚剛在廳中坐下,立即又有一位少女奉上香茗。

少女放下茶盞,隨即對沐連魚施禮道:“莊秀秀見過少爺。”

沐連魚見此女明媚皓齒,舉止端雅,看起來並不像是日常端茶送水之人,不由對沐無咎疑惑的問道:“無咎,這位姑娘是?”

沐無咎趕忙解釋道:“少爺此番來南京並未帶紫媛姑娘一同前來,可生活起居總需要有人照料,兼之已經入冬,南方又陰冷潮濕,所以老奴擅自做主,替少爺買了一個官婢做暖腳丫頭。”

“簡直胡鬧。”沐連魚重重的把茶盞放在茶几上,茶水四濺。

“少爺息怒,如若少爺看不上此女,老奴另外再找過就是。”

沐連魚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本公子有手有腳,不需要有人伺候,退回去便是。”

沐無咎不敢辯駁,豈料那位叫莊秀秀的女子,突然在沐連魚麵前“噗通”一聲跪下,仰面望著沐連魚問道:“公子是否嫌棄秀秀照顧不周?”

沐連魚沒想到這個丫頭這麼多話,臉色不悅,不過還是搖了搖頭。

“既然並不是秀秀的過錯,公子又為何要將秀秀退回?”莊秀秀眉宇間有著一絲倔強,對沐連魚磕頭道,“並非是秀秀持才傲物,琴棋書畫秀秀無所不通,所以如若不是秀秀的過錯,還請公子收回成命。”

此女如此倔強,沐連魚也還從來沒見過主動要留下來做奴婢的怪異事情,倒是有了一些好奇,不由眉頭微皺,沉聲問道:“本公子且問你,你可知什麼叫暖腳丫頭?”

“也就是主人的侍妾。”莊秀秀坦然點頭。

沐連魚表情一怔,不由奇道:“既然知道,為何你還要留下?”

莊秀秀臉色頓時有些暗淡:“秀秀自幼出生官宦之家,只可惜家門不幸,被奸人栽贓陷害,秀秀亦因罪沒入官府作奴婢。如今也還是完璧之身,情願侍奉公子枕席。”

“就算是這樣,那和本公子收不收你做丫環又有什麼關係?”

“公子有所不知,姿色中上等的官婢會被販賣給青樓妓院,姿色稍差的都要被送往遼東充當軍妓。秀秀得祖先庇佑,幸被公子買下。如若公子執意退回,秀秀會生不如死。家父為官清廉向來愛惜翎羽,如若在天之靈得知秀秀淪落紅塵,與其讓先人蒙羞,秀秀不如一死了之。”莊秀秀秀眸含淚,眼神中透露著哀求的神色,“秀秀自問資色不差,反正公子也需要人照料,不如就讓秀秀侍奉左右。”

沐連魚沒想到此女居然有如此坎坷的身世,家破人亡就已經夠可憐的了,一個搞不好還要被發配去邊疆勞軍。一念至此,沐連魚起了一絲惻隱之心,擺了擺手道:“也罷,反正本公子也不差這點銀子,既然買了就買了吧。不過本公子也不需要你伺候,無咎?”

沐無咎會意的拿出五十兩紋銀,沐連魚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隨即遞給莊秀秀道:“這些銀子你拿去,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莊秀秀並未接銀子,只是咬著朱唇:“公子,無功不受祿……”

沐連魚望著莊秀秀有些為難的表情,心裡面暗自點頭,此女不愧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懂禮儀知進退。如若換成一般女子,恐怕早就已經感恩戴。

沐無咎見沐連魚不發一言,怕又惹他生氣,急忙在一旁勸道:“秀秀姑娘,你還是拿著銀子快走吧,別再讓老夫難做了。”

莊秀秀這才接過銀子,又對沐連魚拜了一拜,轉身離去。

沐連魚收回目光,臉色也變的莊重起來,對沐無咎沉聲問道,“無咎,讓你辦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沐無咎連忙應道:“公子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一切也都已經打點妥當。”

沐連魚喝了一口香茗,隨口問道:“現在人在何處?”

  “孝陵。”

“孝陵?”沐連魚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表情,似可惜,又似玩味!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30 07:30
第二卷 仕途之路

第二章 官婢莊秀秀

初冬,天色也黑的早些,此刻已經是掌燈時分,沐無咎陪沐連魚用完晚膳,外出辦點事情。一個瘦弱的身影蜷縮在庭院門口,沐無咎一時不察嚇了一跳,定睛一看不是莊秀秀又會是誰?

“秀秀姑娘,你在這里幹什麼?”沐無咎疑惑的問道。

莊秀秀懷抱著包裹,瘦弱的嬌軀在初冬的寒風中瑟瑟發抖:“沐管家,秀秀已經無家可歸,實在找不到還有何去處。”

莊秀秀說的是實在話,她是因罪沒入官府作官婢,身份最為卑微,就算有銀子也住不了客棧、脫不了奴籍,更不用說離開南京城,甚至有可能重新抓回教坊司充當官妓,最好的結果也就是被重新送到沐連魚這裡來。

望著莊秀秀充滿期盼的眼神,沐無咎也感覺到很為難,只得嘆了口氣道:“秀秀姑娘,這件事情老夫實在無能為力。”

“沐管家,秀兒只想求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你們家公子是個好人,麻煩管家去求個情。”

“先前因為私買官婢的時候,少爺已經大發雷霆,老夫實不敢再做主張。”

  “沐管家……”

沐無咎斷然拒絕:“秀秀姑娘,這件事情老夫真的幫不上忙。”

莊秀秀還待懇求,沐無咎有要緊事在身,不敢再耽擱,丟下莊秀秀揚長而去。

一個時辰之後,沐無咎辦完事回來,特意留意了一下莊秀秀的身影。果然,在屋簷的陰影下,莊秀秀人還在。

莊秀秀見沐無咎回來,連忙站起身來叫道:“沐管家,您,您……回來了……”由於寒冷亦或是很長時間沒有進食,莊秀秀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不待莊秀秀說完,沐無咎就擺了擺手:“秀秀姑娘,老夫真的幫不了你。”

莊秀秀連聲哀求道,“沐管家,秀秀真的只求有一個容身之所,其他的都不計較。”

“少爺說過的話絕不會輕易改變,所以既然少爺不願留你,老夫也無能為力。”沐無咎只是搖頭,最後對莊秀秀勸道,“秀秀姑娘,天下之大總有你的容身之所,還是另謀出路吧。”沐無咎說完,進了院落吩咐關上院門。

莊秀秀望著緊閉的大門,似感無奈,重又抱著包裹回到陰影處坐下,衣衫單薄的她只得緊緊抱住膝蓋盡量讓自己暖和一些。

夜空靜謐,只有棲息在路邊的野狗偶爾被路人驚醒,旺旺直叫。過了半晌,重又恢復了沉寂。聽到遠處傳來的狗叫,莊秀秀感覺到危險,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盡量不要讓自己睡著了。

也過了不知道多久,院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朦朦朧朧中的莊秀秀聽到動靜,下意識站起身來,或許是因為蹲坐的太久腿腳已經發麻,莊秀秀猝不及防之下一聲驚呼,重又坐了下去。

沐無咎提著燈籠,見狀嘆了口氣:“秀秀姑娘,天黑夜寒,你又何苦如此?也罷,還是進門房這裡坐坐吧。”

“謝謝沐管家。”莊秀秀連忙扶著牆根站起身來,跟在沐無咎的身後進了院內。

“不用謝我,明日一早你最好就離開,否則少爺責怪起來,老夫實在是擔當不起。”

“秀秀知道。”莊秀秀連忙點頭。

沐無咎藉著燈籠光照,見莊秀秀的臉蛋已經凍的發紫,忍不住問道:“秀秀姑娘,剛剛少爺吃剩下的還有些熱粥,你要是不嫌棄的話……”

莊秀秀拼命的搖頭:“不嫌棄。”

“那你跟我來。”沐無咎轉身把莊秀秀領進廚房,點上燭火,盛了一碗粥遞給莊秀秀,又端出一碟精緻的小菜,“少爺胃口不好,這碟小菜幾乎就沒動過,你將就著吃吧。”

莊秀秀顯然是餓壞了,也顧不得形象,端著還有熱氣的粥三兩口就喝完了。沐無咎在一旁看的有些心疼,開口勸道:“慢點吃,鍋裡面還有。”

莊秀秀一連吃了兩碗,這才放下碗筷,對沐無咎感謝道:“謝謝沐管家,你和你們家公子都是好人。”

沐無咎回過神來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指著一旁還有餘燼的鍋灶,對莊秀秀叮囑道:“這裡還有些稻草,你鋪開可以在廚房睡一晚。不過你千萬記住,少爺還未入睡,所以你千萬不要在院內走動以免驚擾少爺。”

  “秀秀知道。”

“那就早點休息吧。”沐無咎見莊秀秀一副乖巧的樣子,猶豫了片刻,這才又繼續說道,“你的事情我找機會問問少爺,這幾天你就暫且在這裡住著,幫忙做些事情,不過千萬不要到內院走動,否則老夫也幫不了你。”

莊秀秀心裡一喜,連忙點頭道:“沐管家費心了。”

“那你早些休息。”沐無咎面無表情的提著燈籠走了出去。

莊秀秀實在太疲倦了,關好門房之後連忙把稻草鋪在鍋台旁合衣躺下。雖然這裡並不舒服,不過對於在寒冷冬夜中徘徊的莊秀秀來說,這裡已經好的太多了。

內院,此刻已經是五更天,沐連魚房間的燈還亮著。

商場有商場的門道,官場亦有官場的規矩。其實對於沐連魚來說,要做官並不困難,捐出一大把銀子就能撈個官做做,難就難在如何有所建樹,所以要想玩官場遊戲,就必須了解這個遊戲的規則。

距離本朝開國已經兩百年,掌握朝政的也都是一幫子文人,要想同他們打交道,除了官場的應變之道,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諸如經書子集,沐連魚是一竅不通,更別提引經據典參加辯論。至於詩詞歌賦,沐連魚也是一片茫然;甚至於酒桌上用來喝酒助興的酒令,沐連魚現在也還毫無頭緒。

沐連魚有自知之明,他沒有張狂到憑藉著自己在經濟方面的才能,就能在把朝廷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地步。好在沐連魚有過目不忘的天賦,學起來倒是事半功倍,可長於記憶並不代表會讀書,這其中的竅門還需要有名師指點說道。

“看來自己真的需要找一個老師了。”沐連魚微微嘆了口氣,感覺到腦子已經有點迷糊,頹然放下手中的《詩經》,打開窗戶呼吸著新鮮空氣。

冰冷的寒風貫窗而入,沐連魚感覺到頭腦有些清醒過來,而他的思緒又忍不住回到杭州,回到艾蘭香的身上。

沐連魚已經把錢莊大大小小的事務全權交給艾蘭香處理,對於艾蘭香的能力,沐連魚倒是從來就沒有懷疑過:艾延亭臥床多年,艾蘭香在左支右絀的情況下尚且能將艾家打理的井井有條,更何況還有錢莊那一幫對他忠心耿耿的掌櫃幫忙,區區一個錢莊應該不在話下。

最令沐連魚有些放心不下的,是曹元同沈九這兩隻老狐狸會不會再起波瀾?

還有就是票據的事情,沒有完善的經濟體系,沒有嚴格的監管制度,票據在這個時代的出現根本就是一個虛構的金融神話。如若不能盡快解決這件事,把影響限制在最小範圍,朝廷一定會追究,到時候沐家也在劫難逃。

雖然有著諸多顧忌,不過沐連魚依舊相信,艾蘭香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31 07:07
第三章 司禮監掌印大太監馮保

紫金山南麓獨龍阜阮珠峰下,這裡是孝陵所在。沐連魚站在四方城仰面望去,陵園內亭閣相接;享殿中煙霧繚繞,松濤林海,養長生鹿千頭。鹿鳴其間,氣勢非凡。

沐無咎在一旁提點道:“少爺,您要找的人住在茅山西側。”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沐連魚打發沐無咎離開,轉而順著神道轉到茅山西側,遠遠望見山腳下有一所小茅屋,想必自己要找的人應該就住在裡面。

沐連魚走到茅屋前稍稍打量了一下,門窗已經很殘破,原本裱糊的窗紙也破了好幾個洞,屋頂的茅草也需要加厚了。如果不是門前打掃的很乾淨,沐連魚絕不相信這裡會有人居住。

沐連魚深吸了一口氣,上前輕叩屋門,沒有人回應。猶豫了片刻,沐連魚輕輕一推,屋門應手而開。陽光從屋頂的縫隙中射入,可以很清楚的看清楚屋內的狀況:一個爐灶,一張用來吃飯的桌子,幾把椅子,一張用來供奉菩薩的香案,除此之外,再無別物。

就在香案旁邊,有一扇只是用門簾遮住的小門,沐連魚掀開門簾探首進去,只見一位衣衫襤褸的身影此刻正俯面趴在床邊沒有任何聲息。

沐連魚大吃一驚,急忙彎下腰來把手放在此人的鼻孔處,值得慶幸的是尚有一絲氣息。沐連魚趕忙把對方抱到床上,隨即掐了掐人中,對方這才稍稍有了一點反應。

沐連魚急忙轉身去了外堂,往爐灶裡面添了一把乾草,點著火,燒了一碗開水,回去給那人灌下,然後坐在床邊,仔細端詳著對方。這是一個約五十歲左右的男子,骨瘦嶙峋的,衣衫既單薄又陳舊,但奇怪的是下巴四周一根鬍鬚都沒有。除了這一點,看不起出有任何奇異之處。但沐連魚心裡面已經很清楚了,如果不出意外,這位就是自己千方百計要尋找的人:幾年前還叱吒風雲的司禮監掌印大太監、兼東廠提督馮保,馮公公。

縱觀馮保的一生,從嘉靖年間入宮,歷經嘉靖、隆慶、萬曆三代皇朝。起先因書法出眾受到明世宗賞識,當上秉筆太監;後又憑藉與神宗皇帝特殊關係提督東廠;用一身聰明穎悟、通權變達的本事,在大明朝的政治舞台上混得風生水起。乃至神宗登基儀式上,馮保始終站立在御座旁邊,滿朝文武大為震驚。

毋庸置疑,馮保是一個極具有傳奇色彩的太監!可他雖是太監,卻學識不凡頗具文人風骨。在好友兼首輔張居正的規勸與引導下,一刻不敢或忘自己的職責。

對待神宗皇帝,他既是一名忠僕,又像一位嚴師,時刻督促著新皇進步(萬曆皇帝朱翊鈞幼年時曾一度醉心於書法,就是受到他的影響)。

他混跡深宮數十年,深明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明知天威不可觸犯,卻為了報答李太后的知遇之恩,絲毫不計較個人得失。最終,他也因此遭到萬曆皇帝的忌恨,落得個抄家貶謫,發配江南的下場。

他不僅是一名出色的太監政治家,萬曆新政的一等大功臣,卻也是一名奸詐弄權的弄臣。他因泄私忿陷害高拱,還假傳聖旨“司禮監與內閣同受顧命。”

他貪財好貨,曾經接受張居正七張名琴、九顆夜明珠、珍珠簾五副、金三萬兩、銀二十萬兩。在他的手上,各種賣官鬻爵的事也時有發生。

同時,馮保還是一個出色的音樂家、書法家。他可以自己親手製作古琴,甚至還在傳世經典名畫《清明上河圖》後題跋。

毫無疑問,馮公公是一個極其複雜的人。正如這世上沒有絕對的黑與白一樣,或許可以這樣一句話來概括馮保:他是一個老謀深算、頗有見第的政治掮客;又是一個矛盾重重,身上帶著濃重文人氣息的儒者。

過了好一會,馮保終於醒了過來,他用手撐著床板,發乎一種女人般尖細的生硬:“是公子把我扶上床的吧?謝謝公子救命大恩。”

“馮公公實在太客氣了。”沐連魚淡淡一笑,“只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馮公公?”馮保的臉上有了一絲自嘲,“沒想到這裡還有人居然這麼稱呼我,哎,這裡早就沒有什麼馮公公了,有的只是一個風燭殘年的馮保,當年的事情也只不過是黃粱一夢。”

沐連魚有些沉默,馮保卻在一旁用擅於相人的目光仔細打量著沐連魚,此人額高而寬,眉宇疏朗,兩個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射出的英氣逼人,不由暗自點頭:此子絕非凡人。

馮保也不問沐連魚來意,對沐連魚吩咐道:“爐灶邊上有瓦罐,裡面有谷面,麻煩公子將它煮了。”

沐連魚打開瓦罐一看,裡面確實有半罐谷面,想必馮保平時也是以此為食,一念至此,沐連魚不禁唏噓不已。

吃了些谷面,馮保的精神好多了,這才不動聲色的對沐連魚問道:“此處人煙稀少,公子想必不是遊玩路過此處吧?”

沐連魚深知馮保在宮中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是爐火純青,當下也不瞞他,坦言道:“在下沐連魚,乃是杭州人士,平時在杭州做些小生意。此次來金陵,是想馮公公能指點官場迷津。”

“公子想做官?”馮保眉頭微皺,對沐連魚勸道,“官場上波譎雲詭,步步殺機,公子還是你點小生意罷了。”

“馮公公有所不知,連魚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馮保有些不解的問道,“公子有何難言之隱,不妨說來聽聽。”

沐連魚不做絲毫隱瞞,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敘述了一遍。饒是以馮保的沉穩,此刻也不禁吃驚的望著沐連魚:“沐公子,你說你只是在短短兩個月就弄到了兩千多萬兩銀子?”

沐連魚點了點頭,苦笑道:“馮公公,你現在知道我為何要入官場了吧?本公子只是為了自保!”

馮保的嘴邊也不禁有了一絲苦澀:他位極人臣這麼多年,貪贓枉法的事情也沒少干,可自己也不過撈了幾百萬兩銀子。說到底,最會賺錢的還是商人啊。

“你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個異數。”馮保沉默了半晌,這才坦言道,“以本公公看,如果不是你急流勇退,就算朝廷不對付你,浙江官場上的那幫人也會對付你。他們之所以現在暫時放過你,你手中也應該捏著他們什麼把柄吧?”

“把柄自然是有一些,如果他們真敢對付我,只要我一出事,本公子保證他們一個也活不了。”沐連魚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突然多了一絲狠厲。

正是這份狠厲,讓馮保心裡面莫名的打了一個哆嗦。試問,如果沒有足夠的謀略和野心,又怎麼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聚斂起富可敵國的財富?面對如此多的財富,世間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壯士斷腕保全自身?

沒有絕大的魄力是做不到的,至少馮保自己就做不到,可偏偏沐連魚做到了,而且他還是這樣的年輕。馮保不敢想像,如若這樣的人一朝為官,那麼就只可能有兩種結果:不是一代名相,就是一代奸雄!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31 07:08
第四章 非君子協定

無論馮保如何如何,但是有一點必須承認——馮保是一個感恩圖報的人。

當年李太后對馮保有知遇之恩,所以他就用二十年來報恩;現在沐連魚對他有救命之恩,這個大恩又不能不報,可答應沐連魚,又有可能損害到李太后的利益。有鑑於此,馮保感覺到十分為難。

沐連魚見馮保臉色陰晴不定,似乎已經知道他在顧慮什麼,不禁暗嘆那個叫李太后的女人手腕了得。都過了這麼久,馮保還對此念念不忘,甚至恐怕還存了一絲幻想,幻想有一天能回到朝廷。只可惜世易時移,史書上記載這位紅極一時的馮保馮公公注定要老死江南。

沐連魚也不催他,馮保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轉移話題道:“沐公子,難得有人還肯陪本公公談心,如若公子不嫌棄,不如在舍下多住幾日,大家把酒言歡,公子以為如何?”

“連魚也正有此意,可公公的身體?”沐連魚倒也不急於一時,卻有點怕馮保酒喝多了一命嗚呼。

“老毛病了,不礙事的。”馮保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出門從茅屋後面的泥地裡挖出一個酒壇,又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盆鹽水花生,最後煎了幾個荷包蛋,算是他目前能招待沐連魚最好的東西了。

看著桌子上這幾樣,馮保自己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沐公子,家裡面就只有這些了,還請公子不要見怪。”

沐連魚很隨意的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拍開泥封,隨即擺了擺手道:“無妨,連魚一向也沒什麼食慾,這些花生正好做下酒菜,再說那些山珍海味,你我吃的還少嗎?喝酒嘛,只要有酒就行了!”

“沐公子還真是爽快。”馮保臉上露出難得笑容,只見他抱著酒壇,為沐連魚倒上白酒,便和沐連魚一口一口的對飲起來。

“沐公子,如若今日不是遇到你,本公公這條命恐怕也要到此為止了。”說著,馮保起身高舉酒杯,對沐連魚正色道,“今日權藉這杯酒,感謝公子的救命大恩。”

沐連魚正剝著花生,見馮保如此鄭重,慌忙站起身來:“馮公公真是太客氣了。今日遇到也是我們的緣分,不談也罷。反倒是您在宮中當了那麼多年的掌印太監,又提督東廠這麼氣派,一定遇到很多有趣的事情,不如講來聽聽。”

馮保原本就酒意上湧,再經沐連魚這麼一捧,似乎又找到了當年司禮監掌印大太監的感覺。他一邊喝酒吃花生,一邊開始高談闊論,從嘉靖年間扯到隆慶皇帝,又從隆慶皇帝扯到當今聖上,其中又夾雜著宮中后妃爭寵吃醋的事情,並極有興趣的同沐連魚講述了宮女同太監對食的事情。

沒想到馮保除了是一名出色的太監、政客、音樂家、書法家,居然還是一個出色的演講家。那些宮中秘聞在馮保的口中講起來一波三折、更有迴腸蕩氣之感,沐連魚的心情也跟著時而緊繃、時而歎息,不由大呼過癮。

也不知道為何,馮保講著講著就講到了永寧公主,言語中卻多有悔恨。說起永寧公主,其中原有這麼一段典故:

當年,永寧公主要出嫁了,太監頭子掌管司禮監馮保彷彿又聽到了銀子的敲擊聲。在收受了巨額賄賂之後,馮保居然為花容月貌、荳蔻年華的永寧公主選了一個身患癆病的梁邦瑞為駙馬。

  在那個年代,癆病是不治不症。梁家知道兒子命不久矣,巨大的財富不如用來買個名聲地位。於是捨出家底,買通了馮保,硬是將這個病鬼塞給了公主,如願以償地當上了皇親。

對於年青的皇帝萬曆來說,他從小就對喜歡打小報告的馮保畏懼萬分,永寧公主最終就被嫁給了梁邦瑞。可惜在婚禮上,情緒激動又勞累過度的梁邦瑞就當眾吐了血,為這樁婚事敲響了喪鐘。

成婚不過一個月,梁邦瑞就此一命歸西了。可憐的永寧公主,在這短暫的一個月婚姻裡,根本就沒有和自己的駙馬有過夫妻之實,當然更談不上孕育兒女。

聽了這段秘辛,沐連魚也不禁默然,覺得馮公公這件事情做的有些不厚道。可既然木已成舟,再後悔也是無濟於事,沐連魚只得對已是老淚縱橫的馮保勸道:“馮公公,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一字記之曰:貪。”馮保一聲嘆息“本公公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財迷心竅,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永寧公主了,沐公子?”

  “恩?”

馮保用破舊的衣袖拭去眼角的淚水,對沐連魚正色道:“讓本公公教你為官之道其實也不難,只消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說來聽聽。”

“本公公識人無數,公子骨骼清奇,當是福澤深厚之人,所以官場縱然凶險,但是以公子的才能和福祿不難做到位極人臣。”馮保稍稍停頓了一下,看著沐連魚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只消公子答應我官居一品之後立即取永寧公主為妻,本公公當可為公子細心講解這為官之道。”

“這個……”沐連魚微微一怔,頓時酒醒。說老實話,沐連魚設想過萬千種可能,可也萬萬沒想到馮保會提出這個條件來。

馮保見沐連魚麵有猶豫之色,不禁皺眉問道:“莫非公子不願意?你放心,公主不僅美若天仙、賢良淑德,而且也還是完璧之身,當不會辱沒了公子。”

“倒不是這個問題。”沐連魚苦笑著搖頭,“就算本公子想娶,可人家公主也要願意不是?再說了,朝廷倡導貞節,就連后妃都要為帝王殉葬,上好則下效,民間更因此貞女烈婦層出不窮。公主流著皇帝的血脈身份高貴,雖然不用為臣子駙馬殉節,但也沒有再嫁的可能吧?”

“如果是皇上賜婚那自然沒有問題。”馮保一句話就把沐連魚給咽了回去,隨即對沐連魚笑道,“沐公子如若連一個公主的芳心都搞不定,本公公覺得你也不用去當官了,不如找個地方隱姓埋名,豈不是更好?”

  美若天仙,完璧之身?沐連魚覺得這位馮公公笑的很陰險,居然連激將法都用上了,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他自己的良心能稍安一些?

  答應?還是不答應?沐連魚心裡面權衡了半天,終於一咬牙:“成交。”

“空口無憑,立字為據。”這位馮公公顯然並不放心同沐連魚做君子協定。說的也是,一個是商人,一個是太監,都和君子扯不上任何關係。

沐連魚爽快的寫下契約,他之所以答應,其實原因有二:第一,官居一品,也不知道有沒有這種可能。如果沒有,協議自然作廢;第二,就算熬到一品大員,到時候公主不同意、皇帝不賜婚,也不算失約。

殊不知,沐連魚終究還是小看了自己,中了馮保的連環套:朱明王朝的皇家,有一條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規矩,即一旦被選為駙馬,便不能再出仕為官,即使已經做著官的也得退休回家。

原意是為了不讓王公貴族及大小臣工,借皇家姻親的身份為非作歹,危害政權。說得倒也頭頭是道,可是一個家族若有子弟被選為駙馬或儀賓,則舉族不能應舉做官,而所謂的駙馬儀賓也不過是做一個領幹俸的虛職。這樣一來,民間的世家大族、書香門第都視與皇家結親為畏途。

如若沐連魚到時候真的位極人臣,因為要取永寧公主,就要辭官回家。這樣一來,馮保也算對李太后有個交代。沐連魚並不知道有此一條,就此栽在名垂千古的大太監馮保手中。也正是這一紙契約,日後為沐連魚引來了種種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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