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巡狩大明 作者:神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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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2011-1-27 23:31: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354682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5:22
第〇一七四章 【形勢急轉】

    賀盛剛走,段飛就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輕歎,蘇蓉輕飄飄地從梁上跳下,向段飛說道:“恭喜大人,又收服一位高手,今後華山派就是大人身後一座堅實的靠山了。”

    段飛正色道:“你錯了,我只不過是以誠待之罷了,並沒有什麼其他打算,假若你這樣看我,那我真的很失望。”

    蘇蓉仔細看了他一眼,歎道:“有時我覺得真的看不懂你,好吧,算我錯了,我向你道歉,公子,信我已親手交給林大人,他準備明天就去辦,都察院那邊公子有信得過的人嗎?”

    段飛苦笑搖頭,整個都察院裏的人不是視他如仇敵的魏達先一派,就是鄙夷他的出身來歷,對他不屑一顧的清流,他哪里找得到志同道合的人啊。

    兩人相視苦笑,就在這時,石斌鬼頭鬼腦地走了進來,說道:“飛哥,準備開飯了,外頭……外頭來了個人,據說是都察院福建道監察禦史桂萼,飛哥要見不?”

    “桂萼?福建道?”段飛一愣,說道:“見,幹嘛不見?說不定是好事呢,請客人到花廳稍候,我這就過來。”

    段飛來到花廳,桂萼起身相迎,段飛官品比桂萼高好幾階,桂萼依禮參拜,段飛依稀記得曾經見過他,還禮之後雙方按賓主坐定,段飛隨即問道:“桂大人這個時候來訪,定有要事相商,請不妨直言。”

    桂萼向他拱拱手,笑道:“下官其實沒什麼事,是專程來找大人請教的。”

    “請教?請教什麼?你遇到什麼疑案了嗎?”段飛摸不著頭腦地問道。

    桂萼笑道:“段大人,那一日你留了兩幅對聯貼在門口,下官拜讀之後深感傾服,前日中秋,在下也在貢院明遠樓下,那出言不遜要大人當場作詩的就是在下了。”

    “你不顧一切專程跑來找我就是為了向我討教詩歌?”段飛驚詫莫名,幾欲起身離開,去叫唐伯虎或文徵明來應付這個傢伙。

    桂萼笑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念想罷了,這幾日我還抽空去刑部聽審周安一案,大人不畏權貴的高風亮節更讓下官欽佩不已,聽說大人的奏摺縷被攔截,下官也不禁憤然,替大人做主,寫了些奏摺發往京城,希望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哦?桂大人不怕被魏大人仇視,被都察院所有人孤立嗎?”段飛驚訝地說道。

    桂萼肅然道:“公道自在人心,下官雖然人輕言微,但是也有一身錚錚傲骨,若非向來耿直,不斷忤逆上官,下官也不會被調來都察院投閒置散了。”

    “原來如此……”段飛沉吟起來,這個傢伙可以相信嗎?看他的神態倒是沒有問題,不過若是早有準備又有演戲天賦的人,要騙過自己也不是難事,主要是他出現得實在太巧了,實在讓人懷疑他的來意啊。

    桂萼揣摩人心的功夫也不弱,倘若沒有段飛的出現,在兩年之後正是他揣摩上意寫了份奏摺給剛上位不久的嘉靖皇帝,在朝堂之上掀起滔天巨浪,一場大禮議之案風起雲湧,將有扶龍之功,正躊躇滿志要大展拳腳,勢必將成為一代名臣的首輔楊廷和給整下臺,桂萼從此一帆風順,從一個小小的七品主事晉升為翰林院學士。嘉靖四年升詹事府兼學士,很快再升禮部右侍郎。不久,轉左侍郎,旋又晉職禮部尚書、調任吏部尚書,加太子太保銜,並升太子少保兼武英殿大學士,這才幾年時間啊,升遷之快,史不多見!

    他見段飛神色有異,頓時猜出點端倪來,他試探著說道:“段大人莫非不信任下官?”

    段飛正要想辦法吱唔過去,突聽蘇蓉像是在他耳邊一般輕聲說道:“此人應該可以信賴,公子不妨一試,倘若他言行不一,蘇蓉另有辦法補救。”

    段飛假裝思索了一下,在桂萼眉頭一皺神色有些不愉時抬起頭來,對他說道:“段飛自有觀人之術,桂大人不是那種兩面三刀之人,我之所以猶豫是因為有一件事想拜託桂大人,卻又擔心會給桂大人惹禍上身,因此才躊躇再三。”

    桂萼精神一振,笑道:“莫非那周安一案有進展了?段大人儘管吩咐,下官定不辱使命。”

    段飛猶豫道:“不是周安的案子,而是一個來自揚州的案子,因為我涉案其中,不太好插手,可惜你是福建司的,不知道能否插手這揚州的案子……”

    桂萼道:“還真巧了,下官有個好友名叫戎文盛,正是江南道監察禦史,揚州在他職權範圍之內,其人詼諧正直,也是個不肯附逆上官的人。”

    段飛大喜道:“如此甚好,桂大人,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明日或許那案卷就會從大理寺發到都察院,屆時請你那位朋友將案子駁回,提交三司會審!”

    桂萼猶豫道:“我那朋友很有主見,倘若那案子沒有問題,只怕他不會答應的。”

    段飛欣然笑道:“倘若他是那種會隨便改變原則能夠收買、壓折的人,我還不敢把這案子託付給他呢。”

    “如此甚好,請大人放心,下官這便去找他。”桂萼言出必行,立刻告辭而去,段飛命蘇蓉送他,順便把兩個不開眼的眼線給處理了一下,管叫他們幾日之內昏迷不醒,沒有辦法將桂萼來訪的消息傳出去礙事。

    過了半個時辰蘇蓉才返了回來,說道:“桂萼此人果然可以信任,他離開之後立刻趕去見他的那個朋友,他朋友也答應了,我又偷聽他們一陣對話才回來,應該沒有問題。”

    段飛笑道:“辛苦你了,與我一塊用膳吧,我可是專門讓廚房煮了你最愛吃的木瓜燉豬蹄,很補的呢。”

    “滾!”蘇蓉氣得呵斥一聲,轉身就走,後邊響起了段飛猖狂的大笑……事情有了轉機,段飛真的很高興。

    第二日一早,段飛將信交給賀盛,安排他返回揚州,正準備繼續去刑部打持久戰的時候,石斌突然來報:“飛哥,不好了,大理寺那位林大人又來了,他說大事不妙,請你立刻去見他。”

    “那你怎麼不直接把他帶來見我?”段飛說道:“去,請他進來,我在後院書房等他。”

    段飛剛在書房坐下,林希元便急步趕來,他進了書房便朝段飛深深一拜,說道:“段大人,下官有負所托,實在慚愧!”

    段飛一驚,問道:“怎麼回事?難道事機不密被人刁難了?”

    林希元重重地點點頭,說道:“正是,今日我一早便來到大理寺,翻看昨日送來的卷宗,薛大人突然走了進來,找了個藉口把我打發走,然後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把你交代的那個案子拿走了。”

    段飛微微皺了皺眉,說道:“拿走便拿走吧,他至多拖延幾日,請錢大人每日催促,遲早他得把案子拿來都察院,只不過……不妙,只怕他立刻便將檔案交給我們都察院的魏大人,然後直接把案子給結了,該死的,在這個時候出了這種事,真是該死……”

    段飛捏著拳頭在書房中來回走了幾步,心神不寧地叫道:“蓉兒,蓉兒!”

    蘇蓉走進書房,她神色湛然地望著段飛說道:“公子,不要亂了方寸,你不是已有安排嗎?”

    段飛鎮定了些兒,他對林希元說道:“林大人,多謝你特地趕來相告,今後必有回報。”

    送走林希元之後段飛立刻趕到刑部,神色如常地繼續與薛澤他們磨嘴皮,如此又耗去一個白天,在錢如京宣佈退堂之後,魏達先見堂下百姓走得差不多了,突然抬起頭來向段飛陰陰一笑……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5:22
第〇一七五章 【一無所懼】

    魏達先向段飛陰陰一笑,說道:“段大人,聽說你昨日在大街上遭人刺殺,今日段大人不懼危險依然繼續趕來刑部聽審,真是讓本官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段飛不亢不卑地說道:“魏大人不提我還幾乎忘記了這件事,那人其實是我的好友,昨日不過是與我開個玩笑而已,有勞大人掛念。”

    魏達先冷笑一聲,說道:“開玩笑?光天化日之下刺殺朝廷四品大員,無論如何也不能算是玩笑吧?昨日我聽說此事之後深感憂慮,正好今晨薛大人派人送來一份與此人有關的案卷……”

    “哦,大人可是已經將案卷批復,發還刑部了?”段飛依然不動聲色地道。

    魏達先見他毫無反應,心中有些驚訝,他猶疑著向錢如京看了一眼,說道:“不錯,我批了三個大字:斬立決……不僅已發還刑部,只怕批文現在已經送到揚州,交給蘇州新任知府鮑大人了。”

    錢如京眉頭一皺,說道:“此案乃是我親自過問的,是誰不知會我一聲便擅自將批復發往揚州去了?”

    段飛聽到斬立決三個字心不由一沉,再也無法保持心神的冷靜,他冷笑著對魏達先道:“大人好手段,可惜大人打錯了算盤,你可知道那兩個小子是什麼來歷?昨日刺殺我那人又是什麼人?只怕大人今後出入都要小心一些才行了。”

    魏達先冷笑道:“段飛,你這是在恐嚇我麼?華山派又如何,不過一群目無法紀的亂民罷了,他們敢刺殺朝廷二品大員?除非是豬油蒙了心,不顧整個門派的死活了!”

    段飛正欲反唇相譏,突聽蘇蓉傳聲道:“公子不要與他廢話,除了落人口實外毫無用處,我們另外想辦法好了。”

    段飛聞聲默然,魏達先餘威他無言以對,哈哈大笑著繼續說道:“段大人想必早已做好兩手準備,那個華山派的賀盛若是敢劫法場,從此便要被朝廷通緝,他哪里還有時間來找我報仇,倒是段大人你要好好思量一下,這個賀盛可是被你放跑的,本官已經在等著參你一本了!”

    聽到他這麼說段飛反而徹底冷靜下來,他淡然看了魏達先和薛澤一眼,說道:“那便走著瞧吧,二位大人收受賄賂罔顧事實,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以權謀私草菅人命,晚上夜不敢寐的是你們,而不是我段飛!”

    魏達先氣得七竅生煙,他拍案喝道:“段飛,你好大膽!”

    段飛向錢如京一拱手,打斷魏達先的話道:“大人,本案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關鍵在於朝堂之上,何必再浪費時間,不如停審幾日,大家都樂得清閒。”

    薛澤冷笑道:“段飛,你好大口氣,莫非是想趁機逃走?或是去揚州劫法場啊?”

    “在下的行止不勞薛大人關心,薛大人還是擔心自己吧。”段飛淡淡地答道。

    眼看大家都撕破臉開始吵起來了,錢如京一拍驚堂木,喝道:“都別吵了,成何體統,周安一案停審五日,二位大人可有異議?”

    現如今在這裏耗著確實毫無意義了,魏達先向錢如京拱拱手,說道:“就照錢大人的意思辦吧,不過……段飛,你已經休息得夠了吧?從明日開始繼續回都察院述職,不得有誤!”

    這小子是擔心段飛跑了,段飛冷然朝他和薛澤拱拱手,一語不發地轉身而去。

    一出吏部,石斌頓時大罵起來:“那兩個狗官,真想沖過去一刀一個給結果了!”

    郭威冷笑道:“白癡,那樣有什麼用?害人害己而已,還是動動腦筋想點有用的辦法吧。”

    段飛的臉色陰沉,魏達先他們已經下了毒手,難道岳玉麒嶽玉麟兩兄弟還有賀盛賀大哥真的就要從此亡命天涯?

    石斌和郭威吵了起來,蔣駿、洪邦默不作聲,蘇蓉喝道:“都給我閉嘴,有這麼多精力回去給我多跑五十圈!”

    石斌和郭威相互怒瞪一眼,終於閉上了嘴巴,蘇蓉向段飛道:“公子,你打算怎麼辦?”

    段飛仰首望天,說道:“還能怎麼辦?跟他們拼了唄!”

    蘇蓉擔心地望著他,段飛微微一笑,說道:“賀大哥應該不會輕易傷人的,劫法場也不算什麼天大的罪,只要我聖眷不減,繼續升官,總有一天能為他們平反,所以我一點都不急,我是裝給他們看的。”

    蘇蓉嫣然一笑,說道:“公子說的沒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不過……公子對當今聖上這麼有信心,蘇蓉倒是有些擔心啊?”

    段飛笑道:“有什麼好怕的?我又沒犯死罪,大不了丟官回家,到時候把賀盛大哥和玉麒玉麟都找來,咱們一塊出海到日本去,以咱們的本事,弄個大名來玩玩也不稀罕,至少也要攪得日本天翻地覆才好玩呢。”

    蔣駿與洪邦都是有家室的人,他們有些憂慮地互望一眼,蘇蓉笑道:“我才不陪你去日本呢,要去你自己去好了。”

    段飛大笑三聲,拍馬疾馳而去,只聽他大叫道:“我們比賽看誰先回府!輸的人要請客哦!”

    蘇蓉一聲輕笑,拍馬追去,石斌等也不甘示弱地吆喝著趕去……

    三更時分,蘇蓉給段飛端了碗涼的綠豆粥,段飛正在練字,不過蘇蓉見他的字寫得不如平時,便知道他的心思不在字上,說道:“夜深了,公子還是早些安歇吧,明日還要去都察院呢。”

    段飛擱筆歎道:“心中有事哪里睡得著啊……”

    他抬起頭向蘇蓉看了一眼,突然說道:“你準備出去?”

    蘇蓉的眼睛微微一張,她驚訝地問道:“公子為何這麼說?蘇蓉這就準備回房歇息呢。”

    段飛微笑道:“你別裝了,你那點鬼心思瞞不了我,你平時沐浴後身上都會有點茉莉花的清香,只有要出去辦事的時候才不用。”

    蘇蓉面龐微微一熱,她嗔道:“是又如何?我要去王家的宅子看看,他們沉寂這許多天,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段飛望著她搖頭道:“又說謊,王家人一直在觀望中,他們早已放棄刺殺我,他們應該也在等京裏的消息,蓉兒,你是想去魏達先或薛澤的府邸逛逛,我說的沒錯吧?”

    蘇蓉歎道:“什麼都瞞不了你,不錯,我打算去他們的府邸看看,若是能找到他們收受賄賂的證據最好不過。”

    段飛微微搖頭,說道:“只怕沒這麼容易,只有白癡才會留下收受賄賂的證據,不過你去找找也好,順便把這些東西拿去……”

    段飛將兩個封好的信封交給蘇蓉,上邊已寫好名字,蘇蓉驚訝道:“你早知道我要去?”

    段飛說道:“我哪有這麼高明,能夠未卜先知就好了,我一直在收集這些東西,早有讓你送去威脅他們的打算,你這就去吧,若是方便的話,不妨幫我順便問候一下兩位大人。”

    蘇蓉不明所以地望著他,段飛笑著在頭上一比,說道:“割發示警,你沒聽說過嗎?”

    蘇蓉恍然一笑,說道:“原來如此,反正大家都已撕破臉面了,就算猜到是大人所為他們也缺乏證據拿大人沒轍,好吧,我儘量試試。”

    蘇蓉走後段飛又拿起筆準備練字,心中暗道:“可惜你是個女的,若是我親自出馬,非閹了那兩個混蛋不可,割發示警算什麼,便宜他們了。”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5:22
第〇一七六章 【走火入魔】

    第二日一早段飛便來到了都察院,他來到都察院正堂等著點卯,以他的身份其實是不需要點卯的,段飛來這裏只是為了證實一件事而已。

    都察院的衙役們陸續來到正堂前等著點卯,卯時一到,只見右都禦使胡大人姍姍來遲,對大家說道:“魏大人今日偶感風寒身體不適,今日本官替他點卯,你們都按著排序報名而入吧。”

    說完他還瞥了一眼段飛,目光中陰鷙一閃而逝,他詫道:“段大人為何在此?你莫非也想跟衙役們一塊報名而入麼?”

    段飛無視他的挑釁,說道:“胡大人說笑了,魏大人命我今日複職返工,因此我特地在此等候魏大人,沒想到魏大人卻染了風寒,真是可惜啊,下官不打擾大人點卯了,告辭。”

    幻想著魏大人與薛大人兩個光著腦袋羞於見人的情景,段飛得意洋洋地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他的師爺蘇戎早已在那裏等著他了。

    段飛雖然很擔心岳氏兄弟的命運,但是現在事態已不是他所能掌控的,急也沒用,只能等著賀盛把他倆救走,然後在徐圖為他們平反,倘若他現在失了分寸,只怕連他也要受到拖累,總得有人在岸上呆著,伺機救人才是。

    他默默運功調息定神,繼續與蘇蓉對那些陳年舊案或是刑部通過大理寺送來的新案子展開分析與處理。

    當日中午桂萼帶著他的朋友戎文盛前來造訪,段飛在都察院中倍感孤寂,兩人的來訪讓他既驚訝又感動,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啊,這兩人敢在這時候公然站在他這邊,著實不容易啊!

    段飛向兩人解釋了海安鎮一案的經過,兩人也為之扼腕,桂萼歎息過後說道:“鮑星鵬這個人我知道,他比我還晚了一科,原本是福建延平府大田縣縣令,在任的時候為官還算清正,政績倒是平平,不過風聞此人善於專營奉承,家底又比較殷實,因此升遷極快,有一段時間沒聽到他的消息了,沒想到他竟然已經是揚州知府,我卻被丟到都察院來養老,真是可悲可歎。”

    不用貪污就能有大把的錢拿去賄賂上官,這樣的下屬是上司們最喜歡的,段飛一直就是這麼幹的,自然知道其中的好處,聽了桂萼的話,段飛輕輕一歎,戎文盛卻皺起眉頭,說道:“有些古怪……”

    段飛和桂萼都向他望去,問道:“有何古怪?”

    戎文盛捏著鬍鬚側著頭邊思索邊說道:“子實兄剛才說此人政績平平,全靠賄賂長官以升遷,按照一般官場慣例,前任不論是犯事走人還是高升了,後來的官兒都該為他們查缺補漏才對,既然如此,他為何會對前任的過錯緊抓不放,非要翻出這些老案子來整人呢?難道他突然覺得賄賂已不足以讓他快速升官?轉而向政績著手?”

    桂萼皺著眉頭來回踱了幾步,立定了說道:“果然有些古怪,鮑星鵬此人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翻出前任的舊案來為自己政績添光增采,此中必有其他緣由。”

    段飛歎了口氣,說道:“不知這鮑星鵬是何方人士?與海安鎮的王家有何關聯?岳氏兄弟唯一的仇人也就是王家了,鮑星鵬除非是跟王家有舊,否則實在沒緣由對他們下手。”

    不管怎麼樣,時間都遲了,眼看著岳氏兄弟的最後期限越來越近,段飛鎮定的功夫再強也坐不住,望著東方不斷發呆,明明派了兩撥家人到揚州去,卻又擔心他們帶回壞消息來。

    他怕什麼還偏來什麼,在魏達先那個殺無赦的催命符發往揚州後的第三天,段飛先後派往揚州去打探消息、接應賀盛的四個人連夜派了石斌回來,帶給段飛一個堪稱天塌地陷一般的可怕消息。

    石斌帶著哭腔告訴段飛,岳氏兄弟在行刑的前夜被人闖入府衙救走了,不過只過了一夜,他們兩兄弟連同劫走他們的賀盛一起被捉住,又關回揚州府大牢去了。

    這個消息把段飛驚得目瞪口呆,賀盛將岳氏兄弟救出去之後怎麼會這麼快就被捉回去?難道揚州府新來的總捕竟然如此厲害?

    聽到這個消息蘇蓉也很驚訝,賀盛曾經與她交手,她很清楚賀盛的實力,比他在武林新人榜上的排名要高許多,這是因為賀盛得到了岳氏兄弟的指點,學全了華山絕學獨孤九劍的緣故,以賀盛的實力,就算遇到高手,難道連自己都逃不掉嗎?除非他不肯丟下兩個師弟,這才在苦戰後被擒吧?

    蘇蓉在心中迅速做出幾種判斷,見段飛一時還因為無法接受這個消息而有些茫然,她輕拍段飛的肩膀,說道:“公子,讓我來問幾句吧。”

    段飛吸了口氣,向蘇蓉望去,他點點頭,說道:“我的心好亂,你有什麼話就紊。”

    蘇蓉細聲安慰道:“事已至此公子再著急也沒有益處,還不如冷靜下來,以公子的智慧,定能想出辦法解救他們的,公子不妨運會功收攝一下心神。”

    段飛點點頭,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就運功調息起來,蘇蓉的目光轉向石斌,問道:“你們的消息是從何處打聽來的?”

    石斌答道:“我們趕到揚州的當晚就被吵醒,整個揚州府大動干戈地搜索盤問外來人,說是有人劫囚,我們得了飛哥吩咐,知道是賀大俠所為,因此都很高興,本想第二日便回一個向飛哥稟報的,結果第二天揚州城封城搜索,我沒能離開,才隔了一個晚上便聽說賀大哥他們仨已經被捉住關進了大牢,我們起初也不相信,後來還是洪邦有辦法,他買通了一個認得的衙役,然後再買通了一個獄卒,我改扮成探視另一個死囚的家屬,進去看了他們一眼,發現果然是他們,只不過好像神智不清的樣子,連我都不認得了,我只敢稍作試探,然後便急忙離開了。”

    蘇蓉問道:“在他們身上有沒有發現其他異狀?你們可發現有人跟蹤?有沒有消息說他們是如何被捉住的?”

    石斌答道:“沒有,應該沒人跟蹤我們,牢房裏的看管也不是很嚴格,據說與賀大哥他們劫獄之前沒什麼兩樣,至於他們是怎麼被捉住的,我們買通的那個衙役說是鮑大人親自帶人去某個醫館將他們捉住的,他們抵達之前賀大哥他們三個已經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那醫館的醫生全家上下都被綁在另一個屋中,應該是賀大哥劫走玉麒玉麟之後想帶他們去救治,卻不知怎麼的被人掇上制住,然後被鮑知府撿了個便宜。”

    “岳氏兄弟受傷了?”蘇蓉追問道:“莫非是鮑大人重審的時候對他們動了大刑?”

    石斌茫然搖頭,道:“應該不是,我看他們仨身上都乾乾淨淨,除了面色差點之外不像是受過大刑的樣子,就是……就是精神頭有些問題,好像傻了一樣,見到我都不認識,只是傻笑。”

    蘇蓉點點頭,說道:“好了,你連夜趕回來,先去休息一下,等公子醒來之後我會將實情轉告的。”

    石斌答應一聲,擔心的看了段飛一眼,問道:“蘇姑娘,飛哥他的情況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蘇蓉早已聽出段飛的呼吸有些淆亂,她側頭看了段飛一眼,說道:“嗯,確實有些不妥,他雖然運功調息,但是雜念太多,影響了心境,現在他正在與心魔抗爭,只要能過得這一關,他的修煉將更進一步,你放心吧,有我在這裏守著,他不會有事的。”

    “這我就放心了,蘇姑娘,我去休息了,若飛哥醒來要見我,你隨時過來叫我好了。”石斌轉身走了。

    蘇蓉轉身將門反扣起來,神色嚴峻地站在段飛身前,仔細觀察著他的情況,段飛現在看起來實在不妙……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5:23
第〇一七七章 【傷上加傷】

    段飛果然陷入了極端危險的境地,他雖然身體還穩穩地坐在椅子上,但是他的心神卻已經不知經歷了多少艱險,就像做噩夢一樣,但是他知道那絕不是夢,因為王守仁曾經跟他非常嚴肅地再三說過這種情況,昊天神功本來是平和漸進的,但是就連佛門最清淨、正大、平和的菩提神功也有走火入魔的危險,因為是人就會犯錯,昊天神功本來是相當安全的,倘若出了問題,就會變成大問題。

    段飛的心神不斷地經歷種種險境,親眼看見了種種做夢都不敢想像的慘事,雖然明知是假的,但是心神依舊不受控制,不斷在喜怒哀樂等七情六欲中來回煎熬,他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被刺客一箭穿心,被兄弟出賣,被人陷害獲罪千刀萬剮……

    倘若他一開始就循序漸進地修煉昊天神功,或許危險還沒這麼大,偏偏王守仁不想被人知道他與段飛的關係,因此強行為他灌頂輸功,以至段飛體內的昊天神功根基不牢,反噬起來也就越發危險。

    一個時辰之後段飛已經是大汗淋漓,蘇蓉從他臉上的神態看出他已經是疲不能支,不過蘇蓉依舊在等待,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突然,段飛渾身猛然巨顫,整個人從椅子上滾了下來,他就像落到岸上的魚一樣努力地挺了幾下,身體如弓一般向後彎著,神色慘變,張大著嘴,呼呼直喘,卻只出不進,就好像快要斷氣一般。

    蘇蓉這才俯身在段飛胸口拍了一掌,然後她神色肅穆地運功清唱道:“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菩提薩埵婆耶……”

    她那一掌拍下後段飛緊繃的身體頓時一軟,聽到蘇蓉的誦經聲,段飛的身體隨之輕輕顫抖著,漸漸安靜下來。

    已經快要崩潰的段飛突然聽到一陣清靜平和的聲音,就好像滿天的烏雲被陽光瞬間滌淨了,混亂焦灼的心突然安靜下來,段飛就如從地獄來到了天堂,心情無比的愉悅與放鬆,他的心突然一動,然後便‘醒’了過來。

    段飛爬起來莫名其妙地拍著身上沾的灰土,同時疑惑地問蘇蓉:“我這是怎麼了?”

    “你……”蘇蓉剛說了一個你字,嬌軀猛地一顫,她呃地一聲嘔出一口鮮血,身體搖搖欲墜,段飛大吃一驚,急忙搶上前將她的嬌軀摟入懷中,焦急地問道:“蓉兒,你這是怎麼了?”

    隔著輕薄的緞子,段飛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蘇蓉的心跳,她的身體滾燙,就像是發燒了一般,段飛見她沒有回答,提高聲音叫道:“來人啊,快來人啊!”

    蘇蓉掙扎了一下,推開段飛勉強站穩了,她急促地喘息了幾下,說道:“沒事了,扶我去坐著休息一下就好。”

    段飛小心地攙扶著她,來到椅子上坐著,段飛關切地問道:“蓉兒,剛才是你救了我?你就是因為這才受的傷嗎?你怎麼這麼傻啊?”

    蘇蓉閉目調息,沒有說話,幾個內院丫鬟來到書房外就被段飛喝止了,蘇蓉過了一會才恢復過來,段飛既關心又埋怨地說了她兩句,蘇蓉輕歎一聲,說道:“我有什麼辦法?難道就這麼眼看你走火入魔而不救嗎?我的傷只是小事,稍稍調息一下就好了,倒是揚州那邊……”

    段飛安慰道:“揚州那邊你不用擔心,岳氏兄弟已錯過行刑時間,再要行刑的話他必須重新報上刑部另行安排,我這就去吏部請錢大人幫我拖點時間,賀大哥的事反而麻煩些,不知道揚州府的鮑大人會怎麼判,判重了案卷就會送來刑部,判得輕些的話就要送去江南道的提刑按察使司,不過我也會另想辦法,你還是好好養傷吧。”

    蘇蓉歎了口氣,說道:“我還是有些擔心,擔心公子在北京沒有人肯著力為你說話,就算皇上對公子的感覺再好,也頂不住那些奸邪小人不斷地歪曲,一旦北京那邊塵埃落定,魏大人他們贏了怎麼辦?”

    “現在已由不得我考慮那麼多了,倘若天意如此,那麼我唯有……”段飛用力捏了捏拳頭,說道:“唯有暫時隱忍,以待日後再替他們報仇了。”

    蘇蓉輕歎一聲,說道:“你不是說要和大家一起出海去日本的嗎?我還以為你會說拼命也要救他們呢。”

    段飛苦笑道:“連賀大哥都失手了,除非我有鬼影子楊劍那樣的實力,否則去也是送死,被人一鍋端了的話連個報仇的人都沒了,我不怕死,但是我不想死得那麼沒有價值。”

    蘇蓉皺皺眉頭,說道:“倘若我沒有受傷,我倒是可以勉勵一試,可惜我的傷勢纏綿難去,剛才為了你又觸動了傷勢,這一次只怕是力不從心了,不過事情也並非沒有一點機會,假若……”

    砰地一聲響,楊森風風火火地在反鎖的書房門外叫道:“飛哥,你跟蘇姑娘關著門在裏面做什麼?快開門,我有事找你。”

    段飛打開門說道:“我在跟蘇姑娘談很重要的事情,你找我有什麼事?”

    楊森說道:“我要回寶應一趟,我想爺爺了。”

    段飛看了他一陣,說道:“也好,最近應該沒什麼命案讓你去驗屍,你不如回去陪你爺爺一段時間。”

    “嗯。”楊森猶豫了一下,說道:“飛哥,我可不是逃跑,你不要誤會了。”

    段飛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還不瞭解你嗎?面對倭寇的時候你都沒有逃跑,你選在這個時候離開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相信你!”

    楊森重重地點點頭,說道:“飛哥,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蘇蓉看了他一眼,對段飛道:“公子,你剛才的話提醒了我,若是楊劍楊大俠能夠出手相助固然可保賀盛他們三人無恙,不過我擔心任我們說得天花亂墜也沒有辦法說動楊大俠,楊大俠神龍見首不見尾,天下凶邪聞之色變,但是他這麼多年來只出手幾次,所殺者無不是惡名昭彰的凶徒惡魔,要他出手救幾個被官府羈押判刑之人只怕很難。”

    “難也得試試啊,難道眼睜睜看著玉麒玉麟被砍腦袋嗎?”楊森定定望著蘇蓉說道:“總好過某些人明明有辦法的卻硬是見死不救。”

    蘇蓉苦笑了一下,段飛望著兩人疑惑地說道:“你們在說什麼啊,楊劍大俠有那麼好找嗎?阿森,你蘇姐姐剛才為了救我傷上加傷,地上的血跡都還沒幹呢,你還不快向她道歉?”

    楊森望著蘇蓉,說道:“蘇姐姐,你不瞭解我和他們之間的感情,我們曾經一起戰鬥,我很清楚那個案子的經過,我爺爺也是認識他們的,只要還有一分希望我就會盡全力去嘗試救他們,你捫心自問,你真的盡全力了嗎?”

    蘇蓉神色一變,胸前一陣起伏,嘴角突然溢出一絲鮮血,她的身體頹然倒下,段飛伸手不及,只見人影一閃,楊森已將蘇蓉扶住了。

    “你……”段飛驚訝地望著楊森,這小子身手什麼時候如此靈活了?楊森探指在蘇蓉腕脈上搭了一下,肅然道:“原來如此,她果然傷重難愈,是我錯怪她了,當然,我也不是全錯……”

    段飛怒道:“你胡說什麼啊,蓉兒怎麼樣了?為了岳氏兄弟周安的案子蓉兒勞心勞力,接連嘔血受傷,你都是看在眼裏的,怎能說出剛才那樣的話?你太過分了!”

    楊森神態有些奇怪地看著段飛,稍稍扶起蘇蓉的身子,一掌拍在她的背上,蘇蓉給他拍得仰頭再次吐出一大口血來……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5:23
第〇一七八章 【為你吸毒】

    看到蘇蓉再次咯血,段飛驚怒地對揚森說道:“你想幹什麼!”

    楊森將蘇蓉的身體向段飛一推,說道:“我是在幫她,她強行將內傷壓住,固然可以暫時無虞,但是終究對身體不好,我這一掌將她體內的淤血逼了出來,對她只有好處,這裏還有一顆少林的小還丹,是爺爺給我保命用的,你喂她服下,她會至少睡上十二個時辰,醒來之後從前積累的傷勢應該就沒有大礙了,她可真傻,傷得這麼重卻一直留在你身邊,簡直就是在自殺嘛。”

    “你說什麼?你到底是什麼人?”段飛摟著蘇蓉,目光淩厲地看著楊森,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楊森臉上依然帶著平時常見的那種憨笑,不過現在他給段飛的感覺卻截然不同,他很閒適地站在那裏,乍看起來好像有些懶散,然而段飛現在的目光與從前不一樣了,看得出楊森那樣的站姿對他而言是最省力,最四平八穩的,能夠隨時掌握這樣的平衡,說明楊森很不簡單,功力至少比段飛高明許多。

    “我是楊森啊,不過我的爺爺單名一個劍字,你現在明白了吧?”楊森憨憨地笑著,不過神色中卻隱隱透出一股來自骨子裏的驕傲,有這麼一個爺爺,的確值得他驕傲。

    “楊劍,你爺爺是天下第一高手鬼影子楊劍!”段飛被震驚得幾乎合不攏嘴,他做夢也沒想到寶應縣那個模樣猥瑣執著賤業的老仵作竟然就是人人景仰的天下第一高手鬼影子楊劍!難怪無人知道他的來歷,哪怕最熟悉楊劍的人正面見到他屍體的樣子,恐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吧!

    楊森還是憨憨地笑道:“不錯,我爺爺就是楊劍,不過他從來不認可那個天下第一高手的稱呼,天下之大,高人輩出,誰把別人的吹捧當真就是傻瓜了,我要回寶應就是為了求爺爺出手去救那兩個小笨蛋,還有他們的笨蛋師兄,蘇姐姐的來歷也不簡單,剛才我探了下她的脈搏,確認我猜的沒錯,不過她既然不告訴你,我也不好替她說出來,反正你應該也猜到幾分了……”

    楊森頓了頓,繼續說道:“傷她的那個人修煉的是一種很陰毒的魔功,絕不是花蝴蝶那種二流蟊賊所為,以她的功力好好修養再輔以一些靈藥也要半年左右才能痊癒,蘇姐姐跟在你身邊一直得不到好好休息,勞心勞力不說,還接連受傷,險些留下病根,好在當年少林寺的方丈贈了一顆小還丹給爺爺……”

    段飛如在夢中,楊森是他來到這個時代較早認得的人,兩人很快就熟悉起來,因此一直以來段飛從來沒有疑心過他的來歷,難怪他們爺孫對人體如此熟悉,驗屍的時候得心應手,難怪在海安鎮危難之時楊森的彈弓總是及時趕到相助,難怪天下第一高手突然出現將王德全那個倭寇打得落花流水,難怪蘇蓉八月十五那天無法分身,卻找藉口讓段飛帶著楊森出去……

    楊森說道:“剛才蘇姐姐說得很對,我爺爺的確很少出手,不過我還是得試上一試。”

    段飛終於消化掉了楊森的新身份,他說道:“好,你去吧,若是你爺爺實在不肯出手,你替我問他一句,明知他們兩個是冤枉的,卻不出手相救,難道他真的能問心無愧嗎?”

    “好,飛哥的話我一定帶到,我先走了,蘇姑娘還是早些服下小還丹比較好,她中的是陰毒冰寒的魔功,飛哥你若是嘴對嘴地喂她,給她輸點兒陽氣對她會有好處的,越多越好哦……”楊森壞壞地笑了一下,轉身而去。

    雖然楊森此去未必成功,但是至少有了點希望,段飛心中的壓力也減輕了一點,望著懷裏昏迷不醒的蘇蓉,段飛有些躊躇,楊森的話雖然有開玩笑的意味,不過也未必全是開玩笑,究竟要不要試試?

    段飛內心在掙扎,望著蘇蓉慘白的小嘴,他終於做出了決定,他將蘇蓉一把抱起,快步走過回廊,推開她的房門,將她小心地放在榻上,脫掉她的弓鞋,露出一雙著著白襪的纖巧天足,段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只覺入手纖巧柔滑,昏迷中的蘇蓉嚶嚀一聲,把段飛嚇得急忙鬆手,轉頭去看時,只見蘇蓉依然緊閉著雙眼,段飛松了口氣,不敢再行褻玩,將蘇蓉扶正躺好,給她展開薄被蓋住了身子。

    倒來一杯溫水,望著昏迷中蘇蓉那柔弱無依的面容,段飛輕輕按壓她的下巴,捏碎小還丹的蠟殼,將一枚龍眼般大小清香撲鼻的漆黑藥丸,納入了蘇蓉嘴裏。

    段飛發現蘇蓉的嘴唇微微地有些顫抖,他心中一動,含了一口水,大著膽子,緩緩低頭向蘇蓉的小嘴哺去。

    蘇蓉依舊緊閉著雙眼,但是在段飛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指已捏成了拳頭,指節都捏得雪白雪白。

    段飛的大嘴終於抵住了那張冰涼柔軟的小嘴,他口微張,將口中的溫水哺入蘇蓉嘴裏,然後輕輕吹起,蘇蓉做出了吞咽的動作,段飛擔心那枚藥丸太大卡在她的喉嚨裏,在她吞咽的同時將自己的舌頭伸長探入蘇蓉嘴裏,挑動那顆藥丸隨著水流咕地一聲被蘇蓉咽了下去。

    段飛放下心來,他微微抬頭,在極近處仔細望著蘇蓉,這個女孩就如第一次遭遇時的柔弱,讓人頓生憐惜,蘇蓉的小嘴隨著呼吸微微張翕,蒼白的唇瓣似乎有了點血色,仔細望著她的臉,段飛發現她的五官都很秀美,卻又都有些缺憾,以至於整體給人的感覺一般,倘若沒有那些缺憾,不知道蘇蓉會變成什麼樣子……

    在心中幻想著蘇蓉卸去易容之後的模樣,段飛再次低下頭去,含著蘇蓉的小嘴,輕柔地吸吮起來,他的舌頭再次深入蘇蓉的小嘴,挑弄著她香軟的小舌……

    兩人舌尖相觸的刹那,蘇蓉的嬌軀猛地一顫,段飛心中暗笑:我看你這丫頭要裝到什麼時候!

    突然,一股極其陰寒的感覺從蘇蓉的舌尖傳來,就像在南極冰天雪地的野外用舌頭舔鋼管……段飛只覺舌頭一麻,那股寒流似乎瞬間將兩人的舌頭凍結到了一塊,那寒流繼續飛速蔓延,轉眼間段飛只覺整個腦袋就剩下眉心處還維持著一點溫暖,其餘的部位都如墜冰窟,完全凍僵了。

    那徹骨的寒流繼續蔓延,直至段飛全身,段飛渾身僵硬地倒在蘇蓉的身上,心道:“這莫非就是楊森所說,在蓉兒體內窒礙難除的陰邪內力?果然很厲害,不知道我的陽氣能不能扛得住……這一世我可還是童男啊,陽氣應該比較旺的……”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當兒,他胸前氣海穴一陣激顫,一股暖流湧了出來,護住他的心脈諸大要穴,那寒流似乎找到了目標,從段飛的四肢百骸聚集起來,向段飛的氣海穴狂湧而去。

    段飛僵硬的身體一軟,從蘇蓉身上滑了下來,蘇蓉霍地睜開眼睛,眼睜睜地看著他滾落床下,她此刻渾身麻痹,根本起身不得,只聽到段飛在那寒毒邪功的侵蝕下不停翻滾,嘴裏發出淒厲卻微弱的慘叫聲,蘇蓉心急如焚,絕望至極,卻只能默默垂淚,替段飛求神拜佛不能自己。

    那陰邪內力在蘇蓉體內肆虐已久,連蘇蓉都拿它沒轍,更何況段飛?蘇蓉心中不抱任何希望,她又急又愧,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段飛,恨不能自己死了,換取段飛的安全……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5:23
第〇一七九章 【走投無路】

    時間回到五分鐘前,蘇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被逼在一偶的那團陰邪內力突然瘋狂運作起來迅速蔓延至全身,導致蘇蓉全身麻痹,不能阻止段飛的輕薄,只好閉目裝作昏迷,她服下小還丹後小還丹很快發揮作用,小還丹那熔岩般火燙的力量匯同她自身的內力,自發地要將那陰毒逼出體外,兩相糾纏之下,那陰毒突然找到了宣洩口,竟然通過蘇蓉的舌尖瞬間傳到了段飛體內,陰邪內力的強大與破壞力蘇蓉最清楚不過,哪怕段飛硬接賀盛全力一擊也好過被這東西侵入體內,以段飛那點實力,死個十次八次都是正常的。

    雖然蘇蓉認為段飛必死無疑,然而段飛雖然慘叫聲越來越淒厲,越來越微弱,但是就是沒有中斷,讓蘇蓉心中漸漸又升起了一點希望,不知過了多久,段飛的慘哼聲終於消失了,他的呼吸聲卻粗重起來,蘇蓉知道他熬過了危險,心中狂喜,眼淚不禁泉水般湧了出來。

    段飛莫名其妙地爬了起來,看著床上躺著的蘇蓉,摸著腦袋說道:“我怎麼會在這裏?蓉兒你怎麼哭了?是誰欺負了你?告訴我,我去教訓他!”

    蘇蓉淚眼迷蒙地看著他,只苦於麻痹未去說不出話來,段飛鼻子嗅了嗅,神色古怪地說道:“怎麼回事?哪來的臭味……”

    他說著說著突感天旋地轉,腦袋一昏,整個人再次倒在蘇蓉的身上,壓迫著蘇蓉的胸膛,幾乎將她壓得閉過氣去。

    趴在蘇蓉身上的段飛竟然打起鼾來,蘇蓉也聞到了從他體表散發出來的腥臭味道,被他壓著神聖的雙峰,心中竟然一片平和欣悅,感覺到他心臟的有力躍動,蘇蓉放下心事後只覺精神疲倦至極,數著段飛的心跳,鳳目緩緩地合上,她終於支持不住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當蘇蓉緩緩醒來的時候,她知道自己的沉屙盡去,殘留在體內的陰毒早已被小還丹和她的內力盡數消融化去,連內力都恢復了七成,大約再靜修一個月就能恢復到最佳狀態,蘇蓉心中突然充滿了信心與鬥志。

    這一切都拜段飛所賜,蘇蓉醒來檢查自身狀況之後第一件事就記起了段飛,他……應該沒事了吧?

    耳裏突然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段飛門也沒敲就推門進來,看到蘇蓉已經醒來,他不禁喜道:“蓉兒,你終於醒來了,怎麼樣,身體好點了沒?想不到楊森那小傢伙居然真說對了,你的確需要我的陽氣補身體。”

    聽到這傢伙故意歪曲事實的挑逗話兒,蘇蓉竟然生不出一點氣來,她朝段飛嫣然一笑,說道:“是啊,多虧公子相助呢,要不然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現在好啦,那跗骨的陰邪內力盡去,我已恢復了七成,再好好調養幾天應該就能完全恢復了。”

    段飛喜道:“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蘇蓉看了看天色,問道:“公子,我睡了幾日?現在情況如何?公子的身體無恙麼?”

    聽到蘇蓉的話,段飛的欣然又變作了愁苦,他歎道:“情況很糟糕,那個揚州鮑大人實在歹毒,他不僅發來公函為岳氏兄弟另請行刑之日,他竟然將賀盛賀大哥也判了死刑,我那天請錢大人關注揚州送來的案卷,第一時間得知了消息,揚州知府鮑大人做得很乾淨利落,賀大哥的案子口供畫押俱全,這廝竟然誣陷賀大哥,說海安鎮的案子是以賀大哥為首的,因此請命在後日要將三人一起斬首示眾,實在可恨。”

    蘇蓉妙目一轉,說道:“那麼錢大人那裏情況如何?”

    段飛皺眉道:“錢大人現在如在泥淖自身難保啊,都是我害的,現在南京吏部的人對錢大人群起而攻之,聯名彈劾他,錢大人也很為難,沒有辦法多做拖延,他已就案卷做了批復,倘若揚州的鮑大人真的急著置賀大哥他們三人於死的話,可能明日揚州那邊的回文就會送來,錢大人說至多只能拖延個三五日,若是京城裏還沒有確切消息傳來,便再也救他們不得了。”

    蘇蓉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公子不必太過擔憂,至不濟……至不濟還有我呢。”

    段飛望著她搖了搖頭,說道:“賀大哥明明已經把人救出,最終卻連自己都栽了進去,其中必有古怪,我不想你也陷身其中,我已派人前往華山,通知華山派去了,希望能趕得及,華山派的人總該想點辦法救他們的掌門大弟子吧?”

    蘇蓉搖頭道:“只怕他們只能拋棄這個大弟子了,公子你不瞭解現今武林的狀況,在官府的打壓下,白道各派早已今不如昔,他們不敢輕易收授弟子,不敢隨意行走江湖,對弟子嚴加管束,倘若弟子犯了事,他們最常做的就是首先將弟子開革出門,公子派人去通知華山派只怕是弄巧成拙,反而害了他們三個。”

    段飛煩躁地說道:“我管不了那許多了,圖窮匕見,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我聽玉麒玉麟說過,他們在華山後山發現了一個古洞,在那裏他們學會了紫霞神功和獨孤九劍,此事賀盛不知道跟華山派的人說過沒有,我以獨孤九劍為餌,不知道能引出華山派的高手來救人不。”

    蘇蓉心中一動,說道:“獨孤九劍?誘餌?”

    段飛說道:“不錯,你不知道華山派的獨孤九劍早已遺失多半,只剩下了其中三劍麼?”

    蘇蓉意有所屬,就像沒聽到段飛的話一般,嘴裏嘮嘮叨叨地念叨著:“獨孤九劍?誘餌?”

    段飛知道她在思考問題,遂靜靜地等著她,蘇蓉想了一陣,終於回過神來,她隨即對段飛說道:“公子,雖然沒什麼根據,但是我懷疑賀大哥他們就是一個誘餌。”

    “誘餌?”段飛疑惑地問到:“目標是誰?難道是我們?那個死鮑魚難道跟蘇州鎮守太監王堂是一夥的?不對啊,時間不對,他一去揚州就立刻盯上了玉麒他們的案子,那時候我還沒來應天呢。”

    蘇蓉皺眉道:“因此我說沒什麼根據啊,我懷疑這是一個針對華山派,針對武林中人的陷阱,公子不覺得賀盛他們的情況有些詭異麼?揚州暗中定是潛伏著一個武林高手,賀盛救人的時候就被他盯上了,他制住賀大哥之後通知了官府,然後他又繼續等待,就像釣魚一樣,石斌說過,賀大哥他們的神態有異,就好像傻了一般,根本就不認得人了,我懷疑他們是被人用某種歹毒的邪術制住了。”

    段飛脫口問道:“難道是催眠術或者攝魂術?世上真的有這樣的功夫?”

    蘇蓉一看就知道這小子想幹嘛,她沒好氣地說道:“催眠術或者叫攝魂術的東西的確有,但是卻沒有你想的那麼神奇,只有在特殊的環境下,性格比較軟弱容易被人影響的人才會被催眠,而且被催眠的人很容易驚醒,與賀少俠他們的情況不一樣。”

    看到蘇蓉那嚴峻的神色,段飛皺眉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的腦神經受了傷害?是不可挽回的嗎?”

    蘇蓉說道:“腦神經是什麼我不知道,只不過有些歹毒手法的確會讓人永難恢復,不知道賀少俠他們所受的是什麼手法。”

    段飛的心又沉了下去,他用力跺了跺腳,說道:“怎會這樣,這豈不是我害了他們!我當捕快以來一直一帆風順,沒想到現在卻落到如此進退兩難、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境地!”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5:23
第〇一八〇章 【必死之局】

    看到段飛自責與痛苦的模樣,蘇蓉只覺心中有些不安,她銀牙輕咬,安慰道:“公子放心,到最後還沒有其他辦法的話,蘇蓉自有辦法救他們。”

    段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他知道蘇蓉心中有所顧慮,花蝴蝶只不過是個幌子,她真正的敵人要厲害千倍萬倍,若非萬不得已,她絕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在無助與彷徨的情況下又過了幾天,揚州那邊果然很快就修改了漏洞,重新將案卷發回了刑部,錢如京有心無力,他將案子發付大理寺和都察院,這兩個衙門迅速做出了回應,賀盛因故意殺人罪被判斬刑,限期八月二十八日執行,岳玉麒嶽玉麟的刑期也被定在了八月二十八日,他們師兄弟三人將在後天同時被押上揚州街頭,斬首示眾了……

    這一天蘇蓉失蹤了半天,段飛還以為她不告而別已經趕去揚州,沒想下午她又回來了,隨身多了兩個包裹,其中一個包裹較長,看形狀裏面應該包著一把長劍。

    “公子請放心,蓉兒此去定能叫賀少俠他們三人無恙,不過……”蘇蓉輕歎一聲,垂頭說道:“蓉兒一旦出手,仇家必定迅速趕來,蓉兒只怕不能再隨侍公子了,公子千萬保重……”

    段飛向她一伸手,卻又無力地垂下,他痛苦地說道:“蓉兒,你……不會有危險吧?……我真沒用……”

    蘇蓉抬起頭,朝他溫柔一笑,說道:“公子請勿自責,公子是個好人,也是個好官,今後是要做大事的,蓉兒不過是一介小女子,能為公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蓉兒已經很高興了,蓉兒出手之後公子就會知道蓉兒究竟是什麼人了,也會知道蓉兒究竟有何苦衷,公子放心,雖然我無法再返回公子身邊,但是我那仇家也休想輕易將我殺死,今後自有機會再相見,公子,你不準備做些什麼,為我壯行麼?”

    蘇蓉最後望了段飛一眼,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段飛聽了她的話本來柔腸寸斷的,見狀卻又感覺到了一絲希望,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走上前張開雙手將蘇蓉的嬌軀緊緊地摟住了,然後低下頭,用力地親了下去……

    蘇蓉的嬌軀微顫,雙手捏成了拳頭,沒有回應,也沒有抗拒,她的櫻唇微張,香軟小舌任由段飛挑逗玩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在段飛一口氣即將用盡準備換氣的時候,她突然扭頭躲開,她的香肩同時一振,將段飛雙臂彈開,她的身軀向後飛退,一躍便上了牆頭,她轉過身去不看段飛,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道:“蓉兒走了,在走之前會去王家那個宅子走一趟,公子請多保重……”

    “蓉兒,不管你是什麼人,我都會等你回來的!”段飛望著蘇蓉的背影,堅定地說道。

    蘇蓉沒有回頭,她突然仰天清嘯,嘯聲清越悠遠,越來越高昂,嘯聲一停,蘇蓉的身子已化作一道流光,刹那間消失了……

    昊天神功果然是一切魔門邪功的剋星,昊天神功吞噬了蘇蓉體內那股陰邪內力之後,段飛只覺這兩天功力突飛猛進,不知已進步到什麼境地,然而功力大進的開心卻無法抵消心中的悲苦無助。

    蓉兒走了,楊森、郭威他們也都去了揚州,留在段飛身邊的只有一個石斌了,段飛什麼都不想做,他在跑馬場上不停地開弓射箭,雙手練到麻痹,再也提不起弓的時候,他就回房去練功,連晚飯都沒有吃,蘇蓉不在,他臉夜宵都沒心思吃了,。

    第二天段飛只覺雙臂酸麻,肌肉都腫了,他卻好像不知道痛苦似的又開始跑馬射箭,他只想做些事情,不管做什麼都好,一旦停下來就能感覺到那錐心的痛苦……都察院他也不想去了,他怕自己見到魏達先的時候會忍不住沖上去活活咬死他。

    他不想惹事,別人卻未必肯放過他,段飛正在跑馬場上練得汗流浹背的時候,門子匆匆跑來,對段飛說道:“老爺,門口來了倆衙差,說是來傳周氏去過堂的,周安那個案子又開審了。”

    段飛摸了摸腰胯上掛著的折疊弩,咬牙切齒地說道:“好吧,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花招,石斌,咱們走!”

    石斌也在埋頭苦練蘇蓉教他們的練氣術和刀馬功夫,此刻就像是剛從泥水裏爬起來似的,聽到段飛的話,石斌也憤然說道:“對,大不了跟他們拼了!”

    “拼,拼你個頭,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懂嗎!”段飛到後宅去通知周氏等人,然後帶著一疊書面材料,氣衝衝地騎馬護送乘轎的周氏向刑部趕去。

    “升堂……”隨著驚堂木拍響,大理寺薛澤、都察院魏達先以及一個段飛從未見過的官出現在段飛面前,那人坐在正首,身穿三品官服,應該是刑部尚書之下的刑部左侍郎。

    看到不是錢大人坐堂,段飛一驚,頓時明白過來,今日升堂毫無預兆,剛才段飛還疑惑著呢,現在總算明白了,錢如京定是因故離開了應天,或是不在吏部,這些人便急不可耐地跳出來,要制周安於死了。

    段飛正思索著應變之策的時候,周安被帶了上來,待遇與往日明顯不同,衙役們惡狠狠地將他往地上一摔,周安頓時疼得大叫一聲。

    刑部左侍郎傅素拍案喝道:“周安,你可知罪!”

    周安驚駭地叫道:“大人,小人無罪,小人沒有殺人,小人無罪啊!”

    傅素冷笑道:“有沒有罪不是你自己能決定的,否則要老爺我何用?來人啊,證據確鑿還敢狡辯,給我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衙役們把周安拖了起來,周安驚恐地大叫著,段飛大喝一聲,道:“大人,何謂證據確鑿?請大人解釋一下。”

    “何人在堂下喧嘩?給我帶上來!”傅素喝道,段飛昂然走上堂去,說道:“都察院右僉都禦使段飛在此!”

    大理寺正薛澤冷笑道:“段大人真是有心啊,一審周安的案子你就場場不拉,魏大人,莫非都察院的大人們都這麼清閒麼?”

    魏達先喝道:“段飛,你今日正當值,為何擅離職守?你當本官當真拿你沒辦法麼?”

    段飛傲然道:“大人錯了,段飛為官以來何嘗擅離職守,都察院的職司便是糾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我來到這裏聽三位大人審案,正是我的本職啊!”

    傅素喝道:“段飛,你要看證據?好,來人啊,給我傳證人,蘇州捕頭祁固。”

    祁固被傳來之後傅素問道:“祁固,案發之後你是第一個趕到周家的公差,你且看看,這把利刃可是你從周安手裏奪下來的那把?但是情況如何啊?”

    衙役將一把血跡早已變成黑色的斑駁匕首接過,交到了祁固手裏,祁固只看了一眼便認定道:“大人,這正是小人從周安手裏奪下來的匕首,當時他滿身血跡,手裏拿著這把匕首,見小人來,他還想行兇,卻被我一下奪去兇器並打倒在地。”

    周安大叫道:“他胡說,祁捕頭,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冤枉我!”

    祁固反唇相譏道:“不錯啊,你與我無冤無仇,我為何要冤枉你?大人,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可以發誓。”

    傅素喝道:“周安,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周安大叫冤枉,段飛微笑道:“傅大人,照我看這個周安的確沒什麼好說的,他就是白癡一個,大人有話不如問我好了,祁固捕頭認定是周安殺死了他哥哥,不過我對此卻有異議,周安的嫂子以及周安的鄰居吳嬸都可以為周安作證,證明周安並沒有殺害他哥哥,兇手是另有其人。”

    傅素毫不含糊,拍案喝道:“傳證人周登之妻周氏上堂。”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5:24
第〇一八一章 【驚天逆轉】

    周氏將案發經過詳述一遍,傅素拿著她從前的供詞對照了一下,說道:“周氏,你的供詞前後倒是一致的,不過你說的是否屬實本官卻不怎麼清楚了,需得找個街坊鄰居來問問才能定奪,來人啊,傳周氏鄰居班進、李景上堂。”

    班進和李景都是新證人,從未上過堂的,聽到傳召,段飛便轉身向後望去,只見兩個中年男子被傳了上來,等他們跪好了,傅素喝道:“周氏,你可認得他們?”

    周氏扭頭認真看了看,說道:“認得,他們都是我家的鄰居。”

    傅素說道:“那好,班進,你可人得周氏?周氏為人如何呀?”

    班進抬起頭說道:“大人,周氏我當然認得,她平日裏沒事就常來串門子的,我們熟得很呢。”

    那李景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跟周家熟得很,簡直可以說是通家之宜了。”

    周氏立刻反駁道:“大人,他們胡說,周家與他們兩家素無來往,數年之內至多見過幾面而已,請大人明察。”

    傅素道:“哦?這麼說他們是在欺騙本官咯?來人啊,拖下去給我每人打二十大板!”

    班進和李景大叫冤枉,被那如狼似虎的衙役拖了下去,班進臉上閃過一絲絕望,他突然大叫道:“大人,大人,我招,我招,小人有話要說,請大人給我個分辯的機會!”

    傅素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他大聲喝道“慢著,將班進和李景帶回來。”

    班進被帶回來之後不等訊問便竹筒倒豆子般說道:“大人,小人跟周氏的關係非同一般,每當周登出外經商的時候我們便會尋機私會,周氏表面節烈,實際上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她不僅跟我相好,跟李景也有一腿,小人句句是實,不信大人可以找個婆子驗過,周氏身上有何特徵我瞭如指掌。”

    傅素不顧周氏的辯白,對李景道:“李景,班進說的可是真的?”

    李景愧疚且痛苦地飛快瞥了周氏一眼,他匍匐於地,說道:“大人,班固所言句句是實,周氏與小人確實苟且過一段時間,自從她與她家小叔子周安搞上,就與我漸漸疏遠了,她還曾經向我埋怨過,說那周登為何不死在外頭,因此當周安殺兄……案發之後小人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胡說,他們胡說!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嫁入周家之後大門都不曾出過幾次,且皆有夫君相伴,班進!李景!你們為何要如此誣陷於我!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傅素喝道:“周氏,你還有臉在這裏喊冤,這麼多人都說你不守婦道,為了偷漢子勾結小叔殺害夫君,難道大家都構陷你不成?來人啊,給我將這個淫婦拖下去,拶指!”

    “大人且慢動刑!”段飛喝道:“大人,我不知道大人是從哪里找來的這兩位證人,他們的話未必可信,大人要知道周氏的情況為何不先傳已經出過幾次堂的證人吳嬸呢?”

    會審的三位大人相互對望一眼,臉上幾乎同時出現詭異的笑容,段飛暗暗一驚,只聽傅素說道:“好吧,本官斷案最容不得一點疏漏,既然還有證人,那便傳那吳嬸上來說話。”

    吳嬸哆哆嗦嗦地走了上來,段飛轉過身死死地盯著她,吳嬸卻沒敢抬頭看他一眼,段飛心中恍然,沒等吳嬸跪下,他豁然轉身,說道:“大人,吳嬸今日身體不適,我看還是傳證人劉卿芸劉小姐上堂比較好。”

    “大膽!”魏達先一拍公案,喝道:“段飛,要傳吳嬸的是你,現在吳嬸上來了,你又找藉口要傳其他證人,你將刑部大堂當做你家後院了嗎?你再胡攪蠻纏,小心我請傅大人趕你出去!”

    段飛沒有理睬他,轉身對吳嬸道:“吳嬸,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的證詞會對周安和周氏、劉小姐帶來什麼後果,作偽證可是要反坐的!”

    魏達先怒喝道:“段飛,你竟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恐嚇證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來人,給我將他轟下堂去!”

    段飛心中早已堵得慌,心中一橫,索性豁出去了,他放聲大笑道:“哈哈……不用趕,我自己會下去,今日這公堂之上真是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周安,周氏,本官已經盡力了,你們認真看清這堂上的幾位大人,記住你們身邊這幾張臉,到了閻王殿請閻王爺替你們主持公道吧!”

    魏達先喝道:“大膽段飛,你竟敢咆哮公堂、蠱惑罪犯、恐嚇主審官,實在是目中無人無法無天了,你當真以為本官不敢拿你怎麼樣嘛?來人呀,給我拿下,擄去官袍摘去頂戴,重打二十大板!”

    段飛凜然不懼地說道:“狗官!你最好把我打死了,否則我定會將你們的罪行公之於眾,要你們這些貪贓枉法的狗官替那些被你們害死的人償命,你們等著報應吧!哈哈哈哈……”

    “拖下去,重打八十大板!”薛澤投下紅簽,怒喝道:“給我活活打死了他!有本事你就去閻王殿告狀吧!”

    被買通的衙役如狼似虎地抓住了段飛的肩膀,將他向堂下拖去,段飛冷笑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三位大人,在下先走一步,不刻就會帶著鬼卒來找三位大人敍舊,不會讓三位等太久的!”

    薛澤等三人無不鐵青著臉,他們也怕鬼神,只不過財迷心竅而已,聽到段飛的詛咒,他們心中又怒又怕,只盼快點將事情處理完,然後回家好好給菩薩上柱香,至於那些看熱鬧的人根本無需理會,這個案子已經審了半個多月了,除了段飛找來搗亂的人外,其餘人不足為慮。

    段飛被衙役們拖到下面,石斌想沖上來救他,卻被另外幾個衙役攔住,眼看正要脫褲子開打,突然有人大喝道:“住手!”

    隨著那聲大喝,幾個身穿普通客商衣裳的人越眾而出,吏部的衙役們想上前攔截,卻被他們隨手推開,這幾個人走到段飛面前,將那四個要打段飛的衙役趕開,一個三十多歲,面貌清雅的書生俯身扶起段飛,說道:“段大人請起……”

    傅素三人面面相覷,都覺得這批人來歷不簡單,傅素作為刑部今日的主審官,他拍案喝道:“大膽,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刑部衙門,干擾三司辦案,你們想造反嗎!”

    扶起段飛的那人冷目一掃堂上坐著的三個官兒,回頭對段飛喝道:“聖旨到!段飛,你還不跪下接旨!”

    段飛愣了一愣,這才猛地撲倒在地,說道:“段飛在此,請大人宣旨!”

    那人展開繪著龍紋的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應天都察院右僉都禦使段飛,上任以來克勤有功,忠於職守,今特授南直隸欽差巡撫,專職刑司,核查新舊案件,平冤獄,洗冤情,查貪官,懲奸邪,承朕命,夙夜毋怠、小心謹慎、公正嚴明,以稱斯職……”

    p:第二卷《風虎雲龍》到此結束,敬請期待更加精彩的第三卷《巡狩江南》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5:24
第〇一八二章 【朝堂之爭】

    八月十六那天早朝,在滿朝文武的堅決反對下,正德只好暫時偃旗息鼓,然而段飛的摺子以及南京都察院、南京大理寺、南京吏部、蘇州鎮守太監,蘇州知府的摺子不斷遞上來,大家想把這事冷處理都不行,百官就段飛的對與錯、忠與奸展開了一場又一場的大辯論。

    正德他親眼見到王堂賄賂張銳的,沒幹壞事你堂堂鎮守太監會怕一個小禦史嗎?正德的思路很簡單,王堂是壞的,那麼段飛就是好的,其他說段飛壞的人也都是收了賄賂的……他心中早已有了定論,別人的話只當耳邊風,越看段飛的摺子越覺得他剛正不阿、敢於任事,其他人越看越不順眼,正德提議讓段飛當巡撫,大家堅決不同意,大家提議另選人手當巡撫,正德又不信任,雙方不斷來回拉鋸。

    這一天,事情突然有了轉機,一個本不相干的禦史突然遞了個摺子上來,被正德看到了,他如獲至寶地立刻在第二天早朝的時候將它拿了出來,欣然說道:“公道自在人心,你們自己看看,南京都察院左都禦史魏達先貪贓枉法,處處刁難段飛,南京大理寺正薛澤也收受了王家的賄賂,這還有什麼好說的?都察院有著監督百官之責,現在看看都是些什麼人在掌管都察院?魏達先、龐尚鵬,都是一批貪官、贓官!傳旨下去,給我免了南京大理寺正薛澤的官,押來京城候審,還有那個魏達先,也給我撤職拿來北京,都察院尚不能自清,憑什麼去督查百官?盧祥,這件事就著落在你身上了!”

    新任都察院左都禦史的盧祥大喜,他撲到在地,說道:“皇上聖明!臣也覺得都察院應該好好整頓一下了。”

    魏達先的直接後臺是原來的左都禦史龐尚鵬,張銳不出頭,誰會管他死活啊,薛澤亦然,他們走的都是張銳的路子,現在張銳覺得不妙不敢出面,他們就活該倒黴了。

    正德嗯了一聲,說道:“聽段飛說大理寺有個小官值得信任,就命他為大理寺正吧,那人叫什麼來著?”

    費宏提醒道:“陛下,那人是南京大理寺評事林希元,只是一個區區從八品的官,突然間升任正二品的大理寺正只怕不合噬?”

    正德瞪了他一眼,說道:“那你說該派誰任南京大理寺正?你去嗎?”

    費宏後悔不迭,真想打自己倆耳刮子,他硬著頭皮說道:“臣倒是想替皇上分憂,但是臣離不開皇上啊……”

    正德的目光向其他人望去,只見大家多半都有些鄙夷費宏的神色,正德說道:“費大人的話也有些道理,這樣吧,升林希元為大理寺卿,全權負責周安的案子,大理寺其他官員不得干預,大理寺正之位在應天大理寺中擇優補上,任命段飛為……”

    “皇上請三思!”文武百官聽到段飛的名字神經就緊繃起來,紛紛出列跪下,請皇上放棄對段飛的任命。

    正德噗嗤一笑,說道:“我都還沒說任命段飛為什麼官,你們就要我三思,我若是要罷他的官,不知道有幾個人會要我三思?哼,任命段飛為南京都察院左都禦史,不讓他做欽差了,這總行了吧?”

    “請皇上收回成命!”大臣們又齊聲合唱起來,左都禦史啊,那可是正二品的官,段飛還不到二十歲呢,豈能如此輕率地授這麼高的官?再說南京都察院左都禦史也有委派巡查禦史巡查南直隸轄下各府、州、縣的權力,跟直接委派段飛為南直隸巡撫有什麼區別呢?

    正德繞了個圈子還是沒能繞過大臣們的眼睛,聽到齊聲反對,正德勃然大怒道:“朕想任命一個官就這麼難麼?段飛礙著你們什麼啦?是不是擔心他一路查上來把你們也都送到天牢裏去啊?朕意已決,任命段飛為南京都察院左都禦史,同時兼任南直隸巡撫,替天巡狩,授天子劍,可先斬後奏!張銳,擬旨!”

    張銳大驚,百官越是反對正德就越是抵觸,現在連先斬後奏的天子劍都要授給段飛,這段飛怎麼就如此得寵?

    張銳暗歎一聲,說道:“奴才遵旨。”

    楊廷和跪在地上,抬著頭向正德看去,雙目堅定異常,凜然說道:“皇上,段飛六月才為官,至今還不到三個月,就要任命他為正二品大員,及一省巡撫,還授天子劍!是否太過草率?此人就算才能卓著,但心性如何?我等一無所知,皇上也不過只與其有一面之緣,如何能輕易交付如此重任?倘若他在江南肆意胡為,豈不是要動搖國本?臣以為萬萬不可!請皇上收回成命!”

    正德冷冷一笑,說道:“楊大人,段飛心性如何從他自書對聯便可見一斑,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滿朝文武中有誰有這魄力有這決心有這膽識有這心胸?楊大人,你懷疑段飛的心性,你自己又如何?甯王每年孝敬你的東西比送給朕的還多,你還有臉說別人!”

    楊廷和面色慘然,他知道正德遲早會拿這事來打擊他,整他下臺,卻沒料到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直接,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楊廷和羞愧欲死萬念俱休,他慘然一笑,說道:“臣罪該萬死,請皇上賜罪,但臣還是懇求皇上,決不能輕率將如此重要之職務授予一個從未念過書進過學的無賴啊,臣甘願一死,也要請皇上收回成命!”

    “請皇上收回成命!”百官再次大合唱,不過這一次大家都有些膽戰心驚,楊首輔看樣子自己都不保,朝堂之中又要掀起一場大風暴了。

    “很好,你們還真是齊心啊,楊一清,你不和首輔吵嘴了?費宏,你不指摘首輔的不是了?王守仁,你也不替段飛請命了?嘿嘿,好得很,好得很啊,段飛沒讀過書怎麼了?他寫的詩你們有幾個能寫得出?他辦的案子你們有幾人能辦?他在海岸殺倭寇,在江西滅水賊,他將巡撫衙門的事情辦的妥妥帖帖,他把按察司的積案一掃而空,他哪里不如你們了?仗義多從屠狗輩,負心每是讀書人!嘿嘿,哈哈……”

    正德笑得前俯後仰,太和殿中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在飄蕩,百官的心越來越涼,正德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說道:“朕意已決,絕不更改,反對的人自去午門領廷杖吧,張銳,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正德拂袖而去,百官面面相覷,自己去領廷杖?這還是首次聽聞,廷杖多少皇上也沒說,總不能說只領一杖吧?這該如何是好?

    只聽楊廷和決然地說道:“罪臣楊廷和恭送皇上,今後怕是不能再陪伴皇上了,皇上千萬珍重……”

    聽到他的話,感受到他那決絕的心情,正德的腳步微微一頓,卻終究還是走了。

    楊廷和站了起來,他轉身向楊一清等眾大臣跪下一拜,群臣皆驚,也紛紛跪下回拜,只見楊廷和扶著楊一清的手,慘然笑道:“應甯兄,在下與你政見不合,一直爭執不斷,但你我都是在為大明江山著想,從前的事還請應甯兄不要見怪,介夫無恥,收受甯王賄賂,無顏再見皇上,還請應甯兄主持大局,一定要勸諫皇上收回成命,段飛……此人志向不小,但心性未知,觀其言行,野心勃勃蠱惑皇上,一如劉瑾當日,一旦得勢,只怕比江彬、錢氆之輩危害大上十倍,諸位一定要警惕啊。”

    楊一清歎了口氣,應承道:“介夫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想辦法節制此人,不讓其狡計得逞,既然皇上如此看重他,不如將他調入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還怕他能鬧出什麼事來?只要他奸謀稍露,我們百官群起而攻之,這段飛在朝中毫無根基,又有何懼?皇上又不是十年之前了……照我看張公公也是這個意思……”

    張銳已經跟著皇帝走了,大家聽了楊一清的話之後都深思起來,只見楊廷和站了起來,走到王守仁面前,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拉起,凜然說道:“王大人,段飛可算是你的門生,今後他若是危害天下,我做鬼也不饒你!”

    王守仁淡然一笑,說道:“我不過是見他辦事得力,才向皇上舉薦,倘若他早入了刑部,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埋頭公務呢,這豈能怪我?楊大人對朝廷忠心耿耿,難道我就成了奸邪麼?倘若那段飛真是個奸邪小人,我第一個放不過他!”
rufh1234 發表於 2011-1-28 17:17
第〇一八三章 【雙欽差,報應到!】

    聽到王守仁的話,楊廷和放開手,說道:“好,有王大人此話我便放心了,諸位大人,老朽要去領廷杖了,就此別過!”

    “父親大人,我和你一起去!”楊廷和之子楊慎越眾而出,凜然說道:“我們父子同心,一同赴那陰曹地府鬥那些魑魅魍魎去!”

    “楊大人,我等願與楊大人同領廷杖,一同赴死,盼能挽回皇上之心意。”許多大臣慷慨激昂地說道。

    楊廷和老淚地道:“諸位,諸位請聽老夫一言,諸位都是國之棟樑,豈能輕易赴死?還是留下來繼續勸諫皇上吧,慎兒,你與為父不同,你才新婚燕爾,豈能就此撒手人寰,你娘和你媳婦都還在川中等著你呢,你萬萬不可衝動啊!”

    楊慎還要分辨,楊廷和喝道:“不得多言,你想做個忤逆子麼?”

    楊慎憤然跪下,抱著楊廷和的腿叫道:“父親大人……”

    楊廷和昂首挺胸地向外走去,沿途百官無不向他施禮甚至跪拜叩首,楊廷和走出太和殿之後再也沒有回頭。

    楊廷和受杖四十,因武宗感其臣輔十年之功,命張銳手下留情而未死,一道聖旨革職為民,一代名臣楊廷和就此遠離朝堂,他的滿腔抱負終成泡影。

    楊廷和被廷杖當日下午,以吏部左侍朗何孟春為首的百多名官員、進士跪于左順門前,籲請收回成命為楊廷和鳴冤,聲震闕廷,正德大怒,下令逮捕一百三十餘人下獄,令余八十餘人姑且待罪。次日,一百八十餘人受杖,編修王相等十餘人被杖死……

    太和殿中依然在進行著皇上與眾臣的對抗,正德鐵青著臉,大有再打死一批人也在所不惜的感覺,楊一清也束手無策,費宏猶若泥雕木塑的菩薩,剛剛升任文淵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的王守仁有些坐立不安。(原武英殿大學士兼兵部尚書楊一清升文華殿大學士,兼工部尚書,原工部尚書因為同情楊廷和,已經被打發回家了。)

    眼看事情越發不可收,王守鵲歎口氣,這滿朝文武怎麼就全是一條腸子通到底的人呢?看來這個和事老還是得自己來擔當,唯一擔心的就是會被大家徹底看成與段飛是同路的,今後搞不好會被那小子連累。

    看著滿朝文武噤若寒蟬的樣子,正德心中又是憤恨又是快意,老子是皇帝,你們這些混蛋吃我的穿我的,我想任命個官就這麼囉嗦,大不了一拍兩散,把你們全撤換了,我就不信這天底下找不到聽話的官!

    眼看朝臣們渾身哆嗦著還要爭先恐後地站出去送死,眼看著正德的臉色越來越黑,殺氣越來越重,王守仁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吸口氣,挺身而出,向正德稟道:“皇上,臣有個提議,既能讓段飛一展其才為國效力,又能安百官之心……”

    正德大喜,急道:“那你還不快快說來!”

    王守仁說道:“臣的建議是委派正副兩名欽差,段飛為正,另一人為輔,段飛專門負責查案,其餘政務一概不准其過問,另一欽差負責巡撫地方處理政務並監督段飛,南直隸管轄州府諸多,有兩位欽差相輔相成,比只派一個欽差穩妥得多。”

    正德眉頭一皺,考慮了一下之後終於點頭道:“這個提議不錯,那麼那另一個欽差的人選王大人又有何提議?”

    大家都豎起了耳朵,只見王守仁淡然一笑,說道:“翰林楊慎可委以重任!”

    群臣譁然,正德的臉色也自一變,錢氆一案中楊慎給正德的印象是不錯的,不過他老爹是楊廷和啊,現在楊廷和還奄奄一息躺在家裏呢,這楊慎肯乖乖聽命配合段飛嗎?只怕還要處處制肘段飛,這如何使得?

    正德將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楊一清出列道:“皇上無需擔心,楊慎才高八斗熟知政務,嫉惡如仇,剛正不阿,而且其人明大禮識大體,對朝廷忠心耿耿,不會存有怨懟之心,就算其擔心父親傷勢,也會以國事為重,正可為欽差,輔助段飛巡撫南直隸!至多皇上給他幾天時間,待其父傷勢穩定之後再出發即可,至於應天府三司官員的任免,還等兩位欽差查清貪污受賄之事然後做決定吧。”

    正德聽後緩緩點了點頭,如此一來百官紛紛復議,正德雖然覺得有些不夠盡興,不過也算達成心願了,於是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楊一清擬旨,傳了楊慎來見,楊慎果然沒有令大家失望,他答應得很乾脆,回家安排人請妻子與母親從四川儘快趕來京城服侍老父楊廷和,隔天一早他就帶著聖旨離開了京城。

    只不過他沒有立刻趕赴應天,而是出天津坐船到了山東再轉運河直下蘇州,在蘇州暗訪了兩日,這才來到應天,到了應天之後他也沒有立刻去給段飛傳旨,臨行之前他父親楊廷和與來訪的楊一清都讓他先低調查一查這件案子兩個當事人情況,他們雖然討厭段飛,但是更仇視宦官,王守仁的舉動提醒了他們,現在正德對這個段飛如此看重,假若他的人品尚可,或許可以嘗試將他拉攏過來,用以對付宦官勢力。

    因為各方面都有自己的想法,因此廷議的消息並未傳出,以至於直到楊慎挺身而出,都沒人知道欽差早已來到了江南……

    聽清聖旨內容之後段飛激動得幾乎想仰天長嘯,他雙手高舉,哽咽著說道:“皇恩浩蕩,臣……段飛接旨!”

    楊慎將段飛扶起,笑道:“段大人,在下楊慎,奉皇命為南直隸副使欽差,專責政務民生,今後還需段大人多多照應。”

    段飛回禮道:“大人客氣了,段飛除了破案外什麼都不懂,今後需要大人經常照應的是我啊,楊大人請稍候,眼前正有一個案子,需要即刻處理。”

    “段大人請便。”楊慎對段飛說道:“下官身負監督大人執法之責,先行向大人說明,以免日後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段飛愣了愣,向他點點頭,手舉聖旨走上堂去,沖著堂上三位大人,喝道:“段飛受命於天,現為南直隸欽差巡撫,專職刑司,核查新舊案件,平冤獄,洗冤情,查貪官,懲奸邪,聖旨在此,三位大人可要親自過目驗證一下?”

    剛才這三位大人一個個面色鐵青,現在他們的臉色已經變作慘白,汗出如漿,尤其是刑部左侍郎傅素,他心中已是懊悔不止,今天好不容易伺機出頭要替王家搞定這個案子討個人情,沒想到板子還沒打一下,這個段飛竟然就成了欽差,這下正撞在槍口上,還有什麼話說?

    薛澤與魏達先聽到聖旨的那一刻開始已經軟癱在座位上,他們沒想到會是如此結果,堂堂的蘇州鎮守太監王堂親自趕去京城,托關係、賄賂百官一起攻訐段飛,結果依然輸了,輸得好慘,段飛受命巡撫南直隸,王堂都自身難保,他們這些人就更別提了。

    看到三人面無人色癱軟如泥作聲不得的模樣,受了半個多月窩囊氣的段飛忍不住仰天暢笑起來:“哈哈……三位大人可曾聽說過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句話?現在果然應驗了,爾等還有什麼話好說?都給我滾下堂來,輪到本官坐堂了!”

    魏達先有氣無力地說道:“段飛,你不要太囂張,本官也是堂堂欽點的二品大員,就算你受命巡撫南直隸,沒有真憑實據,你也奈何我們不得。”

    段飛走到魏達先的公案之前,並指指點三人,喝道:“廢話荏多,證據要用在刀刃上,你們等著好了,本官現在要開審周安一案,懶得理你們,給我滾開點,否則本官便要問你們一個妨礙辦案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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