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連載】留金歲月 金東砲兵

 
mic100316 發表於 2010-9-25 13:39:17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 73657
mic100316 發表於 2010-9-25 14:40
本帖最後由 mic100316 於 2010-9-25 20:45 編輯

〈下部隊〉


 麥克阿瑟說過:花一百萬買我入伍的經驗,我不要;

 花一百萬讓我再入伍一次,我也不要。

 是的,老麥說得好,不要看每個退伍的男人一提到當年,

 好像多神勇,多怎樣。你讓他再回到部隊,從最菜重新幹起,會怎樣?

 從最爽的那一段開始,再加上保證老兵的待遇不變的話,也許可以考慮,

 不過,要是從眾人皆老我獨菜的階段的話,謝謝,辦不到!

 ﹝要知道,在中心時就遇到一個快退伍的中士,每天不跟部隊只穿著短褲內衣到處晃,

 輔仔和營輔仔三不五時就勸他簽留營,結果,他大概一時熱血上腦吧?就給他簽下去了。

 結果?    

 值星帶上身,天天跟部隊出操上課,半夜還被叫去連長室〝拉正〞,整個一個慘!!!﹞

 儘管如此,相信退伍後印象最深刻的,卻還是那些天文數字般的體能訓練,

 班長學長在耳邊的叫罵,同梯之間互助共渡難關的情誼。

 是的,這是每個男人當兵史中必經的一段,也許不是很光彩,

 也許只能在以後對學弟或馬子吹牛時,滄桑地點起一根菸:唉~那時候哪裡像現在啊?~

 卡不完的午休哨和夜哨,出不完的公差,晚點名後兔不完的體能,衝不完的爬竿板牆‧‧‧。

 有點殘酷,也有點不近人情,可是不這麼做,部隊沒辦法訓練,

 老兵享受不到福利,就不會有傳承,軍中沒有坎暫的區別,新兵會想學東西嗎?

 
 連上對於新兵的到來其實有一種,怎麼說呢?就像禿鷹見到屍體一樣的興奮感!

 連士官督導長早早搬了板凳在安官桌前坐定,等著從營部一路伏進、蛙跳交替靠近的我們。

 看著安官附近一大幫穿著草綠汗衫和紅短褲的人,我知道這下絕對不會好過了。

 果然,距離還有十幾公尺就有人開罵了:「幹!你們他媽的慢慢來沒關係!」

 ﹝蛙跳還背著背包是能跳多快?﹞

 「誰叫你們站起來的,給我伏地挺身撐著!」又有人跳出來吼著。

 實話說,從營部到連上的距離雖然只有一百五十公尺左右,也足夠讓我們三個軟腳了。

 ﹝胖子的體型就不說了,廚子則比胖子更有份量,而美工呢?瘦弱得不像話,這樣的組合,體能可想而知。﹞

 士官長把玩著手中的木槍,等所有人都幹過一輪之後

 ﹝這時的美工已經直接臥倒,而胖子的雙臂也呈現劇烈顫抖的現象﹞

 才從容的開口:「你們各位啊,我是營部連士官長啊,看得出來各位啊,

 體能不是很好啊,不過沒關係啊,體能是可以訓練的啊‧‧‧」


 士官長滔滔不絕地說了幾分鐘﹝感覺快要幾個小時﹞胖子也終於不負眾望地趴下了。

 也就這幾分鐘的時間,整身草綠服竟然都濕了,四月的金門,好熱。

 接著由值星班長做安全檢查,幸虧早有準備,帶來的菸在五六次的倒出收回之中硬是沒露餡,

 不過夾在作文簿中C的照片,卻被眼尖的學長〝借〞去欣賞而永遠消失了。

 由於校訓預士的表現在營部連向來不怎麼好,我這個不該出現在營部連的〝準砲長〞更是受到加倍的關注。

 
 真正的震撼教育在那天的晚點名後展開。

 由於傍晚下起了小雨,心中便有些僥倖的盼望雨能一直下,

 希望能夠撐過學長口中的歡迎儀式:晚點名後的體能活動。

 機械式的擦著槍,耳朵卻豎直監聽中山室外面的雨聲,

 老天爺很給面子,雨一直沒停,不過,值星官卻從地獄帶來了壞消息:

 「注意,奉連長指示,今天晚點名改在中山室,四名公差將槍送回軍械室,

 其餘打飯班整理中山室,五分鐘之後原地集合,稍息之後開始動作,稍息。」


 一直處在狀況外的我,也知道今天是躲不過的,在幫著將餐桌椅併攏靠邊時,

 一旁的學長早已聊開了。

 「幹,今天一定要好好玩一下,三四個月沒有新兵來了,

 你看那些打飯班爽到都快忘記體能要怎麼兔了‧‧‧。」
黑軍學長開口了。

 「嘿咩嘿咩,哇新兵A希尊厚郎操尬,那伍進媽嫁宋?」另一個上兵也附和著。

 「伊娘咧,林悲打飯班揍尬破金當,嘸嘎陰操幾咧哇退伍嘛秣甘願。」最老的紅軍學長。

 「幹咧!哩赫幹著賣退伍啊?」紅軍的港梯。﹝來,給他拍拍手,只有紅軍可以噹紅軍的喔!﹞
 
~~~~~~~~~~~~~~~~~~~~~~~~~~~~~~~~~~~~~~~~~~~~

 訓練是很合理的,以一百為單位,依序伏地挺身、開合跳、傘兵操

 ﹝只要四個八拍而已﹞,算是一個輪迴,

 三輪之後,我的身邊多了七八個或蹲或站,嘴裡不斷吼叫的學長,

 更糟的是值星班長是臉對臉的在我正面一起做。

 「幹!你再趴地就給我試試看!我看你是真的過太爽囉?」

 「士官,你這種體能怎麼帶部隊啊?國家要垮了啦,這種也能做士官」

 「你他媽再趴地一次,全連就陪你多做五十下,我看你還要趴多少次?」

 「這樣就不行囉?我最看不起你們這些什麼都不行,連體能也不行的校訓的,一群廢物!」

 ﹝說實話,在中心兔體能啥的最多就是撐不下去而已,有機會還能摸一下魚,

 但在這裡全部人的焦點都在你一個人身上,那種壓力‧‧‧,真的很大,

 據說,一個也是校訓預士的學長,便是受不了這種壓力,當場在連集合場情緒崩潰,

 大哭說:我不要升士官了,我不要升士官了‧‧‧。﹞

 運氣很好的,一來當天有超常發揮的體能,二來,覺得自己兔得不夠的士官長

 ﹝士官長是體幹班出來的,體能好到一個爆﹞,趴在我旁邊,並把其他老兵都趕開,

 「這隻我來,你們去看別人啦!」

 最後一共做了幾輪已經記不起來了,只知道最後一輪,

 士官長幾乎是以我做一下,他做兩下的數量完成。

 而地上早被從草綠服滴下的汗給印出一個人形,

 ﹝沒錯,我就是趴地了,而且地上濕了,草綠服也成了半黃半綠,

 撐不住的時侯,恐嚇也沒用啊!﹞

 後遺症很快就顯現出來,手臂疼到最高只能平舉到胸前,

 彎著痛,伸直更痛,大腿連上一階樓梯都痛,

 肌樂擦勞滅之類的只能算是安慰劑,

 而他嗆鼻的味道自然是不能在寢室使用,以免嗆到學長令學長不快。

 於是一伙人躲在浴室,一方面躲開學長,一方面讓氣味散去。

 儘管同是菜兵之間相互提供了減少痠痛的秘方,

 如用力按摩痛處、就寢時將雙臂交叉枕在腦後‧‧‧。

 對於以為極限是兩百下伏地挺身的我來說,真的沒用。

 因為,第二天更痛!

 早點名舉手答有,痛!﹝用力將頭低下去,以達到手臂貼緊耳後的要求,

 姿勢有點像小學時的向前看齊,只不過是單手並低頭﹞

 繞太湖跑步,痛!﹝活像是褲襠裡長了超大顆的芒果,每向前跨一步都痛徹心扉﹞

 用餐前拉單槓,痛!﹝吊在上面全身的骨頭和肌肉同時發出哀鳴﹞

 吃飯以碗就口,痛!﹝手根本就沒辦法將碗筷送到唇邊,

 彎不過來又抖個不停,只能伸著腦袋拼命看能不能搆得到‧‧‧﹞

 不管幹麻,反正只要一動都痛得要命。

 ﹝幹!我不是分到最爽的營部連嗎?怎麼和想像的差那麼多?

 那在砲連的弟兄又是過著怎樣非人的生活啊?﹞

 三天的銜接訓練〝很快〞就過去了,看著學長們還舔著嘴唇一副意猶未盡的喊著:

 「叫啊,伍蚌尬丟愛緊凳來嘿!」﹝鳥兒,有放假就要快點回來啊﹞

 著實令人心裡發毛!

 ﹝不能不提一下港梯小彥,分開三天之後,再度在砲指部相逢時,

 我居然連他站在我面前都沒認出來,理了個新兵頭,整個人變得又黑又瘦,

 聲音沙啞,兩眼呆滯無神,伸出手來滿是水泡,說:砲校兩個月沒教會我的,

 這三天,我全都會了‧‧‧
。人真的有極限嗎?我不知道,真的。﹞
  
mic100316 發表於 2010-9-25 14:48
〈再受訓〉

 不得不說,軍中的確是個能讓腐朽化為神奇的好地方,

 到金門前,砲操什麼的,早就在前送營給忘個一乾二淨,

 而只要三天,就什麼都會了。

 三天的銜接訓練,讓每個新兵都把皮給繃得緊緊的,

 原來在前送營或在船上時那種略顯輕鬆的氛圍早已徹底不見,

 即使回到砲指部的新兵集訓隊已經快一週了也一樣,

 分組集訓時再也沒有摸魚打混的白目了。

 ﹝一般說來,金門砲兵受到八二三砲戰的影響,訓練和要求是有比較精實,

 尤其是有線架設班,更是技術和戰力都驚人的好,

 那時,金門戰力最強的,海龍蛙兵甚至排名在架設班之後,

 憲兵看到砲兵也要衡量一下情勢,不會輕易妄動。﹞

 而在新兵集訓隊結束要歸建時﹝所有人都一副要去地獄的表情﹞,

 校選預士們接到了一個好消息,師部集中所有新進校選預士,重新回爐再造。

 原因自然是再明顯不過了,畢竟這些預士是要在部隊當幹部升士官的,

 而學校單位和部隊幹訓班訓練的差別又不是普通的大,

 為了避免這些人到了部隊無法適應,而造成問題

 ﹝被阿兵哥看不起、被老兵修理、帶不動部隊、受不了訓練而逃兵或自裁‧‧‧等﹞

 所以集中訓練一下,趁機加強體能是極其必要的。

 由於預士們的兵科繁雜,有步兵、砲兵、裝甲兵、化學兵、工兵等等。

 因此,集訓的重點,便是所有的預士基本上必需先是一名合格的步槍士

 ﹝理由很簡單啊,當戰鬥到了最後關頭,敵軍已快要攻進陣地時,人家可不會管你是什麼兵科﹞

 不過,令人不解的是,既然校選預士的訓練成效不佳,

 而且風評幾乎是一面倒的不好,為什麼後來國軍寧可廢除幹訓班的編製,

 也要保留學校‧‧‧?

 這不是一個二兵可以關心的事,反正既然已經上了賊船,

 想要抹掉預士的臭名只能靠自己的本事了。

 掛步兵科的新兵營班長告訴我們,結訓時,如果各項測驗成績無法達到及格的標準,

 ﹝三千公尺、五百障礙、手榴彈擲遠、刺槍術‧‧‧﹞是拿不到結訓證書的,

 而拿不到結訓證書就回到部隊的結果,保證讓人生不如死,這大家都知道

 ﹝重修?還是肄業?錯了,在軍中沒這回事,受訓人員代表的是單位的榮譽,

 不管是中途退訓還是沒能結訓,都嚴重辜負了長官對你的期望,

 讓部隊蒙羞、同袍痛心‧‧‧。絕對可以讓你一路黑到退伍,永無翻身之日﹞

 訓練過程就不用多說了,簡單說就是新訓重新再來一遍,

 可是由於之前到單位的經驗,和結訓證書的壓力,

 讓大伙兒學習情緒異常高昂,認真程度不亞於準備聯考,

 ﹝人家聯考失手了還能重考呢!﹞課餘時間,更是不敢浪費,

 紛紛自我加強體能,不然回部隊也只有黑而已。

 比起別人,我其實還有另一個顧慮,

 那就是即將要接的業務是作戰士,同時也是射擊指揮所的一員,

 只學過砲操的我﹝絕對是二二六六﹞,對射指這部份,完全是一個不懂。

 而不幸的是,沒人能問。﹝除了同梯之外,全部都是學弟,是要問誰?﹞

 更糟的是,即使到金已經一個多月,除了兩次有機會打電話回家報平安之外,

 由於一直處於受訓狀態,郵政信箱不固定,信完全收不到,

 苦悶的心情一直持續著,很差很差。

 ﹝在外島的官兵最期待的,除了返台休假之外,

 應該就是收到馬子的情書了吧?不然,只要是女生寄的也不錯,一樣很爽。﹞
mic100316 發表於 2010-9-25 14:53
〈兵變?也算是吧?〉

 
 兵變,在外島的致死率絕對是和不當管教差不多的。

 在那個在金期間只有四次返台假的年代,當馬子突然開始不接電話,

 也不再寫信來的時侯。男生大概就要有心理準備了。

 也由於在外島,無法隨心所欲的排了假就到學校、公司或家裡去「堵」人,

 一旦對方開始音訊全無,除了乾著急,真的一點招也沒有。

 說過了,和C之間,其實連情侶也談不上,可畢竟還是有一點期待的

 ﹝該死的玩具總動員﹞

 結訓回到連上之後,每天的菜鳥工作忙到做不完,

 學長緊迫盯人的方式讓人連胡思亂想都辦不到﹝幹!比乖乖針還有效﹞

 連上唯一一支公用電話不是我們這種菜鳥可以隨便用的,

 寫信又佔用太多時間,只能利用午休或就寢後偷偷寫,放假再拿出去寄。

 不過,奇怪的是,寄出了那麼多的信,

 就連平常沒怎麼聯絡的同學都寫信來勞軍了,而C在兩個多月的時間裡,

 竟然只回了一封信。

 「可能是剛出社會比較忙吧?信上都是寫當兵的種種也許讓她感到無聊吧?」
 
 有時侯,人就是必需要靠著謊言才能撐下去,即使,明知道是謊言也無所謂。

 然而,謊言畢竟只能騙騙自己,最終,朋友不經意在電話之中漏了口風,

 打破了自己的無盡幻想,徹底夢醒。

 那晚,剛好排到最後一班的對空哨,飄起細雨,

 站在全連最高的山頂上,只有自己和一挺五O機槍。

 自殺?用五O機槍自殺的難度不是普通的大,

 而且,五O機槍彈造成的殺傷力只有用恐怖來形容,萬一死不了也一定是殘廢。

 在即將返台的前夕,知道這樣的消息,

 心中就像原本緊繃著的絃,突然斷了,支撐著這幾個月所受的壓力,瞬間崩塌。

 從放下話筒後一直到站在對空哨上,

 我終於等到了獨自一人的空間,卻沒有辦法用哭泣來釋放情緒,悲哀!

 這樣的情緒徹底地覆蓋了第一次返台的喜悅,

 也讓原本會令我恐懼的部隊生活變得還算能接受。

 我其實是不甘心的,不是說好要給我一次機會的嗎?為什麼連機會都沒了?


 返台後,和同學的聚會遇見了她。

 
 看著臉上有著幸福笑容的她,我連最後的問題也沒有意願再問了。

 「為什麼?」真的重要嗎?

 我靜靜地看著她,腦中一片空白,

 像是掙扎之後的虛脫,也像是決心放手後的鬆弛。

 
 我在回家的路上哭了,淚水模糊了視線,並很快地決堤。

 於是我在九點多的台中街頭無聲痛哭。

 一晃數年的歲月,幾個月來的辛酸無助,都隨著眼淚淌了出來。

 原來這段時間讓我能苦苦支撐下來的,

 竟然是靠她從來沒放在心上的隨口敷衍?

 是他媽的誤會一場?

 這樣算是兵變嗎?

 會不會烏龍了點?
mic100316 發表於 2010-9-25 14:59
〈射擊任務〉


 金門,說真的一點都不大,

 如果租輛機車,恐怕一缸油都用不完就繞完了,

 也正因為如此,部隊不用像本島一樣要四處機動作戰。

 防區是哪一塊,就好好顧著責任區,

 反正島上到處都有部隊,想機動也沒地方去。

 砲兵更簡單了,

 基本上,每個砲連都有依照火力範圍劃分的固定區域,

 萬一,只是萬一,在敵人首批火力壓制後還能存活下來,

 而射擊指揮所也還沒全死光的話,我們是可以等侯敵方登陸後進行反擊的。

 啊?為什麼不直打過去?很好的問題。

 首先,射程不是很遠,反砲戰基本上是一五五榴以上口徑的單位能做的事,

 我們也能打啦,只是了不起能打到海岸邊不遠處,

 既無法擊中有效的目標﹝有價值的目標敵人不會放在海邊讓你打﹞,

 又容易曝露自己的位置﹝好啦,我承認基本上每個陣地的位置敵人都很清楚﹞。

 因此我們的功能僅限於從敵人的攻擊發起線起算,

 發揮文宣上說的:殲敵於水際,殲敵於灘頭。

 以及敵人上岸後對步兵的火力支援和自己的陣地保衛。

 當然,這一切的前題是建立在第一波砲火打擊後還能存活之下的。

 作為唯一可以在戰爭中直接攻擊對方的單位,砲兵是隨時都有實彈準備的。

 為了區別訓練和真實作戰的的不同,射擊指揮所下達射擊任務時,

 必需有所差異,以免下面的砲手一時熱血上湧,轟地一砲打向對岸。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也不是關關禁閉就能解決的,

 重演八二三,槍斃八百遍也不夠﹝如果,事後還能活著被逮到的話﹞

 因此,不管是部隊正常訓練或是上級督導,在正常的射擊任務口令前,

 必需加上「○○XX演習」以茲區別。

 而說到督導,軍中能督導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大到戰備整備,小到環境內務,都在上級督導的範圍之中。

 ﹝沒有差錯是天經地義的,這本來就是該做好的事;

 萬一出了包,被督「倒」了,那麼,恭喜了,

 接下來的時間就準備為該項目反覆練習,

 以備為將來的複檢做出完美的表現﹞

 砲兵的戰備督導其實很簡單,在無法驗証射得準不準的情況下,

 只能考驗營連指揮所和砲班的配合度和熟練度了。

 遇到混一點的督導官,只要營連指揮所

 「通力合作」、「發揮默契」大聲複誦,快速報好,

 只要幾個回合,就能讓他覺得索然無味萌生去意了。

 ﹝外島的砲陣地是各連獨立的,人來少了根本看不到啥,

 砲班這時搞不好睡得正香呢!﹞

 也有不死心的督導官,玩出興趣來,

 八個射向輪著來上一遍,玩玩同時彈著,狀況一大堆。

 指揮所也就罷了,砲班的新兵就倒大楣了

 ﹝一堆被吵醒的老鳥站在旁邊〝觀摩〞學弟的動作,世間慘事莫過於此﹞

 只見在射擊任務的空檔,菜鳥們一下子「扛大架左三圈右三圈」、

 一下子「爬桿板牆左去右回三趟」,忙得不亦樂乎。

 射擊線路上還不時可以聽到以咆哮和怒吼為背景音的複誦口令

 「我操你媽的再慢慢來呀‧‧‧」「方向修正量:洞,方向:二六么洞‧‧‧」

 這時,看不過去的營長就要發揮一下功能了,

 學長前學長後的將督導官給弄到營長室去泡茶,

 讓他的子弟兵能喘口氣﹝喊上一兩個小時也是會騷聲的﹞
mic100316 發表於 2010-9-25 15:14
本帖最後由 mic100316 於 2010-9-25 20:50 編輯

〈以兵代士,以士代官〉

 
 在那個志願役非常不流行的年代,常備軍士官的來源單一且有限,

 官校系統的軍官每年都是限量發行,士校出身的士官也是鳳毛麟角,

 下到基層野戰部隊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而簽下去的志願役軍士官,願意志願到外島的幾乎沒有。

 ﹝廢話,就是為了逃避抽到外島的命運才簽的﹞

 因此,外島的基層軍士官奇缺,以兵代士,以士代官的情況便成了常態。

 剛到營上報到時就有點納悶,

 怎麼在營部辦公的全部都是那些看起來明顯不像軍官的人?

 疑問在一個多月後正式到營部「上班」時獲得解答。

 營部除了營長、營輔導長外﹝副營長不久前返台受訓﹞

 只有兩名轉服四年半的中尉﹝人事官&通信官﹞,距離退伍只剩不到一年。

 連上也好不到哪去,各連連長﹝四個都是專科班同期,剩半年就可以退了﹞

 加上輔仔共八人﹝副連長?拜託,從來沒見過﹞,

 其它?沒了,就這樣。

 也就是說,整個營的軍官加起來才十二個而已,

 這不算什麼,志願役士官更少,全營就那麼一個中士,占一等士官長缺,成了營士官長。

 以營部文書來看,除了參一文書之外,其它每個文書都由營長或營輔仔「直接領導」。

 換句話說,除了參一文書之外,其它人都沒有幕僚軍官可以罩,而營參一則根本沒人敢惹。

 ﹝在外島,只要是管假和管餉的人是不會有那個白目敢動他們的﹞

 這樣一來,不管是加班加到死,還是出包想找人擦屁股,

 很抱歉,自己想辦法吧!

 連上也很糟,兩個軍官都是連級主官管,不可能下海背值星官,

 又沒有志願役士官,

 連上的義務役下士只好以破金冬為界,分別來背值星官和值星班長了。

 哦?你說我剛到部時做體能時提到的士官長嗎?

 等到後來有機會看到他穿上草綠服才知道,

 他也是下士,義務役,只是應上級要求的士官督導長制度‧‧‧,

 出現了下士士官長。

 軍中很多事是沒有道理可講的,訓練要的就是無條件的服從。

 長官不會因為沒有給你一個作戰官,就可以接受不會擬定作戰計劃的結果。

 不會可以問,沒人問可以抄以前的資料,就算沒有以前的資料,

 也要想辦法自己掰。想要裝死啥都不做,保證死得很快。

 更不要說以一個下士或兵的階級,

 要去扛一個少校、上尉、中尉或少尉的責任,

 可不可以多領一些安慰加給之類的問題。﹝作夢吧你﹞
 
 於是,一群義務役士官兵就這樣幹起既是老板也身兼夥計的活來,照樣有聲有色。

 即使軍官是如此地珍貴稀有,有一天,竟然接到這樣令人哭笑不得的電話紀錄:

 「奉防衛部指示,即日起,各單位出車,必須由軍官押車,嚴禁由士官押車」

 ﹝好像是火燒車事件後吧?可是會出事又不是誰押車的問題,

 本來黃燐彈就很危險,換個軍官押車傷亡就會比較少嗎?我很懷疑~﹞
 
 防衛部的軍官應該多到放不下了吧?可看看我們?

 只是派車去清垃圾,叫營連主官管押車無疑是個愚蠢的想法,

 ﹝這樣就直接扣掉十個人了﹞

 人官和通官各有自身的業務要辦。

 ﹝其實也是快要退伍了,押垃圾車?有損老兵光輝形象,不去不去!﹞

 值星官有點無奈地請示連長,

 連長手一攤,表示他不可能會去,輔仔聳聳肩,說不關他事,他也沒辦法。

 可是垃圾已經堆到快爆了,又不能放著不管,正在兩難之際,連長倒是有了主意:

 「POA,你拿件上衣出來,叫一個士官穿上不就好了?」


 啊?原來這就是解決之道?上級〝嚴禁〞士官押車,

 我們又沒有軍官可派,那叫士官穿軍官的衣服混過去‧‧‧。

 「報告連長,您真內行!」

 於是,營部連照樣用士官押車,儘管輔仔的上衣並不是每個人穿起來都能合身,

 也導致了快退伍前一次押車到二連送裝備時,

 新到部的少尉排長以為是營部長官駕到,

 當下喊了「立正~」

 背著值星帶狂奔到車前敬禮,

 把在連長室摸魚的連長都給差點被他嚇成中風,

 等到他連滾帶爬的跑出來,卻正好看到我尷尬地隔著車窗對他傻笑。

 ﹝幹,那天穿的是營長的上衣,

 領子上一朵花。﹞ 
 
mic100316 發表於 2010-9-25 15:22
本帖最後由 mic100316 於 2010-9-25 20:54 編輯

〈紅茶的故事〉


 話說初抵金門時,同時留在營部連的含我一共三人,

 美工在我還在步兵幹訓班受訓時就被連長送去受架設訓了,

 ﹝不得不說,連長頗有惡搞的天份,

 人家那樣一個文弱書生型的人物,把他弄去受全金門最強悍的架設士官訓,

 說真的,很難想像那個拿麥克筆的手,改揮舞著老虎鉗扛著線盤的模樣﹞

 總鋪仔則直接編入伙房,從此免衛勤公差,只為我們的三餐忙碌。

 不可思議的是,在必須同時滿足營部和連上長官口味的情況下,

 伙食居然還能搞得這麼差!!!

 在接近一年的時間裡,除了早餐和每月的加菜不算,

 幾乎每餐的主菜都是那塊,

 躺在餐盤中央肥滋滋,油亮亮的爌肉!?

 剛開始新兵時還覺得挺棒的,

 爌肉滷得鹹香入味,軟嫩適中,半塊就能配下一碗飯。

 對於只求吃飽的新兵來說,其它的菜是啥根本不重要,

 每天的運動量產生的飢餓感,讓吃飽成為本能。

 不過,吃著吃著,就是再怎麼感覺遲鈍的人也會知道不太對了。

 每天味道一模一樣的爌肉,要不是主廚的功力已到一定境界,

 就是從來沒換過那一鍋滷汁。

 答案明顯是後者,因為每天打飯時,

 總能撈出已經接近肥瘦分離的爌肉來,

 必須要非常有技巧地將它移到餐盤上,

 並儘量讓它保持完整的狀態,

 是的,這就是滷了很多天的爌肉,

 爛到筷子一碰到它就會原地自動解散的爌肉。

 操刀這道菜的學長據說只負責一件事:

 每天將當天份量新鮮的肉倒進鍋內。然後?然後就沒了。

 相信大家都有著同樣的疑問,還有一年才退伍的這位老兄,

 在學長學弟制的狀況下,他怎麼敢?

 好啦,就算他全身上下刺龍刺虎,可是連上刺青的弟兄多得是,

 誰會怕呀?讓學長吃得不爽,照樣開扁!

 那為什麼每次值星官喊完開動,

 只見比較有坎暫的就直接將碗倒扣在餐盤上,等著下餐廳,

 ﹝學長有小伙可開,不會餓著的﹞

 沒那麼老的也在挑挑撿撿之後,留下完整的爌肉就不吃了,

 卻從不曾聽到他們抱怨過菜色不好?

 連平日老愛碎碎唸,頗為注重官兵福利的營輔仔,

 也從沒對此發表過任何意見。

 問了總鋪仔才知道,這位爌肉學長是回役兵,

 在本島是逃了又抓,抓回來關完又逃的逃兵累犯。

 在本島已經沒地方可以關得住這位逃亡高手了,只好送來這裡。

 加上被關的時間,他的兵都當得比連長還久了,

 可是回役兵不能上哨執勤,砲兵的本職學能又不敢教他,

 別鬧了,萬一他又受不了再跑了,那就不是逃兵那麼簡單,

 敵前逃亡,槍斃是不至於,但關到鬍子變白是有可能的。

 就只好打發他到伙房幫廚,只求他老兄能順利退伍,軍旅生涯快點結束。

 那麼,爌肉就爌肉吧!人家少校營長都沒意見,我們這些小兵‧‧‧。

※※※※※※※※※※※※※※※※※※※※※※※※※※※※※※※※※※※※※※※※※※

 話說某日,部隊起床後,為了應付即將到來的測驗,

 新連長要求值星官加強一下跑步能力。

 其實,連長是多慮了,舊連長平日唯一的嗜好就是跑步,

 太湖兩圈算是基本要求,

 尤其是第二圈打亂建制自行衝刺時,

 值星官再吼上一句:我抓最後十個!回去就倒大楣了!

 老兵為了面子,菜兵更怕變黑,

 即使是最後十名,也絕對能在三千公尺中跑出滿百的成績。

 新連長顯然對大伙的戰力頗為滿意,

 回到連上便要部隊直接進餐廳用餐。

 值星官跑得有些渴了,見到桌上一鍋紅茶,

 不假思索地就盛了一碗,「喔~有紅茶吶,學弟,你也來一碗!」

 心裡想,怎麼今天伙房大有進步啊?早餐還提供紅茶?

 值星班長也很快地灌了一碗之後,他舔舔嘴唇:

 「學長,現在紅茶流行加鹽嗎?鹹鹹的‧‧‧

 連長伸向湯鍋的手頓了一下,「鹹鹹的‧‧‧

 「歹勢歹勢‧‧‧」只見爌肉學長慌張地衝進中山室:

 「啊不諸道訴水,把偶滷茶葉蛋的滷汁端走了‧‧‧」
 
 「啊那個班長,那個‧‧‧那個‧‧‧」

 他比著長官桌上的湯鍋「那個不能喝啦‧‧‧」

 爌肉學長真的是好心來的,

 他也覺得每天只做那一百零一道菜有些不好意思,

 就弄了些滷汁想做個茶葉蛋,為早餐也貢獻一點心力。
 
 

 那天,基於對紅軍士官的尊重,大伙面對餐盤上的茶葉蛋,

 都憋得很辛苦,

 尤其是連長,把頭別過去,

 肩膀抖得厲害。 
mic100316 發表於 2010-9-25 17:26
本帖最後由 mic100316 於 2010-9-25 20:57 編輯

〈夜行軍〉


 一般來說,當兵確實是可以把在當老百姓時的壞習慣給改過來,

  三餐定時,就寢和起床時間都有明文規定。

 ﹝當然啦,站哨或是開小伙是例外﹞

 老鳥要新兵晚上出小操的事也幾乎禁絕,

 ﹝安官守則為此還加了一條:就寢後,老兵不得叫新兵起床‧‧‧﹞

 每天還能跑跑步,做做體能。

 ﹝同梯裡就有一個從沒運動習慣的,剛來時連一下伏地挺身都兔不下去﹞ 

 如果當兵前生活習慣夠糜爛的,一般去當兵還會變胖。

 在外島比較特殊的夜生活就是運補和夜行軍。

 夜巡算是外島的特產,打從剛到金門時,就不斷聽到有關水鬼的種種傳說:

 又是誰誰誰在站夜哨時,刺刀〝不小心〞就捅到了一個對岸的蛙人

 ﹝對啦,最好不小心可以抓到蛙人啦﹞

 然後又是放大功假返台接受表揚什麼的。

 再不然就是某單位因為〝衛哨失職〞導致整個單位

 ﹝版本很多,有班、排甚至一個連﹞被人家割喉取耳,慘遭殲滅的故事。

 我相信這類的事一定有發生過,不過那已經是老爹還在金門的那個年代的事了。

 ﹝約民國三十八年至六十幾年之間的事了﹞

 現代的兩岸蛙人,早就不幹殺人取耳回去報功這種不文明的舉動了。

 但即使不殺人,訓練還是得做,所以該過來看看的還是會在晚上來參觀一下。

 因此,除了步兵單位固定的海防哨,埋伏哨之外,

 機動的夜間步巡會哨這檔事就落在我們這些二線部隊的身上了。

 金門的海對於我們這些身處〝內陸〞的人來說,是相當陌生且具危險性的。

 因為戰地的金門,除了下午六點陣地關閉之外,

 夜間燈火管制也造就了無光害的環境,晚上,沒燈,其實看什麼都一樣。

 ﹝老百姓本來是不會有人去管他開不開燈的,

 不過,既然阿兵哥都被關在營區出不來,沒生意可做自然也早早熄燈就寢﹞

 夜行軍一般分為兩個部分,一組三人由士官帶隊,帶槍及手提式無線電

 ﹝比黑金剛大上五六倍,近身作戰性能媲美〝好折凳〞﹞進行海岸線各哨點的會哨。

 另一組由連長帶隊,以步行沿公路移動,人比較多

 ﹝基本上,連上除了衛哨勤務及備用人員外,差不多都出來了﹞

 主要是擔任機動打擊的任務,卡車會在定點等待,

 部隊抵達後再開往下一個定點,萬一有狀況,部隊就能直接開往支援。

 大部隊還好,也就是走走停停,連長不時會下令部隊休息一會,

 喝點水,把防毒面具袋裡的麵包或科學麵拿出來吃﹝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嘛!﹞

 解解菸癮,時間充裕的話還可以小瞇一下,途中還有查哨官會到某個定點會哨,

 等走到最後一個定點後,再等天亮就可以回家了。

~~~~~~~~~~~~~~~~~~~~~~~~~~~~~~~~~~~~~~~~~~~~~~


〈夜行軍之攜械逃亡篇〉


 話說某次夜行軍時,剛好那陣子白天操課有比較精實。﹝快要下基地了﹞

 儘管晚餐後值星官已經不囉嗦地要大伙先去休息了,

 但只睡兩個小時真的比完全沒睡更累!

 大家拖著沈重的步伐安靜地走著﹝完全不想哈啦,太冷了,說話太耗能量﹞

 連長一喊休息就自動尋找可以避風的地點躺平。

 完全沒有夏天時出來野餐的歡樂氣氛。

 好不容易走完了,距離天亮還有些時間,大家便找好適當的地點趕緊瞇一會。

 終於,等到會哨的弟兄也走回來會合,連長下令部隊帶回。

 值星官兼軍械士的阿國雖然是個顧人怨的傢伙,

 還是很快乒乒乓乓的集合起部隊,清點人槍準備回家。

 等臉色鐵青的阿國要大家第三遍報數時,

 就是連站在不遠處和查哨官聊天的連長也發覺不對勁了。

 靠北~一隻菜鳥連人帶槍一起人間蒸發了!!!

 「我操你媽的你值星官是幹什麼吃的?為什麼沒有確實清點人數?」

 連長直接飛起一腳踹中阿國的屁股。

 阿國學長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當場〝扑街〞,

 鋼盔飛出去好遠,模樣狼狽。

 不過在場的人沒有一個笑得出來,一是搞丟人槍是件大事,

 尤其還配發實彈,萬一菜鳥要是逃亡,未來的日子絕對不得安寧;

 二來是平日說話從不帶髒字的連長,溫和得不像個職業軍人,

 今天不但開罵,更動腳踹了人,可見他的憤怒程度。

 「還不帶人去找?找不到我他媽一定搞死你!」

 「報告是!」阿國學長完全不敢趴在地上裝死,立刻帶了幾個人搭上大卡回頭,

 循著來時路線特別是幾個休息點發動搜索。

 剩下的人自然不敢再睡了,都〝自動自發〞地在附近展開搜索。

 阿國一路上自然註定是不可能有所收獲了,

 因為那個據說家裡開神壇,本身具有靈異體質做過乩童的小兵,

 正躺在離部隊不遠的祠堂旁,

 








 







 抱著槍睡得正熟呢!

 ﹝金門的祠堂爆多,建築外型像廟,比較乾淨平整,

 不過據說極陰,一般老鳥們不會選擇在那裡休息﹞

 好不容易將他搖醒﹝當然是用幹譙加大頭皮鞋啦!﹞

 連長也循聲趕到,還以為他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是撞了邪所致,

 不過,凡是站安官有叫過他起床上哨的人都知道,

 這傢伙純粹就是一旦睡著,便是在耳邊打雷也不會醒的人。


 等到一個多小時後,已經急得一身汗的阿國回來時,

 他眼中濃得幾乎可以化為實質的殺氣‧‧‧。嘖嘖嘖~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師公明應該是永不超生了吧?
 
 
 阿國畢竟不是連長,飛踢這種事總不好在部隊前面做,

 師公明稍晚在二級廠被電到金光閃閃,中間「起駕」幾次都擋不住學長的怒火,

 還是連長看不過去,派人去解圍才算沒被玩殘。 
  
mic100316 發表於 2010-9-25 17:32
本帖最後由 mic100316 於 2010-9-25 20:59 編輯

〈夜行軍之海中孤島篇〉

 
 身為一個菜士官,在沒有輪到戰情守夜時,

 想要擁有一個沒衛哨的平安夜,想也知道不可能!

 睡不夠,直接就導致了我具備了隨時隨地都能睡著的本事。

 某次夜行軍,俺被分配到了夜巡組帶隊,

 夜巡組也走過好幾次了,算是駕輕就熟,

 沿途的據點和埋伏哨也已經摸索出在哪裡可以放心休息的好地點了。

 因此在出發前就和一起走的兩個港梯計畫好,

 一開始先用力趕,等到了和查哨官會哨據點前面一個埋伏哨再休息,

 預計可以為我們爭取到一個鐘頭的休息時間。 
 
 會哨時間是三點半,而我們到達位在海灘中間那塊大石頭上的埋伏哨時才剛好兩點,

 和海防的阿步聊聊天,請他們在三點前叫醒我們之後,就開始我們的重點,睡覺!!!

 埋伏哨原則上會留兩個人保持清醒,另一個休息,反正石頭夠大夠平,

 夏夜的海風吹著也很舒服,我們三個當然不客氣,立即加入睡覺的行列。

 就這樣吹著海風,聽著濤聲,半夢半醒之間。

 忽然,身邊的港梯用力的推著我,害我差點從石頭上掉下去‧‧‧。

 「幹!你不睡覺也不要來吵我啦,我累死了‧‧‧」我連眼睛都沒睜開。

 「阿係啊啦,咱娜唉底害中甘啦?」

 「!」海中間?怎麼會這樣?聽完馬上醒過來。

 一看,靠北~,他媽的竟然給我漲潮了

 原本可以走上來的沙灘,現在成了一片汪洋。

 而時間,還不到兩點半。


 完了完了,這下〝去了了〞了,下面的水都到胸口了,別說我不會游泳了,

 就算是會游,到時要如何解釋為啥走路可以弄到連人帶槍都濕透的理由?

 問了駐地連的阿步,知道潮水退到可以通行的程度至少要到四點半,心裡更慌了。

 「幹!為什麼?為什麼才睡十幾分鐘就變成這樣?」

 我幾乎可以想像查哨官等不到人氣急敗壞的樣子,

 也猜連長知道後會暴跳如雷要將我們送軍法的結局。

 「就算沒送軍法,起碼也得關禁閉吧?」

 想到師公明的下場,港梯昇哥的聲音裡帶著恐懼。

 「回連上一定會被玩死的啦!」小強連哭音都出來了。

 海防的弟兄看了不忍心,就幫我們搖軍線回連上查詢一下狀況,

 幸好,查哨官還沒有來,暫時不會有危險,

 於是就請他們一有狀況立即通知我們。





 一直等到潮水退到只剩小腿深時,都沒有接到查哨官的消息。





 「不能再等了,現在馬上衝過去吧!」昇哥提議。

 於是我們脫下鞋襪,捲起褲管迅速朝岸上移動。

 也來不及等腳乾了,隨便蹭兩下就著裝出發。

 一路飛奔到了會哨據點,咦?還沒來?不可能吧?都四點半了‧‧‧。

 人家又不是走路,查哨官是搭吉普車的,不可能會遲到那麼久啊!

 在半個小時後得到答案:原來,查哨官一開始的策略和我們一模一樣,

 也是想在前一個據點休息完了,才來會哨。

 可是因為沒有要求據點人員叫他們起床,又高估了自己起床的能力,

 和駕駛都睡到翻掉。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

 等他驚醒時已經是五點了。


 感謝長官全力配合,通通有,立正,敬禮!
mic100316 發表於 2010-9-25 17:39
本帖最後由 mic100316 於 2010-9-25 21:03 編輯

〈夜行軍之「報告班長〝雷區〞係蝦咪東東」篇〉


 在剛到金門時,總覺得沙灘上斜插成排的軌條砦有些突兀,

 也對無人遊玩的海灘感到不解。

 後來才知道,除了軍事管制下,就連漁民出海都要登記才放行,

 另一個重要原因是:

 沒人搞得清楚地雷區的範圍,

 反正當年為了防範共軍登陸,各駐防單位都在海邊埋下數不清大大小小的地雷,

 事隔多年,部隊移防,人員更替,就更沒辦法知道確實的位置和數目了。

 再說,雖然幾十年過去,地雷搞不好都鏽蝕了,

 可誰敢保證踩上去一定不會爆?

 於是,金門的海邊,真的一直都維持得很乾淨。

 
 老百姓知道的安全秘徑,我們這些偶而才來走一趟的阿兵哥可不知道,

 大致來說,只知道水線以上就有可能是,

 比較確定的區域也會用鐵絲網圍起來,掛上「雷區」的小紅牌,以茲區別。

 於是,對於我們這些明明不熟,卻不得不走的人來說,

 就絕對不會亂跑,反正依循著既定的路線,總是不會錯的。

 走多次一點,恐懼感就漸漸消失了,也不再有初時的戒慎。

 話說在變老之後的某次夜巡,照例帶著兩個兵前往會哨,

 突然,埋伏哨人員發現有一條小舢舨出現在海灣附近,緊急回報連部。

 剛好,我們正在那兒會哨,駐地連長便帶著安官和我們共五人,

 到埋伏哨回報的地點準備逮人。

 ﹝別怕別怕,那會兒走私的比當水鬼的還多,

 抓到金門人的機會比逮到大陸偷渡客的機會更高﹞

 我們等到對方靠了岸,才現身上前,「站住,不許動!!!」

 不動才怪!對方一看我們一票人馬出現,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那,追吧!


 說真的,在沙灘上跑步以前還真的沒試過,

 但你看過KTV裡老歌的MV嗎?

 對對對,就是一男一女在沙灘上追逐嬉戲,打情罵俏的畫面,

 有湛藍的海水,搖曳的椰子樹,陽傘躺椅和冰涼的雞尾酒‧‧‧。

 我們當時的處境真的完全跟這樣的畫面一點都沒關係。

 ﹝幹,沒關係講那麼多?﹞


 全副武裝提槍快跑前進,理論上應該是要這樣子的。

 不過,由於已經走了三四個小時,加上沙灘特別鬆軟,

 跑沒兩步就得扶一下鋼盔,喬一喬S腰帶什麼的﹝水壺都轉到前面來了,敲得很痛﹞

 更要注意不要衝到駐地連長的前面,

 ﹝媽的,他把佩槍都掏出來了,也不曉得上膛了沒,

 萬一走火‧‧‧,老兵八字輕呀,小心點,老子還想退伍呢。

 哎哎哎,我說安官你也跑得太慢了吧?好歹我們只是來支援的,

 你們才是主人啊?﹞

 不得不說,對方真的超會跑的,從跳下船,

 就一路跑個不停,活像電池廣告裡的兔子,

 而且專挑要涉水的地方,彷彿水和沙不曾對他造成阻礙似的。

 追了十分鐘左右,我們開始懷疑這傢伙是不是超人來的,

 沙灘到了盡頭,眼看已是無路可走,看起來逮到人的機會突然變得很大。

 「榮譽假,我來了!」距離只剩五十公尺而已。

 對方已被逼入絕境,一面是海,一面是岩壁,剩下的就是我們這面的沙灘了。

 那傢伙回頭看看我們,連長大喝:「不要動,雙手抱頭,不然我開槍了。」

 突然間,金門版的蜘蛛人就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明顯是徒手赤腳只穿短褲背心的傢伙,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攀上岩壁,開始橫向移動‧‧‧。

 「幹,還跑?」連長舉起四五手槍想要對空鳴槍,

 不過,明顯的頓了一會兒,又將槍放回槍套,伸手向安官要了六五K二過去,

 「呯」地開了一槍。

 ﹝連長英明,且不說四五手槍的後座力超大,

 以那把槍的年代久遠和保養狀況,膛炸啥的不是不可能﹞

 啊人咧?人到哪去了?對空鳴槍還能打中人?

 「不是吧?就對空鳴槍而已,而且,步槍的第一發子彈還是空包彈‧‧‧」

 安官喃喃自語。

 ﹝外島時常遇到大陸漁船越界來捕魚或走私,一般是海龍會開小艇去趕人,

 或是海防單位自行開槍驅離,據說有一次,也不知道該說是打得準還是打得不準,

 驅離射擊直接命中漁船造成傷亡,搞得人家弄來幾百艘船來圍島,

 最後還是防衛部湊了筆錢,派海龍到海上賠款了事,

 以後再打驅離就規定一大堆了,要依戰情系統回報,

 等上級同意可以打,人家都丟完包回家了,還打個屁?﹞

 好在,附近的觀測所有用夜視鏡全程監看,那人聽到槍聲,

 就直接跳海,游到海岬的另一端上岸走了。

 那他的身份是?不會真的是對岸的蛙人吧?

 好險,他只是平常靠走私過活的金門漁民,留下來的舢舨告訴我們他的身份。

 「算了算了,這種抓了也沒用,現在剛好退潮,去撿點魚來吃吧?」

 步兵連長提議,就帶著安官在潮間帶找起魚來了。

 我們婉拒了要我們一起同樂的好意,重拾行程要繼續趕路。

 可是剛才的一通狂追,讓我對方向有些說不準,又不好意思問,

 就硬著頭皮朝想像的方向出發﹝愛面子真的會害死人啊!﹞

 走到防風林附近,一兵阿文說:「班長,等我一下,我想尿尿。」

 「好啦,快點啦,不要跑太遠。」

 「報‧‧報告班長」過了兩分鐘,阿文用超小聲講悄悄話的音量在樹後面叫我。

 「幹~嘛啦,是要我幫你扶雞雞喔?」我有點不耐煩。

 「不‧‧不是啦,班長你來看一下啦」

 「看~蝦小,懶叫是大到可以展覽了嗎?」

 菜鳥就是沒觀念,翻懶叫出來現半天,還要我去看?

 「阿不是看懶叫啦班長你看這個牌子寫〝雷區〞係蝦咪意思?」

 

 「蝦咪雷區啦,蝦?雷區?」老兵的八字有那麼輕嗎?



 汗,從臉上滑下來,不會吧?雷區不是都用鐵絲網圍起來嗎?
  


 
 是沒錯啦,問題是,隨著時間過去,鐵絲網也不是完全完整的。

 我們剛好穿過那塊不完整的區域,

 而天曉得現在我們的位置是在雷區的邊緣還是中央?

 想起曾經看過的越戰電影:有個兵不小心踩在地雷上,

 整個人僵硬冒著冷汗不敢亂動,老鳥叼著菸慢慢抽出刀靠過去,

 在蹲下拆彈前,

 神情肅穆的警告他:「別動,動一下我們都完了」

 我雖然也是老鳥,可沒學過拆地雷,萬一炸起來,

 我們三個連火化都省了,保證渣都不剩!

 我馬上命令阿文將小阿文收好,﹝不然甩呀甩的多難看﹞

 慢慢的踩在之前的腳印上退回來﹝地上還是沙﹞

 既然到現在還沒炸,那就表示,

 我們一路走來的路應該是相對安全的﹝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不過,三個人又沒有成一直線走路,在沙上的足跡也錯綜零亂‧‧‧。

 想要循原路回去的難度不是普通的大啊!

 
 等到大伙完全退到海邊的時侯,天都快亮了,流出的汗早就浸透了迷彩服。

 我他媽的再也不要到海邊了
mic100316 發表於 2010-9-25 17:58
〈學長學弟制?〉


 話說我一個在砲兵學校受過專業砲長訓的人﹝心虛中﹞,

 被副營長硬是攔截在營部連,接下作戰士的職務。

 作戰士在編製中是隸屬於營射擊指揮所的,

 平日要和指揮所人員輪值戰情,遇到射擊任時就要擔任計算手的角色。

 當然,會讓我留在營部的主要原因「中文打字」,也是平常的工作。

 ﹝說來汗顏,戰情、指揮所和中打,這三樣,除了中打馬虎算學過,

 戰情的工作內容就是高一級的安官之外,指揮所那一套是完全不懂的﹞

 不過,軍中的教學是很值得稱讚地,

 秉持有教無類,現學現賣的精神,在俺剛到指揮所第一天,

 我就能明白,

 為啥港梯小彥能在三天時間就把我們花了一個多月都沒學會的砲操練得熟練無比了。

 「來,我講一遍,你要注意聽喔~」「這個尺要這樣這樣‧‧‧。好了,會不會?」

 ﹝幹~最好是這樣這樣就會了啦﹞

 「會了就做一遍給我看」

 等我笨手笨腳外加結結巴巴的做了一遍之後,學長臉色直接拉了下來。

 「怎麼那麼笨呢?要不要學長我再講一遍?」

 「好‧‧‧好啊,謝謝學長」禮貌是很重要的。

 「謝個屁,要我重教一遍是有代價的,

 你先去問一下安官是幾梯的回來我再告訴你。」

 就這樣,我不但知道了安全士官、輔仔、大門衛兵、伙房學長和對空哨學長的梯次問題,

 順便也瞭解了他們的兵籍號碼、生日和是哪個中心結訓的問題。

 想當然,這些老兵也不是隨便就能問問題滴。

 「幹,你是幾梯的也敢來問我梯數,先來一個基數認識一下‧‧‧」

 「看到保修廠那棵樹了厚?左去右回三圈我就告訴你。」「記得帶殺聲喔!」

 只用了一個早上,我就獲得學長的肯定,出師了。﹝再不出師,就可以出山了啦!﹞

 
 
~~~~~~~~~~~~~~~~~~~~~~~~~~~~~~~~~~~~~~~~~~~~~~~~~~~~~~~~


 接下來的日子當然就是守守戰情,站站哨,

 出出菜鳥公差,兔兔有待磨練的體能‧‧‧。

 有一天,指揮所突然衝進一位中校督導官。

 ﹝理論上,有督導官來,大門衛兵會用直通線路告知,起碼有點預警的功能﹞

 一進來就直接插針下射擊任務了,在同一時間,

 營部連安官前也出現另一位督導官,緊急集合警戒待命班,下達狀況。

 更誇張的是,透過射擊線知道,三個砲連同步來了兩到三名督導官,

 直撲各連指揮所和砲陣地。

 好大的陣仗啊?一個督導竟然用了不下十位的軍官,

 而且將分屬各地的單位,以精確到分鐘的姿態同步進行突擊。

 雖然他們的領章上掛著砲科,胸前的三角圖形卻不是指揮部或防衛部砲指部的人,

 而看他們檢查射擊諸元的專業程度,又顯然是內行人。

 帶頭的就是那位中校,只見他除了好整以暇地不斷下著射擊任務,也不時指正我們的缺失,

 但就是正眼也不瞧一下緊張地站在一旁的營頭仔和營輔仔﹝兩人都是少校,只能靠邊站﹞

 一個多小時過去,缺失已經一大把了,中校終於回頭對著營長說話:

 「鄭營長,部隊訓練這樣不行啊,缺失報上去很難看啊!」

 營長的臉色早就鐵青到發紫了,但對這個「學長」,老實說他也沒皮條,

 只能陪笑臉,希望人家能高抬貴手。

 

 來人的身份已經搞清楚了,對方是X考部的裁判官,﹝難怪會那麼專業﹞

 本來嘛,X考部的職責就是負責外島地區的測驗統裁,

 來督導一下戰備是無可厚非的。

 不過由於地形的限制,X考部自家的大門被民宅給擋住了,

 所以車輛必須由我們的大門進出,

 這也沒什麼,何況大門衛兵早就知道,凡是X考部的長官出入,

 是不必通報查驗的,一律放行。

 ﹝想也知道,來往的至少都是少校以上,自家的連長不過是個中尉,

 最大的營長也才少校,誰會自找麻煩?﹞
 
 可是問題就壞在前幾天,一位喝醉的中校,﹝就是現在在營指揮所那個﹞

 半夜散步回來,又懶得繞一圈走自家的大門,就直接朝我們的營門走來。

 偏偏又沒有表明身份,大門衛兵喝令「站住口令誰」,他也不回答,

 衛兵直接就拉了槍機上膛,嚇得那位長官趴在地上不敢動,

 ﹝這表示該長官醉得不算太厲害,臥倒的速度一點都不慢﹞

 還是安官來解救才脫了困。

 為此,第二天營長還帶著連長到X考部道了歉

 ﹝又不能處分大門衛兵,只好主官背黑鍋了﹞

 裁判官若是自覺有虧,這事鼻子摸摸也就算了,

 但是軍官尊嚴豈能任人踐踏?何況對方還是個二兵?

 ﹝葉胖是從砲連調來的,準備接營行政,他委曲地說,

 以前在砲連都是喊「站住口令誰」的同時就拉槍機的,

 他這次還有等到不回答才上膛,算是很晚了。﹞

 問題是阿兵哥沒錯,想發飆這可不算好理由。

 那就來督導吧,名正言順又可以修理一下大家出出氣‧‧‧。


 營長是剛從防衛部三處調來的,自然不會是省油的燈,

 ﹝開玩笑,沒有背景,能用少校占中校營長的缺嗎?

 更別說為了他,還特別把期別比他老的副營長弄回台灣受訓﹞

 本來營長這個職位也只是過過水,好讓他能更上一層樓的台階,

 平常不會見到他到各連看部隊,倒是三不五時送個幾箱陳高到指揮部,

 ﹝難怪陳高買不到﹞,或是和防衛部的長官出去喝酒。

 營長眼見那個中校沒有收手的意思,也乾脆地離開,回營長室去了。

 不到十分鐘,營長又回來了,這次進指揮所的不只他一人,身邊還多了一個人。

 「哎,老弟啊,這是幹什麼哪?」來人明顯的有自來熟的本領,

 一進門就把手搭上了裁判官的肩膀。

 「搞什‧‧‧,學‧‧學長好」裁判官正想回頭把搭在肩膀的手甩開,

 就看見對方的領章。﹝不多不少,剛好多一朵花﹞

 「報告學長,沒事沒事,就來看看,來看看而已。」

 沒事玩了三個小時?看看可以找出一堆缺失?騙誰啊?

 上校混到這個地步,人情世故總是懂的,日後還要相見,當面給他難看也沒必要。

 當下半拖半拉的將人給弄走‧‧‧。

 
 軍中還不准學長學弟制咧?要我們自欺欺人的說成什麼資深和新進弟兄,何必呢?

 真要算,官校的學長學弟制才重吧?都他媽畢業十幾二十年了,

 見到學長還是連屁也不敢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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