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隋 作者:虎贲氏 (連載中)

gungear 2011-3-12 22:50: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4 91151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8
第四十一章 睥睨自雄

    “請。”郭孝恪依然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可他越是如此,伏順心中反倒更加憤怒,覺得郭孝恪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不過吃過一次虧以后,他謹慎了許多,沒有再敢貿然進攻。

    “好一個攻心之朮。”坐在席間的衛玄聽到身后傳來的譏諷吐谷渾王太子的話語聲,不由擊節贊嘆道,他本以為郭孝恪只是善于練兵,是個戰場的勇將,可如今看他在比武中不為對手所動,反倒是激怒對方,使其進退無措,心中明白這個年輕的虎牙郎將的確當得上段文振可比衛霍的評語。

    聽著四周傳來嘲笑自己怕了的話語聲,伏順的臉憋紅了,吐谷渾最重勇士,他平時更是自負吐谷渾第一勇士,如今聽到那些席間傳來的哄笑聲,一顆心越焦躁起來,再也顧不得試探郭孝恪的虛實,雙手猛地抓向了郭孝恪,打算和郭孝恪貼身肉搏,挽回剛才丟掉的面子。

    見伏順不顧一國王太子之尊,竟然如同街頭市井無賴一樣打起了爛架,席間坐著的那些貴族子弟更是鼓噪了起來,像宇文化及這些人雖然看不起郭孝恪,可這個時候倒是一面倒地倒向了他。

    郭孝恪沒有再選擇閃避,今日他是以大隋之名比武,不但要贏,還要贏得漂亮,讓那些大隋屬國的國主和使節無話可說。雙手互相搭住對方的肩膀以后,郭孝恪和伏順互相角力,想要摔倒對方。

    看著和伏順這個吐谷渾王太子摔跤,那些西域小國的使節都是心中竊喜起來,大隋那姓郭的將軍再厲害,又如何比得過從小摔跤長大的草原人,不過他們才高興一會兒,就只見得場中伏順好像喝醉了酒一般,腳步虛浮得厲害,相持不過一會兒,就被摔趴下在了地上。

    趴在地上的伏順只覺得耳邊嗡鳴不已,眼前一片模糊,他不明白剛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個郭孝恪只是一退一進,就把他摔在了地上,自己只是抓下了他身上的衣服,其他便什么也不清楚了。

    站在場中,看著自己被撕破的衣服,郭孝恪索性扯了下來,惹得四周席間服侍的宮女和那些女眷都是一片驚呼,原來郭孝恪胸前橫著數條猙獰的傷疤,當日死士營一戰,他半步未退,為几個部下擋了數刀,后來天子大帳救駕,身上又多了几處刀眼。

    看到郭孝恪只有胸前有傷,背部卻是光潔如鏡,那些大隋屬國的國主和使節也不由暗自驚嘆,而如衛玄等几個軍中大將則是不住地點頭,這郭孝恪當日能以一百新兵力抗高句麗五百死士,果然是死戰不退。

    伏順從地上艱難地爬了起來,他哪里懂得剛才郭孝恪是借力打力,將他摔在地上的時候又用了暗勁,如今他雖然看上去無事,可是臟腑已是受了不小的內傷。

    “多謝郭將軍指點,小王認輸了。”伏順雖然高傲,可是草原人以強為尊,郭孝恪比他厲害,他既然輸了,自然大方認輸,便連口中的自稱也變成了小王。

    “王子承讓了。”郭孝恪口中客氣道,看著這個空有一身蠻力,卻不懂得如何靈活運用的吐谷渾王太子認輸下場。

    “好。”伏順認輸后,天子大帳內歡聲雷動,楊廣也是一臉的笑意,他沒想到郭孝恪勝得這般干脆漂亮,讓吐谷渾王太子主動服輸。

    “皇上,外臣也愿向這位勇士討教一二。”度地稽站了起來,一眾屬國的國主和使節中,他地位最為特殊,他此次不但受大隋之邀前來觀戰,更是帶了他所統屬的各部勇士兩千人前來助戰,名為仆從軍,但實際上卻是一支不可小視的善戰騎兵。

    見度地稽挑戰,本欲下場的郭孝恪站在了原地,靜等楊廣的旨意。楊廣只是沉吟了一下便同意了,更是放言,各屬國若是有自認勇武之士,皆可向郭孝恪挑戰。

    “皇上,郭將軍雖勇,但也架不住挑戰之人眾多。”看著丈夫興致起來后竟是如此妄言,蕭皇后不由在一旁道,不過她的話卻是惹得楊廣皺了皺眉,心中一陣不快,撂下一句,“婦人之見。”就不說話了。

    場下,那些屬國的國主和使節卻都是面露喜色,這個郭將軍就算再厲害,難道他還能連勝十几場不成,彼此目光交匯后,都是打定主意,今日定不能讓大隋完勝這比武之局。

    “哎,皇上這…”席間,李淵卻是錯愕地看著忽然下了如此旨意的楊廣,口中低喃自語道,不過他只是嘆了半句便立刻閉上了嘴。

    度地稽起身后,向郭孝恪一禮后,也是褪去了衣物,同樣也是赤身而上,“郭將軍,請。”說完,便已搶攻而上,靺鞨分為數部,一向為高句麗和突厥所奴役,這次大隋出兵征遼,派遣使節在草原招募外族騎兵,只有他帶了奉他為主的各部勇士前來,他雖年過四旬,但是長年征戰,經驗遠比伏順這個吐谷渾王太子丰富得多,同樣是搶攻,他卻留了三分力,以免為郭孝恪所趁。

    格開度地稽的拳頭,郭孝恪沒有使出全部本事,大隋的屬國中,只有這個靺鞨的渠帥帶兵助陣,怎么說也要留些面子給他,所以郭孝恪只是見招拆招,直到十合之后,才猛地力,出拳之時一下子凌厲了七分,擊退了度地稽。

    “郭將軍神技,我服了。”度地稽是馬上的悍將,拳腳在族人中稱得上高強,可是和郭孝恪比卻是差了太多,他知道郭孝恪先前是留了他面子,沒有盡全力,這時被郭孝恪凌厲的一拳逼退,立刻抱拳認輸。

    “我看這個郭孝恪也不過爾爾,如此差勁的對手,便是洛陽街頭隨便找個游俠,也能贏那兩個蠻夷。”看到郭孝恪贏得輕松,那些貴族子弟嫉妒之下,卻是有人出聲說道,竟也惹得一片附議之聲。

    李建成聽著旁席傳來的那些討厭聲音,不由皺了皺眉,正欲出聲,卻被父親按住了。

    “那些虎父犬子的紈绔,不必跟他們理論。”李淵朝長子說道,他在朝中能夠捭闔不倒,便是從不與人結怨,那些無知的紈绔雖然沒什么可怕的,但是罵了他們,總是得罪他們的父輩,他卻是不愿意多事。

    見父親如此說,李建成也只有忍了下來,看著仍舊站在場上的郭孝恪,心里卻是盼著這個日后的妹夫大神威,好好教訓那些外族武士,讓那些紈绔閉嘴。

    度地稽主動認輸,在其他屬國的人眼中,不過是這個派兵來助陣的靺鞨渠帥在拍大隋天子的馬屁而已,根本當不得真,几個小國的使節更是語帶譏諷,不過度地稽卻渾不在意,他年輕時栗末弱小,年年為高句麗侵擾,不得已而歸附,那些高句麗人更難聽的話都聽過,這些西域人的譏諷實在算不了什么。

    郭孝恪看著上場的一名西域小國的武士,待他敘名之后,卻是不再講什么情面,待那人出手后,切進空檔,就是一記凌厲的膝頂,直接將那人給踢得口吐鮮血,倒在地上不起了。

    見郭孝恪突施辣手,一合就讓對手吐血倒地,原本席間那些侃侃而談的貴族子弟都是沒了聲音,他們几時見過這般凶狠的招式,一出手就傷人性命,不過只是片刻,這些人便又覺得郭孝恪過于歹毒,明明是切磋比武,而且還是和屬國的武士相較,下如此重手有失大隋的仁德。

    聽到那些聒噪聲,郭孝恪只當沒有聽見,他知道自己這輩子也別想擠進這所謂的士族圈子里,那些講究門第血統的高門是看不起自己這種平民出身的粗鄙武人的,而他也從沒想過要去結交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天下間不止世家門閥有人才,那些小姓寒門未必差到哪里去。

    “末將一時失手,還請皇上恕罪。”郭孝恪在楊廣開口前,主動請罪道。

    “比武較技,難免有失手的時候,郭將軍何罪之有。”楊廣笑著說道,看到那几個西域小國的使者臉色,他心里一陣說不出的痛快,不由朝他們道,“列位使者,接下來該是哪位上場了。”

    被大隋天子這一番話,逼得騎虎難下的各屬國國主和使者,只有硬著頭皮讓自家的武士上了,輸了也總好過不戰而降,那郭將軍可是能空手打死老虎,輸給了他也不丟臉,不知不覺間,這些國主使者都是一個個不再懷疑郭孝恪空手打虎是杜撰出來的事情。

    見楊廣并沒有不滿自己下重手,郭孝恪接下來自然沒有收手,那些上場的人本就心里怯了三分,再加上郭孝恪一出手就是千余年來去蕪存菁的殺招,那先后上場的十二人沒有一個人是他手下三合之敵,最后都是被他直接擊倒在地。

    當贏下最后一場比試時,郭孝恪也已是搖搖欲墜,不過卻始終不倒,只是看向那些小國的使者道,“還有誰來討教?”說話時,聲音雖然有些嘶啞也并不響亮,但卻自有一股睥睨自雄的氣勢。

    沒有一人答話,此時這些大隋屬國的國主和使者都是給郭孝恪那股豪氣給震懾住了,當郭孝恪坐回席間的時候,沒有一個貴族子弟敢正視這個他們眼中粗鄙的武夫。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8
第四十二章 喝酒

    “將軍。”回到坐席后,隨郭孝恪一起赴宴的羅士信和尉遲恭連忙將那些宮人准備好的戎服披上了郭孝恪的肩膀,他們兩個剛才聽著那些貴族子弟不遜的言語,恨不得殺光那些沒本事的紈绔,說話時眼睛有些紅。

    “不必去管那些世家子,我們便是路邊的野草石頭,總有一天也能絆他們一個大跟頭,摔得他們頭破血流。”剛才那些貴族子弟的話語郭孝恪亦是聽到不少,不過他卻渾然沒有在意,這世上哪有長盛不衰的事物,這些門閥世家也總有敗落的一天,他會做那個推到他們的人。

    羅士信和尉遲恭聽到那句‘我們便是路邊的野草石頭,總有一天也能絆他們一個大跟頭,摔得他們頭破血流。’時,都是心頭熱血沸騰起來,那些世家子出身高貴又如何,他們出身貧賤又如何,只要跟著將軍,遲早有一天他們能把這些人統統踩在腳底下,想到當日風雪中將軍和他們許下的誓言,兩人的目光變得熾熱起來,看著四周那些衣飾華美的貴族子弟,再沒有了初來時的羨慕心情。

    “楊兄,此人連戰十五藩將而全勝,乃是一員虎將,當結好以為日后臂助。”大帳中段的一處席間,李密走到了楊玄感邊上坐下道,他出身將門,祖上自周至隋,數經將領,乃是天下有名的世家之后,承襲父爵蒲山公后,更是散盡家財,周瞻親故,養客禮賢,時人常以當世孟嘗君呼之,與楊玄感乃是刎頸之交,知道他心中有反隋之心,只是一直不得良機罷了,此時見郭孝恪這個新起的虎牙郎將勇猛無雙,不由替楊玄感起了招攬的心思。

    “不過是布衣匹夫之朮,法主太過高看那小兒了。”楊玄感身長八尺,虯髯雄偉,從小便好騎射,年少時即以武勇著稱,被好事者稱為‘再世項羽’,、在他眼里郭孝恪此時連打十五員藩將沒什么了不起的,不過是空手相搏,若是雙方兵甲齊全,至多六,七人便不濟了。

    見楊玄感不喜郭孝恪,李密也沒有再說什么,楊玄感為禮部尚書之后,雖然性格倨傲,但是愛重文學,家世又尊貴,財力遠勝過他多矣,門下養士無數,天下又有盛名,區區一個虎牙郎將的確不在他的眼內,倒是他有些孟浪了,不過李密自己心中倒是對郭孝恪頗有興趣,生出了結識之心。

    歌舞再起,不過郭孝恪此時靜靜地坐著,他所戰十五人,除了吐谷渾王太子和栗末靺鞨渠帥以外,都是靠著殺手散招,贏下了那十二人,可是他這具身體雖然底子極好,但也只是被他重新鍛煉了一個多月,遠未及他過去全勝時,剛才全靠一口氣硬撐下來,如今松弛下來,竟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渾身的肌肉都是不住地顫抖著。

    看到自家將軍的異狀,尉遲恭和羅士信都是上前一步,不著痕跡地扶住了郭孝恪,“將軍,你沒事吧?”尉遲恭低聲問道,他早就該想到,將軍連打那十五員藩將,怎可能一點事都沒有。

    “沒事,坐一會兒就好了。”郭孝恪低聲道,他也是性子剛強的人,不愿給四周的那些世家子瞧出他此時的虛弱,只是自斟自酌喝著酒,暗中回氣。

    比武既完,楊廣自然沒有再留下來,攪和眾人的興致,楊廣離開時,隨他一起走的蕭皇后卻是看了一眼那個獨自端坐的年輕將軍,似乎要把這個第一次見面就讓她心中動容的男人樣子給牢牢記下來。

    楊廣離開后,天子大帳內的貴族子弟們都是放肆起來,不少人更是直接拉過了斟酒的侍女猥褻起來,一時間ying聲笑語不斷,郭孝恪只是皺了皺眉,讓羅士信和尉遲恭和自己同席而坐。

    “大丈夫行事,何必在意他人目光。”郭孝恪可不管那些世家子怎么看自己,見羅士信和尉遲恭有些猶豫,不由開口道,接著卻是掃了一眼四周那些看著自己這邊的人,讓身旁斟酒的侍女取了兩只酒杯,親自替羅士信和尉遲恭倒滿了酒。

    “多謝將軍賜酒。”尉遲恭和羅士信跪坐了下來,腰板挺得筆直,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渾然不在意四周那些人的目光。

    “郭將軍,不知道我能不能與你同席而飲。”度地稽見郭孝恪邊上的那些大隋軍中大將一個個都是離開后,卻是起身走到了郭孝恪身邊道,草原人重勇士,剛才郭孝恪在他之后連勝十二人,讓他心中好生佩服,此次他領兵隨大隋征遼,雖也費盡心思想要結交几位大隋軍中的大將和朝中的大臣,可是沒有一個人把他當回事,在大隋上下眼中,他只是一個心慕王化的蠻夷,跟他說几句話,已是給他面子了,至于結交,他栗末部窮困,除了些毛皮卻是別無他物,至今都是沒有人理會他。

    “渠帥,請。”對度地稽這個栗末靺鞨的渠帥,郭孝恪談不上什么好感,可是他也不會拒絕別人,當下也不廢話,直接拱手道,卻是讓度地稽大喜過望,坐了下來。

    “果然是個粗鄙的武夫。”看到和盤腿而坐的度地稽一起飲酒的郭孝恪,四周的貴族子弟中卻是有人說道,那聲音隱隱傳到了郭孝恪的耳中。

    “士信,敬德,不必和小人計較。”看著作勢欲起身的羅士信和尉遲恭,郭孝恪喊住了他們,接著朝同席而坐的度地稽道,“度大哥,我們喝酒,不要給旁人壞了興致。”直接和這位栗末靺鞨的渠帥稱兄道弟起來,說話時,冷電般的目光卻是掃過了剛才那譏諷聲傳來的方向。

    “好,郭兄弟,我們喝酒。”見郭孝恪喊自己一聲‘大哥’,度地稽卻是歡喜起來,自打領兵隨大隋征遼以來,就數今日他心中最為痛快,他說話間,卻也不愿讓四周的人看輕了他這個郭兄弟,竟是起身重新跪坐下來,而不是似先前一般如在部族時盤腿而坐。

    原本想要趁這個機會上前和郭孝恪結實的李建成和李密看到度地稽這個栗末靺鞨的渠帥已自坐下了,也只有打消了這個念頭。

    度地稽善飲,而郭孝恪則是酒來杯干,毫不推脫,讓度地稽更是歡喜,若非這是大隋的天子大帳,他都要像在部族時那般脫衣喝酒,讓那一旁的斟酒侍女為他們上大碗。

    “酒具可有大碗。”郭孝恪見度地稽神情,知道他不喜那倒酒的小杯,不由朝身旁的斟酒侍女問道,他也嫌那酒杯太小,喝起來不痛快,他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四周那些人那種隱隱透著厭惡的目光,心中越是憤怒,就越是想要和眼前這個和自己一樣被看不起的蠻夷痛飲共醉。

    “回稟將軍,那盛酒的大碗卻是沒有。”在郭孝恪身邊的斟酒侍女被這個眉眼好看的年輕將軍看著,不由臉上一紅答道。

    “既無大碗,那我等便以此為碗,如何?”郭孝恪指向了那些尚未開封的美酒道,朝度地稽和身邊的羅士信,尉遲恭說道。

    “將軍之名,豈敢不從。”尉遲恭和羅士信同時起身道,這時四周的人才注意到郭孝恪這帶來的兩個下級軍官,也是身形雄偉之輩,羅士信雖然年少,可是臉上那股煞氣卻是一般沙場老人也沒有的。

    兩人不顧四周的目光,抱著四壇酒回來后,便拍開酒封,和郭孝恪,度地稽一起旁若無人地豪飲起來,看得天子大帳內几個同樣出身微末的軍中之人心中大動。

    “叔寶,若是想過去的話,便過去吧。”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看到身旁的秦瓊看著那邊豪飲的郭孝恪,臉上甚有向往之色,不由開口道,他年輕時也是快意恩仇的游俠,自然知道男兒的喜好,若不是如今他貴為右翊衛大將軍,要注意身份,怕是也會湊上去和那個郭孝恪一起喝酒。

    “多謝大帥。”秦瓊出身貧寒,此次朝廷募兵征遼,他帶著老家的几個同鄉投軍,被撥到左翼第三軍,到了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的麾下,因為身雄力健,而被來護兒挑選為親兵,再加上他讀過些書,倒也頗受來護兒重用,不過他終究是出身不好,隨來護兒到了御營以后,也常受人白眼,和其他士兵一樣,心里覺得郭孝恪這個同樣出身貧寒的將軍親近,剛才他親眼看到了郭孝恪威風凜凜地比武獲勝,心中更是向往,如今見來護兒不禁自己結交這位將軍,連忙大聲謝道,自己抱了一壇酒,走了過去。

    秦瓊過去時,已有兩三人坐在哪里了,而郭孝恪也是來者不拒,來和他一起喝酒的都是給人看不起的軍中寒門,也是他日后可以爭取的人。

    秦瓊就這樣坐了下來,和郭孝恪一起抱壇而飲,說起了那些士族所不齒的粗鄙之事,一時間俱是酒興上涌,聲音也不免大了些,惹得邊上的人都是紛紛皺眉,各自挪開了席子,離這些大嗓門的武夫越遠越好。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8
第四十三章 秦瓊

    天子大帳內,隨著衛玄這樣的軍中大將離去后,漸漸分成了三撥人,人數最少的自然是郭孝恪他們這幫軍中寒門和度地稽這個栗末靺鞨的渠帥,剩下兩撥人里,一撥是楊玄感,李建成這些關隴世族,另一撥則是宇文化及為的新貴子弟,而屢次出言譏諷郭孝恪的便是宇文化及的那幫人。

    “一群承襲父蔭的紈绔,真是辱沒我等世家的名頭。”看到宇文化及那邊調戲斟酒的侍女,不時爆出浪笑聲,楊玄感卻是冷哼道,起身離開了,李密知道他不喜宇文化及兄弟,不過今上防范他們這些世家,自是重用宇文氏這樣的舊臣新貴。

    楊玄感雖然看不慣宇文化及兄弟,不過他也知道暫時還動不得這兩個腌臜貨色,一想到被楊廣逼死的老父,走出天子大帳的他就不由臉色猙獰起來,本來這次征遼,他自請先鋒,段文振也替他說了話,誰知道楊廣仍然對他猜忌頗深,賞賜了他財物之后,仍舊讓他當這個沒有實權的禮部尚書。

    “楊兄稍安毋躁,此次征遼,我看朝廷勝算不過三成,一旦大敗,這天下必亂,到時只要楊兄舉義兵,各地響應,何愁大事不成。”李密走到楊玄感身旁,卻是低聲說道,楊廣即位以來,殺賀若弼,高颎,逼死楊素,又開科舉取士,重用宇文述等人,對他們這些世家稱得上是磨刀霍霍,若不是關隴世族在軍中權重,山東高門于地方勢大,他們這些世家怕是沒有几家能留下來。

    “且讓那獨夫再快活几天。”聽到李密的勸告,楊玄感壓低了聲音,和李密一起離開了,這一次他隨大軍征遼,只是楊廣不放心將他留在洛陽罷了,他如今還需要韜光養晦,讓楊廣對他放下戒心。

    天子大帳內,楊玄感離去后,李建成看著胡天胡地的宇文化及他們,想想回營尚早,索性也去了郭孝恪那邊,他李家在關隴世族中雖是大姓,不過母族卻多是漢化的鮮卑世族,那些山東高門也是頗為看不起他這樣的漢胡雜種。

    自嘲地笑了笑,李建成自己提了一壇酒坐到了郭孝恪身邊,“在下李建成,謝過郭將軍對舍妹的相救之恩。”李建成舉著酒壇朝郭孝恪敬道。

    “世子客氣了。”郭孝恪此時雖已有三分醉意,可是心中仍舊清朗,見李建成沒有架子,也是舉壇回敬道,他雖不愿和李家有太多的瓜葛,可若是太著痕跡,反倒是會惹人疑竇,還是順其自然就好。

    聽聞郭孝恪稱身旁坐下來的年輕公子為世子,在座的几個軍中寒門卻是豎起了耳朵,他們終究難免舊俗,卻是想要和這位世子攀些交情,這大隋的天下終究是世家的天下,看看二十四軍中除了麥鐵杖等寥寥几人外,各軍主帥都是當年北朝的將門之后便知道想要升遷,終究是需要朝中有人,尤其是他們這些軍中寒門,若無人提攜,怕是一個虎牙郎將就能讓他們熬白了頭。

    “這位是唐公家的大世子。”郭孝恪看到那几個面生的軍中寒門臉上露出的神情,心道這魏晉以來,世家門閥果然是深入人心,這些軍中寒門此時想要攀附李建成,倒也是人之常情,他日后的道路怕是艱難無比,不過無論如何,他都會帶著那些相信自己的人殺出一條屬于他們的血路來,想到這里,郭孝恪的眼神又有了神采,他看著謙和如玉的李建成,倒也不再執著于是否和李家有所瓜葛,和李建成做朋友,似乎也不錯。

    秦瓊聽聞李建成是唐公家的大世子,不由多看了几眼,他從軍征遼,為的也就是揚名天下,唐公李淵的名字他也曾聽說過,據聞是位寬厚的長者,如今見這位大世子談話間使人如沐春風,心想那位唐公也肯定是個敦和的君子。

    李建成家風嚴謹,李家世代又是將門,不似宇文化及這樣的紈绔,郭孝恪他們談論武藝,他也自是如魚得水,只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郭孝恪似乎毫不避諱自己那些武藝,竟是直接將那些不傳之祕的心得說來與他們眾人聽。

    郭孝恪沒有李建成的雍容華貴和談吐風雅,不過他說的那些心得卻是實實在在的戰場上可以用來保命殺敵的散招殺手,秦瓊初聽還以為只是一般的實用招式,可是當郭孝恪詳細地將那些練法說出來時,他卻坐不住了,他年少時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和艱辛才學到了現在一身武藝,自然最清楚不過郭孝恪說的這些散招殺手對武人來說是何等重要的不傳之祕。

    “二十四軍中,不說那些民伕,便是四十余萬府兵中,真正練習武藝的又有几人。”郭孝恪最后長嘆道,他在左翼第一軍中待得時間最長,來御營之后又得了段文振的兵書戰策和手札心得,才明白這個時代,他會的那些武藝,多是世家子弟習練,這固然是因為窮文富武,普通人家連飯都吃不飽,又哪有力氣去練什么武藝,但也是統治階層不愿意民間習武,大隋統一天下后,文皇帝楊堅就多次頒布‘戎旅軍器,皆宜停罷。人間甲仗,悉皆除毀。’的禁武令,這些禁武令禁得只是平頭百姓,甚至連街頭角抵戲耍也都一并禁了,弄得如今大隋開國不過二十多年,能征慣戰的府兵逐漸凋零后,新補進來的只是普通的青壯而已。

    那些新兵進得軍中,大多數只是一副皮札甲,一面盾,一杆長矛,一把刀,三日一操,也只是列隊排陣,教些最簡單的招式,長矛只是往前刺,刀只是往前砍,根本談不上什么訓練,郭孝恪位卑言輕,能做的也只是盡心教自己的部下習武罷了。

    見郭孝恪一臉憂色,秦瓊如何不明白他的所慮,不過他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可擔憂的,于是開口道,“郭將軍,我軍府兵雖然新兵眾多,難以和過往開國之兵相比,但高句麗國小民弱,也不是什么難對付的敵人,似乎不必太過擔憂吧?”

    “但愿是我多想了。”看著問話的稗將,郭孝恪笑了笑,他本想和他們討論一下征遼的事情,可是想想大家不過是剛剛相識,他有些話若是傳到有心人耳中,怕是難逃一個動搖軍心的指責,當下也不多言。

    “來,我們喝酒。”郭孝恪讓自己不去想那些心煩的事情,舉起酒壇朝眾人大聲道,他現在的地位注定他只能管好自己的部下,想得多了也無濟于事。

    漸漸地,只是喝酒的几人都開始有些醉了,郭孝恪也覺得頭昏沉沉的,不過此刻他卻很享受這種似乎一閉眼,就什么煩惱都沒有了的感覺。

    李建成瞧著有几分醉色的郭孝恪,忽然覺得這個比自己尚小了兩歲的年輕將軍心里藏了很多事情,叫人看不清楚,這反倒讓他更加想和這個神形沉靜,有燕趙遺風的同齡人交朋友。

    “郭兄弟,我們再喝。”度地稽已經喝醉了大半,剛才郭孝恪他們談論武藝,那些什么內狀外勇,剛柔相濟的東西他聽得一個叫悶,可是他又不好意思說自己聽不懂,只能一個人在旁邊喝酒,此刻見郭孝恪他們終于說完了那些東西,連忙抱著酒壇子拉住了郭孝恪。

    “好,今夜不醉無歸。”看著這個老實的靺鞨人,郭孝恪笑了笑,拿起自己的酒壇和度地稽的碰了碰,仰頭喝了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大醉一場過了。

    見郭孝恪爽快,度地稽也是抱著酒壇一陣鯨吞牛飲,他平時喝不到這么好的美酒酒,如今又有郭孝恪這個看得上眼的人陪他一起喝酒,自是喝得越起勁。

    喝了酒,度地稽也沒了太多的拘束,竟是絮絮叨叨地和郭孝恪說起了靺鞨的風俗人情,這時一起的那几個軍中寒門見李建成起身告辭,也是連忙跟著一起走了,只有秦瓊留了下來。

    李建成雖然心中有些遺憾,可是他卻不得不走,他父親和皇上雖是表親,但卻時時如履薄冰,生怕遭到皇上的猜忌,他此次是借謝郭孝恪對三妹救命之恩的名義相識,若是一下子顯得太過親密,卻是難免讓皇上有所想法,看著天子大帳內的那些宦官和宮人,李建成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雙眼睛是監視他們的。

    見李建成走了,羅士信卻是朝仍舊坐著的秦瓊道,“你怎么不跟那位大世子一起走。”羅士信對李建成剛才讓那几個走掉的軍中寒門都是圍著他打轉頗為不喜,此時見還有一個人沒走,不由問道。

    “我秦瓊雖然還只是一個無名小卒,可也不會去做那攀龍附鳳之徒。”秦瓊此時剛從軍征遼,心中自有一股傲氣,他服郭孝恪是因為郭孝恪值得他敬重,而李建成雖然家世高貴,風度翩然,可他還不屑去靠討好這位唐公世子而獲得升遷。

    “秦瓊。”聽到那個一直坐著,話不多的青年稗將自報性命,郭孝恪心中一動,眼前這個青年稗將,劍眉星目,氣度不凡,應當就是那個秦瓊。只是看過一眼之后,郭孝恪便沒有再說什么,他現在還沒什么本錢能招攬到秦瓊這樣已經是稗將的軍中寒門,只有當他擁有不下于關隴世族,如李家那樣的‘勢’時,他才能讓那些寒門和小姓子弟投效于他。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9
第四十四章 郭孝恪的野心

    郭孝恪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營的,第二天醒過來時,聽尉遲恭和羅士信說,自己昨晚和度地稽喝醉以后居然拜了把子,還和秦瓊談了征遼的進攻計划,要他提醒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在水師到達平壤以后,務必求穩,等會合6路進攻的軍隊后一起進攻平壤。

    “麻煩了。”聽完尉遲恭和羅士信兩人的話,郭孝恪捂著頭道,和度地稽拜把子他最多被人當成不知禮儀的粗鄙武夫,可是他和秦瓊說的那些話,如果秦瓊真地去告訴來護兒的話,恐怕來護兒會來找他了。

    用冷水擦洗過臉以后,郭孝恪讓羅士信幫自己涂抹了跌打藥后,照例出去巡視各營的訓練了,他此時已經冷靜下來,若是來護兒來找他,他就把事情推到老師段文振的頭上,相信來護兒也不會太過懷疑。

    “將軍。”走出營帳,剛起來不久,繞著軍營跑圈的士兵們停了下來,一個個都是臉上激動地大吼著,昨天晚上郭孝恪連勝十五藩將的事情,已經被尉遲恭和羅士信傳揚得人盡皆知,讓這些士兵心里頭更加崇敬自家這位將軍。

    “好好練,再過几天,咱們就要去遼河那邊,到時候戰場上殺那些高句麗狗,打贏了,大家升官財,打輸了,我們一塊死。”看著這些一臉憧憬的士兵,郭孝恪大聲說道,渡河之役不是那么好打的,只是不知道麥鐵杖那邊做好了准備沒有。

    “咱們跟著將軍一起干。”士兵中,有人帶頭喊了起來,接著所有的士兵一起跟著喊了起來,一個個都是臉上干勁高漲,當兵吃糧,為的不就是沙場建功,博個封妻蔭子嗎?

    “將軍,你說咱們到時候能不能上啊?”待那些士兵走后,尉遲恭卻是在一旁輕聲問道,他知道自家這位將軍是左翼第一軍出身,算是右屯衛大將軍麥鐵杖的老部下,不過現在他們被調進御營,給了一個千人騎兵團的羽林編制,到時候未必能趕上渡河之役。

    “這個不必擔心,到時我會向皇上請戰,想來皇上是不會拒絕我的。”郭孝恪沉吟了一下后答道,他看得出楊廣有提拔他以制衡軍中那些關隴世族的意思,而他也不甘在這場征遼之役里碌碌無為,他沒有家世,布衣出身,他唯一能夠趁勢崛起的機會就是這場征遼之役。

    “好,到時還請將軍讓我做前鋒。”尉遲恭聽得郭孝恪回答,竟是率先請戰道,羅士信雖然年少,可是性子凶悍,練起馬朮來更是不要性命,他怕到時候羅士信跟他搶這個先鋒的位置,索性趁著羅士信不在,先跟郭孝恪提了。

    “放心,先鋒之位非你莫屬。”看著躍躍欲試的尉遲恭,郭孝恪拍了拍他的肩膀,羅士信還太年少,需要磨煉一下,才能為將,至于尉遲恭,正是大展拳腳的年紀。

    “多謝將軍。”尉遲恭大聲道,心里想著回頭就去跟羅士信說,好好逗逗這個臭小子。

    尉遲恭走后,郭孝恪帶著自己的親兵隊也練起了馬朮,他把全軍會騎馬的都調撥給了尉遲恭,尉遲恭的百人騎兵隊滿了后,剩下的才補入自己的親兵隊。

    “好好感覺一下你的馬匹步幅和跑動的節奏,隨著馬背的顛簸去動,這樣才能跑得又快又穩,還能節省馬匹的力氣。”半個時辰后,帶著身邊親衛來探望郭孝恪的度地稽手把手地教起了郭孝恪的馬朮,有他這個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草原人提點,郭孝恪很快便學得有模有樣了,他此前一個多月天天練馬,卻是基礎打得不錯,此時得了訣竅,倒是大有水到渠成之意。

    “大哥,多謝你。”從馬背上下來,郭孝恪看著度地稽的那些親衛幫著自己的親兵隊的士兵練習馬朮,不由朝度地稽謝道。

    “有什么好謝的。”度地稽大聲說道,滿臉的笑意,郭孝恪是大隋的虎牙郎將,論地位,比他這個不受大隋貴人們不待見的蠻子可高得多,而且郭孝恪還是能空手打虎的勇士,可這樣的一個好漢當了他的兄弟,還喊他一聲大哥,他高興還來不及,這教出去的區區馬朮實在不值一提。

    “對了,大哥,你此番隨我軍征遼,可有什么想法?”郭孝恪昨天聽度地稽談及他部族的情況,知道他是不堪忍受突厥和高句麗的侵擾,才帶兵過來,心中卻是有內附大隋的想法,自南北朝以來,北方胡漢相處,尤其是鮮卑人自北魏孝文帝開始,漢化已深,如今更是跟一般漢人沒什么兩樣,大隋朝中,不少勛貴都是鮮卑后裔。

    這些時間,郭孝恪也是頗下功夫在探聽朝中的事情,知道些當年楊堅代周的內情,自北朝北魏孝文帝以來,鮮卑漢化便是大勢所趨,而在南北朝的對抗中,北地的漢人世家門閥也漸漸恢復了過往的元氣,但是北周自開國皇帝宇文泰開始,卻是強自要求漢人大臣改用鮮卑姓,而原本已經漢化用了漢姓的鮮卑貴族也是要改回原形姓,再加上宇文泰大肆推行鮮卑舊俗,讓大部分漢人世家門閥和不少漢化的鮮卑貴族內心不滿,因此楊堅后來以隋代周,才如此輕而易舉。

    大隋開國以后,楊堅便廢除了普六茹這個當年北周宇文氏強加給他,對他來說意味著屈辱的鮮卑姓氏,同時一并廢除了所有的鮮卑舊俗,更是處處以恢復中國為己任,結果便是導致大隋不再在接納北方草原胡人的漢化,雖然大隋會准許那些胡人部落內附,可是卻禁止他們與漢人通婚,不得穿漢服,學習漢人文字,只是將他們作為抵擋突厥的屏藩而准其內附于北方長城一線。

    郭孝恪看著神情有些猶豫的度地稽,知道他心中也清楚如今大隋的情況,他此次帶兵過來,怕是也想以此向楊廣表示忠心,希望到時能以戰功獲准帶部進入內地,而不是遼西郡這個大隋設來讓他們抵御突厥和高句麗的邊郡。郭孝恪自己并不認同楊堅的做法,不准那些胡人漢化,而是將他們置于長城,資以兵器物資,想利用他們抵御突厥的做法根本就是一柄雙刃劍,草原是弱肉強食的地方,當崛起的新部落取代舊日的霸主后,絕不會記得先前的恩情,而是回走上南下掠奪的老路。

    “不瞞弟弟說,大哥卻是想帶本部老幼進幽州定居。”度地稽看著臉上沒有絲毫看不起他們靺鞨人神情的郭孝恪,咬了咬牙說道,他知道大隋的貴人們是看不起他們這些蠻子的,可是比起草原上那種窮困苦寒,時時充滿著危險死亡的日子,他是真地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夠在大隋的土地上定居下來,不用再受突厥,高句麗,或是其他大部落的侵擾。

    “大哥如此想,是栗末部的福氣。”看著說出自己真心話的度地稽,郭孝恪說道,他心里明白,如果度地稽的栗末部不能漢化,而是留在遼西郡的話,只要亂世到來,大隋的整個北方,那些胡族就會趁勢南下搶掠,而度地稽和他的族人也是一樣,而這就是所謂的天下大勢。

    “大哥,若他日我能執掌遼東,必讓栗末為漢。”郭孝恪這些日子,天天看段文振留下的那些兵書戰策,里面也有不少儒家的書籍,心中對夷夏之辯有自己的看法。

    ‘教者仁也,化者禮也,教而不化,失禮而罪,化而不教,失仁而虐。’這是郭孝恪對胡族的看法,胡族只要愿意漢化,便應當接納,而不愿漢化,卻只是學習漢人的典章制度,以求入主中原,奴役漢人者,當征伐討之,就如同楊廣征遼,實質上便是高句麗雖然學習中國的典章制度,甚至掠漢人入高句麗,看似他們也漢化了一般,但實際上他們卻是有亡中國之心,楊廣便是因為在突厥可汗處見到了高句麗的使者才有了征遼之心。

    郭孝恪心中的野心便是在這場征遼之役里獲取戰功,能夠留于遼東,為一方鎮守,到時候他便有了一塊立身之地,可以靜待亂世,積蓄力量,而遼東人口稀少,他不止要靠幽遼的漢人,也要拉攏那些愿意漢化的胡人,才能建立起一支真正屬于自己的力量。

    “若弟弟他日真為遼東之主,大哥必帶族人來投。”看著忽然在自己面前說出自己志向的郭孝恪,度地稽心中做出了決斷,他栗末部人不過萬,在靺鞨各部中雖然稱大部落,但和幽遼的漢人相比,不過是小數目罷了,他能為族人之,也自然不是什么愚笨之人,此番他帶兵前來,心中已經明白那些大隋的貴人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但是他這個結拜的兄弟卻不是,想到那頭被郭孝恪空手打死的白虎,度地稽更加認定郭孝恪日后必定不是等閑人物,如今正是他和郭孝恪打好關系,以為日后之計的好時機。

    “好,到時大哥若來,小弟必不負大哥。”看著度地稽,郭孝恪自然不會被他臉上所露出來的神情感動,他心中清楚,自己這是空手套白狼,許下的都是空話而已,而度地稽也只是因為不受楊廣重視,轉而向自己示好,總之現在兩人這口頭的約定卻是做不得數,不過只要他日后真能手握雄兵,坐鎮遼東,那么度地稽和他的族人則絕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9
第四十五章 早有預謀

    無數的旌旗遮天蔽日地從懷遠鎮席卷而出,從大隋各地集結而來的四十余萬府兵在修整了三天后,終于踏上了最后的征程,而遼河以北,高句麗已經抽調國內總兵力的一半近二十萬人猬集于遼東各城,等待著戰爭的降臨。

    騎在馬上,郭孝恪的身體隨著馬匹顛簸,他看著身后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龍般的隊伍,深深吸了一口氣,很快這場全面掀開亂世的戰爭就要拉開序幕了,他不知道自己會扮演什么角色,但是他想帶著部下在戰場上活下去,然后獲取更高的地位,去完成自己的野心。

    七百人的隊伍,此時每個士兵已經能夠騎馬趕路,雖然能夠策馬沖鋒,互相配合的不過兩百人,但是郭孝恪的這支隊伍無疑已是整個大隋最精銳的部隊之一,他們或許沒有多少殺人如麻的老兵,但是他們有著鐵一樣的紀律,那些不會騎馬作戰的士兵,每天都會以步兵陣形,面對騎馬的同伴成群結隊的沖擊,以訓練他們的膽色。

    鎏金的巨大天子車駕,如同一座小型的移動宮殿,楊廣看著前呼后擁的大軍,意氣風,自負的他此時已經全然忘記了段文振臨終前對他的最后諫言,認為自己可以指揮著前所未有的大軍將高句麗踏成齏粉。

    “皇上,靺鞨人請求為全軍騎兵前驅,和郭將軍同往遼河。”天子車駕旁,一名騎士策馬到后,大聲稟報道,因為二十四軍齊,隊伍排出了數十里,通訊不便,所以楊廣特許各軍以背旗騎士直接前往中軍向他匯報各路情況。

    “准了。”楊廣稍一沉吟,便揮手道,郭孝恪喝醉酒后和那個靺鞨渠帥結拜如今已是給宇文化及他們傳為笑柄,不過若是郭孝恪能因此指揮這些靺鞨騎兵,他倒是不太在意。

    “得令。”那背旗騎士大聲應喝間,已是撥馬轉身,絕塵而去,只不過片刻間,大軍后方,便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然后越來越響亮,兩千名靺鞨騎兵遠遠地從大軍側方繞了過去,追上了作為前軍先鋒出的郭孝恪。

    “好兄弟,哥哥我來了。”度地稽豪笑著,策馬到了郭孝恪身邊,那日別過之后,他就把郭孝恪的話記在了心里,他此次帶兵過來,可不是為了當看客的,他栗末部和高句麗算得上血海深仇,他的祖父,父親都曾給高句麗人當奴隸,他年幼時也被高句麗人欺凌過,不知道多少好姑娘給高句麗人糟蹋,這次就是他們栗末人報仇的機會。

    “大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知大哥可敢與我先過遼河。”看著度地稽,郭孝恪慢聲說道,可是神情間卻有一股讓度地稽感到壓迫的氣勢。

    “有何不敢,哥哥我全聽兄弟你的。”度地稽被郭孝恪那雙漆黑的瞳子看得心里一愣,隨即就回過神,哈哈大笑了起來,朗聲答道。

    “好,全軍出。”郭孝恪看向了身旁諸將,大聲喝道,接著一夾馬腹,當先策馬而去,卷起了大片雪塵,“跟將軍走哇。”老驢頭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陽光下,士兵們紛紛勒著馬缰,驅動了馬匹,追了上去。

    “走,莫要慢了漢人兄弟們。”度地稽扯著喉嚨喊道,接著揮下了馬鞭,帶著兩千名栗末的勇士策馬在雪原上如風一般疾馳了起來。

    傍晚時分,全軍疾行一百五十里的郭孝恪帶著部下和度地稽的靺鞨騎兵到了遼河岸邊的左翼第一軍大營處,他此次向楊廣請命為大軍前鋒,便是為了提前和麥鐵杖見面,然后偷渡遼河,埋伏下來,等到渡河之役開始后,給北岸列陣的高句麗人突然一擊,打破他們的部署,讓麥鐵杖到時可以從容指揮全軍過河。

    讓賀廷玉留下帶領士兵們扎營,郭孝恪單人獨騎進了左翼第一軍的大營,前段日子他寫信命人送給麥鐵杖,也不知道麥鐵杖准備做得怎么樣了。

    “參見大帥,錢大人。”踏進中軍帥帳,看到只有麥鐵杖和錢士雄兩人,郭孝恪連忙行禮道,若沒有麥鐵杖和錢士雄提拔他,他也不會有今日的光景。

    “二郎,你小子可真是給本帥長臉,哈哈哈哈哈。”看到郭孝恪,麥鐵杖大笑著,讓郭孝恪坐下了,前兩日李淵那老狐狸卻是寫了封信讓人送過來,里面可是處處透著一股子酸味,羨慕他有這么一個好部下,還扭扭捏捏地提到了他家三丫頭的婚事。

    “大帥,如今不是敘舊的時候。”見麥鐵杖拉著郭孝恪坐下,問他御營的事情,錢士雄在一旁不由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道。

    “沒錯,咱們先說正事,士雄,你把地圖拿出來吧?”麥鐵杖被錢士雄提醒之后,連忙坐正了身子,讓錢士雄拿出了這几日派遣斥候往遼河下游處過河后畫的地形圖。

    “北岸,高句麗人有四萬軍隊駐扎,他們在大營百里內都有巡邏的斥候。”錢士雄展開那卷地圖,指著上面簡陋的那條代表遼河的黑線上的一處地方道,“我派出的斥候往下游走了兩百里,才找到一處過河后可以藏身的山林,而且路不好走,想要在半天內及時趕到戰場,很難。”

    看著錢士雄在那副簡陋地只是標注了方向和大體地形的地圖上比划道,郭孝恪思索了一下后道,“此次和我同行的還有兩千靺鞨騎兵,他們擅長輕騎急行,應該可以比我先趕到戰場,不過我們需要五天的口糧和馬料,還有替換的馬匹。”靺鞨騎兵是不折不扣的輕騎,面對結陣嚴密的步兵,所能起到的也只是騷擾的作用,郭孝恪自己心中到時候真正用來擊破高句麗人的主力還是他的七百羽林衛。

    “口糧和馬料還不成問題,我已經准備有些日子,不過這替換的馬匹,我最多擠出兩三百匹馬出來。”麥鐵杖皺了皺眉道,多了兩千人出來,口糧和馬料已經有些難辦,這馬匹他就完全沒辦法了。

    “兩三百匹馬,足夠了。”郭孝恪看到麥鐵杖為難的神情,知道他以為自己是想讓靺鞨騎兵也有換乘的馬匹,當即道,“大帥,靺鞨騎兵此番隨我前來,并不會拼死力戰,我也只是以他們能夠行,才有讓他們為前部的打算,使其打亂高句麗人的軍心,同時對高句麗人進行騷擾而已。”

    “好,你心里明白就好。”聽到郭孝恪的打算,麥鐵杖擊掌道,在他心里,胡人都是不可信的。

    “那末將便先回去,等口糧馬料等東西送到,便立刻啟程。”郭孝恪的計划,麥鐵杖和錢士雄都是知道的,實際上郭孝恪在段文振身邊時,就曾聽過段文振提過類似的計划,不過段文振原本的計划里,是東突厥如約派兵,沿遼河以西,快進兵,打高句麗一個措手不及,可誰知道啟民可汗死后,始畢可汗卻沒踐約,就連使者都沒有派過來。

    夜色中,麥鐵杖和錢士雄的親兵隊,將近百車的口糧馬料送到了郭孝恪他們營中,同時送到的還有三百匹換乘的戰馬和一百五十套全副甲具騎裝的馬鎧盔甲。

    第二日,天尚未亮,郭孝恪便帶著全軍拔營,在錢士雄的心腹帶路,往著遼河下游去了,兩百里的路程,全軍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將軍,統計過了,我軍沒有人掉隊,倒是度渠帥那里,少了几十人。”作為郭孝恪副手,管理全軍雜務的賀廷玉走到了站在遼河岸邊的郭孝恪身邊道,他是馬上出身,自然知道騎兵長途急行軍,最容易有人掉隊,他以前在征吐谷渾時,曾見過千人的騎兵隊伍在一夜急行百里后散得不成樣子,他們這次雖是白日行軍,可是近兩百里路沒有一個人掉隊,委實是不可思議。

    “我軍人少,而且訓練嚴格,此番沒人掉隊是正常,倒是那些靺鞨騎兵,居然只少了几十人,委實是天生的騎兵。”聽完賀廷玉的話,郭孝恪卻是嘆道,他這七百人不知道費了多少心力,又用了百十編制,而那些靺鞨騎兵,除了度地稽身邊的三百親兵,其余都是平時為牧民,戰時征集的士兵,若是能夠擁有漢人士兵的紀律性,實在是一支勁旅。

    遼河下游,南岸的岸邊,一片黑暗中,郭孝恪部下的士兵們默默無聞地從鞍上下馬,一邊給馬喂料,一邊啃著干糧,恢復著力氣。

    一個時辰后,緩過些勁來的士兵們6續起身,給馬匹的馬蹄裹上了厚厚的麻布,以免過河時,在冰面上打滑,而度地稽在黑暗中看到那些大隋士兵的動作,心中愈加明白,自己這個兄弟恐怕是心里早有所圖,他也默不作聲地讓手下照辦了。

    清冷的月光下,結冰的遼河河面上,分散成數隊的騎兵,人牽著馬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北岸,隨即遁入了附近的樹林,當月過中天時,近三千的騎兵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那蒼莽莽的林子漆黑一片。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9
第四十六章 渡河開始

    三月十四,大隋的四十五萬府兵終于全部抵達遼河南岸,而這時遼河原本結冰的冰面在三天前就已經開始融化,當楊廣的天子車駕停于河畔時,看到的只是滾滾的河水卷著冰塊向下游沖去。

    “天時已失。”騎在馬上的几位老將,看著這解凍的河水,低嘆一聲后,都是沉默了下來,原本他們可以用騎兵直接沖過結冰的河面,搶奪灘頭,但是現在他們卻需要造浮橋,強渡遼河。

    “真是天佑我國。”遼河北岸,居高臨下,看著對岸浩浩蕩蕩的連綿軍營,高句麗的主將姜以式不由慶幸道,這一回為了抵抗隋人的大軍,大對盧盡國內青壯,得兵四十萬,可稱得上精銳的軍隊卻只有十萬人,而如今他手中便掌控著其中四萬,想到大對盧對自己的看重,姜以式不由心頭火熱。

    “傳我的命令,各軍甲不卸身,兵不離手,隨時都做好抵御隋人進攻的准備。”姜以式猛地大聲喝道,隋人這次來勢洶洶,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動進攻。

    因為有郭孝恪的提醒,麥鐵杖在先前駐扎的日子里,便已囤積了不少木料,同時也把遼河河面的各處河寬弄了個清楚,所以當楊廣命宇文愷修建浮橋的時候,宇文愷不由為麥鐵杖的准備給愣住了。

    “有麥將軍這些木料,最多半天,我就能把浮橋造好。”拿著麥鐵杖給自己記載著五里內遼河河寬的軍中文書,宇文愷一臉的自信,建造浮橋對他這個百工大師來說,簡直就是小事一樁。

    當宇文愷領著此次出征的隋軍工匠和輜重營的士兵修建浮橋的時候,楊廣卻是皺起了眉頭,看著大大咧咧站在那里的麥鐵杖,沉吟了許久之后才道,“郭孝恪真地去追過河了。”他心中卻是不太相信麥鐵杖說的那些話,高句麗要是有膽子主動進攻的話,恐怕早將左翼第一軍給吃掉了,看他們龜縮在遼河北岸的那架勢,分明就是要死守。

    “沒錯,皇上,那小子現了過河的高句麗人馬后,也不知會我一聲,就直接帶著那些靺鞨騎兵追過了河。”敢在楊廣面前這樣說話的,也就麥鐵杖一個人,反正他是大盜出身,楊廣也喜歡他的直性子,他自然懶得去學那套文縐縐的官腔。

    “這個郭孝恪,太莽撞了。”楊廣看著仍舊是一副老粗樣子的麥鐵杖,也沒有懷疑這個對他忠心耿耿的老將居然和郭孝恪合起來騙他。

    “皇上,那小子莽撞是莽撞,不過卻是個福將,上回也是他誤打誤撞撞破了高句麗死士營的行蹤,才讓我逮著機會,做掉了那死士營。”麥鐵杖生怕到時候郭孝恪突然從戰場上冒出來,惹得楊廣懷疑,卻是先給楊廣上起了眼藥,免得到時候難辦。

    “福將嗎?”楊廣聽著麥鐵杖的話,卻是心中一動,當日王遠知也說白虎主兵事,正應大隋征遼,郭孝恪空手打虎,端地是聳人聽聞,也許王遠知所說的將星便是此人。

    見楊廣忽然一臉出神的樣子,麥鐵杖也不敢打擾,只是站在那里,大氣也不喘一聲。

    “朕剛才走神了,麥卿家你先回營吧?”過了一會兒,楊廣才回過神來,朝站在一旁的麥鐵杖道,他現在心里想的都是郭孝恪是不是就是王遠知這個茅山宗掌教所說的將星,不過王遠知如今已回臨朔宮,他卻是無法召見。

    走出天子車駕,麥鐵杖方才松了一口氣,不過心里也是越加地哀嘆,當年皇上可是目光如炬,臣下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可是沒想到不過區區几年,皇上就已經變得這般樣子了,想到皇上這几年游江都的舉動,麥鐵杖也只能搖頭回營,朝中的事情,像他這樣的南人還是少管為妙,只等這次征遼完了,他便乞老還鄉,過几年安泰日子吧。

    扎下的唐公營地內,看著拖著傷腿,眺望遼河的妹妹,李建成不由走到了妹妹身邊道,“秀寧,可是想郭將軍了。”當日他這妹妹被郭孝恪抱在懷里,人雖昏了過去,可最后依稀還是聽得郭孝恪稱自己為秀寧小姐,等醒來以后,居然就改了名字,這便是傻子都看得出她一顆心已經系在了別人身上。

    “大哥,秀寧覺得郭將軍并非是追那些高句麗人過河。”李秀寧轉過了身,看著一向待自己極好的大哥李建成說道,剛才她爹爹李淵去麥鐵杖營中走了個空,不過卻從錢士雄那里知道,郭孝恪帶著靺鞨騎兵遇上了高句麗的軍隊,于是便追過了河,之后便一點消息都沒了。

    “哦,為什么這樣說?”李建成沒有想太多,他一想到當日郭孝恪以一人之力強自接下了十五人的挑戰,便覺得這個年輕的虎牙郎將是個剛強的人,遇到高句麗的軍隊,追擊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秀寧覺得,高句麗人沒膽子過河,麥伯在遼河南岸駐扎了那么長時間,高句麗人要是過河偷襲的話,早就做了,哪會拖到這河水解凍的時候。”李秀寧看著那一河化開的遼水朝李建成道,臉上泛著一種神采,在她心里,那個戰神一樣的心上人,肯定是在算計高句麗人,只是她一時還想不到罷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錢將軍沒必要騙我們。”錢士雄是麥鐵杖的心腹愛將,自然知道他們兩家的關系,而麥鐵杖在朝中一向不太和人來往,交好的也就是辛世雄等寥寥几人,他們李家也算是其中之一,李建成想不出兩家即將要結親的當口,錢士雄干嗎要騙他們。

    “大哥說得也是,小妹只是胡亂說說而已,當不得真。”李秀寧忽然想到自己的話若是讓大哥說出去的話,難免會對郭孝恪不利,連忙說道。

    “走吧,這里風大,還是回營去,你要是病了,我可怎么和郭將軍交代,你大哥我這身板可禁不起那能打死老虎的拳頭。”李建成朝李秀寧打趣了起來,惹得邊上几個李家的心腹人都是忍不住偷笑起來。

    “就大哥這身板,我看郭將軍也就是三拳兩腳就能解決的罷了。”李秀寧毫不示弱地說道,讓李建成搖起頭來,他這個妹妹,就是要強的性子,從小到大,都像個男孩子一樣,不過好歹這一回,說到那郭將軍,臉上卻是有了些女孩兒家才有的神情。

    遼河岸邊,無數的工匠和輜重營的士兵如螞蟻一般搬運著木料,然后用麻城綁在一起,做成厚重的浮橋,以鐵索相連,拋進湍急的遼河水中。

    此時遼東雖已是晚春,但是寒意仍重,那些泡在水里,架著浮橋,不讓一段一段浮橋被水沖走的士兵都是臉色白,不過在岸上那些御營士兵的監視下,沒有一個人敢擅自上岸。

    浮橋整整造了兩個時常,才全部完成,而這時那些水里架著浮橋的士兵里,已經有不少人被凍得渾身青紫,更是有人就直接被河水沖走,生死不明了。

    “讓水下的士兵上來吧?”在岸邊督造浮橋的宇文愷終于看不下去,朝身邊的宇文述說道,兩人雖然同姓宇文,但是卻沒什么交情,而宇文愷也一向不太喜歡貪財的宇文述。

    “既然尚書大人開口,便讓那些士兵上來吧。”宇文述看向了身邊的副將,讓他下去傳令。

    此時天剛過日中,但對岸的姜以式心里卻有些寒,才不過半天的功夫,隋人就已造好了浮橋,看起來很快他們就會動進攻了,“讓各軍集結,列陣。”面無表情地下達命令后,姜以式轉身離開了這處用來觀察隋人動向的高地。

    遼河岸邊,一同搭建起來的高台上,楊廣和隨行的百官以及各個屬國的國主和使者都登上了高台,他要在這里看著大隋的軍隊是如何將對面的那些高句麗人打敗,同時也讓那些屬國的國主和使者知道大隋的軍威,此時的楊廣心中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場渡河之役不是他想的那般簡單。

    高台兩側,宮中的儀仗和鼓吹連番奏響,旌旗獵獵,而早就在岸邊准備好的左翼第一軍隨著擂響的金鼓聲開始了渡河,那些從南方征調而來的士兵,赤著上身,跳入了冰冷的遼河中,架起浮橋便往對岸泅去。

    原本長龍般靠在岸邊的五道浮橋,隨著泅水的士兵,一點一點地朝著對案筆直起來,當到了河中央時,對岸早已列陣的高句麗軍隊,在令旗的指揮下,列在陣前的弓箭手萬箭齊,剎那間一陣遮天蔽日的箭雨讓整個河面上暗了下來。

    “盾牌兵,上。”沖上浮橋的軍官們大聲喝叫著,讓手持盾牌的士兵到浮橋兩側為架著浮橋泅水的士兵擋箭,可是高句麗人的弓箭實在太過密集,而且浮橋在湍急的水流中也并不平穩,那些透過盾牌縫隙射入的箭支往往讓中箭的士兵帶倒身旁的人,一起摔入遼河中,讓盾牌兵能起到的掩護作用微乎其微。

    ‘噗’‘噗’‘噗’‘噗’,箭頭穿透血肉的悶聲不斷響起,只是片刻間,遼河水中便已是泛起了無數尸體,流出的血將那些夾雜在河水中的融化冰塊染得鮮紅。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9
第四十七章 鐵杖搶灘

    正午的日頭,照在被染得通紅的遼河河面上,泛起的金紅之光讓觀戰台上的楊廣面色漸漸地變得難看起來,他年輕時平定江南,雖也親自上過戰場,不過當時陳朝已經大勢已去,可謂是一帆風順,并不曾有過太激烈的戰斗,但是現在,左翼第一軍已經死傷近千,俯瞰下去,變成一條鮮紅血河的遼河河水中到處都是浮起的大隋士兵身體。

    觀戰台兩側,擂動的金鼓聲仍舊如同雷潮一般,在風中隆隆作響,偷眼看著面色越來越差的楊廣,宇文述心中知道從未受過什么挫折的皇上怕是心里難以接受眼前這種難看的局面,可是高句麗人占據地勢較高的北岸,可以居高臨下對浮橋進行箭雨覆蓋。

    “皇上,麥將軍請求調動御營的弩手助陣。”就在一干軍中大將皺起眉頭的時候,一名背旗騎士策馬到了高台下,抱拳大聲喊道,楊廣此次親征,將軍權盡歸于己身,像調動弩手這種事情,麥鐵杖根本沒有臨機決斷之權,而是不得不派人層層通報,向楊廣請示。

    “准。”看著不斷墮入河中的大隋士兵,楊廣從椅中站了起來,大聲回應道,手重重地揮下了。

    片刻間,在南岸列陣觀戰的各軍士兵在背旗騎士的大聲呼喝聲中,讓出了數條甬道,而這時大軍后方,從御營后方調動的弩手部隊打著九色旗幟,在軍官們的催促聲中,迅結隊通過了甬道,在岸邊列成了數座方陣,開始壓弦上箭。

    “都給我向前,后面咱們的弓箭手來了。”一座浮橋上,孟金叉雙眼通紅地看著前方還有一半河面距離的高句麗人,大聲怒吼著,從開始架浮橋到現在,他的親兵隊里就去了一半人,每個都是能一個干翻四五條胡狗的好漢,可他們沒有死在戰場上,卻在這條***爛河溝里成了浮尸。

    “放。”南岸邊,五千御營弩手迅列陣后,開始了反擊,隨著令旗的指揮,五千枚羽箭從靠腰足上弦的蹶張弩上射出,剎那間仿如密集的蝗虫群出現在天空,浮橋上的大隋士兵只聽見耳邊響起了嘶鳴的破空聲,然后原本暗下來的天空立時變得亮堂起來,緊接著他們看過了那些划過天空的羽箭,朝對岸的高句麗人的弓箭手落下,都是不住地歡呼喝罵起來,“射死那些狗娘養的。”

    “兄弟們,給我使勁啊。”水里面,會水的軍官吼叫了起來,一手架著浮橋,拼命地朝前泅起水來,頓時間,遼河的河面上都是翻動的血紅水花,此前一直停止地五道浮橋開始以肉眼可見的度慢慢朝對岸筆直了起來。

    “進弩。”遼河南岸,御營的三萬弩手全部到齊了,他們分成了六個五千人方陣,三個方陣一組,開始輪流進行弩箭射擊,第一組放弩,第二組進弩,第三組上彎,往復輪回,一時間整個遼河河面上都是陰晴不定,射出的箭雨划破長空的聲音呼嘯不停,看得觀戰台上的各屬國的國主和使者們都是眼皮直跳,大隋這哪是打仗,分明就是砸錢,這不過一陣功夫,起碼射出了近二十萬支箭了。

    遼河北岸,姜以式本來看到隋人調動弩手,初時還不以為意,以為這些隋人的弩手的射程能射到岸邊就不錯了,可是那里想到這些隋人的弩手用的大半都是靠腰足上弦的蹶張弩,射程是他們這邊弓箭的一倍還多,居然整整蓋住了列在岸邊的一半弓箭手。

    嘯叫的弩箭如同下雨一般狠狠地扎了下來,靠近岸邊列陣的高句麗軍隊中的弓箭手如同秋風中的野草一般倒下,三輪箭雨過后,原本的弓箭手方陣徹底混亂了起來。

    “后撤。”姜以式大聲呼叫著,讓身邊的士兵打出了讓弓箭手后退的令旗,剛才隋人的那些弩箭不過三輪,就傷了他近千人,要是再對射下去,他這邊就別想有人剩下了。

    看著對岸的高句麗人的那些弓箭手方陣陡然間潰不成軍,往后面不要命地退去,觀戰台上的楊廣臉上終于露出了笑意,大隋富有天下,這區區的箭矢消耗算什么。

    趁著對岸的高句麗人陷入混亂的當口,水里架著浮橋泅水的大隋士兵們都是豁出了老命拼命打水,他們心里清楚后面的御營弩手的蹶張弩射程再遠,也就到對岸五十步,只要等那些高句麗的弓箭手退出五十步外重新列陣,等待他們的又將是死亡的箭雨。

    “兄弟們,加把勁,老子看到那些狗娘養的狗臉了。”孟金叉在浮橋上大叫著,給浮橋兩邊架著浮橋泅水的士兵們鼓著勁。

    這時,南岸觀戰台上,看著先前還抱頭鼠竄的高句麗軍中的弓箭手在退出五十步后迅地重新集結列陣,衛玄等人都是心中一驚,這些高句麗人根本不是什么烏合之眾,能夠在這么短時間內重新集結,顯然是訓練有素的部隊,恐怕用不了多久,左翼第一軍就要再次被箭雨覆蓋了。

    衛玄等人的念頭剛閃過不久,退出御營弩手射程范圍的高句麗人的箭雨重新落在了靠近遼河北岸的河面上,左翼第一軍的傷亡又不斷攀升起來。

    看著不斷在箭雨下死掉的士兵,在河岸邊的麥鐵杖臉上神情變得越來越焦躁,郭孝恪和他約定過,會在今日午時左右趕到戰場,可是現在卻連影子都沒有看到。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看著已經很靠近遼河北岸的浮橋,麥鐵杖再也等不下去,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士兵去死,而且士氣也已經接近極限了。

    “打我的旗號。”麥鐵杖回頭朝身旁的親兵大聲喝道,接著從馬上跳下,大步朝著孟金叉所在的浮橋而去,他要親自帶頭搶灘。

    靛青色的麥字帥旗在風中怒綻開來,朝著遼河北岸卷去,觀戰台上,看到這面旗幟的楊廣也不由站了起來,麥鐵杖這個大盜出身的右屯衛大將軍年輕時能夠橫渡長江的勇將,但是如今麥鐵杖已經年過六旬,還有几分當年之勇。

    觀戰台上,一眾軍中大將都是心中暗自佩服這個‘賊頭子’,渡河搶灘本就是最危險的事情,到了他們這個地位,又有几個人還有這樣身先士卒的勇氣。

    “大帥來了。”“大帥來了。”“大帥來了。”渡河的浮橋上,左翼第一軍的士兵們隨著那面迅向前推進的靛青色大旗,都是歡呼雷動,那些在浮橋前方的軍官更是大叫著帶著士兵跳進了河里,也不管這時的河水仍然高過一人,只是噗通噗通地跳了下去,朝前面划拉了起來。

    “給我殺光那班狗娘養的,把他們的狗頭擰下來當夜壺。”麥鐵杖一路大喝,一路到了浮橋的最前方,這時浮橋距離前方河岸只有不到三四丈的距離,河水也不再那么湍急,一些地方更是河水只到胸口上面些,麥鐵杖須皆張,朝著過來的孟金叉道,“別人都跳下去了,你這個先鋒大將還在此處做什么?”說完,也不管孟金叉,一腳把他踹下了河。

    “大帥,我不會水啊。”掉進水里的孟金叉大叫了起來,不過他才剛開腔,‘砰’地一聲,身穿鐵甲的麥鐵杖跳了下來,濺起的水花,打了他滿臉。

    “你這個混雜東西,這水才到你胸口,你瞎叫喚個什么勁。”麥鐵杖在水里直起身,手里舉著大刀,朝孟金叉劈頭蓋臉地罵道,一邊罵著,一邊揮舞著大刀,格擋著射來的箭支。

    “他娘的,早知道才那么淺,老子早跳了。”孟金叉覺得腳下果然能站直,覺那水只到他下巴處,連忙也朝前而去,只是嘴里嘟囔著。

    隨著麥鐵杖這個全軍主帥,跳進水里,朝岸上過去,五座浮橋上,左翼第一軍的士兵像是趕集的鴨子一樣,從浮橋上跳下了水,然后連拖帶拽地拉著浮橋,冒著箭雨往岸上去。

    “裝哉,麥將軍。”觀戰台上,看著河對岸,無數的士兵冒著箭雨,不顧生死地跟著麥鐵杖一起跳河搶灘,那些隨行的宮中文吏都是紛紛贊道,整個大隋,如此勇猛的花甲老將,唯麥鐵杖一人而已。

    “皇上,請准許我等兄弟上陣。”麥鐵杖的三個兒子,都是御營的驍果衛軍官,身兼千牛備身,是楊廣身邊的人,也是楊廣對麥鐵杖的優渥。

    “老將軍臨行前,讓朕照顧你們三兄弟,朕又豈能讓你們再犯險地。”楊廣拒絕了麥鐵杖三子的請求,剛才麥鐵杖親自渡河搶灘前,卻是讓人送來了話,自言此戰當誓死以報國恩,只求他照顧三個不成才的兒子,他又怎么能讓父子四人一起去那凶險的戰場。

    開戰至今,楊廣第一次認識到了這國戰的殘酷,再想到麥鐵杖和自己之間的君臣之情,他是不能再讓麥鐵杖這三個兒子有失,因此毫不猶豫地揮退了麥孟才三兄弟。

    “皇上。”麥孟才兄弟大聲道,可是人卻被觀戰台上的驍果衛給架下了高台,三兄弟只能在觀戰台下焦急地看著河對岸,一個個眼眶都仿佛要瞪裂一般,口鼻間不停地喘著粗氣。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39
第四十八章 等待時機的郭孝恪

    高句麗中軍,正專注地指揮著前方的弓箭手退入槍兵方陣的姜以式,忽然間看到了大軍左翼突然冒出的黑線,他戎馬半生,雖不是什么名將之才,可也是見慣兵事的人,那條黑線顯然是一支正在快接近他們側方的騎兵部隊。

    “左翼的斥候呢?”姜以式憤怒地喊叫了起來,他在大軍兩翼都布下了探馬,為的就是防止隋人會有少量精銳部隊泅渡過河襲擊他的側方,可以提前得知情況,做出准備,可是現在左翼卻突然間冒出了一股來路不明的騎兵。

    ‘如今正是隋人軍隊搶灘的關鍵時刻,決不能有任何閃失。’看著前方遼河中越來越多的隋人士兵冒著箭雨,沖上河灘,姜以式看向了身邊的副將道,“傳我命令,左翼步軍就地御敵,不管那股騎兵來勢如何,騎兵都不可輕動。”

    “是,大人。”副將得令后,飛快地打馬而去,他們出時,大對盧下了死令,不管隋人攻勢何等浩大,他們都必須在遼河北岸堅守十天,若是辦不到的話,他們這些五部將官撤回遼東城,嚴懲不饒。

    此時的遼河南岸,觀戰高台上,楊廣和大隋的將軍們也注意到了高句麗軍隊左翼突然出現的騎兵部隊,很快有認識靺鞨人騎兵裝束的將領喊了起來,“皇上,是栗末部度地稽的靺鞨騎兵。”

    大股大股揚起的雪塵間,只是穿著皮甲的靺鞨騎兵,成群結隊地呼嘯著,分為數隊,向著高句麗軍隊的左翼一波一波如潮水般涌了過去。

    馬背上,度地稽看著那些豎盾執槍的高句麗士兵,想起了他帶領族人出時,郭孝恪對他的說的話,這個認下的兄弟夠義氣,只是讓他領著族人用騎射進行騷擾和牽制,給大隋渡河部隊爭取更多的時間就夠了。

    “給我狠狠地射那些雜種。”度地稽吼叫著,親自帶領第一隊朝著高句麗軍隊的左翼扑了上去,他在馬上盤弓射箭,當弛進到五十步的距離時,松開了緊繃的弓弦。

    ‘嗤’‘嗤’‘嗤’‘嗤’,數百枚黑褐色的翎羽沿著一道扁平的彎弧划破了五十步的距離,透過那些豎起的盾牌縫隙,射入了后面高句麗士兵的身體。

    ‘噗’‘噗’‘噗’,箭頭扎進盾牌的悶響聲不絕如縷,那些高句麗士兵看著身旁不停有人倒下中箭,都是心里驚懼起來,那些不過隔著五十步的靺鞨騎兵何時有了如此的強弓利箭,以前這些身上一股子牛羊騷味的蠻子連鐵箭都用不起,那些骨頭打磨的箭頭在五十步外射出,根本沒什么力道。

    被大隋將作府監造的精良鐵箭貫穿身體的那些高句麗士兵在雪塵中淒慘地哀嚎著,叫得身旁的人都是心里煩躁,“大人,那些靺鞨騎兵的箭上抹了毒。”后隊中把受了箭傷的士兵拖下去以免擾亂軍心的士兵中忽然有人喊了起來,剎那間四周聽到的高句麗士兵都是騷動了起來。

    郭孝恪從來就是個心狠的人,尤其是體會過戰場的殘酷以后,他對于自己的敵人會無所不用其極,不存半分憐憫,當日趁夜渡河后,帶兵埋伏在野林子里的郭孝恪根本沒有閑下來,而是讓獵戶出身的木蘭帶著士兵到處挖樹洞,抓北方的蝮蛇,取蛇毒給箭頭淬上。

    此時正是春末,遼東的天氣正處在冰雪消融,大地回暖的時候,這會兒的蝮蛇也正處在蟄伏了一個冬天,毒性最為強烈的時候,那淬了蛇毒的箭頭可謂是狠毒非常,雖然淬毒的箭頭不多,只有千余枚夾雜在給靺鞨騎兵的箭矢中,剛才那一輪騎射中,中箭后蛇毒作的高句麗士兵只有十几人而已,可是對士氣造成的打擊卻不小。

    “都別慌,那些箭上只是抹了蛇毒而已,死不了人的。”高句麗地處極北,蝮蛇眾多,自然蛇藥也很出名,几個軍官當機立斷地大喝了起來,壓下了前方士兵不穩的情緒。

    正面戰場上,因為靺鞨騎兵的出現,姜以式這個高句麗軍隊的主帥不敢托大,為了防止左翼被靺鞨騎兵撕開口中,導致戰局崩潰,他抽調了前方的弓箭手前往左翼,壓制靺鞨騎兵的騎射戰朮。

    “咱們的援軍到了,給我殺。”麥鐵杖雖然看不到左翼的情況,可是看著對面高句麗人的弓箭一下子弱了很多,就知道一定是郭孝恪和他約好的靺鞨騎兵到了,不然的話高句麗人是絕不會調動弓箭手離開的。

    隨著麥鐵杖的大吼,從遼河里上岸的大隋士兵都是精神振奮起來,揮刀殺向了前方結成槍陣的高句麗士兵,孟金叉更是一馬當先,挺著馬槊,撥開那前面刺來的几根長槍,一槊刺中了一個高句麗士兵露出的右側身體,頓時間血如泉涌,飆射出來。

    “給老子殺,狠狠地殺,殺完了,老子讓大帥去找皇上,弄些御營的小娘皮給大伙兒操啊。”戰場上,說得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話,也只有孟金叉一人而已。

    就在不遠處揮刀厮殺的麥鐵杖聽到那打雷一般的公鴨嗓子時,不由大罵了起來,“這個混帳,御營的小娘皮,打不贏這仗,去操母豬吧。”四周,聽到麥鐵杖的罵聲,那些聚在他身邊的士兵都是大笑了起來,仿佛剛從河水里冒著箭雨爬上來的疲憊之軀一下子充滿了力氣。

    “不想操母豬的,給老子使勁殺呦。”孟金叉聽到了麥鐵杖老遠傳來的罵聲,那張黑臉上更加得瑟了,他一腳踹開被自己的馬槊貫胸而過的一名高句麗士兵,朝身邊剩下的親兵怪叫了起來,接著惡狠狠地像頭野狼一樣,沖進了被他踹出去的尸體砸亂了陣形的高句麗士兵中。

    高句麗中軍,看到渡河的隋人士兵趁著靺鞨騎兵騷擾左翼,自己調動弓箭手前往的當口,猛地從正面切入,形成混戰,姜以式心頭有了種不祥的預感,要是不能把這撥渡河的隋人士兵趕下河,讓他們搶住灘頭,給對岸的大軍源源不斷地過來,別說堅守十天,便是一天他也守不住。

    “騎兵從正面出擊。”姜以式看著越來越多地隋人士兵和己方短兵相接,終于忍不住動用了中軍的騎兵精銳,試圖一鼓作氣地把上岸的隋人士兵給趕下河。

    吹響的號角聲里,高句麗中軍的旗門連開,兩千鐵騎兵呼嘯著從前軍讓開的通道里,策馬奔出,朝著灘頭上的隋人士兵沖去。

    “不好。”南岸觀戰台上,楊廣看著高句麗中軍猛然沖出的鐵騎兵,也不由變了臉色,自己這一邊浮橋才剛剛接上對岸,甲具騎裝的重騎兵還來不及渡河。

    “父帥。”觀戰台下,看著對岸席卷而出的鐵騎兵剎那間淹沒了父親所在帥旗的方向,麥孟才三兄弟都是怒吼了起來,恨不得立刻沖過河到父親身邊。

    “皇上,浮橋已通,不如讓麥氏兄弟領騎兵過河,以解麥將軍之危。”楊廣身邊,虞世基看到左翼第一軍已經打開了高句麗前軍的缺口,只要自己這邊用兵得當,應當能夠贏下這戰,不由朝楊廣諫言到,他心中明白,這次只要麥鐵杖不死,必然成為楊廣心中諸將之,他自然樂得賣個人情給麥鐵杖的三個兒子。

    “准卿所奏。”看到勝利希望的楊廣,自然不愿意看到渡河的大隋士兵被趕下岸,想到麥孟才三兄弟心中急切,肯定比其他諸將更為效命,一時間也不顧麥鐵杖臨行前托人轉達的那些話,同意了虞世基的提議。

    “多謝皇上。”聽到傳令的驍果衛所言,觀戰台下麥孟才三兄弟朝上遙遙一拜,也顧不得其他,心急火燎地翻身上馬,便朝著岸邊的浮橋而去。

    “左翼第一軍,不怕死的跟我來。”麥孟才當先策馬,到了岸邊后,朝著整裝列隊的甲具騎裝的重騎兵們大聲吼道,接著便一夾馬腹,朝著在湍急的遼河水中晃動的浮橋策馬而上,不要命地往對岸殺去,他身后那些左翼第一軍里的那些騎兵也都是個個紅著眼睛地跟了上去。

    ‘啪’‘啪’‘啪’‘啪’,重逾千鈞的馬蹄拍打在浮橋上,擊打得浮橋不停晃動,長龍般的馬隊在遼河河面上如同傳說中能夠翻江倒海的神馬一般踏浪前進。

    不斷有騎兵連人帶馬落入湍急的遼河水中,撞上那些浮冰,可是卻沒有一個騎兵退縮,仍舊是策馬沖鋒,向著對岸席卷而去。

    高句麗軍隊的左翼,隨著弓箭兵的到達,靺鞨騎兵開始退出了五十步外,但繼續以騎射騷擾,似乎要射到直到把自己的箭袋射空為止。

    靺鞨騎兵后方的山坡是,郭孝恪駐馬而立,眺望著激戰的戰場,他身旁的尉遲恭等諸將已是面色如火,恨不得立刻加入戰場厮殺。

    “將軍,我們為何還不進攻?”性急的羅士信看著遠處被高句麗人的鐵騎兵圍攻的麥字帥旗,不由朝郭孝恪道,他不明白為什么他們已經到了,卻不進入戰場作戰。

    “時機未到,高句麗中軍還有后備精銳未動,只有到他們用完最后一手,才是我軍出擊的時候。”郭孝恪看著已經沖上北岸的大隋騎兵,死死掐著馬缰的手放松了下來,這是戰場,他必須冷酷無情,不管是對敵人,還是對自己人。

    “將軍要一舉擊潰敵軍。”郭孝恪的話音剛落,賀廷玉和尉遲恭都是一驚,將軍這是要等敵軍中軍空虛的那一刻,直接斬將奪旗,奠定勝局。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40
第四十九章 虎神

    “呼,呼,呼,呼。”麥鐵杖拄著刀,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矗立在萬軍之中,渾身浴血,如同遲暮的獅子,雄心依舊,但是爪牙已不如往日鋒利。

    看著死死地護在自己身前的親兵,麥鐵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悲涼,曾經那個能夠以一敵百的自己終究是老了,如今的他竟然淪落到需要別人來保護的地步,‘真是可笑。’看到一個親兵被高句麗人的鐵騎兵一槍扎翻在地,卻仍舊抓著槍身將那名騎士拽下地以命換命狠狠地捅上了一刀,“難道我連一個小兵都不如了嗎?”麥鐵杖抬起了頭,那張布滿血污的臉上,一雙渾濁的眼珠如同野獸睜開的瞳子,射出了懾人的光芒。

    “噗。”隨著刀鋒割入血肉的聲音,麥鐵杖的雙手大砍刀,猛地砍在了一個落馬的高句麗士兵的頭顱間,一挫一拉,一顆頭顱跌落在雪塵間,頸間噴出的鮮血濺在了麥鐵杖的白上,讓這個年過花甲的老將如同白惡鬼一般可怖。

    “父帥,父帥。”馳過浮橋的麥孟才高呼著策馬沖向了被高句麗鐵騎兵圍攻的父親帥旗,這時他身后有近百甲具騎裝的重騎兵從五道浮橋上渡過了遼河,如同五支巨大的鐵箭匯聚向戰場前方。

    遠處的山坡上,郭孝恪仍舊面無表情地俯瞰著戰場,這一次渡河之役,高句麗軍的主帥太過貪心,將弓箭手布置在了河灘前,以延長攻擊距離,但是卻沒有料到御營的弩手射程遠遠出他的想象,才導致了軍陣的混亂,被麥鐵杖逮住機會,趁勢拉近了雙方距離,和高句麗的槍陣短兵相接,不過若是沒有靺鞨騎兵在側翼的騷擾,恐怕仍舊會被在槍陣后方重新結陣的弓箭手給射下河去。

    “讓全軍披甲,准備上馬。”看到渡河的五百甲具騎裝的重騎兵已經堪堪地擋住高句麗中軍派遣的兩千鐵騎兵,郭孝恪終于下達了讓一旁尉遲恭等人等候已久的命令。

    “是,將軍。”尉遲恭和賀廷玉大聲應喝間,飛快地去了兩翼,傳達命令去了。

    郭孝恪麾下的七百士兵,一共分做兩部,郭孝恪和尉遲恭各領兩個百人甲具騎裝的重騎兵,賀廷玉則指揮五百名騎馬的重步兵。當命令下達以后,在山坡上早已休息夠的士兵都是跳了起來,飛快地穿戴起盔甲來,他們每個人的盔甲都是甲具騎裝的重鎧,防護力足夠出眾,除非在二十步內正面被高句麗人的弓箭射中,否則一般的流矢難以穿透那些細密厚重的甲葉。

    隨著郭孝恪下令全軍披甲上馬,高句麗中軍,姜以式看著因為不堪隋人甲具騎裝踐踏而損毀的浮橋,心中不由大喜起來,此時隋人雖有近千的重騎兵過河,可是在這激戰已久,積雪早已消融的泥濘灘頭,這些重騎兵也就沖一陣而已,一旦度慢下來,這些重騎兵只能下馬步戰而已,正是一舉趁隋人浮橋接續不力的時候,全殲這些過河的隋人士兵。

    “中軍騎兵,全部從兩翼出擊。”姜以式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命令,他的心中已經被這即將到來的輝煌戰果所占滿,他甚至可以想象當他們堅守十天后撤回遼東城時,將成為萬眾歡呼的英雄。

    “你去稟報我大哥,就說我要帶兵破高句麗人的左翼槍陣,請他為我沖開一個缺口。”郭孝恪策馬到了度地稽留在自己身邊的一個靺鞨騎士面前說道,栗末部到現在死傷不過五十人,可以說根本未盡全力,現在他需要度地稽証明他的誠意。

    “是,虎神大人。”那名靺鞨騎士用生硬的漢話回答道,一臉的崇敬之色,郭孝恪空手打虎的事情他們栗末部的每個勇士都知道,也都親眼看到了那頭小山般的白虎,一個個都是敬畏地稱呼郭孝恪為虎神。

    “虎神,將軍,我覺得還是這個名字好聽。”那靺鞨騎士離開后,羅士信卻是朝著郭孝恪道,“以后畫面白虎在旗上,這扯出去可是威風得緊。”

    “白虎為旗,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郭孝恪聽著羅士信的話,想了想后卻是不由道,大隋二十四軍都是以九色旗為主,然后輔以帥字大旗,倒是沒見過其他旗幟。

    “嘿,等打完了這仗,我就去咱的旗上畫頭大白虎。”見郭孝恪也是同意自己的主意,羅士信高興起來,手舞足蹈地說道。

    “就你那一手爛字,還畫虎,恐怕連頭貓都畫不出來。”整隊回來的尉遲恭見羅士信得意,不由在一旁道。

    “鐵匠,你是不是想練練。”看到騎在馬上的尉遲恭提著杆馬槊,一副將軍老大,他老二的樣子,羅士信心中就是一陣火大,不就是比他大了几歲,等他再過兩年,一巴掌拍死這個黑厮。

    “敬德,士信。”看著一向不對付的兩人又要爭執,郭孝恪卻是喝住了兩人,然后鞭稍朝前一指道,“你們要練練的話,給我先把那群狗娘養的給殺了再說,出。”

    “是,將軍。”尉遲恭和羅士信給郭孝恪一喝,都是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然后各自歸隊,開始策馬從山坡上小步跑了起來。

    戰場左翼,度地稽看著回來報信的親兵,回頭看了一眼山坡上已經全部上馬的郭孝恪他們,咬了咬牙,心中決定聽郭孝恪這一回,他把栗末部全壓在了這個兄弟身上。

    “栗末的勇士們,揮起你們的刀,鞭打你們的馬,現在是我們報仇的時候到了,去砍下那些高句麗人的頭顱,向我的兄弟,虎神大人証明你們的勇敢。”度地稽高呼著,接著策馬沖向了前方的高句麗人的槍陣。

    “嗬,嗬,嗬,嗬,嗬,嗬。”靺鞨騎兵們隨著度地稽的高呼,一同嘯叫了起來,他們放下了自己的馬弓,拔出了微彎的馬刀,策馬從高句麗人的陣前調馬回頭跑了近百步后,然后猛地回沖,伏在馬身側,如同一陣颶風般壓向了高句麗人。

    遼河南岸,觀戰台上,几個一直焦灼地盯著戰場的軍中大將猛地現了起了沖鋒的靺鞨騎兵,這些靺鞨騎兵放棄了他們拿手的騎射騷擾,居然進行密集的集群沖鋒,被他們一下子打了個措手不及的高句麗人的左翼竟然一下子被撕開了一個小口子。

    “皇上,那是郭將軍的旗幟。”楊廣這邊也很快注意到了戰場左翼出現的變化,而這時他身旁眼尖的汪公公第一個看到了靺鞨騎兵后方揚起的一片雪塵間隱約可見的郭字將旗。

    “好。”觀戰台上,知兵的軍中大將們都是叫起好來,郭孝恪這七百人出現得太及時了,他們可都是甲具騎裝的重騎兵,只要被他們沖進這靺鞨騎兵打開的缺口,高句麗人的左翼將迎來崩潰。

    觀戰台下,隨著那些軍中大將的高呼叫好聲,混在百官家眷中的李秀寧捏緊了粉拳,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遼河對岸的戰場,當她看到那面逐漸清晰起來的郭字將旗,不由朝身旁的李建成喊了起來,“大哥,看到了嗎,我就知道他是一個英雄,一個大英雄。”

    “秀寧,你。”李建成看著兩頰酡紅的妹妹,卻是一臉的好笑,這果然是女大不中留,這還沒嫁人呢,就已經這般幫著別人了,真不知道日后嫁過去了,還得成什么樣子。

    “舅舅,那就是那個空手打虎的二郎將軍嗎?”李建成兄妹身邊不遠處,一個粉雕玉啄,渾身透著一股靈氣的十歲女孩,牽著身邊一名高大男子的手,看著河對岸,在如同潮水般散開的靺鞨騎兵讓開的戰場上,一馬當先的騎影,很是認真地問道,臉上有著一種少女對英雄的憧憬。

    “沒錯,就是那個人。”高士廉看著外甥女的樣子,皺了皺眉后道,“無垢,只是一個匹夫之勇的武人罷了,等征遼完了,舅舅給你在各家公子中挑個俊朗不凡的做夫君。”

    “舅舅,話不可如此說,這位郭將軍出身寒微,可如今不過數月,卻已是官至虎牙郎將,而且又是段公的弟子,如今出現在戰場上,無論時機還是局勢都是恰到好處,可見絕非是等閑之輩。”長孫無忌看到舅舅高士廉貶低郭孝恪,不由出聲道,他的父親長孫晟是一代人杰,當正是其父以一己之力,用離間計將強大的突厥弄得四分五裂,不復昔日霸主之勢,使大隋取而代之,只可惜他父親早死,留下他和妹妹無依無靠,卻是靠著舅舅高士廉的接濟才得以衣食無憂,不過長孫無忌平時還是受到一些世族子弟的白眼譏笑,對于白手起家的郭孝恪,他有種佩服之情。

    “愚見,一個武夫,再有能耐,如何比得上世族。”見外甥反駁自己,高士廉不由有些不悅地說道。

    “如何比不上世族,聽說唐公有意招這位郭將軍為婿。”長孫無忌不敢忤逆對自己兄妹有養育之恩的高士廉,不過卻仍是小聲嘀咕道,‘二郎打虎救秀寧。’,如今和唐公交好的几家,誰不知道唐公家的三小姐,李鳳陽因為那位郭將軍的搭救之恩改了名字叫李秀寧,一顆芳心全在人家身上,而唐公也是頗為樂意成全。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5 23:40
第五十章 擊潰左翼

   
    付出了兩百人的代價后,度地稽終于沖開了高句麗人的左翼槍陣,雖然只是一個很小的缺口,但是足以讓后面已經將馬匹度提到最快的郭孝恪趁勢沖入。

    本該作為全軍先鋒的尉遲恭反倒成了第二人,他的馬匹雖是體格高大的西北馬匹,但是終究難以和郭孝恪胯下御賜的那匹神駿相比。

    穿著唐猊甲的郭孝恪看著在面前露出了慌亂表情的高句麗士兵,手中的黑色馬槊只是一刺,被戰馬沖刺帶動的雄渾力量就毫無阻滯地貫穿了他的胸膛。

    馬蹄翻飛間,郭孝恪手腕一轉,人馬已是如電般掠過,手中的黑色馬槊只是一豎,便從那被槊刃刺翻在地的高句麗士兵胸膛里拔了出來,接著順勢畫圓,撥開了射來的几枚箭矢。

    “好強勁的臂力。”遠處,一名穿甲騎馬的高句麗戰將看著當先匹馬,直入己方槍陣的郭孝恪竟然連刺三人,馬匹不停,不由驚呼道。

    “將軍等我。”見郭孝恪馬快,竟然搶先殺入敵陣,自請先鋒的尉遲恭卻是大喝道,他撥著戰馬,雙手舞槊,竟是一連將四個身周的高句麗士兵橫掃在地,馬蹄踐踏間將那四個高句麗士兵踏得胸骨盡碎。

    郭孝恪和尉遲恭帶領的兩百重騎兵一切入高句麗人的左翼槍陣,便立刻將那些靺鞨騎兵打開的一點缺口給撕裂了開來。

    “給我放箭。”槍陣后方,看著前方士兵居然被那兩百隋人的騎兵一陣沖殺,就給攪亂了陣形,不住地往后退,先前那名高句麗戰將朝對著犬牙交錯,絞殺在一起的兩軍停止射箭的弓箭手,大聲喝道,他已經看到了那兩隋人騎兵后面,拍馬趕到后,下馬執盾的隋人步兵,要是給那几百人的重步兵殺進來,恐怕他們這左翼立時便要混亂不堪,到時候那些后退的靺鞨騎兵,重整旗鼓后就可以從兩翼掩殺,導致整個左翼崩潰。

    聽到命令,那些弓箭手只是遲疑了一會兒,便在那員高句麗戰將的喝罵聲里,引弓開弦,將大片箭矢拋射向了兩軍交鋒的陣前。

    撥開一陣急密的箭矢,郭孝恪看到身后賀廷玉已經帶著五百人下馬結陣殺了進來,當下便朝不遠處正在厮殺的尉遲恭道,“敬德,且與我去殺了那賊將。”說完卻是馬槊指向了那些敵軍弓箭手中,騎著馬,異常扎眼那員高句麗戰將。

    “末將得令。”聽到郭孝恪戰場上的吼聲,尉遲恭抓著自己的馬槊,聲音如雷般響起,接著便回身在落下的箭雨中朝身后的一眾部下道,“都隨我來。”說完,已是側身伏在馬鞍一側,朝著前方策馬而出。

    取下馬盾,尉遲恭身后的一眾部下都是紛紛側伏在馬鞍旁,隨著尉遲恭頂著箭雨,策馬沖殺向了高句麗人的弓箭手部隊。

    “二郎,你這是要直取中軍。”見郭孝恪聚攏一眾親兵后,暫時退到了賀廷玉他們后面,換上了沒有披著馬鎧的戰馬,老驢頭不由一驚道,剛才他們能在高句麗人的箭雨下沖殺轉折,居然無一傷亡,不止靠得是身上重甲,也是戰馬披鎧,即使馬脖子上中了十數箭,也照樣能馱著他們作戰。

    “不錯,只要敬德殺散那些弓箭手,高句麗人的左翼必然崩潰,到時候便是我們直取中軍,砍下他們主帥腦袋的時候。”郭孝恪朝老驢頭道,甲具騎裝的重騎兵固然威力驚人,但是卻不耐久,他剛才不過策馬連沖几個來回,胯下的馬匹便已有些氣喘,更不必提其他人的,恐怕再沖一兩個來回,便連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從馬上下來,郭孝恪看著留下的几個親兵帶著換乘的戰馬過來,目光投向了戰場,這時高句麗人的弓箭手,因為尉遲恭他們的沖擊,而變得慌亂起來,不管軍官如何彈壓,看著越來越近的重騎兵集群,沒有几個士兵有敢直接面對的勇氣。

    風灌在耳邊,那嘯聲讓尉遲恭覺得渾身的血在沸騰,在翻滾,在咆哮,今日就是他尉遲恭揚名天下的時候,看著那員高句麗戰將,尉遲恭的眼中仿佛有如赤紅的火焰在燃燒一般,那種如同餓極了的野獸看到肥美的獵物一般的目光,讓每個看到他的高句麗士兵都是心中冷,接著便忘記了結陣阻擋,任由這個魔神一般的隋人騎士從他們身邊掠過,然后被那些洶涌而來的重騎兵帶飛,摔落在雪塵中,被數百只馬蹄踐踏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看到那支猛然間沖起來的隋人騎兵居然一路殺到了自己面前,那員高句麗戰將不由大驚,方欲策馬迎戰,那當先而來的隋人騎兵,竟是從側伏的馬鞍翻身而起,那雙凶眼看得他心驚膽顫,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手中的馬槊刺了出去。

    胸口一痛,那員高句麗戰將回過了神,看著胸口那杆刺入的馬槊,他瞪著那名勒住馬匹,雙手舉槊,將他挑了起來的隋人騎兵,口中吐著血沫道,“何人殺我?”

    “郭將軍麾下,先鋒尉遲恭。”橫空挑著那員被馬槊穿胸而過的高句麗戰將,尉遲恭看著四周驚恐莫名的高句麗士兵,大吼了起來,“誰敢和我一戰。”那咆哮聲竟如獅子的吼聲一般響亮。

    大部分的高句麗士兵聽不懂尉遲恭的話,可是他們看著單手執槊,挑著他們將軍的這個隋人騎兵,軍心士氣被徹底摧毀了,而這時那些尉遲恭身后的部下也是拍馬殺到,揮刀砍殺著那些輕甲的弓箭手。

    不止是高句麗人的弓箭手,戰場左翼,賀廷玉指揮的五百重步兵中,那些當日跟著郭孝恪經歷過死士營一戰的新兵,如今已是戰場上的老兵,他們在砍翻了那些阻擋自己的高句麗士兵后,仍是如同當日一般,當場割下那些血淋淋的敵軍人頭,懸于腰間,也不管身上已自穿了重甲。

    郭孝恪這七百士兵,本就是二十四軍里不甘碌碌無為之輩,他們跟隨郭孝恪,不獨是郭孝恪的感召,更重要的是他們自己想要在戰場上建功立業,讓世上的人知道他們的名字,當那些最早跟隨郭孝恪的老兵割起人頭,剩下的士兵中都是一個個學起來,這時戰場上那種彌漫的血腥,已經讓他們殺紅了眼,割取人頭時,他們就好像是平時殺豬殺狗取肉一樣。

    和他們面對的高句麗士兵面對這些腰間懸著人頭,一個個好像惡魔一樣的隋人士兵,几乎沒有一個人再有勇氣作戰下去,先是几人,然后是數十人,最后是百人,千人開始掉頭逃跑,不少人更是口中用高句麗話喊著,‘那些隋人士兵不是人,是惡魔。’這些從前軍逃跑的高句麗士兵,不但徹底攪亂了陣形,更是讓士氣徹底崩潰了。

    先是戰場左翼的一小片,接著便是大片大片的高句麗士兵倒卷,帶動了整個高句麗軍隊左翼的崩潰。

    遼河南岸,觀戰台上,楊廣看著驟然轉換的戰場形勢,不由心中大喜,認定了郭孝恪便是自己的福將。

    “果真是粗鄙的武夫,便連那些部下一樣。”看著在戰場割取人頭的郭孝恪麾下的士兵,觀戰台下,那些文武百官和公卿世家的家眷里有人小聲地竊竊私語道,雖然割人頭記功是軍法,可那從來都是戰斗結束后,軍中專門有人打掃戰場時做的,哪像郭孝恪麾下的士兵這樣,直接在戰場上動手,割了人頭懸在腰里,哪像什么士兵,分明是一群屠夫。

    “一群沒用的匹夫。”楊玄感雖不喜郭孝恪,可是對于那隱隱傳來的議論聲,卻是冷哼道,讓身旁的李密不由搖了搖頭,他這個生死之交,別的都好,就是為人太倨傲。

    “皇上,你看郭將軍的旗幟。”觀戰台上,又是眼尖的汪公公第一個現了戰場上的變化,只見那面郭字將旗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殺到了高句麗人的中軍,遠遠看去,那旗幟下,不過五六十人,可是度卻奇快無比,朝著混亂的高句麗中軍帥旗所在殺去。

    “輕兵直取敵陣,果真好膽色。”二十軍的軍中大將中有人連聲喝彩,不過也有不少人心中不屑,這個郭孝恪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直帶這么些人就想沖進高句麗人的中軍,斬帥奪旗,他以為自己是誰,還真當自己是當世霍去病了。

    這時那些觀戰台上的人沒有一個想到,他們此時俯瞰戰場,自然將整個戰場盡收眼底,覺得郭孝恪根本是以卵擊石,自尋死路,但是卻沒有想過那些戰場上的高句麗士兵不知道,因為左翼的崩潰,整個高句麗人的中軍都被沖亂了,郭孝恪快馬疾馳,一路上根本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便被他沖進了中軍本陣。

    “給我擋住他們。”姜以式焦急地吼道,此時戰場前方,他派出去的騎兵已經快要把渡河的隋人士兵給趕下河了,若是他此時調動他們回來,只會讓己方更加混亂,所以他也豁出去了,決定等把渡河的隋人士兵殲滅,再來鎮壓攪亂左翼的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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