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隋 作者:虎贲氏 (連載中)

gungear 2011-3-12 22:50: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4 91152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6 11:09
第五十一章 破陣

    遼河北岸,麥鐵杖看著沖殺到自己身邊的三個兒子,不由仰天長嘆道,“也罷,就讓我們父子三人一起上路,黃泉路上也好作伴。”此時,麥鐵杖身邊只剩下區區五百人不到,個個都是渾身帶傷的殘兵。

    “父帥,高句麗中軍帥旗倒了。”麥鐵杖身邊,下馬后一直護在他身邊的長子麥孟才忽地看著前方那杆本來矗立在高句麗中軍的大旗忽地斜著倒將下來,不由大吼了起來,“父帥,高句麗中軍帥旗倒了,倒了。”

    聽到麥孟才的吼聲,猬集在遼河北岸灘頭,快要被趕下河的大隋士兵們一個個都是看向了那面在大風中跌落的高句麗中軍帥旗,原本疲憊的身體一下子又有了力氣。

    “給我殺,等殺完了這群狗娘養的,本帥給你們向皇上請功,要官有官,要錢有錢,要娘們有娘們。”自忖必死的麥鐵杖看著因為中軍帥旗倒下而軍心渙散,立時間攻勢小了下來的高句麗前軍,狂喜著大吼了起來。

    “是,大帥。”麥鐵杖身邊的親兵先是齊聲呼應了起來,接著附近那些士兵也一起歡呼了起來,“跟那些狗娘養的拼了,回家就有娘們了。”嘶啞的笑聲里,遼河北岸,被逼到河灘邊的大隋士兵們開始了進攻,軍心已失的高句麗前軍只是被一次反沖鋒,就輕易地潰散了,只有那些高句麗中軍本陣的騎兵在一陣混亂后繼續扑向了麥鐵杖他們。

    高句麗中軍,姜以式披頭散地看著一槊將自己逼下馬的隋人將領,一臉的難以置信,剛才這個隋人將領居然一個人策馬沖過了他身邊親兵隊射出的箭雨,直到胯下馬匹脖子上中了二十多箭后不支倒地,竟然下馬步戰,沖到了他的面前,在他四周親兵的包圍下,一槊挑飛了他頭上的兜氂,把他逼下馬來,接著便一刀砍翻了他身邊那個執旗的親兵。

    “我乃高句麗…”看著披頭散,躲入親兵保護中,看著己方帥旗倒下的高句麗主帥朝自己報上姓名,郭孝恪橫槊一指道,“將死之人,就不必通名報姓了。”這時他身后,最后隨他沖到二十多名親兵到了,一時間聲勢大振。

    郭孝恪話音剛落,就揮槊殺向了那個不過四十余歲,看上去身形頗為雄壯的高句麗主帥,就讓這個人來做他野心之路的第一塊踏腳石好了。

    “狂妄。”姜以式冷面看著帶著區區二十多個親兵朝自己殺來的隋人將領,拔出了自己的長刀,剛才他只是小看了這個隋人將領,才讓他單騎直入,把自己給逼落下馬,砍了帥旗。

    “殺了他們,給我把帥旗升起來。”姜以式長刀一揮,身邊一百多親兵涌向了郭孝恪他們,現在雖然左翼已經崩潰,前軍和中軍一片混亂,但是對岸的隋人還沒有修好浮橋,只要他趕在對岸的隋人援軍過來前,把局勢穩定下來,他就還能守下來。

    “別管旗,都隨我殺那狗頭。”郭孝恪絲毫不管被那面被高句麗士兵搶到的帥旗,只是一槊刺翻一個朝自己扑來的高句麗士兵,朝不遠處的高句麗主帥,大聲吼道。

    “將軍,馬。”滿臉血污的木蘭策馬到了郭孝恪身邊,從馬上跳下,將馬缰扔給郭孝恪后,大聲說道,剛才郭孝恪親自帶他們沖擊高句麗人的中軍本陣,她和老驢頭,羅士信,蘇吉他們被其他同袍圍在中間,一路全靠前方側翼的同袍開路,才能完好無損地殺進高句麗中軍,而她因為身子輕,馬匹仍有余力沖刺,此時聽得郭孝恪的吼聲,卻是將馬讓了出來。

    “你小心。”接過馬缰,郭孝恪朝木蘭低聲道,接著便翻身上馬,拔出腰間的匕,狠狠地插在了馬臀上,長聲而起的嘶鳴聲里,吃痛的戰馬瘋了一樣沖向了前方,馱著郭孝恪如同風一般卷向了高句麗主帥。

    看著擋住郭孝恪去路的几名高句麗騎兵,木蘭拿著從地上尸體處拔出的箭矢,看也不看,手中的輕巧獵弓一陣連珠急射,將手里的八枚羽箭一下子全部射了出去,她射出的箭雖然力道不強,不過這時戰場上那几名擋住郭孝恪去路的高句麗騎兵也就離她三四十步的距離,八枚羽箭竟是大半都射中了,其中兩名更是被直接射落馬下。

    “滾開。”郭孝恪馬槊一掃,將另外兩名高句麗騎兵給掃落下馬,直面那身邊只剩下五六名親兵護衛的高句麗主帥,這時他胯下的馬匹哀鳴一聲,雙膝跪折在地,將郭孝恪從鞍上摔落了出去,當摔落在雪地時,兩杆槍,三柄刀已是落在了郭孝恪身上。

    馬槊格住兩柄刺來的長槍后,郭孝恪只是護住了頭部要害,背上胸前卻是被三柄長刀給砍了個結實,刀刃和唐貎甲的甲葉碰撞間,激起了一串火星。

    郭孝恪只覺得胸口背后一陣火辣辣的感覺,接著便一手執槊,一手拔刀,將那三名偷襲的持刀高句麗士兵給砍翻在地,他們根本沒想到這世上居然有如此寶甲,他們使勁全力的一刀,連甲葉都砍不透。

    一刀撥開那高句麗主帥照面刺來的馬槊,郭孝恪手中馬槊一松,刺入了那匹黃驃馬,頓時血箭飆射了出來,吃痛的黃驃馬將背上的高句麗主帥給顛了下來。

    喉嚨口一涼,姜以式就看到了那雙黑漆漆的瞳子,里面的光冷得讓人心里心里怵,剛才一切都只是電光火石間的事情,五人趁亂偷襲,居然就這樣給這個隋人將領破了,而自己也淪為了俘虜。

    四周正在交戰的雙方士兵都停了下來,老驢頭看著站在遠處,用馬槊頂著那高句麗主帥喉嚨的郭孝恪,臉上笑了起來,這時隨郭孝恪輕騎直取高句麗中軍本陣的親兵只剩下了三十人不到,近半的人都死了。

    “將軍。”渾身浴血的羅士信剛才一個人擋住了十几名高句麗士兵,從開戰到現在,死在他手里的高句麗士兵足足有二十几人。

    看著被生擒的自家主帥,四周剩下的高句麗士兵都是失去了最后的斗志,那面被剛剛綁在旗杆上要升起的帥旗落在了地上。

    “降者不殺。”郭孝恪看著那些停下來的高句麗士兵,大聲喊道。

    “別聽他的,殺光他們。”姜以式拼命地掙扎起來,一邊狂吼著,一邊想要自殺,他不怕這個生擒自己的隋人將領殺了他,就怕他招降那些普通士兵,即使全軍徹底崩潰,四處潰散,也好過被招降。

    “啪。”郭孝恪手中一退一轉,原本頂在高句麗主帥咽喉上的馬槊移開后拍在了他的臉頰上,頓時將那高句麗主帥的滿口牙齒打落下來,一收馬槊,郭孝恪大步走到了那高句麗主帥身邊,將他提到了馬上,這時蘇吉利已是解下馬缰,像捆豬一樣把這個高句麗主帥給綁了起來。

    “降者不殺。”郭孝恪再次看向了那些高句麗士兵,他相信他們中一定有人聽得懂,果然,當他第二次喊話后,有高句麗士兵開始扔下了手里的兵器,默默無聲地跪在了地上,連主帥都被抓了,既然投降可以活命,他們再打下去又是為了什么。

    “給我把那面旗子,用火點了,升上去。”郭孝恪走到了那面被扔在地上的高句麗帥旗,朝身邊的几個親兵道,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失去中軍指揮的高句麗人離全軍崩潰只是遲早的事情。

    被點燃的高句麗帥旗再次在中軍升了起來,升起的火團在戰場上異常扎眼,那些看到的高句麗士兵都是一個個愣住了,尤其是河灘前,還在作戰的高句麗騎兵,看著那面在風中化為灰燼的帥旗,都是停住了馬匹,一臉地驚惶失措,剛才帥旗倒下,他們還沒有失去斗志,相信帥旗還會再次升起來,但是現在他們苦苦等待的帥旗卻沒了,變成了空中黯落的火星。

    看著四散奔逃的高句麗騎兵,麥鐵杖和身邊最后剩下的兩百多名士兵都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那小子還真想得到。”坐在尸堆上,麥鐵杖看著高句麗中軍方向,口里喃喃自語道,那面被點著升起的高句麗帥旗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若不是這樣,那些高句麗騎兵也不會那么快就軍心渙散而退卻了。

    遼河南岸,觀戰台上,看著戰局已定的楊廣,不復開始時的急躁,而是恢復了他大隋天子的威儀,看著各個屬國的國主和使者,將他們的表情盡收于眼底,臉上露出了矜持的笑意。

    “天朝上國,兵鋒之盛,豈是區區東夷小丑所能抵擋的。”几個機靈的小國使者當楊廣的目光掃過他們時,都是一個個站立起來,中氣十足地大聲說道,各種各樣諂媚的話從他們口中說了出來,只是片刻,大隋的文武百官們,也是一個個醒悟過來,溢美之辭不絕如縷地在觀戰台上響起,似乎對岸此戰勝利之功全在楊廣一人之身。

    “此皆將士用命之故,非朕一人之功。”心情大好的楊廣臉上不著痕跡地說道,不過心里面卻是沒有再把高句麗人放在眼里,占據天時地利,整整四萬人馬,卻還是轉眼間覆滅,可見天命在他。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6 11:09
第五十二章 首勝

    盡管高句麗人最后全軍崩潰,中軍本陣大部分人投降,但是郭孝恪最后取得的戰果仍算不上大,有整整兩萬多高句麗士兵潰敗后逃離了戰場,度地稽領著靺鞨騎兵抓了几千人的俘虜,不過他心里也知道,這功勞多半都在郭孝恪身上,大隋的那些貴人們依然不會太把他當回事。

    “大帥,末將來遲一步,讓大帥置身險地,還請大帥見諒。”在河灘前,郭孝恪看到了渾身甲冑被血水浸透的麥鐵杖,當即請罪道。

    “見諒個屁,你小子是不是早到了。”麥鐵杖瞥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郭孝恪,低聲罵道,郭孝恪那七百人再慢,也慢不了那些靺鞨騎兵那么長時間,這小子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高句麗中軍的騎兵全部出動了,他才在左翼現身,那時間拿捏得簡直天衣無縫,說是碰巧趕上,打死他也不信。

    見麥鐵杖聲音不高,郭孝恪知道他不想讓這件事讓別人知道,于是上前一步,亦是低聲答道,“是,大帥。”臉上有些內疚之情。

    “換了本帥是你,照樣會這么干,還記得你老師段文振常說的那句話嗎?慈不掌兵,今天你若是不等高句麗中軍的騎兵盡出,恐怕咱們都得交待在這里。”看著湊近的郭孝恪,麥鐵杖沒好氣地說道,說他不惱火那是騙人,可他是多年的宿將,知道郭孝恪根本沒有做錯,而且他自己也小看了高句麗人。

    半個時辰后,修好的浮橋連上了北岸,御營的驍果衛開始接收俘虜,當他們碰到郭孝恪剩下的那五百多人馬時,一個個都是被震住了,這些士兵一個個都是腰懸人頭,一個人就看著十几個俘虜,居然沒有一個人敢動彈,就連他們看到那一雙雙血紅的眼睛,也是心里有種徹骨的寒意。

    “你小子,是個做大事的人,本帥的三個兒子,雖然不成器,可也是能上陣的人,你以后看本帥與你的情分上,多照看他們一下。”看著從始至終都站在自己面前,靜靜地聽自己說話的郭孝恪,麥鐵杖忽地長嘆道,今日一戰他已經耗盡了精力,此后征遼之役,他怕是沒有力氣再上戰場,也沒多少時日了。

    “大帥。”郭孝恪看著忽然間蒼老了很多的麥鐵杖,開口想要說些什么,可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口。

    “人老了,就要認。”麥鐵杖掙扎著站了起來,朝扶住自己的郭孝恪說道,接著招過了三個兒子道,“來見過郭將軍,日后為父走了,你們便跟著郭將軍。”麥鐵杖感念楊廣的恩情,愿意為他效命,可是他卻不愿三個兒子也和他一樣。

    “父帥。”麥孟才三兄弟雖然佩服郭孝恪的武勇,也知道剛才郭孝恪單騎沖陣,帶著身邊的親兵,生擒了高句麗軍的主帥,救了他們,可是他們三人都比郭孝恪大了十來歲,如今父親要他們以后跟著這個年輕將軍,卻是讓他們一時接受不了。

    “也罷,你們不愿意就算了。”麥鐵杖如何不了解自己三個兒子的心思,也知道他們和自已一樣都是犟脾氣,逼他們反而適得其反,索性不提了,只是朝郭孝恪道,“這三個小子,你以后替我看著點。”

    “末將省得。”郭孝恪低聲答道,以免讓麥孟才三兄弟臉上挂不住。

    “舅舅,我看這位郭將軍怕是又要升遷了。”遼河南岸,觀戰台下,長孫無忌看著意氣風的楊廣,卻是低聲朝身旁的舅舅道,他心中明白自己的舅舅不喜當今皇上,私下和不少關隴世族都暗中有所來往,但是眼下,這位皇上仍舊大權在握,可以讓這個被舅舅看不起的寒門將軍成為一方大將。

    “哼,終究是根基淺薄之輩。”高士廉看著身旁身形修長,喜怒不形于色,已頗有几分亡父長孫晟昔日風采的外甥,卻是口中冷聲道,他當日收養長孫無忌兄妹,一是看在妹妹的情分上,二來也是長孫無忌自幼聰敏,看得出他日必非池中之物,而長孫無垢亦是難得的美人胚子,他才花了那么多心思,可如今這個外甥卻多有和他不合之處,而外甥女竟然因為那些什么傳言,看上了一個粗鄙的武夫,這都讓他心中惱火。

    “舅舅說得也是。”看到舅舅臉色不快,長孫無忌適時閉上了嘴,他知道若是再說下去,要是惹得舅舅火,隨便給妹妹許個人家,他也是毫無辦法,而且那位郭將軍雖是人杰,但是唐公家那位三小姐已經是非君不嫁,他也舍不得自己這個寶貝妹妹受委屈。

    “你明白就好,這個天下,終究是世族的。”高士廉看著識相的外甥,不由滿意道,別看楊廣這個皇上現在威風八面,可只要這次征遼不能打下平壤,這大隋的天下怕是就要改姓了,楊玄感陰蓄死士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還有他身邊那個李密,也不是省油的燈。

    不遠處,楊玄感已經拂袖而去,他本以為麥鐵杖會死在這一戰里,沒想到最后關頭那個郭孝恪居然破了高句麗人的中軍本陣,讓他撿了條性命。

    “楊兄,麥將軍終究是越王的老部下,當年你雖然和他有隙,但只要你開口,…”和楊玄感一起離開的李密,見楊玄感還為當年和麥鐵杖比試時被當眾打落馬下而耿耿于懷,不由開口勸道,楊玄感的父親楊素當年戰功彪炳,如今朝中不少將領都是他昔日的舊部,只要楊玄感肯冰釋前嫌,以麥鐵杖的性格,未必不能拉到他們這邊來。

    “法主,此事和你無關。”楊玄感打斷了李密,他不喜麥鐵杖,就好比麥鐵杖不喜他一眼,這和當年的事情沒有半點關系。

    “伯通,你說,朕該賞郭孝恪什么官職?”觀戰台上,楊廣看著身邊的宇文述,忽地問道,讓宇文述有些吃不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皇上,臣以為,郭將軍不宜拔擢過快,虎賁郎將的官職足矣。”宇文述小心翼翼地答道,麥鐵杖未死,郭孝恪和他是一路人,他可不想給他人做嫁衣。

    “你說得也有些道理,不過當年漢武可以破格提拔霍去病,朕難道就不行嗎?”楊廣看了一眼宇文述,語氣頗有些不滿,他看得出身邊這些人并不想看到他重賞郭孝恪,無非是怕自己讓這個寒門出身的將領手握重兵罷了。

    “一切但憑皇上聖裁。”宇文述看得楊廣臉色不悅,連忙識相地說道。

    夜晚,郭孝恪一身戎裝和麥鐵杖一起在天子御營受到了楊廣的召見,這一戰左翼第一軍傷亡慘重,過河的五千士兵最后只剩下不到三百人完好無缺,而郭孝恪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七百部下,陣亡一百三十六人,讓他也是元氣大傷。

    “末將參見皇上。”郭孝恪來得匆忙,身上的唐猊甲只是擦去了上面的血跡,一進大帳,身上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就沖進了帳內眾人的鼻中,就連楊廣也不由皺了皺眉,不過隨即便釋然了。

    “給麥將軍看座。”白天一戰,麥鐵杖先是身先士卒,跳河搶灘,之后又血戰半日,以他花甲之年,就算平時身體體壯如牛,也是耗盡了他的壽數,如今的他看上去就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再也不復往昔獅子般雄壯的樣子。

    “老臣多謝皇上關心。”麥鐵杖坐了下來,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明白不過,這一次從戰場上下來,他怕是沒几年活頭了,原本看不透的一些事情如今確實一下子清楚了,楊廣用他,也不過是因為軍中關隴世族權重,現在想想他和有些人結怨,倒也是有這位皇上的影子。

    “今日我軍大捷,朕自當論功行賞。”待麥鐵杖坐定后,楊廣卻是朝他和郭孝恪兩人道,他此番征遼,心里未嘗沒有借此機會削關隴世族的軍權,只不過他手中無人而已,如今郭孝恪卻是給了他一個名正言順的機會。

    在場的大臣哪個不是人精,自然有人聞弦歌而知雅意,當即虞世基便率先道,“皇上,今日郭將軍領七百人大破賊人,臣以為可比漢之霍去病。”他這記暗喻楊廣可比漢武的馬屁拍得絲毫不著痕跡,讓四周的几個朝中大臣都是暗罵他狡猾。

    虞世基一開口,其他一些大臣自然不甘落于人后,都紛紛借著贊溢郭孝恪來抬高楊廣慧眼識人。

    “皇上,末將不敢居功,此次我軍大勝,一賴皇上英明神武,二賴將士效命,三則是麥將軍指揮得當,末將不過一介武夫,實在當不得諸位大人的話。”見几個大臣將功勞全都往自己身上推,卻絕口不提麥鐵杖和左翼第一軍的將士,郭孝恪雖不懂太多的權謀之朮,可是也聽出了不妥,他明白什么是捧殺,當下連忙開口道。

    站在一班大臣中間,始終瞇著眼,好像半睡不醒樣子的李淵見郭孝恪忽地出聲自辯,眼睛猛地張了一張,他倒是沒有想到郭孝恪不但驍勇善戰,還是個清醒的聰明人,知道那些捧他的人不懷好意。

    見郭孝恪知進退,不居功自傲,楊廣滿意地點了點頭,“郭卿家不必自謙,麥將軍固然功高,但郭卿家你也不差。”楊廣親自出聲定下了兩人并為功,當下自然沒有人再敢啰嗦什么。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6 11:09
第五十三章 倉曹司

    遼河岸邊,郭孝恪站在夜色中,看著那些被整齊地堆放在前方的尸體,心里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哀,這些死去的士兵就像路邊的野草被棄置一旁,而活下來的人卻得到了所有的光榮。

    “將軍,您已經盡力了。”木蘭走到了郭孝恪身邊,輕聲說道,將軍為了給死去的士兵爭到更多的撫恤,已經被那些小人說成是死人財。

    “二郎,這個世道,人命不值錢,那些一軍餉就全部把錢賭光,嫖光,喝光的老兵也只是看透了而已。”老驢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郭孝恪身邊,臉上的表情有些唏噓,當兵吃糧,死在戰場上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又有誰想死得默默無聞,死后連家人都沒有蔭蔽。

    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兵,不肯成家,寧肯把軍餉花在那些妓女的肚皮上,也不過是覺著一個人無牽無挂,死了也就死了。

    “這是不對的。”聽著老驢頭的話,郭孝恪靜靜地開口說道,黑暗里,他臉上的神情木蘭和老驢頭看得不太清楚,但是他們可以感覺到那種沉靜下被壓抑的憤怒。

    “我們走吧。”最后看了一眼河岸邊的那些戰死士兵的尸堆,郭孝恪轉身走了,楊廣給了他一個正四品的鷹揚郎將,在衛府之下,不過卻是一方鎮將,下轄兵力在五千到兩萬之間,如今大軍已過遼河,最多半個月后就會攻打遼東城,到時候他手頭的士兵更多,肩上擔的責任也越重。

    遼河北岸的平原上,四十余萬大軍點亮的營火,猶如天上的繁星一般密集,郭孝恪回營的路上,不時看到有士兵在那些營妓的寨門口排起了長龍般的隊伍,他想起了老驢頭的話,或許這些士兵并不想這樣,可是他們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只是野草一樣卑微,哪怕死在戰場上也沒有一個人會記得他們,不及時行樂又能怎樣。

    “將軍。”看著郭孝恪回來,尉遲恭和羅士信迎了上去,昨天皇上論功行賞,郭孝恪升為鷹揚郎將后,他們這些人也都各有封賞,尉遲恭如今也是一個統轄千余人的都尉,而羅士信也成了一名稗將,几乎這次渡河之戰后活下來的人都成了軍官。

    “敬德,給大伙的軍餉已經下去了嗎?”從馬上下來,郭孝恪朝尉遲恭道,他昨日向楊廣要了三個月的軍餉給麾下作為賞賜,而楊廣賜給他的財帛,他拿出了大半,讓那些受了輕傷的士兵去陣亡士兵的老家,親自把錢交到那些陣亡士兵的家人手里,如果那些陣亡士兵的家人愿意的話,可以帶他們去幽州安置。

    “將軍,軍餉是下來,不過卻少了一半。”尉遲恭朝郭孝恪回稟道,臉上隱隱有憤怒之意,今日若不是賀廷玉去領的軍餉,換了他去,恐怕早就把那軍需官給打死了。

    “好,很好。”聽到尉遲恭的話,郭孝恪怒極反笑,他心里本就憋了一股氣,如今聽到自己給士兵們爭來的軍餉居然給人硬生生去掉了一半,自然是再也憋不下去,“敬德,士信,給我點兵,我倒要看看是誰有膽子敢吞我們的賣命錢。”郭孝恪再次翻身上馬,手背上青筋虯巒,看上去異常可怕。

    “是,將軍。”性子最暴烈的羅士信第一個高聲喊道,而尉遲恭也是立刻回去召集士兵了,片刻間,還剩下的五百多士兵個個騎著馬出了營地。

    “將軍,那軍需官位卑官小,如何有膽量吞沒我軍的軍餉,他背后…”見郭孝恪召集了全營的人馬,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一向穩重的賀廷玉不由到了郭孝恪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他知道自家這位將軍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而且非常痛惡喝兵血的人,只是眼下這事出得蹊蹺,明顯是有人故意讓那軍需官這么干的。

    “伯陽,不必多說,咱們走。”郭孝恪揮手道,他雖然知道賀廷玉說得沒錯,他如今正是楊廣身邊的紅人,小小的一個軍需官根本不敢為難他,有膽子這么干的,絕對不是一般人。

    看的郭孝恪掉轉馬頭就走,賀廷玉也只能和其他人一起跟了上去,一路上,五百余人騎著馬,全身披挂整齊,那股殺氣騰騰的樣子把其他士兵都給震住了。

    原本几個守在御營輜重營門口的軍官帶著士兵想要阻擋郭孝恪,可是郭孝恪他們這隊人都是剛經歷過血戰,個個手上都有人命的悍卒,那股子殺氣騰騰的氣勢一下子就壓得他們連氣都喘不過來,更遑論阻攔了,當郭孝恪他們策馬闖進營后,几個守營的軍官才如釋重負一般地癱軟了下來,他們剛才欲開口時,被郭孝恪那雙黑漆漆的瞳子一掃,就好像被一頭老虎給盯著一樣,嚇得他們連動彈都不敢。

    “要,要出大事了,還不快去驍果衛那邊稟報沈大人。”不一會兒,一個軍官突然叫了起來,接著便匆匆讓手下的士兵牽了馬匹過來,打馬朝天子大帳的方向去了。

    到了全軍放物資的倉曹營后,郭孝恪從馬背上翻身而下,附近已有士兵連忙進去報信了,郭孝恪也不看那些輜重營的士兵,只是朝身邊的尉遲恭道,“敬德,你去把那個敢吞兄弟們賣命錢的狗賊給我帶出來。”

    “是,將軍。”尉遲恭中氣十足地大聲喝道,接著便帶著身邊的部下,大步朝著倉曹營去了,臉上的表情猙獰。

    “將軍。”蘇吉利帶著几個郭孝恪的親兵去了最近的營帳內,搬了張馬扎出來,然后清出了場地,“六叔,去告訴那些圍觀的輜重營士兵,我們為什么來這里?”郭孝恪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剛才騎馬一路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想清楚了,這件事他要鬧得越大越好,他就不信那軍需官背后的人敢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和他作對,這事情鬧到楊廣那里,便是官再大,也弄不過他。至于以后會不會給人記恨,郭孝恪可管不了那么多,到時候天下大亂,誰手里有兵誰拳頭大,他的根本在于那些被當成野草一樣的士兵,而不是朝中的那些達官貴人。

    “大家都聽好了,今日我家將軍過來,不為別的事情,只為了有人吞了我們在戰場賣命的錢。”老驢頭吆喝了起來,吞沒軍餉在大隋軍中不是稀奇的事情,基本上不克扣得太狠,就稱得上愛兵如子了,像郭孝恪這樣的,大隋朝也就獨一個,便是他過去的老大人麥鐵杖也比不上。

    聽著老驢頭吆喝了五六遍,四周遠遠圍觀的輜重營士兵都是明白了過來,不過他們也有些好奇郭孝恪要怎么處置那個倉曹司的翟剝皮,一個個都是大著膽子靠近了過來。

    這時,倉曹司營帳內,尉遲恭已經連續踹翻了五六個上前阻擋自己的倉曹司的士兵,只是瞪著一雙眼睛,打量著帳內的人,當他的目光落在一個滿身膘肉,穿著一身官服的胖漢子身上后,卻是手一揮道,“給我把他綁了。”話音剛落,身后的部下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你們是什么人,想造反嗎?”那胖漢子手腳被擰住后,大呼小叫了起來,不過卻是一臉的色厲內荏,雙腿更是不停地打著顫,他心里清楚,這伙身上透著血腥味凶神惡煞一樣的士兵肯定是那個郭孝恪的手下,一想到讓自己扣了他們一半軍餉的宇文化及,他不由暗自咒罵起了起來。

    “造反,就你也配。”尉遲恭走到了那胖漢子面前,唾了他一口,才惡狠狠地踢了他一腳道,“把他給我帶出去,順便把這里給我好好找一下,看看有沒有這個狗東西的賬本什么的。”尉遲恭雖是個猛將,可也是個粗中有細的人,把那胖漢子給逮住后,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讓部下到處翻箱倒柜地搜了起來。

    “我告訴你們,我家將軍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你們中要是知道這個狗東西平時貪墨軍餉,喝兵血的賬本,現在說出來,大功一件,不說的話,可就別怪本將不客氣,把你們當成這個狗東西的同黨一起綁了。”尉遲恭看著帳內几個文吏模樣的人,恐嚇道。

    “不說是嗎,都給我綁了,帶到將軍面前,到時候自有他們求饒的時候。”尉遲恭見几人遲疑著,都是不敢第一個開口,顯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于是大手一揮道,身后的部下立刻上前將他們抓了起來。

    “將軍,將軍,有話好說,小的愿意出。”被一下子擰住臂膀,疼得額頭上直冒冷汗,几個文吏才連忙叫喚起來,他們不知道翟剝皮是受了宇文化及的授意,以為只是翟剝皮膽大妄為,不曾想卻遇上了不好惹的主,自然是連忙要把這關系給撇干淨。

    不一會兒,帳中几個不起眼的地方,分別搜出了几本賬本,尉遲恭拿過一看,上面都是鬼畫符的玩意,半點也看不懂,于是朝部下道,“把他們几個都帶走。”這些賬本,也只有這些人才看得懂。

    “將軍,你說好不抓我們的。”几個被再次扭住的文吏都是著急地大叫起來。

    “本將現在反悔了,怎么,不行嗎?帶走。”尉遲恭冷哼一聲道,轉身出了帳子。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6 11:09
第五十四章 碩鼠

    數百只點燃的火把,把倉曹司營前的空地照得如白晝一般,當那個胖漢子被踢打著押解出來的時候,四周圍觀的輜重營的士兵有人叫起了好,可見這個胖漢子翟剝皮平時有多么不得人心。'()

    “跪下。”到了郭孝恪面前后,押著那胖漢子的兩個士兵踢在了他的后腿上,將他摁在了地上,這時胖漢子心里已經想明白了,自己這回怕是難逃一劫,想到宇文化及兄弟的手段,他打定主意,一個人把這事情扛下來,總好過連累全家。

    明晃晃的火把下,郭孝恪見那胖漢子臉上神情數變,最后一幅什么都不怕的樣子,就知道這個家伙肯定是想要死扛,當即他冷笑一聲,卻是手里的馬鞭一抖,一鞭子抽在了那胖漢子臉上。

    “啊。”殺豬般的慘叫聲回蕩在了夜空中,胖漢子雖然做好了死扛的准備,可他畢竟不是什么忠貞烈士,平時更是舒服慣了的人,如今郭孝恪這狠狠地一馬鞭抽在他臉上,那火辣辣的疼痛一下子讓他什么都拋到了腦后。

    “說,是那個狗娘養的指使你來克扣老子手下兄弟的軍餉。”郭孝恪看著那捂著臉慘叫的胖漢子,惡狠狠地罵道,他既然來了,橫豎都是得罪那個人,還不如把那個人揪出來,鬧到楊廣那里去,省得以后給那人陰了都不知道。

    “你說不說。”見那胖漢子只是捂著臉叫喚,郭孝恪又是一鞭子抽了下來,這下卻是抽在他包裹在官服下的那身膘肉上,一鞭子接著一鞭子,一連抽了十几鞭子。

    看到郭孝恪鞭鞭到肉,抽得翟剝皮殺豬般震天介地叫喚,四周圍觀的士兵都是喝彩起來,更有人直接高聲痛罵了起來。

    “郭爺爺,別打了,別打了。”那胖漢子疼得哭叫起來,趴在地上,蜷曲著身子,不住地喊爺爺告饒道。

    郭孝恪看著求饒的胖漢子,鞭子沒有再抽打下去,只是道,“說,誰指使你干的,說出來,我保你不死。”像這種貪生怕死的家伙,他這一威逼一利誘,沒几個人能守口如瓶。

    “本將軍說話算話,你要有什么顧慮,一并說出來。”郭孝恪見那胖漢子大為意動,不由再道,總之這次他不把那個人揪出來弄下他一層皮,他誓不罷休。

    “郭爺爺,不,郭將軍,小人的家人還在洛陽,只要將軍能保住小人的兒子,小人什么都招。”胖漢子見郭孝恪這般說,連忙忍著痛道。

    “好,伯陽,你去拿紙筆來,讓他修書一封,然后派人去洛陽一趟,把他家人帶幽州去安置。”郭孝恪當即回頭朝賀廷玉道,讓那胖漢子心里篤定了下來。

    “將軍,這是那些賬本。”這時,尉遲恭帶著几個文吏和搜出來的賬本到了,他朝郭孝恪一邊說道,一邊將那几本賬本呈了上去。

    郭孝恪隨手打開一看,沒一處地方是自己看得懂的,索性合上,放到了一邊,等賀廷玉拿著紙筆,那胖漢子寫下了家書,說出了自家在洛陽的住宅后,拿著那封信吹了吹未干的墨跡后,朝那胖漢子道,“如今你這封家書在本將軍手里,你家住哪,家里有什么人,本將軍都一清二楚,這些賬本你最好給本將軍說個清楚明白,要是被本將軍知道有什么地方說錯,你就等著給你兒子收尸吧?”郭孝恪說完,彈了彈那封家書,給了一旁凶神惡煞般的尉遲恭,恐嚇起那胖漢子來。

    看著那落在尉遲恭手里的家書,胖漢子臉色死灰,他怎么也想不到郭孝恪這般陰險,竟然賺了他的家書,現在他一家大小的性命可都捏在了這位郭將軍手里,他也只有認命的份,“郭將軍,我招,我全都招。”說完,拿著郭孝恪扔給自己的賬本開始一樣一樣細說起來。

    胖漢子招那些賬本的時候,郭孝恪讓手下的士兵讓了開,讓四周的士兵都靠前仔細來聽,然后讓木蘭在一旁,拿紙筆全都記錄下來,他要把這事辦得無懈可擊,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來,至于宇文化及那兩兄弟,本就是敵非友,當日天子大帳里,就是這兩人和身邊聚集的一幫子貴族子弟暗中嘲諷他是個粗鄙的武夫,如今他就讓這兩兄弟知道他這個粗鄙的武夫不是好惹的。

    官袍被抽得破破爛爛的胖漢子,一邊瓷牙咧嘴地忍著痛,一邊一頁一頁照著那些賬本,說出了這些年來他給宇文化及兄弟做的假賬,和貪墨士兵的軍餉數目。

    聽著那一筆一筆的帳,郭孝恪也不由佩服起宇文化及兄弟的大膽,前几年這兩兄弟倒賣大隋府兵的兵器給突厥人,差點讓楊廣給砍了腦袋,要不是最后他們的老子宇文述豁了老命向楊廣求情,這兩兄弟早去黃泉作伴了,只是郭孝恪萬萬沒想到,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只是從刑場上撿了一條命回來以后,仍舊死性不改,在官復原職以后,仗著老子宇文述是右翊衛大將軍,把腦筋動到了軍餉上去,尤其是去年楊廣征集天下丁壯征遼,這兩兄弟見那些地方官都敢克扣朝廷下的軍餉,膽子越大,不但貪墨軍餉,甚至還私自倒賣一些軍械出去。

    除了那胖漢子,其他几個文吏也是把過去一年他們做的假賬的細節都給供了出來,只聽得一旁的賀廷玉等人目瞪口呆,誰也想不到這些人竟是這般肆意妄為,征遼以來,搜刮天下甚重,到最后錢大半都跑到這些人口袋里去了。

    郭孝恪卻不像賀廷玉他們那般驚訝,楊廣這几年日漸驕橫,而且不少事情都是觸犯了世家門閥的利益,這次征遼,楊廣對世家門閥的盤剝全都被轉嫁到了平頭百姓頭上,地方官和世家門閥勾結,由此可見楊廣正在失去對地方的控制,不管這次征遼勝敗與否,天下都已經生出了亂象,只不過征遼若失敗,會讓大隋崩潰的更加迅罷了。

    就在郭孝恪在倉曹司審問那胖漢子的時候,天子大帳,當值的沈光得到輜重營守營軍官的快馬稟報,卻是沒有立即報進內帳,只是讓那輜重營的軍官回去探明消息再來回稟。

    沈光是江南吳興人,楊廣下令征募驍果時,因為輕捷剽悍,戲馬為天下第一,而成了楊廣身邊的千牛備身,因為長得英俊,也頗受楊廣器重,這軍中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只是宇文化及兄弟的父親宇文述是楊廣身邊的第一寵臣,他也只有當什么都不知道,不過心里面沈光是頗為不齒宇文化及兄弟為人的。

    對于郭孝恪這個和自己一樣出身寒門,卻靠著戰功升上來的打虎將軍,沈光是向往已久,上次郭孝恪在天子大帳的宴會上和一眾寒門將領聚飲,他當時正是當值營門守衛,事后知道以后懊惱了很久,如今郭孝恪帶兵去倉曹司,他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宇文化及兄弟倆干的好事,索性先把事情壓下來,等弄明白情況,再看看怎么幫郭孝恪一把。

    沈光這么一拖,事情就慢慢變大了,宇文化及兄弟在倉曹司也有一些眼線,當那倉曹司主事的胖漢子把宇文化及兄弟招出來以后,四周圍觀的士兵里就有人悄悄開溜,前去通風報信。

    “你說什么,姓翟的混蛋全都招了,連賬本都交出去了。”燒著炭火,暖烘烘的大帳內,正摟著一個舞娘的宇文化及聽到心腹轉述的消息,握著那舞娘一雙**的手不由青筋暴起,疼得那舞娘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不敢出聲音,以免觸怒喜怒無常的宇文化及,被關到妓寨營去。

    “二弟,那些賬本要是被皇上看到,我們可就。”宇文化及一把推開了懷里的舞娘,看向了一向足智多謀的二弟宇文智及,一臉的急色。

    “大哥,如今也沒辦法了,只有想辦法把賬本搶回來,殺了姓翟的,來個死無對証。”宇文智及看著驚慌失措的大哥,卻是不疾不徐地說道。

    “二弟,那姓郭的可是能親手打死老虎的,手下那些兵你也看到了,一個個如狼似虎,想要從他手上搶賬本,難。”宇文化及搖起了頭。

    “不試試怎么知道行不行。”看著猶豫不定的大哥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眼中閃過了一抹不屑,這個廢物大哥不過是命好,出生比他早,才做了長子。

    “那好,就聽你的,我去點齊家將,這就去倉曹司殺了那姓翟的。”宇文化及見宇文智及這樣說,總算是下了決心,不過他剛要出帳,卻又被喊住了。

    “大哥,你這樣明火執仗地過去,不正是說明和這件事有關嗎?”看著莽撞的宇文化及,宇文智及拉住了他,小聲道,“那姓郭的得了賬本,肯定會去皇上那里,咱們就在他經過的路上,埋下伏兵,准備好強弩,趁天黑連他一起殺了,到時候咱們來個死不認帳,皇上沒証據,也不能拿咱們怎么樣。”

    “果然是妙計。”看著宇文智及一臉陰騭地說出他的安排,宇文化及眼睛一亮,不由贊道,他早就看那姓郭的不順眼了,如今正好把他也給殺了。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6 11:10
第五十五章 宇文智及

    宇文化及兄弟剛在自己帳中點齊家將私兵,取了朝廷禁止民間擁有的強弩,剛要出營去半道埋伏,營外便響起了震天的馬蹄聲,無數的火把如同一條長龍把整個營地給圍了起來。

    郭孝恪騎在馬上,看著手里拿著兵器的一干人,眉頭一挑,心里頓時明白過來,宇文化及兄弟肯定是得了倉曹司的消息,怕是正要出營找自己的麻煩,只是沒想到自己比他們快了一步。

    “這個姓郭的好狠。”宇文化及看著那些騎在馬上的士兵,個個全神披挂鎧甲,下馬的那些士兵手里居然也都提了強弩,對准了他們。又驚又怒地低罵道。

    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人馬,宇文智及也是一下子懵了,一向以來,只有他算計別人,几時有人把他給算計了,可是如今這個郭孝恪行事大為出人意表,居然直接帶兵過來,看樣子分明就是要抓他們去見皇上。

    “太仆大人好哪。”看著被一眾家將給圍起來護著的宇文化及,郭孝恪騎在馬上,冷笑著問道,“不知帶了這么多人要去哪兒啊?”

    “姓郭的,你帶這些兵過來,到底是什么意思?”宇文化及仗著身邊家將私兵護著自己,也是大著膽子朝郭孝恪質問道,他年輕時被人稱為輕薄公子,一向只會欺軟怕硬,膽子其實小得很,也就楊光登基以后,他父親日漸位高權重,他身邊又有宇文智及這個二弟替他出謀划策,才膽子大了起來。

    “什么事?”郭孝恪見宇文化及裝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道,“自然是請太仆大人跟我去皇上那里一趟,有什么事咱們到皇上那再說。”

    宇文化及看著毫不顧忌自己身份的郭孝恪,也不由急了起來,他雖然膽小,平時也都是有宇文智及這個二弟給他出主意,可他不是什么蠢人,此時見郭孝恪如此篤定,知道他手里肯定有確鑿的憑証,才敢直接說去皇上那里。

    “二弟,現在怎么辦?”看著那些士兵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提著強弩,緩慢地壓向自己這邊,宇文化及朝宇文智及道,這里是御營。雖然雙方都拿了強弩兵器,可他不過是太仆少卿,比不得郭孝恪這樣的帶兵將領,兩邊真要動起手來,吃虧得還是他們。

    “大哥,如今形勢比人強,咱們也只有低頭了。”看著端坐在馬上,一副好整以暇樣子的郭孝恪,宇文智及的臉上抽搐了一下后,又恢復了平時的陰騭和冷靜,他看著回頭詢問自己的大哥宇文化及,拉住了他,壓低了聲音說道。

    “低頭,怎么低頭?”宇文化及一臉錯愕地看向了身邊一向狂妄的二弟,他從沒見過這個二弟主動說要低頭的。

    “大哥,你待在這里。”宇文智及沒有回答,只是低聲說道,然后撥開身前的那些家將私兵,一個人走了出去,然后高聲道,“郭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宇文智及心里明白,上一回他和大哥倒賣兵器給突厥人,最后是父親豁了老命向楊廣求情,他們才逃了一命,可是這一回,他們就沒那么好運了,雖然說克扣軍餉,和地方勾結倒賣了一些兵器,還罪不至死,可是這無疑會讓父親失去今時今日楊廣的重信,宇文家也會受到重創。

    看著一個人過來的瘦削年輕男子,郭孝恪知道這個看上去并不起眼的男人就是宇文化及那個足智多謀的二弟宇文智及,他在御營待的几天時間里,也風聞此人性格陰騭狠毒,卻是沒想到他比起其兄宇文化及卻是有魄力得多,知道當機立斷,跟自己和解。

    “讓他過來。”郭孝恪本不想和宇文智及多話,不過到最后他又是改了主意,揮退了前方阻擋宇文智及的士兵,接著讓羅士信帶人到了一邊。

    “有什么話就說吧,宇文大人。”郭孝恪并沒有下馬,反正他和宇文化及兄弟的梁子已經結大了,和宇文智及見面,也只不過想看看他到底想和自己說些什么罷了。

    “郭將軍,你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這事情鬧到皇上那里去,我們兄弟固然好不到哪里去,可郭將軍你也未必能有多少好處。”看著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郭孝恪,宇文智及強忍住心里的憤怒,壓低了聲音說道,只要能把這次事情給遮掩過去,他以后有的是機會收拾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郭孝恪。

    “宇文大人的意思是只要末將不管這件事情,就會有好處了。”郭孝恪看著宇文智及,卻是笑了起來,他的語氣讓宇文智及看不出他的真實想法。

    “只要郭將軍這次愿意高抬貴手,把這件事情幫我們兄弟遮掩下去,郭將軍以后便是我們宇文氏的座上賓,但有要求,盡管開口。”宇文智及見郭孝恪松口,連忙道,這時他心里覺得若是真能收買這個粗鄙的武夫,倒也不一定非要跟他死磕到底。

    “宇文大人的好意,末將就心領了,咱們還是皇上哪里一起把事情說清楚吧。”郭孝恪看著宇文智及那張一下子表情變得異常精彩的臉,冷笑了起來,朝左右羅士信道,“給我把宇文大人保護起來。”

    “得罪了,大人。”羅士信走到了宇文智及身邊,看著臉漲成豬肝色的這個號稱足智多謀的宇文大人,一點也不客氣地把他給擒住了。

    “姓郭的,你卑鄙。”被抓起來的宇文智及看到了騎在馬上,嘴角冷笑的郭孝恪眼中那閃過的嘲諷,不由氣急敗壞地大叫了起來,不過邊上的羅士信很快讓他安靜了下來,一團不知道從那個士兵那里弄來的布條塞到了宇文智及嘴里。

    “太仆大人,智及大人在我手里,不想智及大人有個什么閃失的話,還是把兵器放下吧?”郭孝恪策馬到了前方,要不是宇文智及自己自投羅網,他倒還需要費一番手腳,如今既然人質在手,他也不老實客氣了。

    看著轉眼間被綁起來的二弟宇文智及,宇文化及氣得臉色鐵青,“姓郭的,你這個無恥的小人,有膽的就別拿我兄弟當人質。”宇文化及雖然輕薄無行,可卻很是護著宇文智及這個二弟,他也不管郭孝恪手下都是沙場上下來的精銳老兵,推開身邊的家將和私兵就往前沖,結果被死死地拉住了。

    “太仆大人,我數到三,你再不過來,智及大人說不定身上就要缺掉點什么東西了。”郭孝恪看到被身邊兵將死死拉住的宇文化及,手里馬槊閣在了宇文智及的脖子上,然后輕輕從脖子處開始往上比划了起來。

    “別傷我二弟。”宇文化及大喊了起來,接著朝身邊的家將和私兵大吼了起來,“都把兵器給我放下。”現在他可管不了其他了,只知道先把自家二弟保下來再說。

    “唔。”宇文智及猛地掙扎了起來,他沒想到自己這個平時看不起的大哥,為了自己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饒是他心里一向狂悖,也不由心中感動。

    “二弟,你別亂動,到了皇上面前,咱們最多貶官,只要命還留著就成。”宇文化及大叫著,一路撥開自己家那些兵將,到了郭孝恪面前,“姓郭的,我來了,咱們去見皇上吧。”宇文化及見事已至此,也索性光棍了起來。

    “來人,帶兩位宇文大人一起走。”郭孝恪手一揮,自有士兵上前,把宇文化及扶上了馬,而羅士信也按照郭孝恪的吩咐松開了宇文智及。

    扯掉嘴里那團惡臭的布團,宇文智及看著宇文化及,不由懊惱道,“大哥,你糊涂啊,你怎么能…”說到這里,卻是再也說不下去,只是恨恨地瞪了一眼馬上的郭孝恪,不說話了。

    “我們走。”郭孝恪看了眼宇文兄弟,沒有再說話,只是大手一揮,帶著一眾部下,明火執仗地朝天子大帳去了。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6 11:10
第五十六章 以退為進

    當郭孝恪一路到了天子大帳前時,御營里已經有大半都亮起了火光,剛才郭孝恪他們這隊人策馬夜馳,舉著的火把長龍般的一條,便是瞎子也聽到那動靜了。

    宇文述這個右栩衛大將軍雖是楊廣身邊的近臣,可此番征遼,他也是獨領一軍,晚上要坐鎮軍中,白天楊廣相召,方才進天子大帳隨侍。

    “你說什么,郭孝恪抓了化及,智及他們。”郭孝恪和宇文化及他們對峙的時候,宇文化及手下的宇文氏家人有人已是取了快馬出營地報信,郭孝恪他們前腳剛走,他們便已到了宇文述軍中。

    聽著手下家人的回稟,宇文述不由連聲罵了起來,“這兩個逆子,真是氣死我了。”宇文述怎么也沒想到,兩個兒子不但沒聽自己的話,居然還主動去招惹郭孝恪這個如今正被楊廣看重的人。

    “來人,備馬。”宇文述大聲道,這個時候他也只有親自去向楊廣求情了,希望楊廣能看在當年他從龍策勛的份上,再饒自己兩個兒子一回。

    知道郭孝恪親自帶了人過來,沈光連忙派人去天子大帳后帳去稟報了,宇文化及兄弟一向飛揚跋扈,平時得罪的人不少,這一回要是郭孝恪有真憑實據能扳倒這兩兄弟的話,到時肯定會有人落井下石。

    到了天子大帳的營前時,郭孝恪讓全隊人都下了馬,而沈光也是迎了出來,當他看到郭孝恪居然讓人把宇文化及兩兄弟從馬上給楸了下來,也不由暗道這空手打虎的二郎將軍果然膽大,不過此時不是他和郭孝恪攀交情的時候,他只是上前低聲道,“郭兄,右栩衛大將軍是皇上跟前寵信的老臣,待會還是以退為進好。”說完,便側身到一邊,好似替郭孝恪引路一般,除了跟在郭孝恪身旁的賀廷玉,沒人知道沈光剛才說了那么一番話。

    “多謝兄台指點。”郭孝恪帶著賀廷玉,尉遲恭他們進營的時候,也是壓低了聲音朝沈光道,這個英俊的年輕驍果衛他有些印象,記得汪公公提過這位人稱‘肉飛仙’的江南英豪。

    說話間,郭孝恪快步進了天子大帳,而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兩兄弟則是被放了開來,面有不甘地也進了天子大帳。

    汪公公得了后帳門口千牛備身的回稟后,也是不敢怠慢,連忙進帳通稟,好在這時楊廣還未就寢,仍在看書,倒也不至于驚擾。

    “你說什么,郭孝恪帶兵過來的,還有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楊廣放下了手里的詩經,聽著汪公公的稟報,眉頭緊皺了起來,他一向不喜在京師有著‘輕薄公子’之稱呼的宇文化及,只不過宇文化及兄弟的父親宇文述是他的心腹老臣,當年為他登上帝位出了不少力,他早把這兩兄弟給配到地方上去了。

    “沒錯,聽沈將軍派來的人說,好像是倉曹司克扣了皇上給郭將軍麾下士兵的軍餉,郭將軍氣不過,就去了倉曹司,不知道怎的事情就到了宇文大人他們身上。”汪公公小心翼翼地答道,他雖然和郭孝恪交好一些,可是宇文述也是皇上身邊的老臣子,他也不敢得罪,因此沒有把話說明白。

    “走,去看看去。”楊廣站了起來,身后自有宮娥將明皇色的大氅給他披上了,汪公公偷偷瞧了一眼楊廣,才現楊廣的臉色異常難看,顯然是為了倉曹司克扣軍餉一事,而動了肝火。

    片刻后,楊廣在大帳內看到了郭孝恪和宇文化及兄弟,還多了一個臉腫得老高的胖漢子,身上的官袍已經被鞭子抽得破破爛爛。

    “究竟是怎么回事?”楊廣的目光掃過了郭孝恪几人,開口問道,而這時宇文智及已經搶先開口了,他上前一步道,“皇上,臣等兄弟二人冤枉啊,剛才臣和家兄在營中小聚,誰知道郭將軍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帶人闖了進來,說臣等兄弟二人貪墨了他的軍餉,讓手下士兵把臣等兄弟二人給綁了過來,可憐臣和家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宇文智及這一番搶白,說得是又急又快,而且神情俱佳,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為是郭孝恪蠻橫無禮,把他們兄弟二人平白無故地抓了來。

    “沒錯,皇上,郭將軍還打了臣等兄弟二人。”宇文化及看到二弟宇文智及這一番搶白,也連忙附和道,甚至卷起了袖子,給楊廣看他剛才被尉遲恭和羅士信他們扭著的時候,被勒出來的印子。

    “朕讓你說話了嗎?”看到宇文化及像獻寶一樣卷袖子,楊廣不悅道,頓時嚇得宇文化及噤若寒蟬,不敢再說話了。

    “郭孝恪,你來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楊廣看向了郭孝恪,比起宇文化及兄弟,他更相信這個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寒門將領。

    “回稟皇上,末將今日回營后,得到下屬的回稟,皇上給末將和部下的軍餉足足少了一半,末將不忿之下,不由一時魯莽了起來,帶著軍中的將士去倉曹司想討一個說法,誰知倉曹司的這位翟大人說這是兩位宇文大人的意思,不肯將剩下的一半軍餉給末將,末將一怒之下,就拿鞭子抽了這位翟大人,然后這位翟大人就說了些讓末將難以置信的事情,還有賬本和供詞為証。”郭孝恪不卑不亢地說道,然后拿出了那几本搜出來的賬本和木蘭記錄下來的供詞交給了走到自己身邊的汪公公。

    “皇上。”汪公公把東西轉呈給了楊廣,楊廣拿過那几本賬本,隨意翻了几下后,就扔到了一邊,拿起那份倉曹司几個主官和文吏的供詞看了起來,誰知越看越怒,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一下子陰沉得可怕。

    “宇文化及,你們兄弟倆好大的膽子。”楊廣几乎是咆哮著站了起來,將那疊供詞扔在了宇文化及的臉上。

    “皇上,臣不知道那些供詞上究竟寫了什么,不過臣等兄弟二人是清白的,還請皇上明鑑。”宇文智及拉著大哥宇文化及跪了下來,仍是一臉無辜地說道。

    “當年在榆林的時候,朕看在大將軍的份上,饒了你們兄弟二人,沒想到你們兩個居然還敢糊弄朕。”楊廣根本沒有理會宇文智及,只是劈頭蓋臉地罵道,見這兄弟倆絲毫沒有認罪之意,仍是硬頂著,不由怒從心起,大喝道,“來人啊,給我把他們兩個拖出去砍了。”

    “皇上,饒命啊。”宇文化及見楊廣直接就讓士兵把他們拖下去砍了,一下子傻了眼,大喊了起來。

    “皇上,末將以為,兩位宇文大人雖然貪墨軍餉,倒賣軍械,可還罪不至死,而且末將以為這事情還是等右栩衛大將軍到了,皇上再做決定不遲。”郭孝恪想起了沈光對自己說的話,明白楊廣現在不過是在氣頭上,宇文化及兄弟的父親宇文述終究是他身邊的寵信老臣,要是現在真讓楊廣下令砍了這兩兄弟,他可就和宇文述這個右栩衛大將軍不死不休了。

    “那就暫且留下他們兩個的狗頭。”楊廣見郭孝恪相勸,不由想起了宇文述如今也是垂垂老矣,不知還有几年活頭,想到當年他為自己鞍前馬后地效命,心也不由軟了下來,只是余怒未消的冷聲道,而這時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只是低著頭跪在地上,一聲都不敢吭。

    “去叫右栩衛大將軍過來。”楊廣重新坐了下來,朝汪公公道,不過人才剛派出去沒多久,宇文述就已經匆匆趕到了。

    一進大帳,滿頭白的宇文述就跪在了地上,朝楊廣泣聲道,“皇上,老臣教子無方,讓這兩個畜生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犯國法,實在是有愧國恩,還請皇上一并將老臣治罪。”宇文述也不做任何辯解,只是把罪往自己身上攬,那顆白蒼蒼的頭顱不住地磕地,直到血流滿面。

    看到宇文述這個樣子,楊廣也不由動容,連忙站了起來,下去扶起了宇文述道,“你又何必如此。”說話時,臉上的神情異常復雜,他是相信這個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心腹老臣對自己是忠心耿耿的,可是他這兩個兒子實在是不爭氣。

    “皇上,大將軍勞苦功高,兩位宇文大人,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見楊廣臉上露出的不忍,郭孝恪就知道宇文述在楊廣心里的地位不是誰可以輕易動搖的,也只有在一旁這樣說道。

    “難得郭卿家你豁達大度,朕這次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了他們兄弟二人,不過兩人貶為庶人,交予大將軍看管。”見郭孝恪不讓自己難做,楊廣便順著這話頭道,心里面對郭孝恪識大體的做法又多了几分喜愛。

    “老臣謝過皇上,也謝過郭將軍。”宇文述朝楊廣拜后,又朝郭孝恪拜道。

    “末將只是實話實說。”郭孝恪讓開了宇文述這一拜,宇文氏他已經得罪了,就沒有想過和宇文述還有宇文化及兄弟有化解的可能,他現在要做到就是在楊廣面前証明自己的忠心,讓楊廣對他繼續信任有加,獲取更多的權柄。

    “都下去吧,這些東西,朕也不想看到。”楊廣把那几本賬本和供詞扔給了郭孝恪,這件事他不想鬧得太大,就這樣收場罷了。

    “末將告退。”“老臣告退。”宇文述領著兩個兒子和郭孝恪一起出了大帳,出帳后,宇文述卻是朝郭孝恪冷聲道,“郭將軍,咱們后會有期。”說完,便大步離開了。

    看著離開的宇文述,郭孝恪的目光變得凝重起來,他并不后悔自己這次選擇,宇文化及兄弟這兩人敢吞他的軍餉,他要是不先下手為強,也遲早為他們所害,至少現在,他已經廢了這兄弟二人,連帶宇文述在楊廣心中也是地位大跌,這筆買賣他說不上多划算,但也不吃虧。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6 11:10
第五十七章 海上虯髯客

    整整用了五天時間,四十余萬大隋府兵才全部渡過遼河,而這五天里,郭孝恪的名聲再次大噪,當日楊廣雖然看在宇文述的面子上,饒了宇文兄弟兩人,壓下了這件事,但是郭孝恪在倉曹司和御營鬧出來的動靜實在太大,就算想瞞,也瞞不了多少人,不過五天的功夫,這事情就傳得沸沸揚揚,鬧得二十四軍上下几乎差不多全知道了。

    知道郭孝恪是為了給部下討軍餉,就帶兵去綁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鬧到皇上那里,搞得這兩兄弟丟官,貶為庶人,這讓二十四軍里的軍中寒門大為振奮,原本一些有些猶豫不定的人都打定主意要去投靠這位和他們一樣出身的寒門將軍。

    郭孝恪的軍營前,這几日每天都是人滿為患,這些來投軍的大部分都是當初朝廷募兵征遼時主動參的軍,不過渡河前,郭孝恪聲名不顯,而且手下兵員名額不過千人,官職不過一個虎牙郎將,當初不少人自然顧慮重重,但是如今郭孝恪已經官拜鷹揚郎將,可以說已經是手握實權的一方鎮將,比起那些衛府的虎賁郎將,還在其之上。

    “姓名,年紀,哪里人?”軍營口,一字排開的長桌前,郭孝恪麾下的士兵們都是拿了一支硬杆狼毫,盤問著來投軍的各軍士兵,他們到郭孝恪麾下后,白天訓練,晚上便是跟著那些從郭孝恪的將軍大帳里受教回來的軍官學識字,一個多月下來,每個人也都認了千八百個字,記述些投軍士兵的家世年紀姓名什么的還是行的,雖然那一筆字著實寫得難看了些,不過卻一筆一畫能認得清楚。

    “我說你們這是招兵,還是查人那?”一處長桌前,几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見那記錄的士兵簡直是要把他們祖宗十八代都給查個清楚,不由不耐煩起來,大著嗓門喝問道。

    “這是我家將軍交待下來的,你要是不滿意,找我家將軍說去。”那執筆的士兵見那几個長得壯實的士兵喝問,也不客氣地回道。

    “你…”几個膀大腰圓的士兵怒了起來,一起圍住了那執筆的士兵,“怎么著,想動手不成。”那執筆的士兵見几人圍上來,絲毫不怵,扔下手里的筆就站了起來。

    “干什么,干什么,將軍平時是怎么教我們的。”遠處,尉遲恭大吼了起來,那如雷般的嗓門一下子把那几個壯實的士兵給震住了,一個個都是訕訕地閉了口,看著這個走過來,如同一座鐵塔般的黑臉將軍,不敢說話了。

    “人家有疑問,就好好跟人家說清楚。”尉遲恭走到几人邊上,臉上雖然挂著笑,可四周沒一個士兵當真,那几個先前吵鬧的士兵也都悄悄地轉身要走。

    “你們几個站住,本將軍要把事情跟你們說清楚,省得你們以后亂嚼舌根,敗壞我家將軍的名聲。”尉遲恭目光掃過了那几個要走的壯實士兵,“我家將軍這次招兵,分兩種,一種是家世清白,家里有兄弟侍奉雙親,沒有家室拖累,而且不酗酒,不**,不濫賭的兵士,招進來后,直接調入我家將軍的親軍,日后前程遠大,另一種就是普通的兵士,軍餉肯定比其他各軍多,不過卻沒有前一種好,聽明白了嗎?”說完之后,尉遲恭看了眼四周都是大為意動的士兵,朝那几個要走的士兵擺了擺手道,“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將軍,咱們不走了。”聽面前這鐵塔一般的黑臉將軍這般說,那几個壯實的士兵立馬改了主意,他們雖然長得壯實,可也都是老實人,只是性子急了些。

    “給他們記錄清楚,這几個兵,本將軍要了。”尉遲恭看那几個士兵個個膀大腰圓,身大力不虧,便先把這几個兵給拉到了自己的親兵隊。

    “多謝將軍。”那几個壯實士兵,連忙朝尉遲恭拜謝道,惹得四周士兵一陣眼熱。

    不止尉遲恭,羅士信也在募兵的地方四處晃蕩,他現在雖然只是一個百人長,不過他自己卻是很滿意,起碼他手底下能管一百號人馬,拉出去也不比尉遲恭那黑厮差。

    “行,長得還算結實,以后就跟著本將軍吧?”羅士信在几個士兵中捏捏拍拍的,只撿高大得要,他是個喜歡沖陣的人,挑人就看他覺得看上去就是不怕死,而且身雄力壯的要。

    軍營中,記錄完家世的士兵被分成了兩部分安排進了軍營,當初郭孝恪調教了一個多月的五百士兵如今個個都成了低級軍官,郭孝恪自己身邊除了留下不愿意離開的蘇吉利和木蘭外,便只有一個老驢頭,那些家世清白,沒有娶妻,也沒有沾上那些壞習慣的年輕士兵全被他划到了自己的親軍,打算再次親自調教一番,作為日后的軍官培養。

    大帳內,看著來探訪自己的秦瓊,郭孝恪很是高興,秦瓊主動來找他,說明他現在在軍中那些寒門軍官里,已經有了不小的號召力,只要這次征遼,自己不出什么大亂子,差不多就能拉起一支屬于自己的軍隊,還能招攬些人才。

    “郭將軍,上次的事情,您還記得嗎?”當日遼河北岸,渡河一戰,秦瓊也在南岸觀戰,他所屬的水軍現在根本沒什么事情可做,只是駐扎在遼東沿海附近,接應下從海上過來的補給船只。

    秦瓊是個想建功立業的人,當日和郭孝恪聚飲的時候,他心里就有了些想法,只是他已經投了來護兒,來護兒也沒有太過虧待他,他也不好轉投郭孝恪麾下,只是他心里面還是想和郭孝恪攀些交情。

    “上次的事情。”郭孝恪皺了皺眉,然后想起了當日自己喝醉之后和秦瓊說得有關征遼戰局的事情,事后來護兒還來問過,全被他推到了已故的老師段文振身上,當下問道,“秦兄可是問水路進攻平壤一事?”

    “不錯,郭將軍,我日前在大帥帳中,聽周副帥說,大軍自涿郡開拔后,有個海上的豪客找到了我軍水師,愿意為我軍在海上引路,聽說那海上的豪客是東海有名的海盜,在高句麗,倭國,百濟,新羅等沿海的地方聲名不小。”秦瓊說出了他前几日在來護兒身邊當值護衛時聽到的一些事情。

    “海上豪客。”郭孝恪沉吟了起來,在他印象里,隋末能稱得上海上豪客,且在東海一帶頗有勢力的只有那位虯髯客了,想到這里,郭孝恪卻是連忙問秦瓊道,“那海上豪客叫什么名字?”

    “我聽周副帥提過,那海上豪客的名字叫張仲堅,似乎祖上曾是南朝的水軍將領,后來不知怎么就流落海外,在東海當了海盜。”秦瓊見郭孝恪臉上神情好像很在意那個海上豪客,于是連忙回答道。

    “果然是他。”郭孝恪聽了秦瓊的回答,不由低聲自語道,心中卻是生出了一個想法,他想趁三月全軍在遼河南岸修整的時候,和這個虯髯客見上一面,看看能不能收服此人,他不相信這個虯髯客現在就有爭奪天下的野心,不然的話他也不會找上來護兒,要求為大隋水師帶路。

    “郭將軍,你認得此人。”秦瓊耳力敏銳,自然聽到了郭孝恪的低語聲,不由有些好奇起來,他總覺得郭孝恪不是一般人,似乎這天下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一樣。

    “曾在老家聽海上回來的人提過此人。”郭孝恪又把事情推到了那子虛烏有的老家的同鄉身上,“據說此人號稱虯髯客,在東海上勢力不小。”郭孝恪本想說,若大隋水師能得此人之力,說不定能把高句麗沿海的城池全都掃蕩一遍,不過最后他還是忍了下來,他也是有私心的人,想把虯髯客招攬到自己這一邊。

    “我聽大帥的意思,似乎對此人頗為不屑一顧,所以想來問問郭將軍的主意。”秦瓊說出了他的來意,他是想如果水師能得那張仲堅之助,說不定自己就有建功立業的機會了,可是他那位大帥來護兒卻頗為看不起這個海盜出身的張仲堅,卻是連見都不想見一面。

    “來將軍是我朝有名的水師將領,這個張仲堅雖是這東海的豪客,可還沒在來將軍眼中,這事情頗為不好辦。”郭孝恪想了想后道,來護兒雖然也是宿將,不過大隋擅長水戰的就他一人,在這一點上來護兒自視甚高,要他屈尊去見那個張仲堅,可沒那么容易辦到。

    “郭將軍說的也是。”秦瓊聽完郭孝恪的話,眉頭不由皺了起來,他雖然只是來護兒身邊一個親兵,可他并不甘只當一個親兵,盡管他現在是稗將的官職,他更希望自己能夠向投到郭孝恪麾下的那個尉遲恭一樣,可以獨當一面,當個領兵千人的將軍。

    “秦兄,不如這樣,過几日我去來將軍處,問問那張仲堅的情況。”郭孝恪見秦瓊顯然頗為在意這件事情,于是開口道,心里更是想著,不如找來護兒試試,把秦瓊要到自己麾下,他如今還是缺秦瓊這樣的大將。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6 11:10
第五十八章 建成來訪

    “將軍,我軍目前一共擁有兵員五千四百三十一人。”因為軍中缺少文吏,木蘭暫時擔當起了軍司馬的職務,此時她正將記錄士兵的名冊匯總后向郭孝恪回稟著。

    “木蘭,等會去告訴伯陽,我軍在南岸停留的時間不會過一個月,這一個月里我對那些新兵要求不高,他們的訓練就定為當初老兵的一半。”手中握有的兵力一下子暴增以后,郭孝恪無法再像過去那樣,走完全的精銳路線,要是按他當初那種練兵方法,他就算把楊廣給他的全部賞賜都拿出去也不夠這五千多人每天足量的肉食開銷。

    “是,將軍。”兩場戰爭的磨練以后,木蘭顯得越干練,現在的她即使把臉龐洗干淨,別人也最多把她當成一個俊俏的少年,而不會懷疑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子英武氣息的她是個女孩。

    走到帳門口的時候,木蘭忽然停下了腳步,猶豫了一下之后才回過身道,“將軍,秀寧小姐在大營外。”說完卻是飛快地離開了,就好像林中驚慌失措的小鹿一樣。

    “木蘭。”郭孝恪看著轉身像逃走一樣離開的木蘭,不由低聲自語道,又想起了老驢頭說過的話,木蘭或許真地是個女孩,嘆了口氣,郭孝恪站了起來,李秀寧,這個李家的三小姐,因為他的一句話,就把自己名字改了的少女,對他來說,如今成了一個大麻煩。

    郭孝恪已經跟宇文述徹底翻了臉,實在不想這個時候,再把李淵給得罪了,雖然在朝中李淵是出了名的忠厚老實的老好人,可是郭孝恪卻絕不會這么想,這個現在看上去好像有些沒出息的唐公其實是個大智若愚的人,絕不是個易於之輩。

    “吉利,你說那李家小姐看上我哪一點了?”郭孝恪朝身后的蘇吉利自言自語地問道,他不過是救了這個少女,難道她還真非要以身相許不成。

    “每一點。”蘇吉利很認真地回答道,然后說了一句讓郭孝恪啼笑皆非的話,“我要是女的,也會看上將軍的。”

    “吉利,你還是不要說話了。”看著一臉憨厚的蘇吉利,郭孝恪搖著頭道,走出了大帳。

    “將軍。”郭孝恪每走過一個地方,每個士兵都是站直了身體大聲道,這也是郭孝恪廢掉了以往那種軍禮,士兵只要站直身體,向長官問好就行了。

    帶著蘇吉利,到了大營門口后,郭孝恪看到了李建成兄妹,就這几天的功夫,這兩兄妹就往他這里跑了三趟,最讓他意外的是,他原本印象中有些任性的李秀寧,居然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只有李建成和他討論一些用兵上面的話題時,她才會插口,而且頗有想法。

    “郭將軍,我和舍妹又來叨嘮了。”李建成看到出營的郭孝恪,一臉笑意地走了上去,他心中頗愛和這個比自己小不了几歲的同齡人打交道,起碼兩人在一起可以暢談各自喜歡的事情。

    “哪里的話,李兄能來,小弟自當掃榻相迎。”對于李建成,郭孝恪談不上深交,不過覺得李建成為人還算不錯,而且眼光遠大,和自己相談時,隱隱透出他覺得天下將亂的預感。

    “秀寧,咱們走吧。”見郭孝恪還是老樣子,似乎有些躲著自己這個妹妹的樣子,李建成拉了一把李秀寧,一起跟著郭孝恪進了營,他心里有些奇怪,他這個妹妹才貌雙全,一般男人若是得自己妹妹青睞,怕是早就色授于魂,難以把持了,這個郭孝恪倒是好,雖然禮數有加,可是就偏偏像塊不解風情的木頭一樣無動于衷。

    ‘不行,我一定要問問清楚,他到底不喜歡秀寧哪一點?’李建成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郭孝恪把話問清楚,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妹妹,一旦她認准了的事情,哪怕是明知道會撞個頭破血流,她也不會回頭的。

    一路上,看到李建成兄妹的士兵都是小聲地說笑起來,在他們看來,似乎李秀寧已經是日后的將軍夫人了,用尉遲恭的話來說,這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紗,他們這位將軍遲早是唐公的乘龍快婿。

    “哼,將軍再立下大功,什么秀寧小姐都得靠邊站,我看說不准皇上會嫁個公主給將軍。”見尉遲恭在那里說話,羅士信卻是在一旁抬杠道,他就是見不得尉遲恭得意的樣子。

    “矮子,你是不是皮又癢了。”尉遲恭一聽又是那天殺的羅士信在跟自己抬杠,眼一瞪朝矮了自己一頭的羅士信罵道。

    “你說誰是矮子?”羅士信見尉遲恭罵自己矮子,卻是上去就要和尉遲恭厮打。

    “你們兩個,全都給我禁閉去。”遠處,走來的郭孝恪看到自己這兩個得力手下又差點要打起來,不由怒道,尉遲恭和羅士信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合,簡直就是水火不容,一見面要么是唇槍舌劍,要么就是直接動手,搞得郭孝恪每回看見兩人為了點小事爭執,頭都大了。

    “將軍,我們再也不敢了。”一聽要關禁閉,到那個小黑帳子里去,尉遲恭和羅士信竟是異口同聲地說道,兩人都對關禁閉的滋味深有體會,卻是寧可挨軍棍,也不愿去這將軍想出來的關禁閉。

    “再也不敢了,這是你們第几次跟我這樣說了。”郭孝恪瞪了兩人一眼,然后道,“今天再放你們一次,下次要是再敢私斗,我關你們一個月的禁閉。”嚇得尉遲恭和羅士信都是連忙應聲,擂著胸膛保証,絕不會再私斗了。

    見尉遲恭和羅士信溜走,李建成想到這兩個悍將居然在郭孝恪面前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不由佩服道,“郭將軍治軍嚴謹,建成受教了,只是不知道那‘禁閉’是何等處罰,建成孤陋寡聞,竟是從未聽說過。”

    “禁閉是我想出來處罰犯錯士兵的,只是把士兵關到一座小帳子里,讓他們一個人好好反省罷了。”郭孝恪解釋道,他不喜歡用軍棍那種刑罰,在左翼第一軍,孟金叉不知道挨了多少頓軍棍,可就是死性不改,而他這里,尉遲恭和羅士信都是皮糙肉厚的主,軍棍打得少了,一點用都沒有,打得多了,要是傷了兩人,他就虧大了,所以還是關進小黑帳子里,讓他們知道一個人被關在那小小的一塊地方,沒人說話那種滋味有多么難受,才能讓他們長點記性,從目前看來,關禁閉比其他刑罰管用得多,起碼進過小黑帳子的士兵沒有一個人想再回去嘗嘗那滋味。

    “郭將軍這做法是不是過于縱容士兵了。”李建成聽完郭孝恪的話,卻是有些疑惑地道,“士兵犯了錯,不打軍棍,只是關一下,如何讓士兵記住不可再犯。”

    見李建成那一臉認真的樣子,郭孝恪笑了起來,“李兄,要不你試試看,不就知道管不管用了。”

    “我還是不試了。”李建成見郭孝恪笑容中有種說不明白的危險感覺,連忙搖著頭道。

    李秀寧跟在李建成身后,看著和大哥有說有笑的郭孝恪,手絞緊了衣角,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對,這几次她和大哥一起過來,郭孝恪卻是從沒有正眼瞧過她一眼。

    進了郭孝恪的營帳,讓蘇吉利搬過几張馬扎坐下后,郭孝恪才朝李建成問道,“不知李兄今天來找小弟,不知有什么事情?”

    “我今天來找郭將軍,其實是代家父來請郭將軍晚上一聚。”李建成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拿出了一張請柬,雙手遞給了郭孝恪。

    郭孝恪拿過一看,竟是李淵請他晚上去赴宴,當下他收好請柬,朝李建成道,“請轉告唐公,末將到時一定准時前往。”對于李淵,郭孝恪不敢怠慢,這個目前被大家認為是個老好人的關隴世族里的頭面人物是頭藏得很深的老狐狸。

    收下請柬,李建成照例向郭孝恪討教起了用兵方面的事情,他雖然出身世家,家中藏有不少兵書,也從父親李淵那里學了不少東西,可始終沒有親自帶過兵,如今有郭孝恪這個差不多年紀的鷹揚郎將,自然是不愿錯過這討教的機會,而這也正是讓郭孝恪最為佩服他的一點。

    要說看的兵書,郭孝恪未必有李建成多,但是兩人的著眼點不同,看出來的東西也不一樣,而且郭孝恪有段文振留給他的兵法手札和畢生心得,再加上一段時間帶兵下來,也有了些自己的獨特見解,不過郭孝恪不愿和李建成深交,說的東西也都是點到即止,卻不知越是這樣越讓李建成心癢難耐,想向他請教。

    “郭兄的意思是,甲具騎裝并沒有那般厲害,而是應當轉為輕騎兵為主。”關隴世族,多是將門,李建成自幼弓馬嫻熟,自己也能披重甲,上馬使馬槊刺人,一直都和其他世族子弟認為,甲具騎裝天下第一,不過到了郭孝恪這里,他卻是見郭孝恪并不太熱衷于讓軍中的士兵都成為甲具騎裝的重騎兵。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6 11:10
第五十九章 秀寧心意

    見李建成糾結于重騎兵和輕騎兵之間孰強孰弱的問題,郭孝恪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真實想法透露給他,只是含糊其辭道,“李兄,我并沒說甲具騎裝不好,只是耗費太貴,卻不是我這樣的人能用的起的。”

    此番征遼,楊廣雖然准備了大批物資,可是每軍的騎兵也不過四千人,郭孝恪雖然受到楊廣的寵信,以一介小兵躍升至鷹揚郎將,手握五千兵士,可他手底下甲具騎裝的重騎兵也不過五百人,便是如此也已經很讓那些關隴世族在軍中的人頗有看法了。

    “李兄,我還有軍務要忙,你先帶秀寧小姐回去,晚上赴宴之時,我們再談如何?”郭孝恪這几日都是忙里偷閑見下李建成兄妹,哪有多余的功夫和他們兩人磨嘰,當下卻是起身道,竟是要送客了。

    “秀寧,我有事要和郭將軍談,你先出去等我一會兒。”見郭孝恪要送客,李建成也站了起來,不過想到自己這個妹妹的事情,他卻是沒有動步,只是朝身后的李秀寧道。

    李秀寧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郭孝恪和大哥,便一個人轉身出了帳子。

    “郭兄,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見李秀寧離開,李建成再次坐了下來,朝同樣坐下來的郭孝恪說道。

    “我這個妹妹雖然性子犟了些,從小喜歡舞刀弄槍,但卻是個好女孩。”見郭孝恪沒有說話,李建成自己說了起來,臉上露出了對妹妹的疼愛,“我以前從沒有見過秀寧做過女紅的活,可這几天她卻自己一個人偷偷地在自己的帳子里拿針線繡東西,手上不知道被扎了几個口子,我知道她是想繡來送給你的。”

    郭孝恪靜靜地聽著,要說他心里沒有半分感動,那是假的,他以前一直都孑然一身,也沒有哪個女孩子會像李秀寧這般在意他,只是他心中有自己的野心,他生怕自己對李秀寧動了感情,日后就會被束縛住。

    “她繡了三天,每天除了跟我到你這里來以外,全都把時間用在了繡這方英雄巾上。”李建成拿出了那方妹妹自以為藏得很好的英雄巾,這個傻丫頭,明明繡好了,可是卻又藏了起來,“她想繡得是老虎,可是卻繡出了個貓兒來。”李建成把手里那方白色方巾遞給了沉默的郭孝恪,他看得出郭孝恪不是對秀寧沒有意思,只是他不知道是在顧慮什么,故意在回避秀寧而已。

    郭孝恪的目光落在了那塊白色方巾上,那上面本該用銀色和黑色絲線繡出的白虎,看上去歪歪扭扭的好似一只醉貓,看上去一點也不威風,甚至有些可笑,可是郭孝恪看著那密密麻麻的針腳,和那隱隱的點點紅影,知道李秀寧的手上不知道被針扎了多少回才繡出了這圖案,一時間他心里沉甸甸的,好像有什么東西裝進去了一樣。

    “她把這方英雄巾藏了起來,不敢拿來送給你,昨日又拿了塊新的白巾在繡,可是我覺得,這塊英雄巾應該給你。”李建成在一旁靜靜地說道,他是真心想讓自己這個妹妹嫁個好人家,而他也看得出來,郭孝恪是個會疼愛妻子的好男人。

    郭孝恪手抓著那方白色英雄巾,沉默了很久才抬起頭道,“李兄,能讓我和令妹單獨見一面嗎?”李秀寧的心意,他已經明白,可是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他身上背負著的是相信自己的那些人今后的命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個天下不是只有世家門閥才可以坐天下,他們這些出身卑微的人一樣可以。

    李建成站了起來,他不知道郭孝恪到底怎么想,但是只要他給秀寧一個明確的答復,那么不管這婚事最后成與不成,秀寧都不必再仿惶難過下去了。

    營帳門口,李秀寧靜靜地站著,原本的那種神氣和驕傲,如今都變作了似水的溫柔神情和仿惶無措,她不知道大哥為什么要單獨和郭孝恪說話,只是心里隱隱覺得大哥是為了自己而這么做。

    “秀寧,進去見見他吧?”就在李秀寧一個人愣愣呆的時候,李建成走了出來,看到她這副樣子,不由嘆了口氣,喊醒了她道。

    “大哥?”李秀寧驚疑不定地看向了李建成,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然有些害怕了,她害怕郭孝恪會對她說,他不喜歡她,就像這几天他看著自己時的那種淡漠一樣。

    “郭將軍有些話對你說,進去吧。”李建成按住了李秀寧的肩膀,“我家的三丫頭可不是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孩兒。”說完,卻是把李秀寧推進了大帳。

    “吉利,你出去吧。”見李秀寧進來,郭孝恪讓蘇吉利離開了,他的手里拿著那方白色的英雄巾,當李秀寧看到時,差點驚呼出聲來。

    “這是李兄給我的,繡得很好看。”看到李秀寧那局促不安,雙頰猶如兩抹紅霞般的樣子,郭孝恪很認真地說道,這世上沒有比他手里這方一個少女用她全部的心思繡出來的圖案更好看的東西了。

    “我是想繡老虎的。”李秀寧的聲音很低,她從未像現在一樣,被一個男人用這種目光看著,她根本無暇去細想什么,只是心里面一片混亂。

    “我知道,老虎可不就是大貓。”郭孝恪笑了笑,看向那方白色英雄巾上的貓兒圖案道,“秀寧小姐,我只是一介武夫,出身卑微,但是我也不愿靠他人之力出人頭地,我想靠自己這一雙手打下屬于我的天下,你明白嗎?”說到最后,郭孝恪的聲音有些深沉,他不知道該如何去拒絕李秀寧,只盼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秀寧明白,像將軍這樣的英雄,不需要靠任何人。”聽著郭孝恪的話,李秀寧原本有些亂的心,忽然靜了下來,她終于知道郭孝恪的心思,眼中漸漸有了神采,“秀寧雖然任性,但是也知道女子出嫁從夫,嫁到夫家,便再也和娘家沒關系了。”

    李秀寧臉上的神情,讓郭孝恪也不由動容,“秀寧小姐,我不敢給你什么保証,但是此次若是征遼之戰我能活下來的話,我必會向唐公提親,只是請秀寧小姐記得今天說過的話。”郭孝恪盯著李秀寧,將那方白色英雄巾貼身藏在了胸前。

    “秀寧愿等將軍一生。”李秀寧看著郭孝恪,咬著嘴唇,低頭說道,她心里面這時候已是如有一頭小鹿在亂撞一般。

    李秀寧走了,和李建成一起回了御營的唐公府帳,當她離開后,郭孝恪一個人安靜地待了很久,他給了這個女孩承諾,就一定會做到。

    木蘭站在營門口,想著剛才唐公家那位三小姐離開時,臉上那種甜到心里去的神情,一臉的黯淡,她知道也許不久以后,她就要喊這位唐公家的三小姐為將軍夫人了,她覺得自己應該為將軍高興,可是卻偏偏不知道為什么,她的心里難受得厲害。

    “真是個傻丫頭。”遠處,看著木蘭的老驢頭低低嘆了口氣,李家的那位三小姐對二郎來說是不錯的助力,可是他心里卻還是喜歡木蘭當郭孝恪的良配。

    夜幕降臨,換上了一身紫袍武官服的郭孝恪帶著尉遲恭和羅士信離開了軍營,原本每次都跟著他的木蘭這次沒有跟去,郭孝恪心里隱約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可是卻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只能作罷,不去想了。

    御營,隨行官員的大營西北角,唐公李淵的府帳前,燈火通明,李家的仆人們將來客的馬匹都牽到了一旁的馬廄中看管了起來,當郭孝恪來的時候,早已有眼尖的仆人看到,只是一會兒功夫,李建成便親自出來了,白天回來以后,他便從李秀寧那里探出了郭孝恪的口風,只是李秀寧并沒有把后面的話說給他聽,讓他以為郭孝恪只是怕自己在征遼的戰場上有失,會耽誤了李秀寧,方才一直回避自己這個妹妹。

    “李兄,不知今日宴會…”從馬上跳下,郭孝恪見掀開帳帘的大帳內燈火通明,已經有不少人到了,朝李建成問道,他沒想到李淵這次的宴會居然辦得這么大。

    “二郎,你可來了,本帥可是等了你很長時間。”李建成白天從李秀寧口中探明了郭孝恪的口風后,便回稟了父親李淵,而李淵也不想把這事情拖下來,索性又派人去了麥鐵杖那里,決定今天先把這門親事定下來。

    “大帥。”見到從大帳里走出來的麥鐵杖,郭孝恪連忙行禮道,麥鐵杖對他恩情不小,他不是忘本的人,這份禮數是不能少的。

    “郭兄,你和麥將軍說話。”李建成識趣地退開了,他知道郭孝恪敬重麥鐵杖,再加上他也不是對自己那個妹妹沒有意思,想必他會答應今日訂親之舉。

    “二郎,你小子厲害啊,讓大舅子逼你,你才松口,比本帥當年有出息多了。”麥鐵杖把郭孝恪當成了半個子侄,說話時也不避諱,今日左翼第一軍有頭有臉的人全過來給郭孝恪撐場面來了。

    “走,咱們進去再談。”見郭孝恪一臉不明所以的樣子,麥鐵杖拉著他就往里走。
藍雙魚 發表於 2011-3-26 11:10
第六十章 長孫無忌

    唐公府帳的大帳內,郭孝恪跟著麥鐵杖一進去,就看到了和那些關隴世族格格不入的孟金叉等人,左翼第一軍里頭,能稱得上有些風采的也就錢士雄一個,不過這一回錢士雄卻是沒有過來,左翼第一軍里頭,麥鐵杖當甩手掌柜當慣了的,那些軍務什么的一向都是扔給錢士雄管,這一回渡河之戰,打得慘烈,善后的事情一大堆,都要錢士雄處理,所以錢士雄有心想來,但最后也只能待在軍營里處理軍務。

    “二郎,你小子現在威風了,老子這几天走到哪里,都是聽那些將軍在罵你咧。”看到郭孝恪,孟金叉也不避諱其他人,直接大嗓門喊道,郭孝恪這五天里面從二十四軍里頭募兵,可是拉走了各軍不少的士兵,雖說几乎全都是去年剛進的新兵,郭孝恪也不要各軍的那些老兵,但對二十四軍里頭那些帶兵的將領來說,沒人會嫌自己的兵少,只是這一回郭孝恪是奉旨募兵,他們也只敢私底下牢騷罷了,郭孝恪把宇文化及兄弟扳倒,硬生生地弄得這兩人被貶官成了庶人,還有誰敢去惹郭孝恪這個如今皇上眼中的愛將。

    “大人過獎了。”對付孟金叉,郭孝恪從來都是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反正對他來說,他是寧要人怕,莫要人愛。

    “你小子。”見郭孝恪一臉受用的表情,孟金叉忽然現自打自己認識郭孝恪還是個小兵的時候起,他就從來沒能占到他的便宜過。

    “大人,你上回受得傷重,這酒還是少喝?”郭孝恪和麥鐵杖坐了下來,朝喝酒的孟金叉道,渡河之戰,孟金叉也是淒慘,從戰場上下來時,身上刀傷,箭傷不下二十余處,本來錢士雄還以為他活不下來,在傷兵營里給這個老對頭掉了一回淚,誰知道孟金叉又活了下來,還為了這件事狠狠地笑話了錢士雄一把,結果錢士雄惱怒之下,斷了孟金叉的酒,這好几天都滴酒未沾的孟金叉到了這大帳以后,也不管自己的身體,拿起酒便喝。

    “你小子,跟姓錢的一樣啰嗦。”孟金叉嘴上雖然不承認,可是心里面其實自打在傷兵營醒過來后,聽到錢士雄這個老對頭給自己落了一回淚,心里還是很感動的,不過什么話從他那張嘴里出來就變了味,他也知道自己現在這身體的確是不該喝酒,可是肚子里的酒虫上來,他哪管那么多。

    “二郎,你就讓他喝吧,喝死了就清靜了。”麥鐵杖在一旁笑罵道,這一回渡河之戰,他本以為自己和几個部下都難逃一死,沒想到最后都活了下來,雖說他怕是以后再也不能上陣,可也是件好事不是。

    見麥鐵杖罵自己,孟金叉倒是放下了手里的酒壇,沒有再喝酒,然后湊到了郭孝恪門底道,“我說你小子,怎么和那李家三小姐勾搭上的,我可聽說那李家三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冷美人,當初在洛陽,不少世家子弟都碰了一鼻子的灰,你倒好,人家主動投懷送抱,嘿嘿,可還真看不出來,你小子看上去正正經經的,原來也不是個好人。”

    孟金叉雖然壓低了聲音,可四周几個左翼第一軍的將領也都是聽了個清楚,一個個都是偷笑起來,心道這個夜叉將真不是個東西。

    “哪個男人不好色,我也自然不能免俗。”郭孝恪回答得干脆,他不是聖人,更不是什么柳下惠,可以坐懷不亂。

    “你小子,臉皮真當厚,不過話倒是說得對,哪個男人不好色。”孟金叉低笑道,接著又往郭孝恪門前湊了點,“我聽說唐公娶得婆娘厲害,可是把唐公管得緊,那位三小姐好像比她那個娘親還要厲害些,你小子以后可得小心了。”

    “別聽這厮胡說,鳳陽,不,秀寧是個好女孩,二郎你可不能負了人家。”麥鐵杖就三個兒子,沒有一個女兒,倒是把經常來自己府上的李秀寧當成了半個女兒看待,此時見孟金叉又在那里胡說八道,不由瞪了他一眼朝郭孝恪道。

    聽著麥鐵杖這般說,郭孝恪卻是正色回答道,“大帥放心,孝恪不是那種人。”他也確實沒精力去談情說愛。

    就在郭孝恪和麥鐵杖几人閑聊時,門口卻是進來了一個年輕人,看到郭孝恪時,眼神亮了一下,卻恰好被郭孝恪注意到,“那人是誰?”郭孝恪看著那個身形修長,長得頗為英俊,作文士打扮的年輕人,朝身旁的人問道。

    “不認識,關隴世族人家多,小門小姓的也不少,瞧那樣子,不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孟金叉邊上,一個將領瞟了一眼那年輕人后說道。

    “那是長孫晟的兒子,可惜長孫晟死得早,不然長孫家絕不會衰敗到這個地步。”見郭孝恪似乎對那年輕人頗有意思,麥鐵杖看過后說道,他口中的長孫晟是當年文皇帝楊堅一手提拔的名將,大隋開國時,突厥是北方的霸主,國勢強大,可就是長孫晟以離強合弱,分而化之的策略硬生生將強大的突厥分成了東西兩部,再也不復北朝時的強大。長孫晟單以謀略武功論,絕對是名將之才,只可惜死得太早,不然的話這一次征遼,他也是和已故的段文振一樣,可以節制諸軍。

    聽著麥鐵杖的嘆息,郭孝恪心中想到了一個人,長孫晟的大名他也聽過,此人的功績并非表面上那樣簡單,大隋開國時,突厥之強盛,遠漢之匈奴,可他卻只用了十几年功夫,就把突厥分化成了東西兩部,便是稱一聲前無古人也不為過。

    “那年輕人或許就是長孫無忌了。”郭孝恪看著那年輕人,心中暗道,長孫無忌在他的印象里,并非什么能臣,而是像三國時賈詡那樣的謀士,這樣的人是爭霸天下時必不可少的,只不過自己如今只是一個鷹揚郎將,倒是沒什么資本來吸引這位名將之子。

    郭孝恪一時間沉默了下來,思慮再三后,覺得還是要試著去拉攏一下長孫無忌,如今長孫家家道中落,聽大帥說,長孫無忌兄妹乃是側室所出,其父長孫晟過世后,被同父異母的兄長趕出了長孫家,得了母舅高士廉之助,才沒有流落街頭,如此看來這長孫無忌現在還是布衣之身,聲名不顯,他未必沒有機會不能招攬到此人。

    此時客人尚未全部到齊,郭孝恪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當下起身,走到了長孫無忌面前道,“兄台可是武衛將軍之子,長孫無忌。”長孫晟一生功勞全在擊敗突厥,因功勞而官至武衛將軍。

    “武衛將軍正是家父,不知郭將軍如何認識得在下?”長孫無忌卻是認得郭孝恪,見郭孝恪過來,連忙起身道,不過神情間卻是一派從容。

    “武衛將軍乃是人杰,離強合弱,將突厥分而化之,平定北疆,功績彪炳千古。”郭孝恪見果然是長孫無忌,當即便夸贊其父長孫晟道,不過他這也是真心話,若無長孫晟的奇計,突厥會比現在強大得多,大隋也未必有今日的霸主地位。

    “我聽說,武衛將軍少子長孫無忌,亦是當世英才,我想請長孫兄出任我軍長史一職,不知長孫兄可否愿意。”郭孝恪如今正是缺人的時候,他也沒多少時間和長孫無忌往來,培養感情,直接以官位相招,他這鷹揚郎將,乃是正四品的武官,而下屬的長史亦是極其重要的官職,位在從五品,如今長孫無忌仍是布衣白身,郭孝恪一下子以從五品的長史官職相邀,便是長孫無忌自認才華出眾,也不免給嚇了一跳。

    郭孝恪不按常理出牌的招攬,讓長孫無忌一時間失了方寸,他原先就有相投郭孝恪之意,可是舅舅高士廉卻不喜郭孝恪寒門出身,他几年前和妹妹被同父異母的兄長趕出家門,若不是舅舅高士廉收留…

    見長孫無忌在那里猶豫,郭孝恪心里也是有些七上八落,他不愿意放棄這個招攬長孫無忌最好的時機,他比那些同時代的人惟一多出來的優勢,也就是先知先覺,但是隨著他參與的事情越多,未來就越難把握,他所能做的也就是盡早建立自己的班底,而不是陷入被動。

    長孫無忌心中掙扎了一會兒之后,最后決定還是接受郭孝恪的招攬,他如今不過二十余歲,正是渴望建功立業的年紀,不似后來那般老辣,而且這次征遼對他來說也是不容錯過的機會,他要向趕他出府的兄長証明,他身上流的才是父親的英雄之血。

    “承蒙郭將軍抬愛,無忌豈敢不從。”長孫無忌長身一禮,卻是應了郭孝恪之請。

    “有長孫兄相助,我當如虎添翼也。”郭孝恪見長孫無忌最后答應下來,也是歡喜起來,如今他文有長孫無忌,武有尉遲恭,羅士信,賀廷玉等人,雖然還是人少,可也至少初見雛形,郭孝恪盤算著,要再找几個謀士,如今他手下兵多了,各種事情也多,他無法再像以前管几百人時可以面面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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