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隋 作者:虎贲氏 (連載中)

gungear 2011-3-12 22:50: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4 91147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5
第三十一章 段文振的心愿

    當老驢頭知道那個殺千刀的高建武行刺的時候,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雖然說他們五天前就把人交給了宿衛軍,可是皇上一旦遷怒于二郎,不過好在很快天子大帳的千牛備身便帶來了讓他放心的消息,二郎救駕有功,沒有被皇上遷怒,只是被刺客重傷,正在御醫營救治。'()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千牛備身走后,老驢頭在原地踱著步子,口中念念有辭,然后壓下了軍中躁動的士兵們,“都別吵鬧,安心等將軍回來。”老驢頭大聲喝道,自從郭孝恪當了百人長之后,一直都是嚴于律己,而且不像別的將官打罵士兵,賞罰又分明,死士營一戰后,更是得軍心。

    御醫營內,木蘭一臉惶急地看著御醫解開郭孝恪身上的衣服,然后看著那些血窟窿呆住了,她從沒有像現在一樣恨一個人,如果不是那個高句麗的王爺,將軍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木蘭咬著牙,恨恨地想到。

    “將軍不會有事的?”木蘭的肩膀被按住了,她回頭看去,只見賀廷玉沉默了一會后朝她這樣說道。

    御醫們看著几個血窟窿也不由有些動容,不過好在他們都是見慣這種場面的人,很快就給郭孝恪上了宮中密制的金創藥,几處撕裂的傷口也縫合了起來。

    “放心,這位將軍都只是外傷,等醒過來后,把傷口養好就沒事了。”縫合完傷口,御醫朝等得焦急的木蘭和賀廷玉說道,讓兩人放下了懸著的心。

    “柳大人,郭將軍的傷沒事吧?”木蘭和賀廷玉剛謝過那位姓柳的御醫,汪公公卻是帶著兩名宮女到了,他看著上半身被白紗裹了大半,隱隱滲著血的郭孝恪,朝柳御醫問道,他這回是奉了皇上之命過來探視郭孝恪這個新晉的虎牙郎將。

    “已經沒有性命之礙了,要是那些傷口偏上一兩分…”柳御醫感嘆道,剛才他瞧得最清楚,那刺客下手的地方都是人體要害處,這位郭將軍算是命大,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聽著柳御醫的絮叨,汪公公也不由吃了一驚,沒想到郭孝恪的傷這般凶險,不過好在已經沒事了,“兩位將軍,你們回營吧,這里自有雜家帶來的人看護郭將軍。”汪公公看向了木蘭和賀廷玉,這一回郭孝恪救了皇上,得了聖眷,被封為虎牙郎將,皇上還特別命他帶了兩名宮女過來,免得這兩人粗手粗腳。

    “汪公公,我想留在將軍身邊。”木蘭見汪公公讓兩人回去,不由急了起來,將郭孝恪在死士營一戰后,為她和士兵們向麥鐵杖請功要來的賞錢全拿了出來,將那錢袋偷偷地塞到了汪公公手里。

    “那好吧。”這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又是郭孝恪身邊的人,汪公公也沒有為難,收了木蘭的錢,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多謝汪公公。”木蘭看著離開的汪公公,連聲謝道,而賀廷玉則是在她身旁道,“木蘭,將軍就拜托你了,我回營去了。”說完,轉身而去,他知道郭孝恪若是醒著的話,絕不會希望自己在他身邊而不去管隊中的事情,他還記得郭孝恪對他說過,他要讓他們這隊人成為天下第一的強兵。賀廷玉走了,他覺得替將軍管好士兵們遠比他留在將軍身邊,什么也不能做有用得多。

    片刻之后,楊廣聽完了汪公公的回稟,他被行刺的時候,本來是想遷怒于郭孝恪的,可是當他看到郭孝恪為了救自己而身中數刺,渾身是血時,那股怒氣卻是一下子退去了,當時滿座的將軍,竟然只有這個年輕人奮不顧身地救了自己。

    “郭孝恪,你會是朕的霍去病嗎?”楊廣想起先前那場不歡而散的軍略會議,不由自言自語道,不只是段文振,衛玄,就連原本力主征遼的裴矩都勸自己放棄御駕親征,遣大將鎮懷遠,年年騷擾高句麗,使其百姓不能按時春耕,等其國國衰民弱,再行征討之事。

    “他們老了,膽子也小了。”楊廣喃喃道,他現在需要一個能為他征戰四方的良將,就像霍去病于漢武帝那樣,郭孝恪讓他看到了希望,而且這些年來他開科舉,打壓世家門閥,可是在軍中卻始終無所建樹,除了麥鐵杖几個寥寥無几的將領,其他軍中要職仍是被關隴世家占了大半,這對于控制欲極強的他來說,是難以容忍的事情。

    段文振的營帳內,想到和皇上的爭執最后還是沒有結果,段文振不由苦笑了起來,皇上是鐵了心要把征遼進行到底了,可是高句麗不像其他國家,他們招降納叛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也不是十年,二十年,而是整整三百多年,從漢末開始,他們就吸納中原和南朝逃過去的漢人,和北朝爭奪遼東,整飭武備,修筑雄城。

    “東夷諸國,盡挾私仇,西戎群長,皆有宿怨。突厥之北,契丹之徙,切齒磨牙,常伺其便。”段文振想起了開皇年間,文皇帝的這道詔書,當大隋平陳,一統天下之后,抬頭望去,東有高句麗,西有突厥,二者各自奴役奚,霫,室韋,契丹,靺鞨,鐵勒,吐谷渾,西域各國在北方草原對大隋形成了強大的弧形包圍圈,比之秦始皇混一宇內后,東有東胡,中有匈奴,西有大月氏的險惡形勢也不遑多讓。

    從文皇帝開始,大隋分裂突厥,通西域,馴服吐谷渾,東征西討,終于只剩下了高句麗這最后一個強敵,但是由大隋一手扶持的東突厥啟民可汗卻死了,其子始畢可汗一改啟民可汗和大隋的關系,這次征遼更是沒有履行啟民可汗和大隋之約,派遣一兵一卒前來助戰,甚至連使節都沒有派,可見其乃是野心勃勃之輩。

    這一仗,大隋只能勝,不能敗,如今國內亂象已生,一旦這大隋軍隊精華的四十五萬府兵有失,段文振不敢想象下去,皇上登基后殺賀若弼,高颎,雖有私仇,但也是削平關隴之舉,若是沒有可以彈壓世家的強大武力,內憂外患之下,大隋的天下將岌岌可危。

    段文振長長嘆了口氣,這些事情他想得到,裴蘊,裴矩,虞世基他們又豈會想不到,可是又有誰會對皇上說這些誅心之言,就算是他,現在也只能竭盡全力讓皇上能夠順利地征討遼東,打贏這場仗。

    郭孝恪不知道,在他昏迷的三天時間里,他的老師段文振還是像歷史的軌跡那樣,殫精竭慮地謀划征遼之戰,原本就是風燭殘年的老人終于油盡燈枯,受了風寒之后病如山倒,讓堅定了作戰決心的楊廣失去了最好的臂助。

    郭孝恪醒來的時候,正是他的老師彌留的最后時刻,楊廣雖然不喜段文振勸自己放棄御駕親征,但是這個老臣在征遼之事上的確是嘔心泣血。

    ‘竊見遼東小丑,未服嚴刑,遠降六師,親勞百乘。但夷狄多詐,深須防擬,口陳降款,心懷背叛,詭伏多端,勿得便受。水潦方降,不可淹遲。唯愿嚴勒諸軍,星馳,水6俱前,出其不意,則平壤孤城,勢可拔也。若傾其本根,余城自克,如不時定,脫遇秋霖,深為艱阻,兵糧又竭,強敵在前,靺鞨出后,遲疑不決,非上策也。’

    在看完段文振派家人送來的關于征遼的奏章以后,楊廣顧不得平時的天子排場,只是帶著身邊的千牛備身,趕到了段文振的軍帳,見這位老臣最后一面。

    “皇上,老臣知道,時日無多,惟愿皇上能夠重用郭孝恪,他日必為良將,可比漢之霍去病。”看著前來探望自己的天子,段文振掙扎著從病榻上起來道,最后時刻,他最放不下的不是自己的子女,而是這個相處才五天的弟子。

    “段卿家,朕會重用他的。”看著起來的段文振,楊廣握著他的手,讓這個老臣躺了下來,而這時段文振又再次昏厥了過去。

    “段卿家,你可有什么心愿,只要朕能辦到,盡管開口。”在御醫們的全力施救下,段文振一度醒了過來,楊廣看著睜開眼的彌留老臣,大聲說道。

    “皇上,老臣沒有他愿,只是想收郭孝恪做弟子,將這帳里的兵書心得都留給他。”段文振吃力地抬起了手,抓著天子的手道,他本來不想讓皇上知道他和郭孝恪的師徒關系,是怕因此而讓皇上有所猜忌,影響到郭孝恪日后的仕途前程,但是現在他要死了,便是收下這個弟子,也不會讓皇上有什么想法。

    “聽到了沒有,還不去御醫營,帶郭孝恪來。”楊廣看著再次昏厥過去的段文振,朝身旁的人大聲道。

    “是,皇上。”汪公公飛快地帶著人去了御醫營,沒有人想到兵部尚書大人臨終的時候,竟然是想要收弟子,想到御醫營里好像還昏迷不醒的郭孝恪,汪公公不由苦笑了起來,兵部尚書大人的這個心愿,還真是老天捉弄。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6
第三十二章 含笑而終

    郭孝恪醒過來的時候,視線中最先出現的就是坐在病榻邊的木蘭,在跳躍的燭火中,木蘭的臉和四周的景物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將軍,你醒了。”看到昏迷了三天的郭孝恪終于醒了過來,木蘭驚喜地扶住了想要起來的郭孝恪,“將軍,你的傷還沒完全結疤,不能亂動。”

    “我沒事。”郭孝恪被木蘭扶著躺了下去,看著木蘭完好無損地在自己身邊,他知道自己沒有被楊廣遷怒,心里放松了下來。

    “木蘭,有沒有吃的。”昏迷了三天,其間全靠參湯吊著性命的郭孝恪醒過來后,只覺得餓得難受。

    “有,將軍,我馬上去盛。”木蘭連忙站了起來,這三天里她讓兩名宮女在帳內放了兩個火爐,一個煎藥和參湯,一個始終熬粥,等郭孝恪醒了就能吃。

    不過一會兒,木蘭就端了粥過來,“我自己來吧?”看到木蘭要喂自己,郭孝恪有些不習慣,被木蘭扶起來后,開口說道,讓木蘭怔了怔,最好還是把粥碗給了郭孝恪,只是在一旁緊緊地看著。

    半碗粥下肚,郭孝恪總算覺得身體有了些力氣,他看著木蘭道,“皇上沒事吧?”他此時已經看到了帳里的那兩名宮女,這話卻是說給兩人聽的。

    “皇上沒事。”木蘭回答道,就在她還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帳帘子忽地被掀開了,汪公公帶著几個千牛備身的衛士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看到郭孝恪已經醒了過來,汪公公不由道,“天可憐見,郭將軍你總算是醒了,段大人可就等著見你最后一面。”汪公公一邊說著,一邊讓几名千牛備身的衛士抬起了胡床,他瞧郭孝恪虛弱的樣子,恐怕連下地都難。

    “汪公公,段大人,他怎么了?”聽到汪公公的話,郭孝恪神情激動了起來,段文振是他的老師,也是他心中唯一能讓大隋打贏這場仗的人。

    “段大人,快不行了,跟皇上說想收你為弟子,現在正等著呢。”汪公公拿過那熊皮褥子,蓋在郭孝恪身上后,一邊說著一邊指揮著千牛備身的衛士抬著郭孝恪便往帳外去。

    “這怎么會?”郭孝恪雙眼失神地喃喃自語著,老師雖然因為年輕時的傷病纏身,身體不太好,可是還不至于…

    木蘭看著仿佛失魂落魄般的郭孝恪,心里也難受了起來,她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去安慰郭孝恪,只能在一旁靜靜地陪著。

    千牛備身的衛士們把郭孝恪的胡床直接架上了從路上弄來的大車,接著便飛快地奔往了兵部尚書大人的營帳,要是不能趕在兵部尚書大人煙氣前到,恐怕到時候他們都會被皇上遷怒。

    一路顛簸中,大車終于停了下來,汪公公顧不得屁股被硌得疼,一跳下車就讓千牛備身的衛士抬著郭孝恪往帳里直去,大帳里三天前得到父親病重不起消息的段詮和段綸此時正跪在病榻旁,兩人都是馬不停蹄地從所在軍中星夜趕回。

    “皇上,郭將軍來了。”汪公公當先進來后,朝坐在病榻邊的楊廣輕聲回稟道,這時千牛備身的衛士們放下了郭孝恪,因為來得匆忙,郭孝恪根本沒穿衣服,身上纏著的白色紗布間隱隱間透著血腥味。

    “是去病來了么?”病榻上,一直神智模糊的段文振忽然間好像有了精神一樣,睜開了雙眼,當看到在木蘭的攙扶下踉蹌走來的郭孝恪,原本一直蒼白的臉變得紅潤起來,就連呼吸也平穩了許多,仿佛一下子身體痊愈了一下,但是邊上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這是段文振最后時刻的回光返照而已。

    “弟子郭孝恪拜見老師。”郭孝恪讓木蘭放開了自己,走到段文振的病榻前,跪了下來,按照拜師的大禮,重重地磕下了頭。

    “好,好,好。”段文振看著郭孝恪,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便再也沒有了聲息,只是手指著那些凝聚了自己一生心血的用兵手札,竟是含笑而終。

    “父親。”“老師。”驚呼聲中,一旁的柳御醫連忙上前,過了一會兒后朝眾人搖了搖頭道,“尚書大人去了。”噩耗一出,就連楊廣也忍不住神色黯淡,大軍還未過遼河,便先折大將,這讓他不由覺得或許自己當初應該聽段文振的勸告,放棄御駕親征,不過很快楊廣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高句麗是大隋的心腹之患,不可不除,如今大軍已經齊集于此,猶如箭在弦上,不得不,他已經沒有選擇。

    “將軍,將軍。”段文振二子及家人的悲哭聲中,看著突然倒地的郭孝恪,木蘭驚慌地喊道,這時一旁的柳御醫連忙上前,命人將郭孝恪抬到了一邊。

    “郭將軍重傷初醒,本就虛弱,此時怕是受了刺激,才昏厥過去,并無大礙。”柳御醫很快便向詢問的楊廣回稟道,讓一旁的木蘭放下了心。

    楊廣在知道郭孝恪無事后,沒有再停留,而是擺駕回營,只是下了旨意,追贈段文振為光祿大夫,尚書右仆射,北平侯,段文振一生剛直,在世之時嘗勸他驅逐突厥,但是他卻沒有聽,如今啟民死后,突厥果然如段文振所說一般,狼子野心,有反噬之意,如今想來,卻是他負這位老臣良多。

    楊廣離開后,大帳內一片哭聲,郭孝恪在柳御醫一番針灸后,醒了過來,卻是執意不肯回營休息,而是要留下為段文振守靈,柳御醫見拗不過郭孝恪,也只有答應了下來,只是離開前讓木蘭注意,不可讓郭孝恪太過勞累,以免傷口開裂。

    段文振的去世,在大隋軍中引了軒然大波,此次百萬大軍征遼,雖然說是皇上御駕親征,但是誰都知道,到時真正指揮全局的只有段文振這個兵部尚書能夠辦到,段文振的資歷,和威望足以讓協調二十四軍互相之間復雜的關系。

    第二天,天子御醫內的百官們絡繹不絕地上門吊唁,而楊廣也派人送來了威儀鼓吹,當在靈堂上看著和段文振的兩個兒子一起守靈的郭孝恪,眾人才知道段文振竟然在臨終前收了這個新晉的虎牙郎將為弟子,都是不由一陣唏噓,不過也有一些人認為郭孝恪只是故作矯飾。

    二月廿三,頭七過后,郭孝恪方才回到自己的營中,這時他身上的傷已經全部結疤,除了人憔悴點以外,傷竟是好了七八成,就連柳御醫也是頗為驚異,最后只能歸于郭孝恪的體質異于常人,恢復起來的度比普通人要快上一倍。

    “木蘭,這些天你也幸苦,這几天好好休息吧?”回到營中后,郭孝恪朝木蘭道,這七天里,木蘭一直都陪著他,沒有休息過。

    “將軍,我不累。”木蘭看著變得更加沉靜的郭孝恪,搖頭道。

    “這是命令。”郭孝恪加重了語氣,只有這樣,他才能讓木蘭聽話的去休息。

    郭孝恪回營的時候,帶來了一車的兵書戰策,這些都是段文振留給他的,尤其是其中他對于自己歷年征戰的兵法心得最為寶貴,將這些兵書戰策,珍而重之地放好以后,郭孝恪走出了營帳。

    “伯陽,這几日我不在,辛苦你了。”看著正在操練的士兵,郭孝恪朝身邊的賀廷玉道,大隋軍中,陋習甚多,士兵中酗酒,賭錢,**是非常普遍的現象,但是到了他這里,一概不行,所以他挑選士兵的時候,都是從新兵中挑選鄉下來的老實青年,不過在這天子御營,營妓都是那些犯了事的大臣家的女眷,多有漂亮女子,他來時的几天,得了賞錢的部下有不少人都是想去營妓的寨子,都是被他壓了下來,他受傷和守靈的這十天里,沒有參加過死士營之戰的賀廷玉想要壓住這些士兵,確實是難為了他些。

    “比起將軍,末將這點幸苦算不了什么。”賀廷玉答道,他很喜歡郭孝恪的治軍之道,這大隋的軍中有几個將領能夠像郭孝恪這般以身作則,賞罰分明,教士兵識字,知廉恥,從不打罵的,這十日里,士兵們每日操練,還不是因為郭孝恪這個主將的感召。

    “伯陽,皇上讓我當虎牙郎將,在懷遠募兵千人,你便先當個越騎校尉,等在戰場上立功,我在為你向皇上請功。”郭孝恪雖然是當了虎牙郎將,但實權也就是越騎校尉,手下能夠做主的軍官職務,只有兩個越騎校尉和下屬的偏將,稗將這些低級武官職位。

    “多謝將軍提拔。”見自己連著跳了數級,成了越騎校尉,賀廷玉即使生性沉穩,也不由喜形于色道,他心里明白,這一回自己能夠當上越騎校尉,全是沾了郭孝恪的光,如果不是那天郭孝恪拼命救了皇上,他當不上這個越騎校尉。

    “六叔,大帥那里,麻煩你回去一趟,將這封信帶給大帥。”郭孝恪將自己寫好的信交給了一旁的老驢頭,如今大軍所需的糧秣兵器已經運了大半至懷遠囤積,最多下個月初,楊廣便會揮軍北上,度過遼河直扑遼東城,左翼第一軍要隨時做好作戰的准備,高句麗是不會放過這對他們最有利的野戰機會的。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6
第三十三章 我們的誓約

    在懷遠鎮外,郭孝恪帶著木蘭他們搬進了新的軍帳,同時開始向6續趕到懷遠鎮的二十四軍和那些被征調的青壯民夫里募兵,家中獨子者不要,家有妻兒的不要,年過三十的不要,酗酒,賭錢,**的通通不要,一時間在整個懷遠鎮惹起了軒然大波,不少原本都是相當看好郭孝恪這個皇上面前新貴的官員都是不住地搖起了頭,照郭孝恪這個樣子募兵,便是到明年也募不滿員。[]

    天子大帳內,聽著汪公公的回稟,楊廣不由皺起了眉頭,他弄不明白郭孝恪到底想干什么,大隋沒有一個將軍像他一樣會用那么苛刻的條件去征兵,更沒有一個人會把那些百戰的老兵拒之門外,而郭孝恪卻在三天時間里,回絕了御營中近兩百的老兵。

    “也罷,就讓他去折騰吧。”最后楊廣放棄了去猜測郭孝恪的心思,或許就如宇文述說的,段文振臨死前看走了眼,郭孝恪只是因為他的忠誠而有了現在的地位,他是不是他的霍去病,還是要看他在戰場上的表現。

    三天時間,郭孝恪只是招到了七百人不到的新兵,不過個個都是二十左右,身家清白,沒有家累和惡習的健壯青年,雖然外界的流言蜚語也傳到了他的耳中,但他渾然不以為意,只是按著自己的想法打造著這支屬于自己的騎兵。

    被臨時任命為軍司馬的木蘭揉著有些酸的手指,看著后面不知道還有多少人的隊伍,又拿起了筆,將軍也是夠大膽的,這几天募到的新兵,每個人三貫錢不說,名字也不留就讓他們回去處理個人的俗務,只是說三月三日在軍營校場集合,也不怕那些新兵拿了三貫錢就跑了。

    對于錢財,郭孝恪一向不是看得太緊,但是木蘭和老驢頭卻替他心疼得很,他醒過來后,楊廣賞賜給他的百兩黃金,被他這三貫安家費一,就去了大半,就連賀廷玉也覺得他給那些新兵的錢太多了,當然賀廷玉或許只是不滿他不讓新兵留名字就給錢的做法。

    不知道多少人都等著看郭孝恪的笑話,如果說他募兵時開出的那些苛刻條件,還能說是‘兵貴精不貴多’的做法,但是現在這不留姓名的給安家費就完全稱得上是愚蠢了。就連楊廣在知道消息后,也是拉下了臉,要不是當時身邊的裴矩勸說,等校場集合之后再做定論不遲時,楊廣或許已經把這個有所期許的虎牙郎將給降職了。

    “姓名,年紀,哪里的人?”木蘭習慣性地問了問題后,然后拿筆的手停住了,因為她面前的這個新兵看上去實在是年少了些,雖然身量也已經六尺出頭,長得虎頭虎腦,身子結實得很,可那張濃眉大眼的娃娃臉怎么看也就十三,四歲的年紀。

    被眼前看上去長得柔柔弱弱的家伙用那種討厭的目光盯著,羅士信年幼的臉上露出了惱火的神情,他不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道,“我叫羅士信,齊州厲城人。”聲音洪亮,和他的那張娃娃臉一點也不相符。

    木蘭回過了神,連忙在兵牌上寫上了羅士信的名字和籍貫,“等等,小子,你還沒說你的年紀呢?”看著離開的少年,木蘭才猛然想起這個少年根本沒說他自己的年紀。

    “十六。”羅士信回過頭,有些心虛地說道,他今年只有十四歲,怕給別人笑他年少,因此虛報了兩歲,被木蘭盯著,他挺了挺胸膛,給自己壯膽道,“我天生就長這樣。”

    懷疑地看了一眼羅士信,木蘭最后還是給他寫上了十六歲,瞧這家伙一身的塊頭在哪里,應該不是假的。蒙混過關的羅士信拿過自己的兵牌,松了口氣下來,接著轉身飛快離開了。

    羅士信走了沒多久,木蘭再次停住了筆,眼前這個叫尉遲恭,自稱是朔州鄯陽人,今年二十七歲,膚色黝黑,如鐵塔般的漢子她怎么瞧都像三十出頭的人,不過這次木蘭沒有猶豫,很快便把兵牌寫好遞給了這個叫尉遲恭的新兵。

    尉遲恭拿著兵牌,朝木蘭道,“我真地只有二十七歲。”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進了軍營校場。

    辰時過后,木蘭終于扔掉了那支被她寫禿的筆,將軍定下的集合時間已經到了,木蘭自己也沒想到,、六百八十三新兵,最后回來了六百五十四人,只有二十九人拿了錢卻沒有回來。

    站在校場上的點將台上,看著黑壓壓的一片新兵,郭孝恪運足了力氣,大聲道,“這三天里,有無數的人笑話我,但他們錯了,因為你們如今站在我面前,你們的眼神告訴我,你們不是那些以為打高句麗就是拿著武器,淌過那條遼河,在遼東城下吶喊几聲就能嚇得高句麗人屁滾尿流,獻城投降的家伙。”

    “一個月前,我和你們一樣,只是百萬大軍中的無名小卒,但是如今,我已是虎牙郎將。”郭孝恪的聲音在北風中回蕩著,縈繞在每個士兵的耳邊,羅士信和尉遲恭的眼神都是熾熱了起來,他們來這里,不僅是因為郭孝恪的慷慨,最重要的是他們渴望建功立業,能夠揚名天下。

    “我可以做到的事情,你們同樣可以做到,就在那條遼河的北面,有四十萬的高句麗軍隊,他們每個人的腦袋都是男兒的功業。”站在點將台上的郭孝恪的聲音陡然間如同獅子般咆哮了起來,他環視著腳下那些眼中仿佛燃起了火焰的士兵,大聲地吼道,“打敗他們,殺掉戰場那些敢于和我們作戰的人,奪回那自漢朝就屬于我們的土地,我們就是英雄,天下人都會知道我們的名字。”

    羅士信看著點將台上,慷慨激昂的郭孝恪,感覺到渾身燥熱,他胸膛里的血液仿佛在灼燒,如同沖天的火焰一樣翻滾,大丈夫生于世間,又豈可寂寂無聞。

    尉遲恭握緊了拳頭,他已經二十七歲,可是直到現在,他只是一個會打鐵的鐵匠,一個被征募的小兵,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應該穿著盔甲,騎著駿馬,是一個勇敢的將軍。

    士兵中,無數的人像羅士信和尉遲恭一樣,相信自己不該是現在的樣子,可他們沒有值得稱道的家世,所以他們直到現在還是一個無名小卒,但是現在,那個站在點將台上男人大聲地告訴他們,他們可以獲得他們自認為自己應該得到的地位和東西。

    看著那些沉默中隱藏著躁動的士兵,郭孝恪朝前跨出了一步,眼神變得無比深沉,就連聲音也低沉了起來,“我原來有一百個部下,一百個同袍,一百個兄弟,但是現在卻只剩下四十六個。”

    郭孝恪的聲音停頓了片刻,接著才陡然響亮了起來,“我們和五百個敵人打仗,他們中有突厥人,有鐵勒人,有契丹人,有靺鞨人,有室韋人,有倭人,每一個都是手上沾滿鮮血,凶殘嗜殺的死士,而我們只是一隊新兵,沒有一個人上過戰場,殺過人,但是最后我們打敗了那五百個敵人,我剩下的四十六個部下,四十六個同袍,四十六個兄弟每個人的褲腰帶上都拴著敵人血淋淋的頭顱,我們用那些人頭祭奠死去的同袍和兄弟,用那些人頭換取我們應得的東西。”

    “六叔,將軍是不是說得有些不對,那個時候大家最后都逃跑了,只有將軍一個人戰斗到了最后。”一個站在老驢頭邊上的士兵偷偷地輕聲說道。

    “將軍這是在給你們長臉,沒瞧見那些新兵看你們的樣子。”老驢頭努了努嘴,朝那些新募集的士兵方向對身邊的几個士兵說道,頓時几個士兵看著那些新兵崇敬的目光,不由心里驕傲了起來,不過他們這驕傲才剛生出几分,就被賀廷玉當頭一盆涼水給澆滅了,“將軍這是鼓舞新兵,也是激勵你們,不想被新兵比下去丟臉的話,就給我拿出你們當日殺敵時的氣勢來。”賀廷玉冷面說道,那些心有同喜的士兵們都是焉了下去,但很快他們就挺起了胸膛,站得筆直,如同一杆標槍般矗立在飄起的小雪中,紋絲不動。

    “你們愿意做我的部下,和我一起建功立業,共享富貴嗎?”

    “你們愿意做我的同袍,和我一起并肩奮戰,同仇敵愾嗎?”

    “你們愿意做我的兄弟,和我一起同生共死,齊赴黃泉嗎?”

    在飄起的風雪中,郭孝恪一身赤紅如血的大氅飛舞,聲音如獅虎,如風雷,回蕩在每個人的耳畔。

    點將台下,沒有一個人的腳步動搖,每個人都抬起了頭,先是那些跟著郭孝恪一起經過死士營的老兵,在風雪中撕扯著喉嚨大聲喊了起來,接著是那些新兵,跟著這呼應聲一起振臂高呼。

    “我等愿與將軍建功立業,共享富貴。”

    “我等愿與將軍并肩奮戰,同仇敵愾。”

    “我等愿與將軍同生共死,齊赴黃泉。”

    賀廷玉,木蘭,羅士信,尉遲恭,老驢頭,蘇吉利,一張一張的臉孔在風雪中血氣上涌,如同烈日驕陽,仿佛要將胸膛也要嘶吼破一般。

    “我愿與你們建功立業,共享富貴。”

    “我愿與你們并肩奮戰,同仇敵愾。”

    “我愿與你們同生共死,齊赴黃泉。”

    郭孝恪看著這些呼應的人,喃喃自語著,然后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刀,在左手中一抹而過,隨著綻現的血光,割破的掌中,鮮血濺落在了白色的雪中,“皇天后土,祖宗明靈,實皆鑑之。”嘶啞的沖天吼聲驟然響起,然后原本如千萬人一起出的聲音消失了,在風雪中只剩下回蕩的余音。

    “鏗。”“鏗。”“鏗。”一把接著一把的長刀出鞘,然后紅色的血將點將台前落下的雪染成了紅雪,“皇天后土,祖宗明靈,實皆鑑之。”漸起的風雪中,這模糊的眾多聲音漸漸匯聚成了一個聲音,如同春雷一般,在風雪中咆哮,這是將軍和士兵的誓約,一輩子的誓約,無關地位,只有生死。

    拄刀而立,郭孝恪看著這些選擇了相信自己的士兵,心中的野心在不知不覺間芽生根,總有一天,他會和這些士兵中活下來的人,呼嘯千軍萬馬,或者一起死去。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6
第三十四章 訓練

    “這個郭二郎,果然有些本事。”看著雪地里,已經整整操練了一個時辰隊列的七百士兵,衛玄朝身旁的于仲文說道,兩人都是段文振身前的知交故友,因此對郭孝恪也是格外上心,這几日有關郭孝恪的流言蜚語越傳越厲害,兩人才忍不住,放下手頭的軍務,一起過來看看郭孝恪的情況。

    “豈止是本事,不過區區五天,這些新兵已經進退有距,令行禁止,縱觀全軍,有這等手段的也不過几人而已。”于仲文感嘆道,接著牽起馬缰帶著親兵離開了。如今大軍齊集懷遠,他們這些統兵的大將私下見面,總是為皇上所忌的。

    “避嫌嗎?”想到越來越獨斷專行的皇上,衛玄不由嘆了口氣,看著已經走遠的于仲文,也是采鐙上馬,帶著親兵朝自己的軍營回去了。

    “都給我用力些。”賀廷玉大聲吼著,督促著新兵們練習那些戰場上保命的武藝,雖然他們這一團是騎兵編制,可是真正會騎馬的還湊不夠一百人。

    七百人里,會騎馬的一百個人則沒有和其他人一起訓練,而是被單獨拉了出來一起進行騎兵間的小范圍突擊和各種配合陣型,段文振留給郭孝恪的手札里,有不少北朝留傳下來的各種騎兵的實用陣型和段文振自己的心得體會。

    大半個月下來,郭孝恪每天抽時間跟賀廷玉學習控馬之朮,雖然還不能像賀廷玉那般好像整個人粘在馬背上一樣,不過起碼已經不像他剛學會騎馬時那般不穩當了。

    自北朝開始,甲具騎裝便成了騎兵主力,如今大隋軍中,也基本以這種人馬披甲的重騎兵為主,只不過精銳和普通騎兵之間的盔甲馬鎧有很大的差別,在段文振留下的手札里,并沒有對甲具騎裝過于推崇,因為過去在大隋一統天下之前,北朝之間的對抗,使得雙方的將領在面對突厥的軍隊時,都是以保存實力為主,并沒有和突厥真正大規模的騎兵交戰記錄,直到文皇帝開始,大隋才頻頻向北方草原用兵,和突厥的輕騎屢次交鋒,但是事實証明,面對來去如風的突厥輕騎,大隋花費巨萬武裝的甲具騎裝并沒有太大的優勢。

    度才是騎兵最強的武器,這是段文振用他數十年的戎馬生涯為大隋的甲具騎裝和突厥人的輕騎之間作出的結論,而郭孝恪則繼承了段文振這種對騎兵的看法,在去鎧曹倉司領取兵器鎧甲時,他沒有領取給馬匹用的馬凱,就連盔甲也只是選了瑣子甲和皮札甲作為士兵的防具。

    “這樣的防御足夠了。”看著披挂整齊的一百騎兵整齊地以一字型陣線沖鋒,郭孝恪心中這樣道,至少在即將開始的那場戰爭里,高句麗沒有什么值得稱道的騎兵部隊能拿出來和他們對抗。

    “將軍,看刺。”就在郭孝恪走神的剎那間,一名騎兵在沖鋒的騎兵隊伍停止后,大喝一聲,策動戰馬朝他沖了過來,手里揮舞著一杆鐵槍。

    郭孝恪抬起了頭,看著那個沖來的騎兵,露出了笑意,木蘭將記載士兵姓名籍貫的名冊交給他以后,當他看到羅士信和尉遲恭的名字時,也不由愣住了,初時他還以為是同名同姓,不過當他在挑選騎兵的時候,不會騎馬的羅士信硬是把自己綁在馬上也要跟著他一起訓練以后,他才肯定面前臉娃娃臉的少年就是那個被稱為今世孟賁的羅士信。

    這五天里,羅士信一共向他挑戰了六次,倒不像尉遲恭那般有些拘謹,不過郭孝恪自己很喜歡羅士信這種挑戰,因為這會讓他無時無刻不提醒自己,在完全得到羅士信和尉遲恭的軍心之前,他必須更加努力磨礪自己的武藝,不能被打敗,他沒有家世,能有現在的地位全靠武力拼來的。

    看著越來越近的羅士信,郭孝恪雙眼盯著那杆揮動的鐵槍軌跡,然后在兩人相距不到十步的地方,揮出了手中的黑色馬槊,硬生生地將羅士信從馬上拍了下來,這個時候的羅士信雖然已經有了几分猛將的影子,但是欠缺戰斗經驗的他,身上的破綻太多了。

    “呸。”吐出濺起飛進自己嘴里的雪粒,臉被地上的雪打得紅腫的羅士信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郭孝恪,苦著臉道,“將軍,我又輸了。”

    “輸了不打緊。”郭孝恪下了馬,撿起雪地里的鐵槍,還給羅士信道,“想想自己剛才為什么會輸,等想通了再來挑戰我。”

    “為什么會輸。”看著郭孝恪鼓勵的眼神,羅士信皺著眉頭想了起來,這時其他的士兵都是牽著馬過來了,不過沒人笑話羅士信,這五天里,這個年紀最小的同伴連著向將軍挑戰了六次,雖然每次都輸了,但是卻從不氣餒,這份百折不撓的勇氣是他們比不了的。

    “伯陽,讓大家都休息一會吧?”郭孝恪朝不遠處還在操練新兵的賀廷玉喊道,如今這軍隊訓練,賀廷玉盯得比他還緊,才不過五天時間,新兵們已經賀廷玉是畏懼非常,大有左翼第一軍里上下對錢士雄那種害怕的味道。

    “全體列隊。”賀廷玉面無表情地看向了那些臉上露出放松表情的新兵,大聲喝道,然后一個個新兵又都緊張了起來,連忙排好了隊伍,他們可不想因為手腳慢,而給賀廷玉處罰。

    看著排列整齊的隊伍,賀廷玉才宣布了郭孝恪休息的命令,然后朝郭孝恪走了過去,“將軍,這訓練的強度是不是有些大了。”這兩天新兵們操練的強度是其他各軍平時三日一操的一倍以上,賀廷玉皺了皺眉道。

    “告訴大伙,今天晚上加餐,每個人一斤肉,三兩酒。”看著賀廷玉,郭孝恪卻是如此回答道,他給部下們制定的訓練強度是按著他當年練習綜合格斗的體能項目的三分之一定下的,雖然累了些,但絕對不會讓人撐不住,當然若是吃得東西跟不上身體消耗的話,還是會傷到身體的,不過他現在手上還算有錢,再加上楊廣給他的是千人騎兵滿員的編制,以如今只有七百人的人數,還是能夠讓部下們吃得不錯的。

    賀廷玉沒有再說話,只要每兩天能夠給士兵補充肉食,這種訓練倒是能在一個月里讓這些新兵的身體強壯起來,“我等會就去告訴他們。”賀廷玉點了點頭,接著又沉默了下來。

    坐下來的士兵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了一起,這五天雖然很辛苦,不過他們覺得這種日子很踏實,不像在原先的軍營中,三天操練一次,平時就是待在營里,也不像其他人去營妓的寨子,要么看那些老兵賭錢,要么就一天呆,和那些被強征的士兵不同,他們都是自愿參加征遼,心里懷著出人頭地的野心而來,原來所在隊伍的那種日子不是他們想要的。

    佩服,感激,又有些隱隱的嫉妒,尉遲恭看著遠處正在指點羅士信的郭孝恪,心里面對這個比自己小了整整八歲的將軍有種說不出來的復雜感覺,這五天里郭孝恪教那些士兵們的招式都是戰場上的殺招,簡單實用,是學武的人用來傳家的武藝,可是這個將軍卻渾然不當一回事,就那么教給了他們。

    “敬德,你來當第一隊的百人長。”就在尉遲恭呆的時候,郭孝恪的聲音忽然在他耳畔響了起來,尉遲恭有些吃驚地抬起頭,現郭孝恪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自己身邊,正看著自己。

    “鐵匠,你也是個官了,還不謝過將軍。”尉遲恭身邊,几個和他一火的士兵在一旁見尉遲恭沒有聲音,都是連忙提醒道,尉遲恭當百人長,他們這些人臉上也有光,而且怎么說大家也是一火的人,尉遲恭和他們的關系總比和其他人要親近些。

    “多謝將軍。”尉遲恭聽到一旁同火的士兵們的聲音,才回過神來,看著面前臉上帶著笑意看著自己的郭孝恪,連忙答道,這時他心里那些隱隱的嫉妒倏然間消散了,光是這份心胸氣度,他就比不上郭孝恪,此時他口中的這聲將軍不再像以前那樣生硬,而是真心實意。

    夜晚,點燃的篝火前,士兵們一邊喝酒,一邊吃肉,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他們吃的這些酒肉是將軍自己出錢買的,而他們只是一群新兵,沒有上過戰場,更沒有什么功勞;‘我跟了一個好將軍。’每個人心中都是生出了這樣的念頭,白天一天操練下來的辛苦勞累似乎一下子沒了。

    “敬德,陪我走走。”巡視士兵們伙食的郭孝恪在走到了尉遲恭的那堆篝火后,和士兵們說笑了几句后,叫起了尉遲恭,其他士兵們都是有些羨慕地看著起身的尉遲恭,才五天時間,這個鐵匠就已經是一名騎兵的百人長,成了偏將。

    “明天去將做營,挑跟合手的馬槊。”等離開篝火和士兵們以后,郭孝恪將准備好的兩枚金餅給了尉遲恭,如今他只有一百人的騎兵隊伍,而里面能使馬槊,擅長馬上功夫的只有祖上曾經是后魏時期武將的尉遲恭,雖然馬槊價格不菲,不過和尉遲恭相比,這點錢根本不算什么。

    “多謝將軍。”尉遲恭收好了金餅,他知道郭孝恪是不想在人前給他錢,以免他為人所輕。

    “有什么好謝的,日后上了戰場,多殺几個敵人,請我喝酒便是。”郭孝恪笑了起來,拍了拍尉遲恭的肩膀后,轉身離開了。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6
第三十五章 有女風陽

    三月九日,二十四軍,除了作為先鋒部隊已經抵達遼河南岸的左翼第一軍外,大隋四十五萬府兵全部在懷遠鎮集結完畢,同時大業七年囤積于涿郡的糧草武器也全部運抵,整個懷遠成為了大隋進攻高句麗的前進補給基地。'()

    統御著如此龐大軍隊的楊廣,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對高句麗的進攻方向上,雖然因為高建武這個高句麗的榮留王對他的刺殺,而讓他堅定了對高句麗的作戰決心,但是楊廣終究是自恃兵力強大,沒有把段文振臨死前說的那些話聽進去,否定了段文振戰決的作戰計划,而是打算從正面壓迫高句麗,攻陷整個遼東。

    各軍修整三天的命令從御營下達后,郭孝恪就知道楊廣并沒有采納老師臨終前的計划,看著離去的傳旨騎士,他不由嘆了口氣,征遼之戰,仍舊是前途一片陰霾,楊廣雖有雄主之姿,可是這些大隋軍隊南征北戰,未嘗敗績,已經讓他過于自大,聽不進諫言了。

    “將軍,何故嘆氣?”尉遲恭見郭孝恪搖頭,不由在一旁問道,他這几日每天和其他將領,軍官跟著郭孝恪一起學習兵法,知道自己這位將軍胸中自有丘壑。

    “我軍百萬,每日耗費錢糧無數,此戰貴在決,可是皇上卻偏好排場,用兵拖沓,非我等之福。”看著臉龐黝黑的尉遲恭,郭孝恪毫不避諱地說道,自五胡亂華以后,十六國,南北朝,不知道多少王朝如走馬燈般更迭,皇權的神聖性早已難與漢時相比,尤其是尉遲恭這等祖上是前朝武將,如今家道中落的人來說,對才一統天下沒多少年的大隋談不上什么認同。

    “將軍所言雖有道理,不過我軍兵力雄厚,高句麗人怕是難以抵擋吧?”尉遲恭猶豫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郭孝恪平時就鼓勵他們這些將領,軍官要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在執行軍令時決不能違命。

    “敬德,這個問題,晚上我再回答你。”看著隊伍已經整齊完畢,郭孝恪一邊朝尉遲恭說道,一邊走向了隊伍,這三天全軍的訓練還要繼續,他的時間太少了,這些新兵只能靠嚴格的訓練才能在短期內形成一個集體,在戰場上個人的武力有限,只有互相配合才能無往而不勝。

    隨著百萬大軍的集結,整個懷遠鎮也變得亂糟糟的,雖然二十四軍在各軍主將的約束下,還不至于太亂,但是那些征調的民夫卻沒有那么多規矩,不過他們都是在懷遠鎮四周臨時建起的營地里,倒還不至于鬧得太厲害。

    跟著自家小姐,兩個李家騎士都是皺著眉頭,他們也不知道小姐了什么瘋,居然不好好地待在老爺身邊,卻非要去鎮外,看那個叫郭孝恪的虎牙郎將。

    李鳳陽騎著一匹棗紅色的胭脂馬,她是唐公李淵的三女,自幼不像其他姐妹那樣乖巧,性格卻是如生母竇氏那般好強,從小不喜女紅,倒是喜歡騎馬射箭,讀兵書戰策,常和大哥李建成一起狩獵,所得的獵物卻不比那些同行的將門子弟少。

    此時的懷遠鎮已經初見規模,道路旁也頗多人在那些商販們的小攤前買些東西,或是看熱鬧,當人們看到并行三騎而來的李鳳陽等人時,都是忙不迭地讓開了路,在懷遠能騎馬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更不用提這騎著馬,穿著一身大紅衣裳的漂亮姑娘了。

    不到半個時辰,李鳳陽便帶著兩名隨從到了郭孝恪駐扎的軍營旁的矮丘上,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父親把她單獨叫到書帳里跟她說話時的情景。

    “鳳陽,你已經十七歲了,難道你想一輩子不嫁人,待在家里。”李淵雖然疼愛這個正妻竇氏所出的女兒,但是對于不肯嫁人的女兒亦是相當地頭疼,誰家的女兒不是十三四歲就出嫁了,可他這個女兒倒好,都十七了,卻不知道回絕了多少門親事。

    “父親,女兒不想嫁。”李鳳陽看著又提起自己親事的父親,又想到了那個父親提了好几次的柴紹,雖然沒見過面,可是李鳳陽知道這個號稱矯捷有勇力,任俠聞于關中的男人比自己大了十八歲,年紀都能當她的叔叔,她并不喜歡。

    “不想嫁,你以為婚姻大事是你可以兒戲的嗎?”李淵臉沉了下來,手重重地拍在了書桌上,柴家也是關隴有名的世家,柴紹的祖父是前朝的驃騎大將軍,在晉州當地是屈一指的大族,若是兩家聯姻,對他自然不無裨益,不過三日前,從涿郡督運糧草而回的他拿到那封郭孝恪在到達懷遠后就送到他府上的麥鐵杖的手書,卻是心里動搖了起來。

    郭孝恪并不知道,麥鐵杖在給李淵的信里提到了他的親事,更是以右屯衛大將軍的身份替他向李淵提親。李淵雖然被封為唐公,可是手中并無實權,在朝中一向都是老好人,和脾氣剛硬的麥鐵杖也算相熟,算得上是半個朋友,對于麥鐵杖的提親,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在打聽了郭孝恪的消息以后,李淵原本屬意的柴紹頓時變得不像以前那么好了,在他心中,郭孝恪雖然不是出身世家,可是麥鐵杖肯為他提親,就足以說明他和麥鐵杖的關系非比尋常,而且他又是段公臨終前收下的唯一弟子,還救過皇上的性命,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從一個小兵升至虎牙郎將,可見他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才二十不到,和女兒卻是良配。

    “這是你麥伯父的信,自己看吧。”看著不吭聲的女兒,李淵將麥鐵杖的信給了女兒,拉長了聲音道。

    接過信,李鳳陽看了起來,父親府上往來的客人不少,但只有麥鐵杖從來不會像其他客人一樣看到她時露出那種不喜的眼神,甚至還教她武藝,跟父親夸獎自己。

    看完信,李鳳陽抿著嘴唇沒有說話,李淵看著她,臉上的神情稍微緩和了些,“兩個人里,你喜歡哪一個?”只是聲音仍舊硬邦邦的,他知道要是再像以前,這個女兒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嫁出去。

    “爹爹,女兒嫁出去了,就不再是李家的人了。”李鳳陽抬起了頭,迎著父親板著的臉說道。

    “出嫁從夫,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李淵看著眼神倔犟的女兒,想也不想地回答道,總之這個女兒他是不想再留在家里給人家笑話了。

    “好,爹爹給女兒三天時間,三天后女兒給爹爹答復。”李鳳陽看著父親,最后低下了頭。

    山坡上,李鳳陽聽到那猛然從山腳下軍營校場上猛然爆的厮殺聲,回過了神,然后看向了那些拿著木刀木盾,在手臂上綁了黑白布條,互相厮殺的士兵,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她知道軍中有演武對練,不過多是將領或士兵間捉對兒單獨上擂台比試,哪有這般几百人混戰的場面。

    “殺。”雪地里,拿著木刀木盾互相拼殺的士兵們都是動了真格,沒有半分的馬虎,“羅士信,你這個臭小子,等著給我洗衣服吧。”尉遲恭大吼著,揮出了手里裹了厚布的馬槊,朝面前的羅士信掃去,自從三天前的兩軍比武里,他給羅士信偷襲得手,輸了以后,就引為奇恥大辱,誓要在今天的兩軍比武里,讓羅士信嘗嘗敗北,給自己洗臭襪子的滋味。

    “黑大個,你要是騎馬還能贏我,步戰,你做夢吧。”羅士信擋住尉遲恭的馬槊后,哈哈大笑了起來,接著便退入了身后手上綁著白條的自家軍中。

    “將軍,小心中計。”看著要追的尉遲恭,木蘭拉住了他,按照將軍定下的兩軍比武規矩,輸得隊伍要給贏的隊伍洗衣服,她可不想再洗三天的衣服。

    “差點就上了這個臭小子的當。”尉遲恭聽到木蘭的提醒,連忙打消了追上去的念頭,三天前他就是給羅士信偷襲得手,才讓自己這隊人輸了兩軍比武,這回他可不會再上當了。

    點將台上,郭孝恪俯視著比試的兩軍,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除了沒見過血以外,自己這隊人馬已經不會比二十四軍的那些精銳差多少。

    “將軍,山頭那邊似乎有人在窺探。”就在郭孝恪想著如何想辦法讓羅士信他們見見血時,邊上的賀廷玉忽然朝他說道,順著賀廷玉所指,郭孝恪看向了軍營外的山坡,然后他看到了一個紅影,接著就皺起了眉頭,大隋的武官雖然也有穿紅袍的,不過卻都是暗紅色,而不是這般明艷的紅色,來的人應該不是軍中的將領,那種紅色倒像是女子穿的顏色。

    “伯陽,你留在這里,六叔,吉利,我們去看看。”郭孝恪一時間起了好奇之心,讓賀廷玉留下繼續做兩軍比武的裁判后,自己則和老驢頭,蘇吉利一起下了點將台,取了馬匹,直往軍營外而去。

    看到三騎出營而來的人馬,站在山坡上的李鳳陽絲毫沒有回避的意思,反倒是想看看來的人是不是就是那個郭孝恪,有什么本事,能做她李鳳陽的丈夫。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6
第三十六章 山中尋人

    薔薇般的紅色長裙,細致的腰身,高挽的髻,明媚的眼波顧盼生姿,盡顯少女的靈動活潑。[]

    郭孝恪勒住了馬匹,打量著眼前看上去有些驕傲的少女,他沒想到來窺探自己軍營的是這么一個雍容華貴的少女,他身旁的老驢頭看著少女身后兩名騎士的裝束,總覺得很眼熟,好像以前在哪里見過一樣。

    李鳳陽看清了策馬而來的年輕男子,大約二十左右的年紀,臉龐如刀削一般線條分明,眉目冷竣,靜靜地騎在馬上不說話,如刀劍一般的目光看著她,讓她心里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終于,那讓人胸口好像有只兔子砰砰亂跳的目光移開了,李鳳陽忽然有些惱怒,可是卻又不敢脾氣,她總覺得在這個渾身都透著一股子冷冽氣質的男子面前不能讓他輕看了自己。

    “小女子見過將軍。”騎在馬上,李鳳陽朝郭孝恪抱拳道,而她身后兩名騎士則是下了馬,來的人穿著虎牙郎將才能穿的盔甲服色,官銜比他們高得多。

    “小女子。”郭孝恪口中低聲自語著,臉上卻是浮現了一抹玩味的笑意,這個少女身邊隨行的兩個騎士,身材高大敦實,下馬后雖然禮數周全,但是從始至終都是手握刀柄,沒有放松過一絲警惕,一看就知道是軍中的精銳,如果這樣也算是小女子的話,他倒不知道真正的千金小姐該是什么樣子的了。

    “你們在此窺探我軍營地,有何目的?”郭孝恪沒打算和這個明擺著是世家出身的少女有什么瓜葛,自然臉上沒什么好顏色。

    “將軍這話便奇怪了,小女子來此狩獵,難道這整座山都是將軍的營地不成。”看到對自己不假辭色的郭孝恪,李鳳陽好強的性子上來了,也不管身邊兩個騎士焦急的眼色,開口反駁道。

    “出門狩獵,有像你們這般不帶弓箭的嗎?”看著嘴硬的少女,郭孝恪卻是掃了她一眼,瞧著她手中的馬鞭說道,不過他此時平靜的語氣在心里別氣的李鳳陽聽來就有了種淡淡的嘲諷之意。

    “出門狩獵便一定要用弓箭嗎?”李鳳陽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面就是不想被這個看上去好像永遠都是那么冷靜的男人瞧不起,她說完便一勒馬缰,進了一旁黑漆漆的林子,駭得那兩個下馬的騎士顧不得跟郭孝恪行禮告辭,就連忙翻身上馬追了上去。

    “我們回去。”看著騎馬而去的少女,郭孝恪撥轉馬頭朝老驢頭和蘇吉利道,這時老驢頭看著那兩名翻身上馬而去的騎士背影,忽然想起了這兩人曾經隨著唐公李淵一起拜訪過大帥。

    “二郎,那漂亮姑娘是唐公家的三丫頭,你可是把人家得罪了。”便是瞎子都看得出,李鳳陽是面皮薄,給郭孝恪一番話給氣得跑林子里去‘狩獵’了,老驢頭笑嘻嘻地說道。

    “得罪就得罪了。”郭孝恪卻是頭也不回地回答道,他本就不想和李家扯上什么關系,更不用說和李家的女人了。

    “沒錯沒錯,得罪了更好,要說這娶老婆,還是木蘭這樣的好。”老驢頭打馬到了郭孝恪身邊,卻是擠眉弄眼地說道,他的聲音很低,只有兩人才聽得見。

    “六叔,你…”看著對自己和木蘭還不死心的老驢頭,郭孝恪搖了搖頭,沒什么話好說了。

    黑漆漆的林子里,李鳳陽騎在馬上,心里只是想道,‘出門狩獵便一定要用弓箭嗎?等我打頭獐子回去,看他怎么辦?’等她回過神來時,才覺自己不知道在哪里,四周都是遮天蔽日的高大樹木,冷幽幽地叫人害怕。

    李鳳陽握緊了愛馬胭脂的馬缰,拔出了腰間的匕,警惕地看著四周,她剛才好像聽到了什么野獸的聲音,臉上露出了緊張的神情,她以前和大哥一起狩獵,身邊都是前呼后擁的騎士,從來沒有遇到過現在這種情形。

    林子里寂靜一片,李鳳陽拍著馬脖子,安撫著有些焦躁不安的胭脂,這時兩點銅鈴大小,碧幽的光忽然出現在了一人一馬的視線中。

    看著面前不遠處停了下來盯著自己的巨大白虎,李鳳陽只覺得心跳到了嗓子眼,握著匕的手心里沁滿了汗水,踩著馬鐙的兩條修長的大腿,好像僵硬了一樣。

    “吼。”突然間,林子里好像刮起了一陣大風,響徹山林的虎吼聲頓時驚動了李鳳陽胯下的胭脂,受驚的胭脂立刻撒開蹄子,驚恐地掉頭就跑。

    在馬背上一顛,李鳳陽死死地抱住了馬脖子,手里的匕掉在雪地里,可這時她只能伏在馬背上,聽著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腦海里一片空白。

    “嘶…”遠處的林子里,極力勒住馬缰,讓受驚人立而起的馬匹安靜下來后,兩名尋找李鳳陽的騎士都是面色慘白一片,剛才那聲虎吼他們都聽到了,這餓了一個冬天的老虎最是凶猛,要是三小姐遇上了,兩人想到這里,都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去山下找那位郭將軍,你繼續找三小姐,記得沿途留下記號。”那年長的騎士看著眼前莽莽深深的一大片林子,立刻做出了決定,果斷地朝同伴道,然后掉頭策馬就走。

    山腳下,兩軍比武,勝負已分,尉遲恭穩穩當當地指揮著部下贏下了這場比武,對于羅士信嘲笑自己不敢和他比試卻是置之不理,只是撂下一句,“有種咱們單練。”便昂頭而去。

    “什么人,擅闖軍營?”那下山的李家騎士,剛至軍營門口,就被守在營門口的當值士兵給攔了下來,看著那些握著武器,一臉剽悍的士兵,那名李家騎士連忙下馬道,“我乃唐公帳下親兵,有急事求見郭將軍。”他此時心里焦急,一臉的慌張之色,守在營門口的士兵不敢怠慢,連忙派人去稟報了。

    那名李家騎士被攔住營門口,只是來回地走著,滿臉的焦急,不多時,當郭孝恪騎馬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他顧不得那些士兵阻攔,連忙奔了上去道,“郭將軍,我家三小姐進了林子后便不見了,還請您能調撥些人手進山尋找,若能找到我家三小姐,小人感激不盡。”

    郭孝恪的臉色變了變,雖然他不想和李家扯上關系,可如果李淵的女兒在他這里出了事,對他也是不利,當即回頭朝比武完后和自己一起過來的尉遲恭道,“敬德,去點兩百人,進山找人。”說完,卻是一夾馬腹,帶著身邊的一小隊親兵出了營門口,朝那李家騎士道,“上馬帶路。”

    “多謝郭將軍。”那李家騎士連忙翻身上馬,領著郭孝恪往山上去了,他此時心里只求三小姐神佛保佑,千萬不要遇到下山的老虎。

    “這李家的三小姐,可真是麻煩。”尉遲恭點齊人馬的時候,木蘭卻是在他身旁冷著臉說道。

    “麻煩,嘿,我看到時候莫不要成了將軍夫人。”尉遲恭卻是笑道,他祖上是北朝的武將,雖然沒落了,可也知道像關隴李家這樣的世家,放在大隋那也是一等一的門閥,將軍要真娶了這位麻煩的三小姐,倒也是對以后的前程有好處,不過他卻沒看到木蘭在聽到他說道將軍夫人時變得煞白的臉色。

    “走吧,莫要去得晚了,咱們那位將軍夫人給老虎叼了去,到時候將軍做不成唐公的女婿,反倒要結仇。”尉遲恭一勒馬缰,朝身后的士兵大喊道,接著便帶著長龍般的騎兵隊伍上山了。

    “麻煩的女人。”心里難過的木蘭并不知道此時已經上了山,進了林子的郭孝恪心里想得跟她一樣,把那位出身高貴的李家三小姐當成了大麻煩。

    “士信,你和六叔往那邊去找,吉利跟我來。”進了林子后,郭孝恪把身邊的人分成兩人一組,分散開來,去找那位不知道跑哪去的三小姐。

    林子深處,李鳳陽昏昏沉沉地醒了過來,她記得自己抱著胭脂的脖子,不知道穿過了多少樹林,最后終于沒了力氣,從胭脂背上摔了下來,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忍著痛,跛著腿從雪地里起來,李鳳陽看著四周靜悄悄的陌生林子,忍不住心里害怕起來;可是一想到那雙如刀子般犀利的漆黑眼瞳,她就又有了勇氣,她絕不能讓那個男人看不起她。

    粗粗地看了一下四周,李鳳陽拖著受傷的腿,朝依稀有亮光透進來的林子方向走去,一路上咬著牙,額頭上滿是冰冷的汗水,臉色越來越蒼白,可是每當她就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眼前浮現的那個男人的身影讓她挺了下來。

    “三小姐。”“李家小姐。”嘈雜的喊聲在山林間此起彼伏,找了大半天都沒見到李鳳陽的影子,郭孝恪有些惱火,為了這個少女,他現在正帶著兩百多名部下在這鬼林子里瞎轉悠,眼看天就要黑了,抬頭看了一眼暗下來的天色,他皺了皺眉。

    一旁的那名李家騎士看到郭孝恪變了的臉色,心里不由擔心起來,要是這位郭將軍不肯繼續找人,讓三小姐在這林子里過上一夜,那三小姐可真是凶多吉少了,他想開口說些什么,可是卻又怕惹惱了這位郭將軍,一時間在那猶豫起來,但終究沒有出聲。

    “既然我來了,不管你家三小姐是死是活,我一定找到她的人,給唐公一個交代。”看著欲言又止的李家騎士,郭孝恪朝他說道,雖然話冷冰冰的,可也讓那名李家騎士放下了心。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7
第三十七章 月下玉足

    越來越暗的林子里,郭孝恪忽地停下了腳步,這時他身旁那名李家騎士也是欣喜地喊了起來,“那是我家三小姐的胭脂馬。[]”三人走上了前,可是四周都沒有見到李鳳陽的影子。

    “應該是和馬走散了。”看著前方的林間岔道,郭孝恪自語著,然后轉頭看向蘇吉利道,“你們兩個走左邊,半個時辰后回原地匯合。”

    “是,將軍。”蘇吉利已經完全沒有了過去的怯懦之色,雖然他還是那般老實,但是在身旁那名李家騎士看來,這個大塊頭是個能厮殺的勇士。

    “郭將軍,你一個人不要緊…”李家那名騎士看著完全黑下來的天,又看了眼那黑漆漆的林子深處,朝郭孝恪道,語氣有些躑躅。

    “去吧。”郭孝恪沒有回答,只是朝兩人說道,然后一拎馬缰,朝前去了,他身上穿的是重甲,便是遇到老虎也是不怕的,更何況他以前不是沒有和野獸搏斗過。

    見郭孝恪率先離去,那名李家騎士也不多話,和蘇吉利一起往另一條道路走了。

    提著馬槊,郭孝恪一路撥開了那些遮擋視線的樹蔓枝椏,策馬前行了數刻鐘之后,他嗅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目光順著血味飄來的方向看去,一個靠著樹木的人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原本明媚的臉龐如今蒼白一片,挽著的髻也凌亂不已,不過最讓郭孝恪在意的還是少女那條跛著的腿和地上在昏暗的月光里隱隱可見的斑駁血跡。

    郭孝恪從馬上跳了下來,走向了這個讓他找了一晚上的少女,看到有人過來,李鳳陽抬起了頭,當她看到走近的那張臉龐時,心里面的害怕,驚恐,慌張一下子全都涌了出來,明明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露出軟弱一面的她還是扑到他的懷里哭了起來。

    郭孝恪一下子手足無措了起來,看著靠著自己胸膛的少女,本想說的那些重話出口時卻變成了,“你的腿要馬上治,否則會落下病根的,要是成了跛子就不好看了。”

    郭孝恪看著離開自己胸膛,雙肩仍有些哭泣后余抖的少女,扶著她到了一旁的岩石邊上,那里的林木比較稀疏,皎潔的月光照下來,一片清冷,然后砍了兩根小臂粗的樹枝,用佩刀削成了兩塊薄板后才走到了少女身邊。

    郭孝恪點燃了火折子,遞給了在月光的映照下臉龐有些模糊的少女,接著從衣襟上撕下了几塊布條,拿著其中一條疊好以后,朝少女道,“咬住它,等會會很疼。”

    李鳳陽看著那張火光中似乎不再那么冷漠的臉,默默接過了那塊疊起來的黑色布條,銀牙咬了上去,接著用火折子照亮了自己受傷的腿,蒼白的臉上微微有些酡紅色,身子也有些抖。

    郭孝恪單膝跪在地上,替少女脫去了佩有流蘇的精致馬靴,解去了里面月白色的羅襪,接著一只纖纖玉足握在了他的手中,如同羊脂白玉一樣細膩的肌膚在月光下好像絲綢一般,那種滑嫩的觸感讓郭孝恪的手心好像觸電一般。

    被郭孝恪握住玉足的李鳳陽,只覺得原本沒有了感覺的右足兩人肌膚相觸的地方有種叫人心底里癢的淡淡溫暖感覺,可一想到自己正被這個男人握著不能被人看見的玉足,李鳳陽不由羞紅了耳根,臉上燙得厲害,被握在郭孝恪手中的玉足輕輕起了抖。

    感覺著手中傳來的那種曼妙觸感,郭孝恪壓抑住了男人對于女色的綺念,變得有些顫抖的手很快穩了下來,然后小心翼翼地將少女的褲腳推了上去,只見少女原本應該如出水的嫩藕一樣的細滑小腿處中間高高腫了起來,怕人得很。

    看著靜靜咬著布條的少女,郭孝恪想到她一個人拖著受傷的腿在這遼東的野林子里走了這么久,也不由心里喜歡起這個少女堅強的性格,“忍著點疼,你骨折的地方,我要給你放掉些淤血再復位。”郭孝恪拔出了腰間的匕,在火折子上來回趟了几下后,拿出隨身帶著的小酒囊,倒了些烈酒上去,雖然郭孝恪心里明白這些烈酒未必有什么消毒的作用,不過總勝過沒有。

    郭孝恪拖住了少女小腿骨折處的地方,這時他清晰地感覺到了少女身體因為痛楚而抖動了一下,額頭上也沁出了黃豆大般的冷汗,不過卻只是死死地銀牙咬緊,沒有吭出半點聲音,讓他也是心里佩服。

    郭孝恪沒有猶豫,鋒利的匕刀尖只是在肌膚上刺破一點便飛快地拔了出來,豆大的黑紫色淤血順著細小的破口流了出來,一點一點地滴在雪地里。李鳳陽咬著布條,覺得受傷的地方好像在灼燒一樣,那種鑽心的疼痛讓她額頭上的冷汗出得更加厲害。

    “馬上就好了。”看著疼得厲害的少女,郭孝恪開口寬慰道,接著在少女神情松下來的剎那,雙手一拉一接,將少女骨折錯開的地方復位,接著飛一般地將兩塊削好的木板夾住了少女骨折的小腿,用布條綁了起來,然后才拿出金瘡藥給放血的地方敷上,最好細細地擦拭去了那些黏在肌膚上的血跡。

    李鳳陽看著替自己小心地放下褲腳,穿上羅襪的郭孝恪,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情愫,她的腳給這個男人看了,想起娘親曾經跟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兩頰浮起的緋紅讓她的臉更加明艷動人。

    抬起頭的郭孝恪看到了少女那一剎那間的嫵媚表情,也不由愣了愣,這時他才現這個驕傲堅強的少女原來長得這般漂亮,不過一想到她的父親和兄弟,他立刻回過了神,這個少女不是他能去喜歡的。

    長身而起,郭孝恪松了口氣,看著只剩下一點的火折子,從少女手里接過后,直接熄滅放進了懷里,“我帶你回去,你的家人一定很著急了。”

    “嗯。”李鳳陽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如蚊子般細小,她想站起來,可是剛才的治療仿佛抽干了她的力氣一樣,腳一落地身子就軟了下來,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摔在雪地里的時候,忽然覺得身子一輕,人被郭孝恪抱在了懷里。

    郭孝恪沒有多想什么,也無暇去看懷中少女嫣紅如血,人比桃花的臉龐,只是大步走到了自己的戰馬邊上,小心地將少女放在了馬鞍上。不過就在這時,他心中忽生警兆,整個人如同捕獵的豹子一樣,渾身肌肉緊繃,轉身看向了黑暗的四周。

    “下馬。”看著幽森,仿佛一頭擇人而噬的怪獸一樣的樹林深處,郭孝恪忽地朝馬上的少女說道,他能感覺到有野獸正在窺伺他們,騎在馬背上的少女無疑是最顯眼的獵物。

    李鳳陽沒有問為什么,只是順從地從馬背上倒下來,落在了郭孝恪的懷中,就在這時一陣惡風猛地扑面而至,籠罩住了兩人,接著李鳳陽看到了先前看到的那頭白色猛虎,從一旁的林子里竄了出來,帶著腥氣的血盆大口朝她咬了上來,嚇得她閉上了眼睛。

    當李鳳陽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人已經摔在了雪地里,在最后關頭郭孝恪轉身挨了那白色猛虎一扑,卻是把她送了出去。

    “你不要管我,快走。”看著竄到雪地里來回地踱著步子,盯著兩人的白色猛虎,李鳳陽朝站起來的郭孝恪大聲道,這個時候她心里只想著郭孝恪,根本沒有想過若是郭孝恪扔下她離開,自己會成為那白色猛虎的腹中之餐。

    “閉嘴,這是男人的事。”看著少女的呼叫聲讓白色猛虎躁動起來,郭孝恪大聲喝道,目光卻是死死地盯著那白色猛虎,握緊的拳頭上青筋凸起,背上被虎爪扑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痛感覺被他拋到了腦后,現在他只想宰了這頭畜生。

    “吼。”白色猛虎猛地長嘯了一聲,震得林子里樹上積滿的雪不住地簌簌地往下落,在月光下像是飄起了一場細雪,朝躺在地上不能動的少女扑了過去。

    “吼。”看到這一幕的郭孝恪,睚眦俱裂,猛地踏前追上,一手拽住了虎尾,吃疼的白色猛虎吼叫了起來,舍了少女,張開血盆大口,回身便扑向郭孝恪。

    再一次死里逃生的李鳳陽,看著拽住虎尾被扑倒的郭孝恪,眼淚奪眶而出,口里喃喃自語道,“為什么不走,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雪地中,到處都是飛起的大片雪塵,被扑倒在地的郭孝恪松開了虎尾,在地上打著滾,狼狽地躲避著,雙手只是死死掐住那白色猛虎的兩頜,不讓自己被咬到脖子,任憑鋒利的虎爪拍在他胸前的鐵甲上,砰砰作響,震得他胸口血氣翻騰,不過郭孝恪也是瘋狂,右腳不停地踢著那白色猛虎腰間腹部的軟檔處,只踢得那白色猛虎不住地怒吼。

    震天的虎吼聲打破了寂靜的山林,在夜色中傳得老遠,此時在其他地方找人的士兵們聽到那越來越密的虎吼聲,都是變了臉色,接著便急匆匆地打著馬趕往了虎吼聲傳來的方向。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7
第三十八章 二郎打虎

    越來越密的震天虎吼聲聽得那些從四處趕來的士兵們都是心驚肉跳不已,尤其是跟著尉遲恭的木蘭,更是臉色蒼白,勒著馬缰的手掌更是因為太過用力而摳出了血印,可她卻渾然不覺,只是低頭趕路。

    最先趕到的兩名李家騎士和老驢頭還有羅士信都是被眼前的景象呆住了,稀疏的林子中間,清冷的月光下是大片大片的飛濺雪塵,可以依稀看到一人一虎搏斗的身影。

    仗著身上一層瑣子甲,一層魚鱗鐵甲,郭孝恪掙脫虎吻之后,也不管那腹部軟襠被他踢了十几腳的白色猛虎吃疼之下,轉身要跑,卻是仍舊拽住那根鐵棒似的虎尾,翻身騎上了虎背,兩條腿死死地夾住虎腹,左手揪著那王字虎紋的花皮,右拳不住地往著那白色猛虎的面門,眼睛處打,每一拳都是透甲打的拳勁。

    這時,越來越多的士兵趕到了,從馬上跳下來的尉遲恭和木蘭呆呆地看著騎著白虎,不住揮拳的郭孝恪,臉上的表情都是驚駭不已。

    本該上前幫助自家將軍的士兵們看著眼前的景象,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家將軍騎在虎背上,一拳一拳地打下去,聽著那砰砰作響的拳頭聲,人都好像是著了魔一樣,就連那兩名李家騎士也是死死地看著打虎的郭孝恪,沒有去管躺在雪地里的自家三小姐。

    那白色猛虎在郭孝恪的拳頭下,吼聲越來越小,最后連竄動的力氣都沒了,只是伏在地上不住地喘著勁兒,可郭孝恪卻仍是瘋狂地揮著拳頭,直打得那白色猛虎口鼻耳處鮮血直迸出來。

    雪地里,李鳳陽臉上的淚痕已經干了,只是痴痴地看著騎在虎背上揮拳的郭孝恪,一顆芳心全都系在了這個威風凜凜的男人身上,這世上哪個女子,不想自己嫁的夫君是個有情有義的大英雄。

    終于那白色猛虎再沒有了半點聲音,面門上流出的血將地上的雪染的一片通紅,這時郭孝恪方才停下了拳頭,胸膛起伏著從虎背上走了下來,雙拳淌著血沐浴在月光下,那雙黑漆漆的瞳子看得每個人都是心頭生出一股寒意。

    “郭將軍,真乃神人也。”那名年長的李家騎士看著匍匐在郭孝恪腳邊,足有七八百斤的白色猛虎,不由長聲嘆道,他在關隴數年,也極少見狩獵的世家子弟能夠獵到老虎,更不用說這么大一頭白虎,而且還是給赤手空拳打死的。

    尉遲恭和羅士信雖然服膺郭孝恪,但他們也都是有著猛將之姿的人,可是此時看著如同戰神一樣的郭孝恪,兩個人卻是徹底為之心折,把這個將軍當成了自己一輩子要追隨的人。

    過了好一會兒,郭孝恪心中的戾氣才消散掉,看著四周圍滿的部下,走到了躺在地上的少女身邊,抱起了她;靠著郭孝恪的胸膛,被抱起的少女一直強忍的傷痛和疲憊涌了上來,竟是昏睡了過去。

    郭孝恪走到了那兩名李家騎士面前道,“你們家秀寧小姐的腿受了傷,我雖然替她接了骨,不過最好還是盡快找御營的金創醫看下。”

    “多謝郭將軍。”兩名李家騎士抱拳行禮道,但臉上卻是有些疑惑,他們不知道為什么這位年輕將軍會叫自家三小姐為秀寧小姐,不過兩人此時最擔心的還是自家三小姐,謝過郭孝恪之后,兩人連忙走了。

    “敬德,把這畜生抬回去,給大伙打牙祭。”送走那位李家三小姐,郭孝恪的心事落了下來,這時渾身才火辣辣地疼了起來,這時他才看到自己胸前的魚鱗鐵甲已經被虎爪拍抓得凹陷了下去,若不是他里面還穿了層瑣子甲,恐怕早給那白色猛虎開膛破肚,淪為虎腹了。

    “二郎,這白虎乃是祥瑞,要是讓皇上知道咱們把它吃了…”看著興沖沖地想要帶人去抬那頭白色猛虎的尉遲恭,老驢頭忽地拉住了郭孝恪說道,大隋開國以來,兩位皇上都好佛道,這白虎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總歸不是普通的老虎能比的。

    老驢頭的話讓郭孝恪皺了皺眉,他終究是忘了,楊廣是天子,對于這種祥瑞的事情最是熱衷,當即朝尉遲恭道,“派人把這白虎送去御營,獻給皇上。”

    見郭孝恪話,尉遲恭只有悻悻地打消了吃虎肉的念頭,吆喝著手下的士兵把那頭七八百斤重的白虎抬下了山,口中不停地嘀咕著,‘可惜了這几百斤的虎肉。’惹得羅士信在邊上笑他小氣。

    回到營中,郭孝恪脫下魚鱗鐵甲和里面的瑣子甲后,才覺渾身上下到處都是瘀傷,雖然沒有傷到筋骨,可也是要好好休養几天才能無事。

    木蘭掀開帳子走了進來,手里拿著瓶化瘀活血的跌打藥,她本來是拿給蘇吉利讓他去給將軍用的,誰知道卻被老驢頭給看到了,支開了蘇吉利,讓她拿去給將軍。

    “將軍,我拿跌打藥給你。”木蘭看到褪去了上衣的郭孝恪,臉上微微一紅,不過隨即便裝作無事道,然后便飛快地離開了,讓郭孝恪一陣奇怪。

    郭孝恪的營帳外,老驢頭看著剛進去就出來的木蘭,不由跺腳道,“笨丫頭,就不知道給二郎抹藥,多待一會兒嗎?”說完,卻是搖著頭離開了,他再操心,還不是白忙活了。

    看著木蘭放下的跌打藥,郭孝恪只是笑了笑,沒有去用,而是用冰水浸過的布巾敷在了身上瘀腫的地方,接著坐了下來,想起了那位來得突然的李家三小姐,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以為麥鐵杖給李淵的那封應該是寫軍國大事的信里,大半倒都是說他的事情。

    “來人下馬,此處乃是御營重地,汝等有何事來此。”御營大營口,騎著馬的尉遲恭他們被攔了下來,那些守衛的驍果衛士兵手中的刀槍一起對准了他們。

    “我等奉將軍之命,特顯白虎祥瑞于皇上,還請前去通稟一聲。”尉遲恭下了馬,閃開身子,卻是讓身后的士兵抬著那頭白色猛虎到了營門口。

    那些驍果衛的士兵驟然看見龐然巨物般的白虎,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几時見過這般大的老虎,而且還是通體雪白,夾著黑色虎紋的白虎,當下那名當值的稗將連忙把尉遲恭他們放進了營,派人前去通稟了。

    圍著那白色猛虎,驍果衛的士兵便算是平時再高傲,也忍不住打聽消息起來,“兄弟,這白虎祥瑞你們打哪兒弄來的?”就連那稗將也是把耳朵湊了上去。

    “說出來,怕嚇壞了你們,這是我家將軍空手打死的。”尉遲恭得意洋洋地說道,好似那白虎是他自己打死的一般。

    “吹牛吧,空手打虎。”聽到尉遲恭的話,那些驍果衛都是一起哄笑了起來,一臉的不信。

    “不信,你們自己看看這白虎祥瑞身上可有外傷,身上還熱乎著呢,我家將軍才剛打死不久。”尉遲恭見那些驍果衛不信,不由大聲嚷嚷了起來。

    几個好奇的驍果衛士兵大著膽子,將那白虎翻了一遍,果然一處外傷都沒有現,只見那虎頭上眼耳鼻口布滿干涸的血痕,毛皮沒有半點損傷,腹部還熱乎乎的,果然是剛剛被人用拳頭打死的,一個個都是沒了聲音。

    “瞧見了沒有,瞧見了沒有,我家將軍神威,還不是說打死就打死了。”尉遲恭見那些驍果衛的士兵都是沒有再說話,不由大笑道。

    不多時,營門口的消息層層通報,很快便稟報到了楊廣這里,放下手中白色的棋子,楊廣看著一臉喜意的汪公公,有些不信地問道,“你說郭孝恪獻白虎祥瑞于朕。”

    “是啊,皇上,聽來報的衛士說,那白虎祥瑞此時就擺在營門口。”汪公公滿臉的笑意,手腳比划著說道,“聽說那白虎祥瑞的個頭有那么大。”

    “仙師…”楊廣看向了和自己下棋的道服老者,這位老者乃是茅山宗的掌教王遠知,他還為晉王時,曾在江南得其教誨,此次征遼,他特意派人以大禮恭請這位茅山宗掌教,親執弟子禮。

    “皇上,白虎既為祥瑞,亦為凶獸,主兵事,若應此番征遼,當為吉兆。”王遠知朝楊廣道,年近九旬的他是世宦出身,年輕時師從當時南朝有著‘山中宰相’之稱的陶弘景,之后周游天下,接掌茅山宗后,隱居不出,大隋開國后,文皇帝楊堅崇佛,楊廣于揚州時,他為天下道門,出山見了楊廣一次。此番楊廣因為征遼之事數派使者以大禮請見,他才再次出山,只因天下亂象以現,他卻是要細察之后,才能決定江南道門日后的去向。

    “仙師所言,甚合朕意。”見王遠知的話和自己心中所想一樣,也以為這征遼之際,白虎伏誅乃是大吉之兆,楊廣不由臉上露出了自滿的笑意,卻是讓王遠知心中不住地搖頭,今日之楊廣已非當年在揚州的晉王楊廣,如此驕橫之主,大隋天下安能不敗,即使這征遼之役勝了,恐怕只會更讓楊廣更加狂妄,天下大亂,終是難免。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7
第三十九章 宴會

    隨著抬進御營的白虎,沿途經過的各營都是鬧騰了起來,那些當值的士兵回營后都是繪聲繪色地描繪著自己看到的白虎祥瑞,而郭孝恪空手打虎的事情也傳了開來。

    天子大帳,當楊廣看到那被抬進來的白虎,也是不由一愣,白虎他不是沒見過,以前也有人當成祥瑞獻上過,可是卻沒見過這般大的,而且又是征遼之前,這所寓意的吉兆自然非同一般。

    “將此祥瑞,傳于各軍觀賞。”楊廣看過這獻上的白虎祥瑞之后,隨即揮手道,遼東天氣苦寒,他要借著這白虎祥瑞好好提振一下軍心士氣。

    隨著楊廣的命令,御營先是熱鬧了起來,那些當值的士兵回營后早已將這白虎祥瑞的事情說了出來,如今又有白虎祥瑞傳于各軍觀賞,那些沒見到的士兵自然都是歡呼起來。

    得了賞賜的尉遲恭和手下的人馬原本對于把這么大頭白虎送出去都有些不愿意,可如今一個個都是揚眉吐氣地抬著那頭白虎在平時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御營和驍果衛的面前擺足了威風,逢人便說,“瞧見了沒有,這是我家將軍空手打死的白虎祥瑞。”

    鬧了一夜,最后二十四軍都知道了白虎祥瑞的事情,都以為此次出征乃是天佑大隋,區區高句麗,東夷小丑,膽敢抗拒中國,分明是自尋死路。

    唐公的府邸大帳中,聽著兩名騎士的回稟,李淵目中精光不停地閃動著,他年輕時也是武藝高,不然也不能雀屏中選,娶到如今的妻子竇氏,可是他自問空手打死老虎這種事情,便是連想都沒想過。

    “你們下去吧。”李淵揮退了兩名部下,他倒沒有懷疑兩名部下所說是否不實,這兩人都是跟隨他多年的老人,而且更是愿意指天誓証明自己所言非虛。

    ‘如此勇猛的青年俊杰,實在是披堅執銳的世之虎將,若是能納此人為婿,卻是勝過柴紹多矣。’李淵走進女兒的閨房時,心中已經做了決定,柴家固然家世雄厚,但是他又不止一個女兒,想到這里,他卻是到了正守在女兒身邊的妻子竇氏邊上道,“英娘,鳳陽睡著了沒?”

    聽到喊著自己小名的丈夫聲音,竇氏站起了身,憐惜地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兒,搖頭道,“這拗丫頭,一個人跑山里去,也不怕給老虎叼了去,要不是那位郭將軍救了她…”竇氏生養的三個女兒,最喜歡這個跟她脾氣一樣倔的小女兒,這一回女兒回來時的淒慘模樣可把她嚇壞了。

    “柳御醫剛才說了,虧得那位郭將軍接骨及時,不然的話,鳳陽這丫頭的腿就瘸了。”說到女兒回來后半當中醒來過說到的那個郭將軍,竇氏倒是喜歡得很,她年紀輕時不愿嫁給那些紈绔子弟,便讓父親在家里的屏風上畫了兩只孔雀,最后嫁給了兩箭全中雀目的李淵。

    “英娘,你也中意將鳳陽許給那郭將軍。”看著竇氏臉上的神情,跟她多年夫妻的李淵哪會不知道妻子怕是已經把郭孝恪當成東床快婿了。

    “三丫頭性子倔,比我當年還犟,我瞧三丫頭醒過來時只念著那郭將軍,這事情怕是我們已經做不了主了。”竇氏笑著說道,話語里聽上去好像在數落女兒,可一旁的李淵哪里會不明白妻子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跟他說,女兒都有意中人了,不用再商量了。

    “這樣也好,難得鳳陽自己也喜歡。”李淵自語道,心里打算著等到了遼河,便找麥鐵杖把這事情給定下,‘這空手打虎的女婿,說出去也是面上有光。’想到得意處,李淵也不由面露喜色。

    夜色沉穆,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的府帳里,燈火通明,看著眼前的三個兒子,宇文述不由嘆了口氣,他這三個兒子,長子怯懦無行,次子性情狂悖,唯有三子還算老實,等他死后,也不知宇文家日后在這三個兒子手里是福是禍。

    “化及,智及,士及,你們可還記得為父的出身?”宇文述看著在自己面前順從的三個兒子,沉聲問道,自從段文振死后,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去了,所以想趁自己還在的時候,給三個兒子安排好以后的路。

    “好,你們不說,為父自己來說。”看著三個兒子沒人開口,顯然是不愿提及自家的出身,宇文述不由大怒起來,“我們宇文家本姓破野頭,祖上是歸化中國的匈奴人,為父原先給鮮卑人當家奴,后來改姓宇文,才有了如今的宇文家。”

    看著大怒的父親,宇文化及三兄弟不明白父親為什么要提起這讓人不齒的家世,不過三人卻不敢違抗父親,只是低頭聆聽。

    “你們給為父記住,如今的宇文家,是為父一刀一槍拿命拼出來的,我們宇文家不是那些關隴世族,你們行差踏錯一步,就是大禍,上回皇上饒過了智及,是念在為父往日的功勞,一旦為父走了,便沒人再能幫著你們了。”宇文述看著長子化及和二子智及說道,當年皇上出巡突厥,這兩個兒子居然膽大妄為到將禁軍的兵器賣給突厥人,若不是皇上念著自己當年從龍輔佐之功,法外開恩,在行刑最后一刻傳旨赦免,他這兩個兒子早已是刀下之鬼。

    “如今皇上驕橫,為父看這天下遲早要亂,你們要多結交軍中寒門,以為日后臂助,不可再整日胡鬧,明白了沒有。”宇文述是個明白人,再加上他常年在楊廣身邊,如何不知道楊廣如今已是性格大變,昔日的英明神武現在只剩下狂妄自大,而且又濫用民力,此番征遼,若是成功,則天下還能給他多折騰几年,若是敗了,便是天下將亂的局面,他宇文家若要在亂世自保,靠得還是手里的兵馬。

    “那個空手打虎的郭孝恪,出身寒門,驟登高位,根基尚淺,你們要多花些心思結交,最好讓他成為我宇文一黨?”宇文述自知比不過軍中的那些關隴世家根基深厚,雖然這些年他聖眷日隆,歸附的世家中人也不少,可他終是放不下心這些人,魏晉以來,皇帝不知道換了多少,卻只有這些世家巋然不動,在他們眼中,他宇文述不過是個走運的老奴,宇文家就算有權有勢,也只是鄉巴佬而已。

    “孩兒知道。”雖然心中不屑,不過宇文化及三兄弟卻是不敢惹父親怒,只是敷衍道。

    “你們。”看到三個兒子臉上的神情,宇文述如何不知道他們心里在想些什么,無非自以為是宇文家的公子,哪肯折節下交,去和那只是走了好運的窮小子結交。

    “父親莫怒,孩兒自當盡心結交那位郭將軍和其他軍中寒門。”宇文十及看到父親臉上露出了怒意,連忙搶在兩位兄長前開口道。

    “為父也是為你們好。”宇文述在楊廣身邊,當然知道楊廣在得了樊子蓋對郭孝恪練兵的回稟,稱其所部可以一當十后,對郭孝恪的看重,他自然不愿放棄這個宇文家可以爭取到的日后盟友,哪怕他日后或許死在遼東的戰場上,但絕不可輕易放棄。

    郭孝恪并不知道,因為自己的崛起,讓宇文述和李淵還有其他一些人都是打起了他的主意,只是在第二日進御營受了楊廣的召見,楊廣對他獻上白虎祥瑞頗為滿意,一番褒獎后便讓他回營,直到晚上汪公公來傳旨,郭孝恪方才知道楊廣竟是要在出征前的一日以白虎祥瑞之名宴請各屬國的國主和使節,而到時他這個獻上白虎祥瑞的主角自然也要到場。

    “末將遵旨。”接過聖旨,郭孝恪依照慣例塞了一塊金餅給了汪公公,這次獻上白虎祥瑞,楊廣又賜給了他百斤黃金,他也不缺這些打點的錢。

    “郭將軍,明日赴宴可要小心到時有外國之人挑戰,要是輸了可就…”汪公公收了金餅,卻是提醒道。

    “多謝汪公公提醒,去病省得。”郭孝恪送走了汪公公,他就知道宴無好宴,楊廣這是要用他向那些屬國示威,“許勝不許敗嗎?”汪公公走后,郭孝恪卻是自語道,想起了以前打黑拳比賽的情景。

    翌日,楊廣設宴,各屬國的國主和使者盡皆到場,當走進天子大帳時,眾人看到那頭臥在帳前的白虎,也都是驚嘆不已。西突厥處羅可汗阿史那達曼、高昌王麴伯雅、伊吾吐屯設、吐谷渾王太子伏順、靺鞨渠帥度地稽五人坐在了上,五人不是一國之主就是國中權貴,如何不知道今日大隋天子名為設宴,實則是借著白虎祥瑞向他們展示武功。

    坐下之后,五人的心思各不相同,阿史那達曼當年為射匱擊敗,奔走大隋,自從娶了大隋的公主,安于奢侈后,便安心地當起了他的大隋西突厥處羅可汗,對那白虎祥瑞卻是沒什么想法,而高昌王麴伯雅、伊吾吐屯設都是西域國家,和大隋沒有什么直接沖突,雖然覺得大隋天子霸道了些,可也沒什么話好說。反倒是曾為大隋所敗的吐谷渾王太子伏順,和作為大隋仆從軍出征的靺鞨渠帥度地稽心中有些不服,覺得那些大隋士兵口中說得那個叫什么二郎的郭將軍空手打虎,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不過是故意杜撰出來的事情來向他們示威罷了。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7
第四十章 吐谷渾王太子

    天子大帳內,郭孝恪坐在左几位軍中大將的下,對于對面吐谷渾王太子伏順和靺鞨渠帥度地稽投來的挑釁目光仿如視而不見一般,只是正襟危坐聽著汪公公念著那篇文五駢六的詔書,他雖然不喜這種繁文縟節,可是楊廣卻喜歡這種排場,他也只能聽著而已。

    終于,那篇為什么要設宴的詔書念完后,楊廣大手一揮,宴會才算正式開始,宮人們如穿花蝴蝶一般將御廚准備好的各道菜肴搬上了郭孝恪他們的案几上,而宮廷的樂伎舞娘也是在黃鐘大呂,管弦絲竹的樂聲中,身著輕紗在鋪著紅毯的大帳中央翩翩起舞。

    楊廣的目光掃過了帳下群臣,他很享受這種富有四海的感覺,不過當他看到專心致志地吃著東西,卻對起舞的美人毫無興趣的郭孝恪時,卻是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情。當日郭孝恪募兵時流言四起,最后他忍不住讓樊子蓋這個性情嚴苛的左武衛大將軍去郭孝恪的軍中一趟,結果樊子蓋的回稟是,這個自己提拔的虎牙郎將有古之名將遺風,所部可以一當十。

    蕭皇后看到丈夫的目光停在一個年輕將軍身上,也不由看了下去,不過她并不認識郭孝恪,只是覺得這個年輕將軍倒是比楊廣身邊隨侍的那個吳興沈光還要英俊三分。

    “汪藻,去問問郭將軍,為何不看歌舞,難道這些美人不美嗎?”楊廣喚過了汪公公,朝他吩咐道。

    只是片刻,汪公公便回來了,而這時郭孝恪也放下了手中的筷箸,目光看向了正在起舞的樂伎舞娘;

    “回稟皇上,郭將軍說他出身不好,卻是看不懂那些美人在跳些什么。”汪公公忍著笑答道,剛才他過去時,郭孝恪聽到他代皇上問的問題,那臉上的表情可真是精彩極了。

    “這個郭去病。”楊廣也不由笑了起來,然后看著下面卻是不再吃東西,而是和其他人一樣看那些跳舞的美人的郭孝恪,朝汪公公道,“那他現在怎么又看了?”

    “這個老奴也不知道。”汪公公回答道,不過楊廣也不以為意,反倒是蕭皇后在一邊道,“這位郭將軍倒是個實在人。”這几年丈夫也拔擢過几位寒門出身的官員,卻沒一人如此。

    “實在,的確夠實在的,朕給他的黃金,他倒好,大半拿去買酒肉給部下吃喝了。”楊廣不由道,大隋軍中,那些將領不去克扣貪污軍餉便算好的了,像郭孝恪這樣的,也就麥鐵杖,辛世雄几個人做得到。

    “那妾要恭喜皇上得一良將了。”見楊廣臉上甚有喜色,蕭皇后在一旁道,楊廣雖然將她帶在身邊,可是夫妻兩人的感情已是淡薄,她終是個女人,丈夫有三宮六院,可她卻只能獨守空閨。

    “我看也就是一裝模作樣的鄉巴佬而已。”宇文化及看著坐在左靠上的郭孝恪,卻是朝身邊的二弟宇文智及說道,“父親老了,這樣的人結實了又有何用?”

    “兄長說得甚是。”宇文智及性情狂悖,哪會把一個區區平民出身的將領放在眼中,自是附和著宇文化及的話,和周圍的一群朝官子弟喝酒說笑。

    滿座的宴席中,只有李淵一直關注著郭孝恪,對于始終目不斜視的郭孝恪,心里更加滿意,出身不好又怎么樣,他李家雖是關隴世族,可是在那些山東高門眼中,還不是漢胡雜種。

    “父親,我看那位郭將軍似乎并不喜這些美人。”李淵身旁,長子李建成忽然說道,他今日隨父親一起過來,也是為了結識郭孝恪,而且几個弟妹中間,他最喜李鳳陽,也知道這個三妹眼光很高,沒想到三妹卻是喜歡上了這個打虎的郭將軍。

    “不近女色,有名將遺風,好。”李淵此時越看郭孝恪越滿意,對于長子的話,只是撫須笑道。

    郭孝恪看著那些穿著輕紗的樂伎舞娘,心中卻是百無聊賴,今日他被楊廣安排坐在左上方,邊上都是地位遠高過他的軍中大將,他認識的几位老將如衛玄等人卻是坐在遠處,身旁的樊子蓋一向以性格嚴厲著稱,而他也不想和這些軍中大將關系過密,免得惹起楊廣的猜疑。

    酒過三巡,宴會的氣氛也越趨濃烈,這時那些樂伎舞娘都是退了下去,這時喝了不少酒的吐谷渾王太子伏順再也忍不住,從席間站起,走到了大帳中間,朝楊廣道,“皇上,外臣聽聞大帳門口的白虎祥瑞乃是一位郭將軍空手所搏,外臣好武,雖然不才,但也想向這位郭將軍討教一二。”當年吐谷渾戰敗,成了大隋的屬國,身為王太子的伏順心中始終不服,如今卻是借故想要挽回些面子。

    看著站出來的吐谷渾王太子,楊廣看向了各屬國的國主和使節,他今日設宴,為的便是立威,被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國主和使節都是不自在起來,如今他們可是在大隋軍中,只消這位大隋天子一句話,他們就會立刻被帳外的那些大隋士兵砍成肉醬。

    “郭將軍,你意下如何?”楊廣見一個個國主和使節都是戰戰兢兢起來,嘴角不由浮起了一抹笑意,目光轉向郭孝恪道。

    “王子有請,末將自當奉陪。”郭孝恪長身而起,這次赴宴,他本就是做好來比武的准備,剛才那些歌舞實在是看得他昏昏欲睡,此時正戲終于上場,他自然不會示弱。

    “好,既然是比武,總得有些彩頭。”看著起身應戰的郭孝恪,楊廣開口道,讓一旁的汪公公取出了早就准備好的一領鎧甲。

    兩名宦官抬著紅漆錦盒魚貫而出,到了楊廣面前,親自掀去那蓋著的紅綢錦緞,楊廣方才讓兩名宦官將那領青黑中泛著銀光的鎧甲抬到了下方擺放下來。

    “竟然是唐猊鎧。”宴席中,不斷響起了竊竊私語聲,那些軍中大將個個都是目露貪婪之色,為將者,最好兵器鎧甲,如今他們眼前這領唐猊鎧,其實乃是瘊子甲,鑄造之法不類尋常鐵甲,乃是以冷鍛之法所打,極耗功夫,不過卻能在五十步內抵擋強弩,堪稱寶甲,而如今他們眼前這領瘊子甲,瞧其顏色,顯然是用最上等的鑌鐵混銀冷鍛而成,用以防鏽,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工匠的心血。

    伏順看到這領唐猊鎧,眼都直了,吐谷渾哪有這等上好的鐵甲,看到他的表情,楊廣滿意地笑了起來,“朕便拿這領唐猊鎧做彩頭,誰贏了便歸誰。”

    “外臣謝過皇上。”伏順聽得楊廣的話,卻是大聲說道,好像那唐猊鎧已是囊中之物,讓滿座的大隋將領和官員們都是大怒起來,就連楊廣眼中也閃過一絲不快,不過他自然不能和這區區的吐谷渾王太子計較,也不說話,只是示意可以比武了。

    “王子既然是因為末將空手打虎而生討教之心,末將以為兵刃就不必比了,就以拳腳定勝負如何。”郭孝恪走到大帳中間后,卻是朗聲說道,用話堵住了比兵刃的可能,這一個多月下來,他自問若是拳腳功夫,大隋百萬軍中,怕是無人能勝他,可若是算上兵刃,他未必是那些浸ying馬戰數十年,擅使長兵的將領對手。

    “我本來便是要向將軍討教拳腳。”伏順不甘示弱,大聲答道,他見郭孝恪不過二十,而且生得也不魁梧,卻是心中自認為穩操勝券,言語間口氣甚是倨傲。

    郭孝恪看著眼前的吐谷渾王太子,見他雖然身形高大厚實,可是下盤不穩,知道此人絕不是自己的對手,當下也不焦躁,只是道,“末將甲冑在身,卻是占了王子的便宜,且容末將卸甲。”說完,竟是當場卸甲,讓宴席間的軍中大將都是暗暗喝彩。

    將身上的甲冑放好,郭孝恪只穿一身黑色戎衣,方才道,“讓王太子久等了,請。”

    “請。”雖然不耐煩這些漢人的禮節,可伏順還是得做做樣子,依樣畫葫蘆地比划了一下之后,他大喝一聲,便揮拳打向了郭孝恪。

    伏順的拳頭只是剛揮出,眼前已經失去了郭孝恪的身影,當他再次看到郭孝恪時,只覺得腰里像是撞上了一根鐵棍一樣,接著整個人就倒飛了出去,仰天摔在地上。

    看著不過一合就被打倒的吐谷渾王太子,天子大帳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剛才那一幕,只有那些靠前的人方才看清楚了,那吐谷渾王太子才揮拳,郭孝恪已是閃身到了他左側,一記凌厲的鞭腿抽在了他的腰間,那度簡直快若電光火石。

    看著地上狼狽起來,臉色鐵青的吐谷渾王子,在座的大隋世家勛貴子弟們哪管這個吐谷渾王太子的面子不面子,都是哄笑起來,倒是楊廣和一班重臣都是強忍笑意,心中卻是痛快之極。

    “我還沒輸。”伏順看著面前一派從容,氣定神閑的郭孝恪,不由惡狠狠地說道,他在吐谷渾能為王太子,靠得也是一身武勇,才壓過了一眾兄弟,被父親立為可汗繼承人,郭孝恪剛才那一記鞭腿雖然讓他吃痛不已,可還沒到讓他認輸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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