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清末民初】1908遠東狂人作者: 丹丘 【連載中】

pan0413 2011-3-31 21:55: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32 174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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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清末民初】1908遠東狂人作者: 丹丘 【連載中】

他回到了清朝末年,以一己之力扭轉歷史的乾坤,寫下一段“遠東狂人”的傳奇……

傷腦筋~要怎麼才能把==>【連載中】<===改到標題去 ~"~

喔耶~!感謝~凱格~大大~標題已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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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n0413 發表於 2011-3-31 22:02
第一卷 時代先鋒 第一章 穿越時空的小職員

   天已經黑了下來,但辦公室裏依然燈火通明。

    趙北和他的同事們仍在這裏加班。

    現在經濟疲軟,對于這類小貿易公司來說已到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由于丢掉了好幾個大定單,這幾天老闆心情壓抑,連續開除了幾個偷懶的員工,因此,剩下的人就老實了許多,老闆沒發話讓走,那麽誰也别想下班。

    作爲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業務員,趙北的銷售業績是很不錯的,也很受老闆器重,現在所有人都盯着他手裏的那幾個定單,這個貿易公司能不能撐得下去,就全靠這位“王牌業務員”了。

    趙北理了理那幾張訂貨單,擡起頭望了眼老闆,卻見他仍是一臉鐵青的坐在門後,拿着公司上個月的往來帳目發呆。趙北在心裏歎了一聲,作爲一個員工,他是同情老闆的,畢竟,公司辦不下去,大家一拍兩散,誰也落不了好。

    在這種凝重的氣氛下,辦公室裏靜得詭異,隻能聽見那隻挂鍾的滴答聲。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從那熟悉的進行曲來判斷,正是趙北的那隻山寨手機在響。

    所有的人都擡起頭望着趙北,老闆的眼睛幾乎放出光來。

    趙北用有些顫抖的手掀開手機蓋,卻見手機屏幕上閃出幾行字,這是一條短信:

    “想穿越嗎?如果想,請摁1;如果不想,請摁2;如果不摁,就默認你選擇穿越。”

    趙北嘀咕道:“不是客戶的電話,是條垃圾短信。”

    辦公室裏響起一陣歎息聲,老闆那張鐵青的臉幾乎快要變黑了。

    趙北正欲關上手機,但目光在那手機屏上又掃了一眼後卻改變了主意,因爲這條短信實在有些怪異。

    在這種心情壓抑的時候,适當的調劑一下也是不錯,何況,作爲一個快樂的單身漢,趙北平時最大的愛好便是上網看穿越小說。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摁下了“1”,然後看着那幾行字從屏幕上消失。

    “沒有下文了嗎?”趙北有些奇怪,按照以往的經驗,像這種短信往往都是一條接着一條的,但現在,那手機屏上卻變成了一片空白。

    正奇怪時,那手機突然爆發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将趙北的整個人籠罩進去。

    “啊——————大家千萬别買山寨貨啊——————”趙北的慘叫聲從白光裏傳出,“噼裏啪啦”一陣爆響之後,他的整個人随着那道迅速消逝的白光一同不見了蹤影,辦公桌後變得空空蕩蕩,幾張訂貨單飄飄揚揚的落在了地闆上,然後,一切歸于沉寂。

    衆目睽睽之下,“王牌業務員”趙北就這麽失蹤了,和他的那隻山寨手機一起失蹤了。

    片刻之後,同事們才回過神來,頓時慌作一團,鑽桌子的鑽桌子,打電話的打電話,而老闆更是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雖然後來警察、記者甚至風水大師都曾努力的追尋過趙北的下落,但都沒有什麽發現,趙北的失蹤成了一個迷,以後也沒有人再見過他。

    ******

    ******

    ******

    趙北隻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像墜入了深淵,在一陣天旋地轉中,重重的摔了下來,砸在房頂上,接着便順着房檐滾落到街上,摔得龇牙咧嘴。

    “哎喲!”

    慘哼一聲之後,趙北恢複了神智,但眼前卻依然是一片漆黑,擡頭望天,看見了些星星。

    這不是眼冒金星,而是夜空中的星辰,現在是晚上,殘風冷月,寂靜無聲。

    “開什麽玩笑?真的穿越了?”趙北站起身,摸了摸額角,擡起頭,看見一盞燈籠就挂在身後的房檐下,房檐、燈籠造型古樸。

    回想起剛才的一幕,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尋聲望去,趙北看見了他的那隻山寨手機,那個導緻他穿越的“罪魁禍首”現在正躺在他的腳邊。

    黑暗中,手機那方小小的彩屏頑固的閃爍着光芒,悅耳的進行曲聲在這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響亮。

    趙北俯身撿起手機,向那屏幕上看了一眼,卻見上面又是一條短信:

    “祝賀你成功穿越!現在是公元1908年11月,地點是安徽安慶城。本消息接收之後,請在五秒鍾内将本手機扔出二十米外,因爲本手機即将進行自毀,如果你不想被炸死的話,現在就動手扔吧。現在,開始自毀倒計時,五……四……”

    “幹!”趙北看着這幾行冷冰冰的短信,罵了一句,便毫不猶豫的将這該死的山寨貨扔了出去。

    情急之下,趙北也沒仔細觀察,隻是順着街道走勢,用盡力氣将手機扔了出去。等手機脫手之後,他才如釋重負的長噓口氣,然後迅速匍匐到地上,用手捂住了耳朵。

    幾秒鍾後,“轟隆”一聲,一團火焰伴着震耳欲聾的巨響,那隻外形小巧、做工精緻的山寨手機爆炸了,灼熱的氣浪夾雜着磚石碎片鋪天蓋地而來,灑得滿街都是,連趙北也挨了不少碎瓦片。

    “幹!什麽電池啊?這山寨貨就是買不得啊!”趙北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回憶起買手機時的情景,愈發覺得那個手機販子滿臉奸笑,不像好人。

    “穿越了?1908年?清朝末年?再過三年就是1911年,辛亥革命,大時代啊。”趙北擡頭張望,見那手機落點附近一片狼籍,火光中,影影綽綽還能看見一些人影,正在鬼哭狼嚎、抱頭鼠竄,背景則是一段倒塌的城牆,城牆上那個巨大的豁口顯然是那隻手機的“傑作”。更讓他驚訝的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就在離他不遠的街角對面,沿着街邊那排低矮的民房蹲滿了端着步槍的大兵,挂在臨街店鋪房檐下的那的幾隻燈籠将他們滿臉的驚愕展現出來,讓趙北吃驚不小。

    那些大兵的腦後都留着大辮子,顯然證實了手機發過來的短信——————現在是清朝。

    “完蛋,沒有辮子。”趙北伸手摸摸後腦勺,等着那些大兵一擁而上,将自己這個不留辮子的“反賊”抓去領賞。

    但出乎預料的是,那些辮子兵并未上前捉拿“反賊”,而是在遲疑片刻之後,爆發出一陣歡呼。

    “城門炸開了!”

    “巡防隊跑了!”

    “那個人炸開了城門!誰認識啊?”

    “不像咱們的人。沒有辮子,是不是民黨派來的‘選鋒’?他的那顆炸彈真厲害啊,比炮彈都厲害。”

    “管他是誰,反正都是一條船上的。薛管帶,領着咱們殺出去,接應城外的人!”

    ……

    這支蜷縮在街角并發出鼓噪的兵隊是這安慶城裏的新軍,隸屬于大清帝國新建陸軍第三十一混成協(旅)第六十二标(團)步兵二營,領隊的是管帶(營長)薛哲,官兵總共一百餘人,隻是一個隊(連)的規模。這支部隊平時駐紮于安慶城北門内側步兵營校場,按照軍律,沒有撫台大人的手令,他們是絕對不能擅自調動的,但是現在,這支百多人的隊伍卻擅離職守,趁夜拉出營房,開到這北門一帶,潛伏在這裏已經很久了。

    之所以會如此,原因很簡單,因爲按照革命黨人的計劃,安徽第三十一混成協的新軍部隊将于今晚發動起義,攻占省城安慶,打響新軍反清起義的第一槍。

    早在一年多前,這安慶城裏就爆發過一次小規模的反清起義,城裏的巡警處會辦、道員、光複會會員徐錫麟趁着安徽巡警學堂舉行畢業典禮的時機,率領巡警學員發動起義,刺死了參加典禮的安徽巡撫恩銘,雖然那次起義在數小時後即宣告失敗,但革命的火種卻未熄滅,它隻是暗伏在地底,隻要時機一到,便可化爲烈火沖上地面,橫掃陳腐。

    那次起義隻不過是清末風起雲湧的革命浪潮的一個小小的組成部分,随着列強勢力的進一步擴張,中華大地滿目瘡痍,再加上那腐朽透頂、無可救藥的滿清官場的瘋狂壓榨,草民們早已活不下去了,流民、盜匪、會黨成了造反的主力,這中華大地已是烽火處處,狼煙四起,滿清王朝這棟破房子在風雨飄搖中嘎吱作響,搖搖欲墜。

    屋漏偏逢連陰雨,前幾日從京城傳來消息,執掌大清帝國大權四十餘年的西太後慈禧已于11月15日死去,而在她死前一天,她手中的傀儡、大清帝國名義上的皇帝光緒也已在瀛台軟禁地突然暴斃,不過短短兩日,大清帝國政壇便風雲突變,年僅三歲的黃口小兒溥儀繼承大統,改元“宣統”,成了大清帝國的皇帝,主少國疑,人心惶惶,趁此良機,以光複會爲首的革命黨人決定再次揭杆而起,在安慶城打響新軍起義的第一槍,用行動喚醒沉睡的民衆。

    以前的革命黨人多是倚仗會黨起事,但當連遭慘敗之後,意識到會黨紀律渙散,終不可恃,于是開始将注意力轉向新軍,策動新軍起義。

    清末編練新軍,始于1894年的中日甲午戰争,鑒于當時舊式軍隊戰鬥力太弱,無法抵禦外辱,以廣西按察使胡燏棻、署理兩江總督張之洞爲代表的洋務派實權人物紛紛上書朝廷,建議按照西方強國的軍制訓練新式軍隊,以便維持王朝統治,清廷采納此議,責成張之洞于江甯(南京)編練“自強軍”,是爲南方新軍鼻祖,次年清廷正式授權胡燏棻于天津馬廠編練“定武軍”,後移駐小站,即所謂的“小站新軍”,不久之後,這支軍隊轉由袁世凱訓練,此後就一直掌握在他手中,奠定了袁世凱北洋軍閥鼻祖的地位。1900年八國聯軍侵華,雖然後來和約簽定,但全國局勢動蕩,清廷統治岌岌可危,爲挽救頹勢,清廷加快了新軍編練腳步,一邊大派留學生赴日本深造,提高軍官素質,一邊裁汰舊軍,節省下來的軍費用來擴編新軍,打算在全國編練三十六鎮(師)新軍,總計近四十萬人的常備軍。

    按照這一雄心勃勃的編練計劃,安徽一省應編練新軍一鎮,但由于經費短拙,雖經幾任巡撫努力,也隻編練成一個混成協,是爲暫編第三十一混成協,駐紮省垣安慶城内外,彈壓地面。

    一個月之前,清廷陸軍部按照原定計劃于安徽太湖(注)舉行新軍會操,以檢驗新軍戰鬥力,熟悉南方作戰環境和地形,進行會操的主力是南方兩支新軍部隊,一支是由江蘇新軍第九鎮混合若幹新式步隊編成的混成第九鎮,另一支則是由湖北第二十一混成協及第八鎮部分部隊合編而成的混成第十一鎮,除此之外,北洋新軍也派部分部隊和軍官南下觀操,作爲演習所在地的東道主,安徽新軍也派出少量部隊前往演習地點合操。

    (注:此太湖非彼太湖,而是安徽省轄下的太湖縣,位于安徽西南部的長江北岸,離湖北省東界不遠,在大别山南麓。)

    不僅如此,安徽巡撫也陪同觀操大臣一同前往太湖縣,還帶走了不少原駐省垣安慶的巡防營部隊,如此一來,省垣防衛空虛,又趕上慈禧太後死去,革命形勢大好,革命黨人果斷行動,組織安慶新軍起義。

    此次安慶新軍起義的骨幹除了光複會的成員之外,尚有少數嶽王會、同盟會的革命者,具體負責指揮此次起義的是年輕的光複會幹部熊成基,今日傍晚時分,這個年僅二十一歲的炮營隊官(連長)已被衆人推舉爲總司令,全權負責指揮起義。由于參加太湖秋操的江蘇新軍第九鎮已得到新君即位的诏書,秋操(軍事演習)已提前結束,第九鎮即将開回江甯(南京)彈壓地面,與之會操的湖北新軍也将開回武昌,觀操的安徽巡撫前幾日已趕回省垣坐鎮。現在時間緊迫,起義指揮部決定當晚提前起義,待攻下安慶城取得彈藥補給之後,一鼓作氣向東挺進,在秋操部隊趕回之前直搗防守空虛的南京,造成轟動效應,使得天下群起響應,一舉推翻滿清。

    按照起義計劃,駐紮城外的炮營和馬營起事之後,将首先攻取城北菱湖嘴的子彈庫,取得步槍子彈,然後起義部隊拖炮折返南下,進攻安慶城,待攻破城牆後,直趨城内火藥庫,補給炮彈和辎重。由于起義部隊缺乏炮彈,而安慶是安徽省垣,城防堅固,又有大量舊軍巡防隊防守,彈械充足,不易正面強攻,因此,起義指揮部事先聯絡駐紮于城内的新軍步兵營之一部,命嶽王會幹部、新軍管帶薛哲率隊潛伏北城一帶,伺機攻占北門,迎接城外起義部隊進城。

    現在,城外的新軍已經如約發動,在内應的幫助下,兵不血刃的奪取了城外子彈庫,并已整隊集合,悄然開到城外潛伏,就等着城内步兵營的槍響了。

    但事到臨頭,城内的起義指揮官薛哲卻臨陣動搖,當他率領缺乏子彈的部下開到北門時,發現城門守兵比往日增多了一倍,均是彈械充足的巡防隊兵丁,城門上還架了一挺機關槍,見此情景,平素就膽小的薛哲信心頓時動搖,此時城門已閉,信息斷絕,他不知城外起義部隊是否已抵達城牆附近,所以始終未敢發出奪門信号。

    如果在約定時間内城内部隊無法舉兵響應,那麽城外的起義部隊就隻能強攻了。

    時間與耐心就在薛哲的猶豫中一分一秒的流逝,正當這支步兵隊的兵弁們失去勇氣的時候,趙北卻從街邊的房檐滾落在街面上,然後又将那隻山寨手機扔了出去,不偏不倚,那隻自爆的手機正好落進了五十多米外的城門洞裏,将那緊閉的城門轟然炸碎,同時也将那些防守城門的巡防隊兵丁吓得四散而逃,居住在附近的居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吓了一跳,但都不敢出門探個究竟。

    起義官兵蜷縮在街角,借着燈光将趙北扔手機的動作看得清楚,知道是這個沒有辮子的年輕人扔出“炸彈”,炸開了城門,當然,由于他們蹲在街角,絲毫也看不到房頂上的情形,所以,他們并不知道趙北到底是從什麽地方跑來的,隻知道,這是一個反清義士,而且,也和當年的徐錫麟一樣,悍不畏死,一心以反清興漢爲己任,不然的話,不會随身攜帶一顆威力如此強悍的“炸彈”。

    實際上,就在趙北扔出手機之前,他就已經暴露了,那陣悅耳的手機鈴聲不僅引起了躲在街角的起義士兵的注意,同時也引起了防守城門的巡防隊的注意,畢竟,他當時站立的地方距離城門很近,就在這條正對城門的街口,身旁是一間店鋪,房檐下還挂着燈籠,在這寂靜的夜裏,那手機鈴聲可以傳得很遠,巡防隊管帶望見那街口站着一人,正打算派人過去查看,但還沒走出幾步,手機已飛了過來,将城門連同管帶一同炸上了天。

    無論是新軍士兵還是巡防隊兵丁,均未見識過如此猛烈的爆炸。那手機的爆炸威力實在驚人,不僅炸飛城門,而且還附帶着炸塌了一段城牆,若非知道趙北是“自己人”的話,新軍士兵恐怕也會一哄而散。

    “滴滴答——————滴滴答——————”

    “嗚——————嗚——————”

    城外響起一陣嘹亮的軍号聲,号角聲也同時響了起來,城門爆炸的景象也震撼了潛伏在城外的起義部隊,以緻于在爆炸過後整整半分鍾,發起進攻的沖鋒号才響了起來。

    “啪!啪!”

    “砰!砰!”

    頓時,北門外槍聲與呐喊聲響成一片,子彈劃過夜空的“嗖嗖”聲不絕于耳,城外起義部隊如約發起了進攻,片刻之後,城東門外的佯動部隊也發起了攻擊,與此同時,城外的幾座建築也被起義部隊點燃,沖天大火熊熊燃燒,映紅了半邊天空,安慶城頓時籠罩在一片驚恐中。

    從沒上過戰場的趙北被這突如其來的戰鬥吓了一跳,而那些接應城外部隊的起義士兵們卻興奮起來。

    “這光景,是城外的兵殺過來了!弟兄們,接應他們去!”

    “薛管帶,别等了,下令吧!薛管帶!薛管帶!……人哪兒去了?”

    “姓薛的那小子跑了!”

    “老子早就說過,那姓薛的是個軟蛋!靠不住。當官的都靠不住!”

    ……

    響應起義的步兵營官兵這才發現,他們的頂頭上司薛哲不見了,沒了起義指揮官,這一百多個起義士兵頓時失去了主心骨。

    其實,薛哲在爆炸前就跑了,當趙北從房檐上滾到街面的時候,他就被吓了一跳,生怕被人發現自己的潛伏隊伍,而當手機鈴聲響起之後,薛哲的最後一絲心理防線就崩潰了。他率領部下潛伏在距離城門咫尺之遙,早就心神不甯了,而那陣悅耳的手機鈴聲在他聽來不啻是霹靂一般,驚得他心神巨震,雖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東西,但他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巡防隊會派人過來查看,而他們的藏身之處立刻就會暴露,所以,他想都沒想,立刻順着身後那條小巷逃走了,連馬弁都沒帶,等城門炸上天時,他已遠在幾百步之外了。

    “大家不要慌!”一名低級軍官站了出來,抽出指揮刀,向前一劈,喊道:“薛哲跑了就跑了!咱們不要慌!那位民黨的‘選鋒’還在這裏,既然他能炸開城門,那麽也能帶領咱們沖殺!大家都跟着‘選鋒’走!”

    于是,在這個軍官的帶領下,士兵們紛紛扛起步槍,取下臨街店鋪的燈籠,擁上前來,衆星供月一般将趙北團團圍住。

    此時的趙北已站起身,那低級軍官走到面前,向他持刀立正敬禮。

    “安徽新軍暫編三十一混成協六十二标二營前隊全體兵弁集合!請‘選鋒’下令,攻占城門,接應城外起義部隊!”

    趙北懵懵懂懂的望了望對方,掃了眼這些扛着步槍的大兵,燈籠的光亮下,每一張臉都緊繃着,上面寫滿了“堅毅”、“果決”,目光中都帶着火一樣的灼熱。

    “1908年”、“安慶城”、“安徽新軍”、“起義部隊”諸多字眼撞擊着趙北的記憶,模模糊糊中,他似乎抓到了點什麽。

    “想起來了!”趙北猛的擡起頭,他想起這是怎麽回事了。作爲一個僞曆史迷兼僞軍事迷,他對清末的新軍曆史并不算陌生,實際上,就在穿越前幾天,他還剛剛買了本關于清末新軍研究的書,所以,現在這軍官幾句話便使他想起了曆史上那小有名氣的“安慶馬炮營起義”。

    之所以有名氣,是因爲這是革命黨人策劃的第一次新軍起義,從此之後,革命黨人進一步堅定了策動新軍的信念,由聯絡會黨轉而投身軍伍,“武昌起義”中的不少革命軍官都是在此後投筆從戎的,可以說,正是安慶新軍起義啓發和鼓勵了他們,讓他們意識到,新軍才是推翻清朝的中堅力量,于是,短短三年之後,滿清王朝便在湖北新軍起義士兵的槍炮聲中轟然倒塌;之所以說這次起義是“小有名氣”,則是因爲此次起義沒有成功,所造成的轟動效應并不很大,以至于曆史教科書中都是一筆帶過,遠沒有導緻“辛亥革命”的武昌新軍起義那麽有名,而且由于領導此次起義的是存在時間很短的光複會,不是大名鼎鼎的同盟會,所以很少爲人注意,若非是曆史軍事迷,不會了解這段幾乎被湮沒的曆史。

    “安慶馬炮營起義”之所以失敗,就是敗在強攻堅城之上,在缺乏炮彈的情況下,城外的攻城部隊根本就進不了城,無法奪取城内彈藥,而由于事先答應響應起義的城内新軍步兵營臨陣退縮,未能奪取城門,而是被軍官帶回了軍營,這更進一步削弱了起義部隊的力量,導緻攻城失敗,從而使城内清軍得以從容應戰,雙方在城牆上下激戰一日一夜,起義部隊傷亡頗重,再加上彈藥将盡,陣地又遭長江中的敵艦轟擊,而且參加太湖秋操的清軍部隊也聞訊趕來,夾擊起義軍,最終導緻起義功敗垂成,起義部隊隻能向北退卻,原本打算襲占廬州作爲基地,但不料走到中途部隊鼓噪,起義總司令熊成基被人打了黑槍,負傷連夜遁去,部隊就此解體,等這些殘兵敗将開到廬州城下時,隻剩下四十多人槍,不得已,隻好就地解散,各奔前程了,其中的一些人就此落草爲寇。

    趙北清楚的記得這段曆史,而且,從那名低級軍官的話來判斷,圍着自己的這些士兵應該就是原打算響應城外起義的城内新軍官兵,不知什麽緣故,他們的指揮官跑了。

    現在看來,因爲那隻山寨手機的緣故,曆史的軌迹似乎發生了一點小小的偏轉,那座原本堅不可摧的城門被炸成了碎片,巡防營也跑了,城外起義部隊的進城通道已被打開,而這些響應起義的步兵營戰士顯然也沒有因爲高級軍官的退縮而散去,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起義計劃進行,所欠缺的,似乎隻是一個指揮官而已。

    一個指揮官,僅僅隻是一個指揮官……有的時候,曆史确實是需要那麽一個關鍵人物的。

    想通了這一點,趙北恍然大悟,他拼命壓抑住心頭的沖動,總算是把那幾句即将喊出的口号憋在了心裏。

    “山寨萬歲!穿越萬歲!新軍萬歲!”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1 22:04
本帖最後由 pan0413 於 2011-3-31 22:48 編輯

第一卷 時代先鋒 第二章 選鋒軍令

    趙北又掃了眼這一百多個新軍官兵,努力理清思路。

    現在的形勢很清楚,首先,他穿越了,而且沒有辮子,在這樣一個反清起義已經爆發的危急關頭,一個沒有辮子的男人在城裏晃悠,将會非常危險,如果起義失敗,城内的清軍必然會大肆搜揀“亂黨”,若是落進清軍手裏,必然是死路一條。

    對于這個時代的官員來說,沒有辮子的男人就等于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根本沒有什麽道理可講,辛亥革命時期的東北、南京等地就發生過這樣的濫殺。

    想通了這一點後,趙北立刻做出了抉擇,那就是投身革命!無論如何,也要協助城外的起義部隊殺進城來,保護自己這個“革命者”。

    趙北咳嗽一聲,繃緊臉部肌肉,舉起右手,用力一揮,學着電影上的“革命的大無畏精神”,向官兵們喊道:“弟兄們!革命同志們!城門被我炸開,城牆倒塌,城外義軍的入城道路已經打開,這裏已經沒有我們什麽事了!現在,我們應該趁着混亂,在城内煽風點火,以革命的行動策應起義部隊!我們必須立即向督撫衙門進攻!切斷清軍通信,活捉,或者是擊斃僞清官吏!隻要摧毀敵人的指揮中樞,城内的敵軍必然陣腳大亂,那麽安慶的光複就易如反掌了!”

    這倒不是他胡說八道,根據曆史的記載來看,這位坐鎮城中的安徽巡撫頗有些能耐,能夠在乍變突起之時臨危不亂,許下重賞籠絡城内新舊營兵,從而掌握了一支甘爲其效死作戰的反動軍隊,正是靠着這支人數衆多、裝備精良的武裝,才得以從容守城,發動猖狂反撲,最終隻用了兩日一夜便絞殺了革命。

    “二營前隊全體官兵聽候‘選鋒’軍令!”那低級軍官繼續持刀敬禮。“标下吳振漢!現任一排二棚正目(班長)!”

    “啪!啪!”

    “嗖——————嗖——————”

    槍聲從城内傳來,将吳振漢的聲音壓了下去。城内的清軍終于開始醒悟過來,不過從那淩亂的槍聲來判斷,清軍顯然還未弄明白哪裏才是主攻方向,但隻要再等上片刻,他們就能判明起義軍的攻擊陣地所在。

    必須立刻動手,搶在清軍組織巷戰和反撲之前徹底打亂城内的部署!

    “所有的軍官都站到我面前來!”趙北喊道,從吳振漢手中接過那把寒光閃閃的指揮刀,拿在右手,用左手拉了拉皺巴巴的休閑裝,将指揮刀放在腿上蹭了蹭,然後将刀高舉過頭。

    “一排一棚正目陳鐵山出列!”

    “二排一棚正目田勁夫出列!”

    ……

    随着吳振漢的點名,七個低級軍官站了出來,昂首挺胸的站在趙北面前,燈籠的光亮下,他們那堅毅的面孔分外清晰。

    沒有一個高級軍官,連排長都沒有,對于那些高官厚祿、養尊處優的高級軍官來說,幹革命确實是賠本買賣,隻有低級軍官和普通士兵才有可能成爲革命的中堅力量。

    “滿清無道,天怒人怨。爲中華計,爲黎民計,必須革掉滿清的命!從現在起,我們就是革命軍的一員了,而我,就是你們的上司!我叫趙北。”趙北慷慨激昂的說道,說實在的,對于自己這麽快就适應了穿越者的身份,并且全身心的投入其中,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謹尊趙帥軍令!”衆人齊聲高喊。

    “吳振漢!”

    “标下在!”

    “我任命你代理一排排長!”

    “遵令!”

    “陳鐵山!”

    “标下在!”

    “我任命你代理二排排長!”

    “遵令!”

    ……

    很快,這支起義部隊就調整好了編制,幾乎人人官升一級,士氣更旺,鬥志昂揚。

    “吳振漢,我軍彈藥是否充足?多少步槍?”趙北問道,擡頭掃了眼,發現幾個士兵空着兩手。

    “步槍一百杆,但每人隻有兩闆子彈!另有五十多顆土炸彈!十五把軍刀,其中一半還未開刃。”吳振漢回答。

    “城内是否還有其它新軍部隊?”

    “除本隊之外,尚有六十二标第二營中隊、後隊兩隊,六十二标第三營後隊一隊,此外還有工程隊一隊,軍樂隊半隊,合計六百餘人!”

    “駐地在哪兒?”趙北微感失望,敵我力量對比确實太懸殊了,但箭已上弦,不得不發!需知,“辛亥革命”初起之時,發動進攻的部隊也僅僅隻有兩千人,若不是武昌城内幾百人起兵響應,并占領了軍械庫,武昌起義也不會成功。

    革命就是冒險!

    “駐地離此不遠。不過,槍彈不足,而且,六十二标統帶(團長)樊衛棠坐鎮營中,此人一向甘爲僞清鷹犬,有他彈壓,恐怕……”

    “幹革命就不能瞻前顧後!現在聽我命令,全體都有,整隊!”趙北将指揮刀向前一壓。

    “一排列隊!”

    “二排列隊!”

    ……

    在趙北的指揮下,這支起義部隊迅速整隊完畢。

    吳振漢走到趙北面前,敬了個禮,将頭上的軍帽取下,遞到趙北手中。

    “請趙帥下令!”

    趙北将軍帽戴在頭上,雖然休閑裝、牛仔褲配軍帽的模樣有些怪異,但此時卻是顧不了這許多了,當下将指揮刀向街道盡頭一揮,跟着迅速挪回,扛在肩上,呵道:“二排留下,守在這裏接應入城起義部隊,其餘的人跟我走。全體都有,向後轉!出發!目标,新軍營房!敢擋路者,殺無赦!”

    伴着炒豆般的槍聲,這支小小的起義部隊調頭向新軍營房快速開進,一路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很順利的抵達了城内的新軍營房。

    此時,新軍營房已是一片混亂,赤手空拳的新軍士兵湧到校場,群情洶洶。由于光複會的努力,安徽新軍中秘密加入民黨、或同情革命的士兵接近兩千人,已占第三十一混成協總兵數的五成,無論是駐紮城外的部隊還是駐紮城内的部隊,均與民黨暗通款曲已久,隻是由于駐紮城内,官府盯得太緊,再加上城内主持起義的主官首鼠兩端,導緻這些新軍士兵未能及時響應起義,此時聽到城外槍響,心知反清大事已起,不約而同走出營房,聚集在校場議論紛紛,不知該何去何從。

    “嗖——————嗖——————”

    城外飛來的子彈頭拖着長長的尾音劃過夜空,就像貓兒爪一般,撓得人心裏直癢癢,對于職業軍人來說,再也沒有什麽聲音能比這子彈破空聲更讓他們興奮的了。

    一些子彈頭飛到校場上空,已失去力量,從空中落下,砸在房頂樹梢,無力的掉落在地,士兵們将之撿在手中,那燙手的彈頭皮讓人更加激動、興奮。

    “同去!同去!”

    “反了!反了!”

    這是許多人心裏想喊的話,但終究沒有幾個人敢喊出聲,因爲第六十二标的标統樊衛棠已帶着全副武裝的戈什哈站在了校場的校閱台上,提在戈什哈手裏的那幾盞氣死風燈将他那張陰沉的臉照得煞白,在這種時候,士兵們任何出軌的舉動就将被他視爲大逆不道,王命旗剛剛已由巡撫大人派中軍飛馳送來,此刻就供在樊衛棠身邊的方桌上,中軍傳來的撫令說得很清楚:“膽敢謀亂者,無論官弁士卒,殺無赦!”

    在巡撫大人心裏,新軍終究不可靠,所以,當聽到槍聲後,第一個被重點關注的便是新軍兵營,本來這道撫令是下給三十一混成協統帶官(旅長)顧忠深的,但一時找不到那位顧協統的人,所以隻好讓樊衛棠彈壓。

    “樊大人,你的兵可不怎麽老實啊。”巡撫的中軍站在王命旗旁,揮舞着手裏的馬鞭,陰陽怪氣的對樊衛棠說道。“還是先提幾個出來殺了,震懾一下爲好。不然,萬一鼓噪起來,就算你我逃得了性命,卻也逃不過那皇恩浩蕩。現在王命旗牌在手,管帶以下官弁任你殺,撫台大人的維護之心,你可要體諒得啊。”

    “他們手中無槍,必不敢造次。中軍放心好了。”樊衛棠狠狠的将那兩顆匆忙中扣錯的軍服扣子解開,扭過頭去,望了那幾個站在身後的管帶和隊官一眼,心裏卻頗爲後悔,平時他很少管束部下,部隊的訓練都委托給二營管帶兼督練官薛哲,但現在這種時候,不僅薛哲不見了蹤影,就連二營前隊也不知去向,或許真如中軍所說,那薛哲是把隊伍拉出營造反去了,萬一真是這樣,到時候一個“管束不力”的罪名壓下來,他樊衛棠這輩子的皇糧算是吃到頭了。

    “巡撫大人馬上就來安撫彈壓,你可要拿捏準了。是‘将功折罪’,還是‘罪加一等’,就看你自己的了。”中軍又提醒了一遍。

    “勞煩中軍惦記。樊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如此危急局面,樊某必不敢拿項上人頭耍着玩。有我在此坐鎮,這些兵丁們斷斷鼓噪不起來。”樊衛棠拍着胸脯說道。

    但他話音剛落,黑暗中卻炸起一聲暴呵:

    “弟兄們!滿清無道,禍國殃民!軍頭們又不拿咱們當人看!旗人騎在咱們頭上拉屎撒尿,有功不賞,小過必罰,真是豈有此理!咱們反了啊!五萬義軍已在城外,安慶光複就在今日!”

    “誰?誰在亂喊?誰敢造次?”中軍搶在樊衛棠前頭大聲呵斥,跨前一步,抽出了手槍。

    “開火!”

    回答中軍的是一陣步槍齊射。

    “啪!啪!啪!……啪!啪!啪!”

    耀眼的槍口焰在距離校閱台不到百步的地方閃起,不待槍聲沉寂,又是一陣轟鳴,槍栓拉得“嘩啦嘩啦”,銅彈殼落在地上,發出清脆撞擊聲。

    槍響人倒,那校閱台上的幾盞氣死風燈成了最好的目标指引,近百顆子彈頭呼嘯着飛過去,将那些提着燈的戈什哈打成了馬蜂窩,爛肉一般倒了下去,而那供在方桌上的王命旗也被子彈打成了碎片,旋轉着飛上半空。

    同時被打倒的還有那些軍官,以及巡撫派來的幾名朝廷命官。

    衣服的碎片和人的血肉以及腦漿在校閱台上飛舞,燈光下遠遠望去,那裏似乎就像是起了一陣血色的霧。

    巡撫派來的中軍被一顆8毫米的步槍子彈掀飛了天靈蓋,在倒下之前,又被幾顆同樣口徑的子彈穿了幾個透明窟窿,雖然來不及擡起手槍反擊,但是肌肉的痙攣還是使那具失去半個腦袋的屍體扣動了扳機,一顆手槍子彈飛出,打穿了樊衛棠的左腳。

    這顆子彈或許救了标統大人的性命,中彈之後的樊衛棠立刻倒了下去,否則的話,第二陣齊射時的那顆步槍子彈打中的就不是他的肩膀了。

    連中兩槍,樊衛棠傷勢不輕,但求生的本能仍驅使他保持着清醒,掙紮着滾下校閱台,在兩名幸存的戈什哈的幫助下摸黑逃出了校場。

    “反了!反了!”

    “革命!革命!”

    校場内的士兵們原本也被這近在咫尺的槍聲吓得不輕,少數人還趁亂溜走了,但當他們發現射擊的目标是台上的那些官員們的時候,便呐喊、歡呼起來。

    “都不要亂!各部隊按建制在台前列隊!”黑暗中有人大喊了一聲。幾個扛着步槍、臂紮白布的士兵匆匆奔上校閱台,向那幾個還沒咽氣的戈什哈補了幾槍,繳了他們的槍,随後将那幾盞尚未熄滅的氣死風燈提了下來。

    趙北從士兵手裏接過一盞燈和那個中軍的左輪手槍,快步走上校閱台,在幾名士兵的保護下伫立在台上。

    “我叫趙北,是個革命者。将士們!滿清氣數已盡,現在正是革命的大好時候!城外的同志們正在攻城!而我們,要在城内響應他們!箭已上弦,不得不發!你們願意跟着我革命嗎?”

    “願意!”

    “你們怕死嗎?”

    “不怕!”

    趙北擺弄着手槍,将其舉過頭頂,沖着天空“啪啪”開了兩槍,喊道:“革命就在今日!不成功,便成仁!”

    “不成功,便成仁!不成功,便成仁!”

    見士兵們的情緒已被調動起來,趙北趁熱打鐵,開始發布命令。

    “現在,本部隊正式宣布起義!爲便于攻擊,我将部隊分爲第一、第二兩個梯隊!第二營前、後兩隊編爲第一梯隊,第三營後隊與第二營中隊以及工程隊、軍樂隊合編爲第二梯隊!由于原标統已逃遁,現在由我暫充六十二标統帶,兼領第一梯隊隊長,吳振漢任第二營管帶,兼領第二梯隊隊長!第一梯隊由我率領,進攻撫台衙門,殲滅敵軍指揮中樞,第二梯隊由吳振漢率領,進攻火藥庫,奪取那裏的武器彈藥!中華複興在此一戰,願諸君同仇敵忾!奮勇向前,盡殲強敵!”

    “奮勇向前,盡殲強敵!奮勇向前,盡殲強敵!”

    在震天響的口号聲中,這支人數不多但卻士氣高漲的起義部隊整隊開出了兵營,雖然他們中的許多人都空着兩手,或僅僅提着沒開刃的軍刀,但是誰也不可否認,在這種近乎癡狂的情緒下,他們的戰鬥潛力将得到全面發揮。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1 22:06
本帖最後由 pan0413 於 2011-3-31 22:48 編輯

第一卷 時代先鋒 第三章 省垣激戰

    由于巡撫派中軍前來送王命旗牌的同時,已命人将儲存在兵營裏的槍械彈藥盡數轉往城東火藥庫,所以,除了從樊衛棠的戈什哈手裏繳獲的那十五杆日造步槍和兩千多顆子彈之外,這支起義部隊并未得到任何軍火補給,目前的首要任務便是攻占城東的火藥庫,以便奪取械彈。爲了保證第二梯隊順利完成奪庫任務,趙北将一半的步槍都分給了吳振漢率領的第二梯隊,由于戰鬥已經打響,可以肯定的是火藥庫那裏的防衛一定已得到了加強,第二梯隊很可能面臨着一場真正的惡戰。

    至于趙北率領的第一梯隊,任務也不輕松,撫台衙門是城内的官衙重地,平時就官禁森嚴,戰時更是防衛的重點,趙北甚至已拿定主意,萬一強攻不成,便縱火燒街,即便牽連民居,也在所不惜,無論如何,也要使城内清軍處于群龍無首的混亂狀态。現在的起義已經進行到緊要關頭,爲了革命成功,婦人之仁是要不得的,何況,革命本身就是一種極端的暴力行爲,在這上頭,沒有任何道德可言,也沒有時間讓趙北考慮道德問題。

    趙北與吳振漢出了兵營後便分頭行動,順着街道快速撲向各自的目标,沿途若是遇到電線杆和電線,無論是否是電報線、電話線,一律掐斷,斷絕清軍的指揮聯絡。爲了防止黑暗中誤傷,所有的起義官兵均在左臂綁上了白布,趙北也換上了一身士兵的軍裝,威風凜凜的提着指揮刀率隊搜索前進。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遭遇戰,第一梯隊專走背街小巷,而且還派出兩個熟悉街道情況的士兵在前頭充當尖兵,引導部隊前進,路過一家洋油鋪時,趙北命令士兵砸開鋪門,征用了二十桶洋油,以做縱火燒街之用。

    在征用洋油時,那油鋪的掌櫃沒有發表任何抗議。槍響之後,全城的百姓幾乎都知道可能發生了兵變,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根本就不敢出來探個究竟,當趙北領着兵闖進油鋪時,那掌櫃還以爲是亂兵入室胡作非爲,差點逼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上了吊,好在這群“亂兵”不殺不奸,隻是提了洋油就走,趙北甚至還命人留下一張“征用憑條”,見這群“亂兵”絲毫也沒騷擾女眷,那油鋪掌櫃這才松了口氣,将那已拴好的繩索解了下來,重新關好鋪門。

    “征用洋油二十桶,憑條領酬。革命軍政府,趙。”

    看着那張簡單的征用憑條,以及憑條上的那個鬼畫符般的花押,油鋪掌櫃半天才回過神來,喃喃道:“這兵搶東西還帶留證據的?真是奇了怪了。”

    對于油鋪掌櫃的疑問,趙北自然沒心思關心,不過剛才畫押的時候,他猛然發現了一件事——————他不會寫繁體漢字。

    這确實是一個麻煩,作爲一個高級軍官,不識字是不行的,所以,在向巡撫衙門開進的路上,趙北就已下定決心,等革命成功後,他馬上就去街上買一本《康熙字典》,照着學寫字。

    不過趙北很快就将這個念頭扔到了腦後,就在他們跑過一處岔路口的時候,一隊巡防營的兵丁從另外一條小巷開了過來,于是,一場遭遇戰不可避免的爆發了。

    “啪!啪!”

    “砰!砰!”

    “哒哒哒……哒哒哒……”

    ……

    雙方急忙後退,各踞一條街道,依托那低矮的民房猛烈交火,趙北也趁機将那左輪手槍打得連珠響,在這種時候,如果不過上一把槍瘾的話,那麽對于一個僞軍事迷來說,實在是愧對穿越。

    子彈帶着嘯叫橫飛,或是打在對面的房頂瓦片上,或是高高掠過人頭,沒入黑暗之中。在槍聲中,不斷有人慘叫着跌下房頂,然後又有不怕死的人踩着同伴的肩膀爬上屋頂,繼續向敵人猛烈開火。

    “鎮定、沉着!節省子彈!敵人是虛弱的!革命必勝!”趙北提着手槍,在房屋後來回逡巡,鼓舞着士氣。

    但在這種生死一線的關頭,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子彈說話!

    趙北對自己臨危不懼的勇氣非常驚訝,雖然剛開始時還有些膽戰心驚,但當看到他的手下士兵滿臉是血的從屋頂摔下、另一個士兵又攀上房頂之後,便将這淡淡的怯懦丢得無影無蹤,在槍口焰的閃爍中,他鎮定自若的指揮部下射擊,試圖壓制住對方火力。

    巡防隊彈藥充足,還有一挺機關槍,當他們将那挺機關槍架上房頂之後,便在對射中迅速占據上風,雙方交火不過兩分鍾,起義軍便被對方火力完全壓制住了,機關槍的攢射下,房頂瓦片橫飛,起義戰士被打得擡不起頭來,一度發生動搖。

    緊要關頭,趙北一聲令下,兩顆用香煙罐改裝而成的土炸彈被點燃,然後當做撒手锏扔了過去。這是光複會特制的土炸彈,千裏迢迢從外地帶來,裏頭裝的是黃色**,威力巨大,落在對方占據的街道上,“轟隆轟隆”,兩聲巨響,擠在一起的巡防隊兵丁頓時躺下一片,沒倒下的人也爲之氣奪,接着又是兩顆炸彈過去,一顆正好落在房頂炸開,機關槍立刻啞了,巡防隊士氣随即崩潰,在勉強支撐了片刻之後,還活着的人便順着來路向後退卻,起義部隊趁勝追擊,呐喊、放槍、扔彈,一口氣追出兩條街,殲敵近百,繳獲步槍一百五十杆,機關槍一挺,子彈數箱,還繳獲了八擡官轎一頂。

    初戰告捷,起義部隊士氣更旺!

    除此之外,還捉了幾個俘虜,倉促審問之下,這才得知,這隊巡防營兵竟是護衛安徽巡撫朱家保的。那位朱大人原打算前往城内新軍駐地安撫彈壓、威逼利誘,但沒想到官轎走到這裏卻迎頭撞上了第一梯隊,雙方開打之後不久,朱巡撫便被那炒豆般的槍聲吓破了膽,連官轎也不要了,當下便脫了官袍,由幾個親信戈什哈護送着逃離戰場。

    趙北扔了指揮刀,将手槍交給一名軍官,順手抄起一杆日造“金鈎步槍”,“嘩啦”一聲推彈上膛。

    “将士們,革命同志們!衙門就在眼前,讓我們一鼓作氣,拿下它!擡上機關槍,跟我沖!”

    言畢,趙北左手提槍,右手拿着一顆土炸彈,高呼一聲,帶領得勝的起義士兵走上大道,擡着馬克沁機關槍,呐喊着沖向巡撫衙門。在他們的身後,則是四散而逃的百姓,剛才激戰之時,百姓躲在床下,被那掠過房頂的子彈嘯叫聲吓得瑟瑟發抖,此時槍聲一落,便棄家而逃。

    “往南邊跑!街坊們,往南邊跑!”

    此時無法安置難民,趙北隻能盡量讓百姓向城南跑,按照他的曆史經驗,安慶城内的主戰場很可能位于城北和城東一帶。

    “架上機關槍,朝衙門那邊打!”趙北很快帶着隊伍趕到衙門街,指揮士兵将機關槍架上屋頂。

    此處距離巡撫衙門已是咫尺之遙,街道兩邊滿是官衙,亂哄哄的巡防隊兵丁正在街上架設街壘。

    “将士們!狠狠的打!”趙北端起步槍,“啪”的一槍,向那些舉着火把的舊軍兵丁開火。

    “啪!啪!”

    “哒哒哒……哒哒哒……”

    起義部隊奮勇沖殺,在機關槍和炸彈的掩護下,很快攻破了兩道街壘,巡防隊如同炸了圈的羊群,四散而逃。

    趙北将士兵分成兩隊,有槍的占據有利地形,依托街壘、房頂,向着巡撫衙門猛烈開火,壓制巡防隊火力,沒槍的士兵就去放火,除此之外,還分出部分人,帶着繳獲的部分槍彈,趕往火藥庫一帶支援第二梯隊。

    起義士兵滿街潑油,先後點燃了臬司衙門、官錢局、督練營務處等官衙,整條街很快便大火熊熊。

    火光中,那躲在陰暗處的巡撫衙門被映得一清二楚,爲起義士兵指引着方位,子彈帶着尖利的嘯叫聲撲向那座象征着皇權與官威的漆黑建築,将它打得體無完膚,官府的權威與尊嚴,就在這沖天的火光與密集的槍聲中迅速瓦解冰消。

    “啪!啪!”

    “哒哒哒……哒哒哒……”

    “轟隆!轟隆!”

    槍聲與爆炸聲此起彼伏,與從城外傳來的槍炮聲交織成一曲壯烈的進行曲。

    “爲了新中華!狠狠的打!”趙北身先士卒,趴在房頂上指揮機關槍,時不時還扔出一顆土炸彈,在他的勇氣激勵下,起義戰士越戰越勇。

    守衛官衙的巡防隊被起義軍的攻勢吓破了膽,這些丘八們不僅被這近在咫尺的攻擊打得昏頭昏腦,更被那四面八方傳來的槍炮聲驚得面面相觑,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部隊參加了起義。眼看着那街上的火頭一步一步向着巡撫衙門逼近,這些舊軍的兵丁們徹底失去了頑抗的勇氣,在一片混亂中紛紛搶出衙門,扔掉了他們随身的所有東西,抱着頭在火光中四下亂竄,一些人倒在了彈雨中,另一些人終于摸準了方向,逃出了生天,短短十幾分鍾的時間,衙門裏的槍聲就完全停止了。

    從城内各處來援的清軍望見撫台衙門附近那沖天的火光,立刻止住了腳步,雖然在督戰隊的刺刀下勉強發動了一次反攻,但很快就被起義軍打退,然後,也像那些驚惶失措的同袍們一樣,拖槍曳炮,向着那相對平靜的城南遁去。

    城市的中心地帶已被攻占,敵軍的指揮中樞已被摧毀,對于起義戰士們來說,勝利已經遙遙在望。

    居住在幾條街外的百姓眼見着火借風勢越燒越旺,生怕火勢蔓延,于是紛紛收拾細軟,拖家帶口,在本能的驅使下,在那滿城的槍炮聲和呐喊聲中向城南逃去。

    甯爲太平犬,不做離亂人。

    太平年間百姓活着不易,亂世之中更是命如草芥,但身逢亂世,指望别人卻也無從更改這種輾轉流離的命運,唯有投身革命,早日終結這個亂世,“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無論結果如何,終究沒在世上白走一回。

    在這種思想的支配下,一些無牽無挂的窮漢扛着木棒、拎着磚頭也加入了對潰逃清軍的邀擊,雖然戰果不大,但卻進一步攪亂了清軍的軍心,一時之間,安慶城裏到處都是喊殺聲和槍炮聲。

    “就讓我來終結這個亂世吧!”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1 22:09
本帖最後由 pan0413 於 2011-3-31 22:49 編輯

第一卷 時代先鋒 第四章 破城第一功臣

    槍炮聲還在繼續,但已稀疏了許多,城内城外火光沖天,安慶城裏一片末世景象。

    公元1908年11月19日深夜,經過半夜激戰,在城内起義者的協助下,駐紮城外的安徽新軍第三十一混成協起義部隊以及來援的會黨武裝共三千餘人終于攻進安慶城,占領了城内火藥庫,架炮猛轟舊軍營壘,将數倍于己的守城清軍全部擊退,趕出城去,并與城内起義部隊勝利會師于巡撫衙門。

    伴着沖天火光,在革命軍的炮聲中,安慶城宣布光複!

    曆史,已在這一刻改寫!

    就在起義總司令熊成基與手下參謀們商議追擊清軍的作戰計劃時,起義部隊第六十二标代理統帶趙北卻領着自己的部下,忙着在街道上撿拾步槍和子彈。

    這些槍彈是巡防隊的敗兵們逃走時丢棄的,整箱整盒,沿着城内幾條主幹道扔得滿街都是,這引起了一些青皮遊棍的觊觎,當城内的槍聲稀落之後,這些人便傾巢而出,試圖哄搶槍彈,其中的一些人在得到武器之後,劣根性便立即暴露出來,沿街挨個搶劫商鋪,店主若是稍有反抗,便被立斃槍下,更可氣的是,這些人混水摸魚,竟然自稱“起義戰士”,嚴重敗壞了起義軍名聲,并導緻城内人心惶惶。

    對于這些篡奪革命果實的無賴,趙北鐵面無情,派出手下,以棚、排爲單位,沿着幾條主要街道搜索攻擊,凡是不穿軍裝卻手持槍械的人,立将其繳械,膽敢違抗者一律槍決!

    經過兩個小時彈壓,趙北的部隊已擊斃武裝無賴兩百餘人,收繳槍支五百餘杆,子彈數十萬顆,大炮兩門,并與城外開來的起義部隊密切合作,成功的結束了城内的無政府狀态,在革命的烈火硝煙中,“中華光複軍革命軍政府”宣告成立,軍政府各級主官的委任狀也立即印發下去。

    當吳振漢手拿委任狀找到趙北時,這名剛剛來到這個時代的穿越者已是滿臉疲憊,但那硝煙熏黑的臉上,卻像戰士們一樣帶着微笑。

    “哦?委任我做左翼翼長?”趙北拿着委任狀,頗感驚訝。指揮起義時,他倒沒怎麽想過升官發财,何況,領導起義的不止熊成基一人,僅來自于民黨方面的“聯絡員”、“運動員”就不下五六個,再加上那些官瘾十足的江湖會黨首領,即使革命成功,這官恐怕也輪不到他這個來曆不明的人來做。

    “還不是因爲你那顆炸彈?”吳振漢微笑道。“你扔炸彈之前,起義軍已在城外潛伏了半刻鍾,眼見着内應沒有奪門,熊司令心急如焚,正猶豫着是否下令強攻,那城門卻被炸上了天,我軍士氣頓時一振。熊司令可是親口說了,這叫‘一彈定乾坤’!若非是你扔出的那顆炸彈,能不能進城還兩說呢。”

    一想起那顆差點炸飛自己的“手機炸彈”,趙北就有些後怕,當下收斂了嘴角的微笑,将那委任狀再看一遍,問道:“你把我扔炸彈的事告訴了熊司令?其他人對這個任命沒什麽意見?”

    “我在火藥庫就将此事原原本本告之了熊司令和一班官弁,他們都說這是天助神佑,若非如此,此次起事隻怕功敗垂成。所以,熊司令一提任命,其他人都沒什麽話說,畢竟你是破城第一功臣,隻有幾個會黨首領不服,他們說你殺了他們的部下,無以号令義軍。”吳振漢說道。

    “哦?那些搶劫的無賴裏果然有會黨的人!”趙北微微搖頭,剛才他就聽部下來報,說有幾個搶劫商鋪的無賴被抓後拒不繳械,自稱是城外會黨“義軍”,士兵們自然不會客氣,一通排槍過去,頓時躺倒一片,現在看來,那幾人或許真是與城外部隊一同進城的會黨武裝。

    “不止如此,那些會黨還說你來曆不明,要熊司令仔細查查。可熊司令将手一揮,說道‘既是反清,便是同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況,若無你率兵沖殺,斬斷電杆,城内清軍又怎會轉眼崩潰?結果,那些人也就無話可說。現在義軍編了左中右三路,熊司令自任中路翼長,段芝萱任右翼翼長,咱們六十二标編爲左翼,你做翼長。”

    “熊司令對趙某的信任,趙某無以爲報,唯有奮勇作戰,早日克複全省,進規中原!”趙北收起委任狀,做出一副士爲知己者死的模樣,爲這些年輕革命者的坦率而感動,同時也爲他們在政治上的天真而惋惜。

    在“辛亥革命”中,年輕的革命者中仍不缺乏政治上的天真派,他們中的一些人抱着“功成身退”的思想參加革命,革命一成,立刻退隐,而另一些人則用自己的一腔熱血乃至生命,爲那些一心鑽營的晚清政客們鋪平了往上爬的道路,也爲以後的軍閥混戰打下了埋伏,如果這些革命者們能夠在政治上更加成熟一點,中國的近代曆史或許真的能夠改寫。

    當然,并非所有的革命者都是單純幼稚的,部分人利用革命大勢,成功的将自己推上高位,然後,也投身于軍閥混戰之中,不過,那時的他們,已不再是革命者了。

    這個時代的中國,其土壤更适合滋養軍閥,而不是純粹的革命者。

    “既然我穿越到這個時代,那麽,就讓我來改變這一切吧。”趙北心道。

    從士兵手裏接過馬燈,趙北領着吳振漢走進一間已被洗劫一空的絲綢鋪裏,指着那滿屋的槍支彈藥,說道:“如果我們立即擴軍,靠着這些撿來的槍械彈藥,至少可以再擴充幾百人,而且,我們還撿了兩門大炮,雖是舊炮,但還算完整,炮彈也有那麽兩三百顆。”

    “熊司令的意思,咱們要在天亮之前,将部隊擴充至兩萬人。火藥庫裏一共清點出兩萬餘杆各式快槍,軍械是夠用的,隻是人不夠,加上陸續進城的會黨,眼下我們也僅僅隻有五千多人。”吳振漢皺了皺眉。

    “會黨不可靠,城裏的青皮遊棍更不可恃。兵貴精,不貴多。現在雖然攻克安慶,但敵衆我寡,安慶又緊鄰長江,江上炮艦來往便利,若以艦上大炮轟城,我們隻能被動挨打。依我看,我們現在最好的戰略不是固守城市,而是帶着軍械彈藥撤出城去!直搗防守空虛的皖北,或是向西轉移,那裏山多林密,民風彪悍,在那裏或許可以開創局面,哪裏民生疾苦,我們就去哪裏。”趙北說道。

    “去鑽山溝?恐怕不妥。熊司令的意思,這兩萬人要分出三路。殲滅城外的清軍敗兵之後,我軍一路北攻集賢關,切斷江蘇第九鎮新軍歸路,策動他們起義,并掩護另一路出擊江甯的部隊,而熊司令本人則坐鎮城中,謀劃全局。如此算來,恐怕這兩萬人亦是不夠用。”

    “當然不夠用!雖然江蘇新軍第九鎮現在太湖參加秋操,但并不代表江甯城防空虛,别忘了,江甯城裏除了新軍,還有巡防營,而在蒲口,還有僞清的萬餘江防軍,這些軍隊是無法策動的,他們距離江甯咫尺之遙,将是我軍大敵。”趙北微感不妙,如今城内兵少,連守城都未必守得住,居然還想分兵南下進攻南京,革命黨人的急功近利思想果然是太嚴重了。

    曆史上的“安慶馬炮營起義”沒有成功,所以預定的進攻南京計劃沒有實施,但是現在情況發生改變,由于趙北的介入,此次起義至少獲得了部分成功,曆史發生了改變,如果此時起義指揮部堅持進攻南京的計劃,那麽,即使沒有曆史經驗可以總結,趙北也能預見到必然的失敗。

    問題不僅僅在于沿途的各路清軍圍剿部隊,更在于起義軍缺乏船隻。安慶緊鄰長江,位于南京上遊,相距幾百裏,最好的運兵方式就是船運,如果徒步行走的話,至少需要五六天時間才能趕到南京城下,而到那時,恐怕南京城已是戒備森嚴,攻無可攻了,畢竟,這個時代有個新鮮玩意,叫做“無線電報”,起義軍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沿途清軍彙總起來,判斷出主攻方向絕對不是難事。

    安慶位于長江北岸,本是長江下遊重要商埠,也是控扼長江航道的戰略要地,由于雄據南京上遊,所以若想攻取南京,必先攻取安慶,太平天國時期,圍繞着這個重要據點的控制權,太平軍與湘軍爆發了數次慘烈的戰役,可謂“殺人盈城”。戰亂結束後,安慶方圓百裏已是廖無人煙,後來随着外來人口的聚集,這座城市漸漸恢複了一絲元氣,憑借中國人的勤勞與便利的交通條件,再次成爲長江下遊客商輻辏、帆樯林立的熱鬧商埠。這裏沿岸一帶原本停泊着許多大小船隻,用來運送兵員最爲合适,但是,由于城内巡防營被打退時,都是由南門出城,他們将沿江船隻劫奪一空,搶不走的便付之一炬,江邊熊熊燃燒的火焰映紅了半邊天,直到現在還沒熄滅,所以,起義軍不可能再通過船隻進行調動。

    當得知江邊船隻被燒盡後,趙北就知道,攻擊南京的計劃是絕對不能再實施的了,而困守孤城更不足取。在趙北看來,民黨選擇的起義時機很不恰當,和原本應該在三年後爆發的“辛亥革命”比較起來,此次安慶起義存在着三個先天不足:

    首先,辛亥革命爆發前夕,由于農業歉收,以及随之而來的糧價飛漲,湖南、湖北、安徽等地爆發了多次民變,民黨、會黨均參與其中,新軍中的部分部隊被清廷派去彈壓民變,出身窮苦的普通士兵親眼目睹了朝廷的腐朽,對民間疾苦感同身受,這就爲革命的全面爆發準備了輿論和民心,武昌革命軍槍聲一響,頓時一呼百應。而這,正是安慶起義所不具備的先天條件之一,現在雖說不上風調雨順,但無論是士兵還是百姓,均未被朝廷逼到絕路,隻要有口飯吃,很少有人會提着腦袋造反,想要天下一呼百應,百姓望風影從,似乎有些強人所難。

    其次,辛亥革命之所以由新軍發動,并得到多數清軍響應,一半是因爲民黨的煽動,而另一半則是因爲軍饷的降低以及無故的拖欠,不唯湖北軍隊如此,便是其它省份的軍隊,無論是新軍還是舊軍,也多半面臨着軍饷拖欠的問題,那時的清朝财政,實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所以,與其說辛亥革命是一場革新的起義,不如說是一場因鬧饷而激起的兵變,至少在前期是如此。這也正是安慶起義所欠缺的,至少在安慶城裏,軍饷的發放還是足額的,這從參加起義的軍隊人數就可得到佐證,暫編第三十一混成協官兵總數爲四千四百餘人,主動參加革命的隻有兩千人左右,以巡防營爲首的舊軍幾乎沒有成建制倒向革命的,至少在舊軍士兵看來,朝廷還沒到“天怒人怨”的時候。

    最後,辛亥革命之所以在爆發後迅速由一場兵變演變爲波及各省的全面革命,完全是因爲曾對朝廷寄予厚望的“立憲派”調轉了槍口。出于各種目的,不少封疆大吏也是立憲派的同情者和支持者,所以,當清廷那搞笑的“皇族内閣”成立之後,立憲派便已完全死心,轉而開始與革命派取得某種默契,當發現朝廷已虛弱不堪時,便果斷的參加了“革命”。這,正是安慶起義最大的先天不足,沒有各省的紛起響應,單靠一省之力,很難撼動清朝統治根基,“後裝槍時代無革命”,沒有統治集團内部的分化瓦解,革命很難取得成功,現在的“立憲派”人士,正眼巴巴的等着朝廷施舍下一個“立憲議會”,至少目前來說,他們是不支持革命的,因爲革命就意味着戰亂,意味着舊秩序的崩潰,意味着利益蛋糕的重新劃分,這不是他們所願意看到的。

    所謂“時勢造英雄”,順時而動,才能事半功倍。

    如果用一句教科書式的話來總結,那麽現在的社會形勢便是“革命時機尚未完全成熟”。

    作爲穿越者,趙北深信這一結論,而且也不打算與“大勢”強行相抗,至少現在不行。革命從來都不是偶然的沖動,要想取得成功,需要長期謀劃,缜密準備,而且,必須做好屢敗屢戰的準備。

    “走,咱們去拜訪一下熊司令。我有個建議,想跟他說說。”

    趙北召集部下整隊,留下些人看守軍械,随即與吳振漢帶着部隊向巡撫衙門開去。

    ******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1 22:11
本帖最後由 pan0413 於 2011-3-31 22:50 編輯

第一卷 時代先鋒 第五章 找到了組織

    當趙北來到巡撫衙門的時候,那條街上的大火已經被撲滅了,由于官衙重地不許百姓居住,附近店鋪又多是朝廷官員的産業,所以趙北放得這把大火并未連累百姓,在起義部隊的奮力撲救下,大火很快熄滅,被火燒得焦黑的官衙殘垣斷壁,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威嚴,隻有巡撫衙門未被火勢波及。

    滿街都是打着火把的士兵,有的穿着軍裝,有的雖然沒穿軍裝,卻也在左臂綁上了白布條,他們是前來助戰的安徽會黨武裝,主要來自哥老會和青幫,與新軍士兵比起來,這些江湖好漢滿身的匪氣,而且都照着評話裏的描述仔細打扮,人人頭打英雄結,鬓插楊梅花,一些人的手裏還提着酒肉,扛着嶄新的洋槍滿大街亂晃。

    會黨,具有濃厚幫會色彩的組織,這個時代,它既是草民百姓對抗強權勢力的唯一手段,也是破壞底層社會秩序的猛虎,在後世,它通常被人稱爲“黑社會”。

    在革命初起之時,這些會黨武裝或許可以促進革命勢力向社會各個角落迅速蔓延,但當革命成功之後,他們所起的就隻剩下破壞作用了。

    這些會黨武裝分子的手裏都還拿着銀锞子,銀子上也是焦黑一片,那正是趙北放的那把火的“功勞”,由于藩庫和官錢局都被點燃,存放在庫裏的官銀也被大火燒烤了一番,撲滅大火之後,起義軍便将這些銀子扒了出來,當做“光複饷”發給參加起義的士兵和民軍,每人二十兩,可謂豐厚之極,而這,恐怕也是部分新軍士兵願意參加起義的原因之一。

    望着這些“民軍”戰士,趙北微微皺了皺眉,雖然他也知道,革命的成功離不開這些人,但是,也正是由于這些三教九流的參與,才使革命陣營裏良莠不齊,指揮混亂,而且,一旦吃了敗仗,這些會黨武裝通常都會一哄而散,動搖軍心,流散在社會上,又會成爲土匪、盜賊的淵薮。

    辛亥革命之前,革命黨人爲發動起義所籌集的資金中,多數都落進了會黨分子的口袋裏,這些人投身革命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掙錢、跑官,民族大義的口号不過就是挂在嘴上喊喊而已,未必能夠理解其中的含義。

    但不依靠這些人又不行,百姓麻木,毫無組織,隻有會黨才擁有反抗精神和實力,不少會黨還扛着“反清複明”的大旗,是革命的天然同盟軍。

    趙北帶着隊伍來到巡撫衙門,見那衙門前的轅門已被推倒,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根兩人高的旗杆,上頭挂着面大旗,一直垂到地面,上面寫着四個大字:大都督熊。

    旗幟是原巡撫衙門的帥旗,上面的繡金大字已被剃除,“大都督熊”這四個字卻是用毛筆書寫上去的,字體遒勁,墨迹尚未幹透。

    來的路上,趙北已向吳振漢打聽清楚,就在他帶領士兵在街上維持秩序的時候,起義指揮部已經通過決議,決定成立“大都督府”,擁戴總司令熊成基爲“大都督”,等局勢相對平靜後,還要舉行國民會議,正式議定國名、國體,并推舉國家元首。

    不過現在的局勢還相當嚴峻,清軍雖然已被趕出城去,但在清廷官員的指揮下,一些潰散的部隊已開始集結,一部盤踞在城西門外,一部奪舟過江,已在長江南岸建立大營,與起義軍隔江對峙,而那長江航道上,還不時傳來一兩聲沉悶的汽笛聲,是否是清軍的炮艦,尚需等待天明之後偵察清楚。

    面對危局,作爲起義軍總司令,熊成基馬不停蹄,“大都督府”甫一成立,便帶着部下和參謀們到各城門巡查去了,一來了解敵情,二來安撫士卒,招募民軍,以迎擊清軍可能發動的反撲。

    如此一來,趙北趕到巡撫衙門時,就撲了一個空,沒有見着熊成基,隻好在轅門外帶着部隊等候調遣,趁此時機,将本部隊的“光複饷”盡數索來,親手發給士兵,順便與所有部下混了個臉兒熟,衆人這才得以近距離端詳他們的頂頭上司、“破城第一功臣”。

    軍饷發放完畢,趙北在衙門口的石獅子旁坐下,與留守大都督府的幾名參謀商議軍情,這才得知,由于南城未及時攻占,城内清朝官員大多已随着部隊逃出城外,而坐鎮安慶的安徽巡撫朱家保也下落不明,一說死于亂軍之中,一說逃往城北集賢關,諸多情報陸續彙總上來,但卻茫無頭緒,革命初起之時的混亂狀态由此可見一斑。

    半小時後,一隊騎兵護衛着一名肩披大氅的年輕人來到衙門,身後除了新軍士兵之外,還跟着一隊手持水火棍的衙役。

    “熊都督到!敬禮!”

    哨官高喊一聲,趙北這才得知,那年輕人就是此次起義的總司令、光複會會員熊成基,急忙也立正敬禮。

    熊成基跳下戰馬,來到趙北面前,兩個年輕人打量着對方,都對彼此的年輕感到詫異。

    熊成基二十一歲,比趙北還年輕,而且面龐白淨,斯斯文文,很難将他與“造反”聯系到一起,如果不是吳振漢的引薦,趙北差點以爲自己認錯了人。

    “你就是趙北?”熊成基也掩飾不住内心的驚訝。

    “參見大都督!”趙北敬禮道。

    “剛才吳管帶已向我講述你炸開城門的壯舉,你是個英雄,若無你在城内煽風點火,打亂清軍部署,我軍還真難以進城。我軍炮隊的炮彈都是沒有信管的,多虧你随機應變,派吳管帶搶占火藥庫。我叫熊成基,字味根,揚州人氏。”熊成基伸出手去。

    趙北與之握了握手,說道:“熊都督過獎。我叫趙北,字……振華,湖廣人氏。早年随家人遊曆歐洲,眼界有所開闊,心向革命,隻是一直未能尋找到革命組織,此次回國就是爲了推翻滿清,救國救民。回來之後,才得知年前徐錫麟義士反清殉難,心中痛惜之極,遂決心用行動爲徐義士報仇,托人向外國購來一顆威力巨大之炸彈,輾轉來到安慶,預謀刺殺安徽巡撫,不料尚未行動,卻恰好遇上貴軍舉事,于是臨時改變計劃,策應貴軍,天黑前就潛伏于城門附近,因見貴軍内應部隊猶豫不決,遂果斷出手,用那顆炸彈炸開了城門,不想起義将士們贊我勇猛,遂推舉我暫代統帥,率領義軍在城内沖殺,策應城外同志。”

    這些“身世來曆”都是趙北剛才編出來的,與其等着對方發問,倒不如坦率以告,免得有人疑神疑鬼,說他來曆不明,影響團結。

    “你那顆炸彈若是用來刺殺僞清巡撫,未免大才小用了。對了,你是如何知曉我們将發動起義的?”熊成基笑着搖了搖頭。進城之前,他曾以爲那城門是被薛哲領着部下炸開的,但進了城碰上吳振漢,這才得知全不是那麽回事,若非趙北橫插一杠子的話,那城門是休想打開,而且,若無趙北領着部下在城内左沖右殺,打亂了清軍部署,城内的戰鬥也不會這麽快就結束,因而對趙北感激之極,遂力排衆議,任命趙北爲起義軍左翼翼長,以酬其功。

    被熊成基随口一問,趙北心中暗暗警惕,眉頭一皺,說道:“是聽一些會黨中人說的,開始的時候也不是完全相信,隻是抱着試一試的念頭,沒想到你們真的發動了起義。熊司令,會黨的口風不嚴,隻怕早已走漏風聲,不然,今晚清軍爲何突然加強了戒備?”

    “此言甚是。不過,若無他們走漏風聲,振華你又怎會潛伏在城門附近?我軍又怎能輕易進城?”熊成基心情大好,此時也顧不上責備會黨。

    “可惜,跑了朱家保,也未抓住多少僞清官吏。”趙北歎息道。如果能夠抓住一兩個封疆大吏,然後像武昌起義部隊那樣逼着他們“反正”的話,或許也可以籠絡一批騎牆派,實際上,辛亥革命時黎元洪的上台固然有革命者政治不成熟的一面,但确實也起到了穩定人心的作用,當騎牆派們看到連一向反對革命的黎元洪也“投身”革命之後,便也投身革命洪流了。

    有的時候,曆史大勢也是可以人爲制造出來的,曆史本來就是混沌理論的實踐。

    “我軍兵力單薄,能攻下此城,已是僥天之幸了。那些滿清昏官跑了就跑了,反正也跑不了多遠,以後一個個抓來殺了便是。”熊成基向後揮了揮手。“将那些人帶上來!”

    士兵和衙役們槍打刀砍,押着十幾個五花大綁的清兵走了過來,那些清兵人人鼻青臉腫,辮子披散,被士兵們強摁着在撫衙前一溜兒跪下。

    “行刑!”熊成基厭惡的悶哼一聲。

    槍響過後,地上便躺了十幾具腦漿迸裂的屍體。

    “這些人都是僞清前任巡撫恩銘的親信戈什哈。去年伯荪殉難,這幫旗人狗奴才竟剜了伯荪的肝。現在,就用他們祭奠伯荪。”

    熊成基的話解了趙北等人的惑。

    “伯荪”就是徐錫麟的字,去年徐錫麟發動巡警學員起義,親手打死安徽巡撫恩銘,事後被清兵生擒,恩銘的衛隊惱怒他殺了自己的衣食主子,對其恨之入骨,遂剜出其肝下酒,此事轟動一時,魯迅先生的短篇小說《藥》就是以此事爲原型創作的。這一曆史,趙北也有些了解,隻不過,史書上記載的是“摘心緻祭”,而非剜肝下酒。

    “振華,有無興趣加入光複會?”熊成基問趙北。

    “光複會?是革命組織嗎?”趙北明知故問。

    “實不相瞞,我便是光複會會員。光複會宗旨‘光複漢室,複我河山,以身許國,功成身退’,當然是革命組織,我們幹的,便是革滿清朝廷的命!”

    “貴組織與同盟會是否是同一組織?在外國的時候,我聽得最多的便是‘同盟會’這三個字。”趙北繼續裝傻。

    熊成基沉吟片刻,苦笑道:“光複會曾并入過同盟會,但無奈兩派分歧頗大,隻好再分開來,雖未聲明分裂,但現在是各幹各的。同盟會的人是嘴皮子工夫,隻會呆在國外叫别人賣命,自己卻坐在會議室裏拿着地圖指指點點。”

    對于同盟會與光複會的分歧,趙北是知道一些的,根據後世史學家研究,光複會的幾位領導者都有不同程度的帝王思想,他們的革命指的就是改朝換代,與同盟會主張的建立共和是不大一樣的,另外,光複會是激烈的行動派,至少在前期,它的會員比同盟會的會員更注重身體力行,用實際行動實踐革命,甚至不惜進行暗殺活動,其行事方式比同盟會在海外遙控會黨起事更壯烈一些,許多光複會幹部就是這樣殺身成仁,這也是光複會力量始終未能發展壯大的原因之一。當然,後來的同盟會幹部也紛紛回國,以身犯險,親自參加起義,這裏頭不能不說是受到了光複會的影響,或者說是刺激。

    熊成基握住趙北的手,說道:“振華兄,你是身體力行實踐革命的壯士,應該加入我們光複會。”

    趙北面帶微笑,點了點頭,說道:“如此,既然味根兄擡愛,若是肯做我的介紹人,我便加入光複會。終于找到組織了!”

    “好!好!我做你的介紹人!我馬上就寫信,向陶會長他們推薦你。”熊成基激動的說道。

    命人将那些戈什哈的屍體拖走之後,熊成基邀請趙北進了由巡撫衙門改造而成的都督府,兩人稍叙片刻,熊成基提筆寫了封舉薦信,向正在上海的光複會實際主持者陶成章推薦趙北,待信寫完,趙北正欲談起攻南京之事,起義指揮部各級主官卻已紛紛領命趕來議事,一場軍事會議就這麽召開了。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1 22:24
本帖最後由 pan0413 於 2011-3-31 22:47 編輯

第一卷 時代先鋒 第六章 先鋒官

    此次軍事會議的主要議題有兩個:其一,肅清城外清軍作戰計劃;其二,下一步的攻略方向。

    第一個議題很快取得一緻意見,如果不盡快将盤踞在城外的清軍肅清,安慶城随時都可能遭到水陸夾擊,所以,必須盡快消滅或将那些清軍趕過長江。但第二個議題卻發生了嚴重分歧,以趙北爲首的一派認爲,目前缺少船隻,長途奔襲江甯的計劃已不可能實施,隻有向北發展,盡量擴大革命影響,并立即成立“大漢軍政府”,争取全省早日光複;但以會黨爲首,另一幫人卻認爲應該渡過長江,向江南發展,以便接應那裏的江西、湖南、江蘇的會黨武裝,壯大實力,然後東征,一舉攻克江甯。

    熊成基是同意趙北的意見的,雖然他并不贊同“鑽山溝”的建議,但至少沒有再堅持奔襲南京的計劃,趙北以前的擔心總算是放下了。

    在趙北看來,無論是北上還是南下,都必須盡快取得一緻意見,不然,等清軍的援軍部隊一到,就憑城内這點人馬,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隻有趁着敵軍重兵包圍圈尚未形成之前果斷的跳出去,進行外線作戰,才能保存革命實力。

    革命的初起階段,面對敵強我弱的态勢,絕對不能困守孤城,隻有流動作戰,才有可能尋找到有利的戰機,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發展壯大自己。

    但遺憾的是,趙北的意見根本沒人願意接受,無論是北上派,還是南下派,都認爲攻克堅城才是最好的革命手段。

    北上派想占領廬州,由于清朝新軍的招募原則是“土著守土”,安徽新軍中的許多士兵和軍官都是在民風彪悍的皖北招募的,鄉土觀念很濃,他們迫切的希望早日打回桑梓,衣錦還鄉,光宗耀祖;南下派則是着眼于江南的富庶,湖南的大米、江西的瓷器、江蘇的工廠,都是令人垂涎的目标,無論是爲自己考慮,還是爲革命籌措經費,南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那江南的城市裏,有數不清的金銀财寶,也有那溫柔嬌嫩的美女,但如果不占領城市,這一切就都是白日夢。

    除了這些理由之外,還有一點也是衆人不得不顧慮的,那就是軍心士氣,如果未經惡戰便放棄城市去鑽山溝,會對軍心士氣造成嚴重打擊。對此,趙北也不能不有所顧慮,所以也未堅持己見。

    不過,北上派與南下派的分歧根本無法彌合,大都督熊成基亦是無奈,由于擔心革命陣營分裂,缺少閱曆的他隻好将此議暫時擱置,先收拾了城外的清軍再說。

    根據指揮部的部署,起義軍将分爲兩部,以趙北爲首的左翼支隊将留下守城,而熊成基将率領右翼和中翼支隊出城作戰,先消滅盤踞在城西之敵,然後轉向北面,拿下要隘集賢關,扼住東西交往的通道,并派出少數湖北籍、江蘇籍軍官,秘密潛往太湖縣境,與在那裏舉行秋操的江蘇新軍和湖北新軍取得聯系,策動兩軍響應起義,一旦得手,則立即回師安慶,三軍會師,再謀下一步方略。

    經過認真考慮,趙北主動請纓,推掉了守城的任務,卻攬下了聯絡湖北、江蘇新軍的任務,因爲在他看來,堅守孤城實在太過危險,弄不好會全軍覆沒,所以,與其困守安慶,倒不如帶着一支小部隊前往太湖縣,策動那裏的秋操部隊響應起義,即使無法策動起義,也能全身而退,無論是打遊擊,還是逃亡,都比較方便。作爲穿越者,他并不十分看好安慶起義的前途,隻是沒有将這個想法說出來而已。

    計議已定,立即連夜着手擴軍,此時已顧不得甄别投軍者背景,募兵處來者不拒,凡是願意當兵吃糧的,隻要能跑能跳,便招入軍隊,由于軍饷與新軍相同,均爲每月四兩五錢官銀,而且預發半個月的軍饷,因而報名投軍者踴躍,販夫走卒、船工水手、甚至青皮遊棍紛紛換上軍裝,紮起白布,搖身一變,成了革命戰士。不到天亮,從火藥庫奪取的兩萬杆洋槍便已分發完畢,尚有萬餘人赤手空拳,連軍裝也沒有,這些人不可能有什麽戰鬥力,隻能留在城内,編入左翼支隊以壯聲勢,由代理支隊長段芝萱負責操練,協助守城。

    拂曉,長江上傳來隆隆炮聲,因爲拖帶秋操部隊而停泊在江面上的兩艘清軍炮艦已開始進行威懾性的炮擊,雖然炮彈尚未落入城中,但是城内居民的恐慌卻已加劇。由于起義軍已封城,百姓們也無法出城躲避炮火。

    城内起義部隊立即動員,以架設在南城根下野戰炮、山炮猛烈還擊,迫使清軍炮艦駛向南岸。

    在這密集的炮聲中,城内的大都督府門前彩旗飄揚,鼓樂喧天,身着軍裝、腰挂軍刀、眼圈發黑的新軍将領們簇擁着大都督熊成基走上臨時搭建而成的點将台。

    熊成基戎裝馬靴,精神抖擻,手持讨清檄文,站在台上,當着數百名軍官和士民代表的面,曆數滿清無道之狀:

    “中華光複軍革命軍政府,大都督熊,奉軍政府命!照得鞑虜原系東虜異族,自漢唐以來,久爲我中原世仇,明季之末,趁亂而起,逞其兇殘悍惡之性,據我中華,竊我神器,奴我同胞!……凡我同胞,宜各盡天職,各勉爾力,刻期蕩平鞑虜,光複中華!用申大義,布告同胞,急急如律令!檄!”

    在趙北看來,這封檄文慷慨激昂,但未免有些眼光狹隘,而且對于滿洲八旗的曆史也有不少謬誤的地方,但這是沒辦法的事,八旗貴族入關之後,大肆篡改史書,再加上文字獄屢起,即使是讀書人也未必了解八旗在關外崛起的真實曆史。

    “右翼翼長代理左翼翼長段芝萱!”熊成基大喊一聲。

    “職部在!”一名青年軍官應聲而出,走前幾步,站在熊成基跟前,立正敬禮,由于趙北已辭去左翼翼長之職,這一職務暫時由該軍官代理。

    “民軍統帶金照坤!”

    “某在!”一個中年壯漢大大咧咧站到了軍官身旁,他是洪門中人,安徽本地人氏,是此次安慶起義的組織者之一,進城的會黨武裝多半是他拉來的。

    “段芝萱爲城防司令,金照坤爲城防副司令。你二人務必精誠團結,共守安慶!”

    在衆人的注目下,熊成基将一顆官防交到軍官手中,正式任命光複軍右翼翼長代理左翼翼長段芝萱爲安慶城防司令,會黨首領金照坤爲城防副司令,由兩人全權負責安慶城防。

    “先鋒官趙北!”熊成基又拿起一顆關防,由于倉促雕刻而成,這顆關防甚至沒有上漆,就是一塊木頭疙瘩削成階梯狀。

    “職部在!”趙北應聲而出,立正敬禮。

    “這是你的關防印信,拿好了。你的任務非常危險,多加保重。”熊成基将關防交給趙北,叮囑一番,由于趙北聯絡湖北、江蘇新軍的任務屬于絕密,因此就不方便在衆人面前談起。

    “請大都督放心,職部竭盡全力完成任務!”趙北斬釘截鐵的說道。

    熊成基點了點頭,向站在身邊的軍官們掃了一眼,“锵”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指揮刀,走前幾步,向着衆人慷慨激昂:

    “驅逐鞑虜,光複中華,便在此時!願諸君上下一心,共克頑敵!”

    “上下一心,共克頑敵!上下一心,共克頑敵!”

    受到大都督激勵,衆人齊聲高喊,很快,這呐喊聲傳遍全城,起義軍全體将士歡聲雷動,士氣高漲,雪亮的刺刀映着那天邊的朝霞,一片絢麗奪目的豔紅,殺氣騰騰。

    熊成基升炮誓師,帶領兩萬餘人出北門結營,早飯過後,軍号一響,革命軍高舉光複會會旗,氣勢洶洶向盤踞城西的清軍殘部發起猛攻。

    站在城頭,目送出城的隊伍,趙北心思起伏,曆史已因他的到來而發生了改變,随後會發生什麽,他心裏沒有底,但是既然他已投身于這個時代之中,那麽,或許就已沒有退路了。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1 22:29
本帖最後由 pan0413 於 2011-3-31 22:46 編輯

第一卷 時代先鋒 第七章 船工

    日頭已高,安慶城裏一派肅殺。

    身穿号褂、頭裹白布的善堂雜役們駕着騾車,面無表情的在街道上緩緩前進,将沿途的那些屍體一一撿拾,整齊的碼放在騾車上,經過一夜的風吹,這些屍體早已凍得僵硬,以奇形怪狀的姿勢呈現在人的眼前,肢斷臂折,腦漿迸裂,讓人不忍卒睹。

    與這些善堂雜役一道進行善後事宜的還有城内的巡警和衙役,他們手拿革命軍政府草草印刷的安民告示,沿街張貼,并召集各街裏長、甲長,向他們轉述安慶城防司令部的命令,責令他們安撫各街各巷,并組織丁壯巡邏街面,查拿奸細,震懾無賴。

    城西隐隐傳來炮聲,那是革命軍西征部隊還在戰鬥,隻是城内外信息斷絕,卻也不知戰況如何。

    城南也傳來隆隆炮響,那是城内革命軍的炮兵正與長江上的清軍炮艦進行炮戰,城南一帶不時騰起黑煙,那是落進城内的炮彈,城南居民已不敢呆在家裏,紛紛到城北躲避炮火。

    在驚恐中戰栗了一夜的百姓偷偷拉開門,從門縫裏向街面上望去,街上滿滿的都是難民,大人喊小孩哭,凄惶的很,讓人看得揪心。等看到那些挎着洋刀的巡警走過之後,百姓才稍稍松了口氣,既然連巡警和衙役們都已經走上街了,那麽,也就是說,城裏已經恢複了秩序,無論如何,總算是可以出去買米買面了。

    雖然街上還有些屍體沒有清理完畢,但是百姓們也顧不得許多了,各家的當家人紛紛提着米袋子出了門,迎着瑟瑟寒風,順着街角低着腦袋快步行走,向離家最近的米鋪走去,心裏祈禱着米鋪千萬不要關門,也不要漲價,畢竟,這城裏的亂勁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下,能少出門就少出門,一次買它可吃個把月的大米面粉,然後全家老少就可以把自己關在屋裏了。

    當人們在炮聲中紛紛趕到米鋪時,驚訝的發現,那些米鋪面店不僅店門大開,而且門口都站着兩個扛着洋槍的大兵,在最顯眼的鋪面上還都貼着一張同樣内容的告示:

    “中華光複軍革命軍政府令!革命肇始,萬象一新。希冀阖城軍民萬衆一心,共建共和!爲安民心,自今日起,全城米鋪面鋪一律不得關門罷市,米價面價一律不得高于前日價格,此告示更不得随意撕毀。違反此令,則一律視爲敵視革命!凡敵視我革命軍者,即爲滿清走狗,其産業即爲敵産,不受革命軍政府保護!此令,即日起施行!安慶城防司令,段。”

    這份告示雖然是城防司令段芝萱發布的,但實際上卻是趙北的意見,考慮到安慶剛剛光複,安定民心是頭等大事,所以,段芝萱很爽快的接受了趙北的意見,發布了這份告示,同時答應向城裏的糧商平價供應官糧。

    百姓們站在告示前議論紛紛,彷徨、焦慮、無奈,諸多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們有些無所适從,一些孤陋寡聞的人甚至剛剛才知道,原來這安慶城竟已換了主人,原先的“大清巡撫”變成了什麽“城防司令”了,而且“革命”爲何物?更是讓人摸不着頭腦。人們隻是略微知道,去年的時候,那場鬧得沸沸揚揚的巡警學堂兵變彈壓下去之後,據說那位策劃“謀反”的徐壯士臨刑之前嘴裏念念不忘的就是這“革命”二字。

    “去歲鬧了一通,現在接着再鬧。依我看,這世道要變了。”

    一個看上去老成的漢子籠着雙手歎息一句,衆人這才回過神來,管它是“大清巡撫”還是“城防司令”,百姓們隻要有口飯吃,便足夠了,于是紛紛搶進鋪裏,在那掌櫃和夥計們的吆喝聲中,亂哄哄的搶購大米白面。

    “街坊們,街坊們,勞駕!别擠别搶!這大米白面都不缺的,如今坐鎮城裏的這位段司令親口說過,城裏的官倉不封,什麽時候去買米,什麽時候就賣給咱們。都買得着,都買得着!别擠!小店可裝不下這麽許多人。”米鋪掌櫃聲嘶力竭的喊道,但這種時候,誰還會聽他說話?

    就在搶米的和賣米的陷入一團混亂的時候,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趙北,卻正端坐點将台前,一邊認真的看書記官寫字,一邊時不時擡起頭來,大聲呵斥隊伍後面那些不習慣于排隊的人。

    他正在這裏招兵買馬,擴充隊伍。

    由于安慶城外的西征大軍進攻順利,長江南岸的清軍營壘又毫無動靜,而且這安慶的城防事務又交由段芝萱全權處理,因此趙北就顯得有些清閑起來,除了安排人手協助巡邏街道,彈壓地面,進一步恢複城内正常的生活秩序之外,趙北最關注的事情就是軍事實力的擴充與整頓。

    雖然他已交卸了左翼翼長的職務,但手下的部隊卻沒有全部交出去,現在歸他直接指揮的還有兩百多人,都是曾與他一同向巡撫衙門沖殺的新軍官兵,這些人他都要帶走,前往太湖縣聯絡湖北、江蘇新軍,除此之外,他還打算繼續擴充實力,畢竟,亂世之中實力才是第一位的,而且,如果不把隊伍擴充到五百人,那麽他撿來的那些軍械就派不上用場了。

    “姓名?老家在哪兒?”

    趙北詢問一個站在點将台前的魁梧青年,這個人也像其他人一樣,都是來投軍吃饷的,略微有些不同的是,這人披麻戴孝,眼角還帶着淚。

    “大牛。本地人。”那青年擡起頭,望着趙北說道。

    “姓啥?”

    “朱。”

    “朱大牛。爲啥當兵?”趙北看着書記官将名字和籍貫記下。

    “報仇!”青年的回答也有些與衆不同。

    “哦?”趙北目光投到台下,仔細端詳了幾眼,見這青年一臉激憤,緊握着的拳頭還在發抖。

    “向誰報仇?”

    “找朝廷狗官報仇!”青年攤開手,抹了抹眼角。“朝廷狗官燒了我家的船,把我爹娘活活燒死了,我要殺了狗官給他們報仇!”

    “你是船工?”趙北見青年點了點頭,便示意書記官将此人職業記下,并特意叮囑,一定要寫明此人與滿清朝廷有血海深仇。他新招募的部下中,有不少都是這樣的船工出身,由于清軍撤退時燒了他們的船,斷了他們的生路,所以不少人都是帶着仇恨來投軍的,對于這樣的人,趙北尤其歡迎,在他看來,隻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堅持着跟他走下去,哪怕荊棘遍地,也百折不撓。

    “據你所知,這附近一帶還有沒有藏起來的船隻?”趙北又問道。

    朱大牛想了想,搖頭道:“隻在上遊港岔裏躲了些逃魚捐的小船。前些日子,朝廷狗官秋操新軍,也強征了不少民船,不過現在都還停在騾馬河一帶。”

    “小船?小船也行啊。你能不能幫我弄來十幾條這樣的小船?今天晚上之前就要弄到。”

    “能!我認識那些船老大。”朱大牛點着頭。

    趙北将手向旁一指,說道:“去那裏量身高,以後給你做軍裝。量了身高,再領軍饷,四兩五錢官銀。”

    “謝軍爺。”朱大牛道了謝,走到點将台一側,自有軍官爲他量身高。

    現在革命軍軍裝不夠,趙北已決定盡快趕制些軍裝,發給自己的嫡系部隊,不過目前還來不及做這件事。

    不僅軍裝不夠,革命軍的武器也非常匮乏,熊成基西征時帶走了多數槍械大炮,現在留在城裏的隻有不到兩千杆新式步槍,此外還有數千杆庫存的老式前裝槍,大炮隻有六門,山炮兩門,野戰炮四門,由一個炮兵隊操縱,架設在城南幾座洋商商館屋頂上,專門壓制長江上的清軍炮艦火力,幸虧那兩艘炮艦都是小船,船上的艦炮數量太少,難以形成壓制性火力,而且也未摸清革命軍炮兵陣地所在,否則,僅靠那六門步兵大炮,根本不可能吓唬住對方。

    看起來清艦管帶仍在猶豫不決,否則的話,炮彈早就飛到城北了,不會僅在城南爆炸,安慶城市不大,炮艦上的大口徑艦炮足以覆蓋全城。

    爲了盡快武裝自己,趙北建議城防司令段芝萱召集全城鐵匠,命他們全力打造長矛大刀,爲了湊足長矛杆,全城的大小木匠鋪都被搜羅了個遍,就連戲班裏武生使用的蠟槍杆子也被拿來湊數——————用冷兵器武裝起來的人,總是比赤手空拳的人更有戰鬥力些。

    除了打造冷兵器之外,段芝萱還下令征集全城火藥,鞭炮鋪裏的夥計師傅們也都召集起來,用鞭炮火藥和鐵皮罐子制作土炸彈,經過昨夜的激戰,革命軍上至總司令,下至夥頭軍,都對這種威力強大的近戰武器發生了濃厚興趣,考慮到黑火藥爆炸威力不強,趙北還建議在鐵皮罐子裏裝了鐵釘,以增強殺傷力,對此建議,段芝萱很高興的接受了,畢竟,趙北“一彈定乾坤”的威名在外,他設計的炸彈,段芝萱信得過。

    朱大牛量完身高,走上點将台領了軍饷。

    趙北指了指朱大牛腦後那根又黑又粗的辮子,說道:“朱大牛,現在咱們已經革命了,你這根滿清的豬尾巴是不是也該剪了?”

    朱大牛看了看趙北那光秃秃的後腦勺,再望望書記官那頭飄逸的齊耳長發,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辮子,遲疑着問道:“給軍爺當兵,非得剪辮子不可嗎?”

    “剪不剪随你!不過話說在前頭,剪了辮子,就是正規軍,每月除了四兩五錢的軍饷之外,還有另外半兩的‘剃頭錢’。如果不剪辮子,就隻能加入‘革命衛隊’,每月隻有二兩銀子軍饷可拿,沒有剃頭錢,軍費緊張的時候連軍饷也沒得拿。你自己看着辦。”

    趙北走到朱大牛跟前,拍了拍對方肩膀,這才察覺對方似乎沒有穿棉襖,于是将身上那件從衙門裏抄來的呢子大衣除下,爲這個微微發抖的青年披上。

    所謂“正規軍”與“革命衛隊”的說法,不過就是趙北自己的編制,尚未上報熊成基大都督批準,不過按照熊成基的意思,革命之後便要下令全城軍民立即剪辮蓄發,隻是遭到指揮部裏多數人的反對,這才作罷,畢竟,現在剛剛光複,城裏民心不穩,萬一操切行事激起民變,卻也不是革命黨人願意看到的,不唯百姓的辮子不能馬上剪,便是革命軍人的辮子也要從長計議。不過既然已經革命,那麽這辮子再挂在革命軍的腦後,終究不妥,于是趙北便擅自做主,用“剃頭錢”的方式吸引革命軍人自願剪辮,至于那些不願意剪辮,或是首鼠兩端的人,趙北也不勉強,畢竟他也不想激起兵變——————“辛亥革命”的時候是發生過這樣的兵變的,不過,那些拒絕剪辮子的人可就不能編入他的嫡系部隊了。

    所謂“嫡系”,便是對自己忠心耿耿,如果連發型都不願意向自己靠攏,卻又怎能稱得上嫡系?當然,考慮到此行是去聯絡和策動湖北、江蘇新軍響應起義,這辮子或許能派上用場,全都剪了似乎也不太合适。

    “剪!我剪!”朱大牛摸了摸呢子大衣,心頭一熱。

    “很好。你是個真正的革命者。革命,便需要放棄一切!”趙北笑着說道。利用這種剪辮子的方式,他已将自己的嫡系部隊擴充至了近二百人,幾乎是兩個隊的規模,對于嫡系部隊,他自然不會吝啬,繳獲的步槍裏那些最好最新的都裝備了這些沒有辮子的官兵,唯一的一挺機關槍也由他們控制。

    “現在,你馬上去給我找船隻,務必在天黑前找到足夠裝載五百人的船隻。這是我的手令,拿着它出城。”趙北給朱大牛指派了任務。

    朱大牛應聲退下,但死活不肯帶走那件呢子大衣,趙北也隻得由他,剛轉回身,遠遠望見吳振漢帶着兩個兵和幾名衙役匆匆奔來,由于任務的需要,吳振漢暫時沒有剪辮,不過卻将辮子盤起,塞在軍帽裏,新軍官兵辮子普遍較短,罩在軍帽裏倒也看不出來。

    那些衙役都是安慶城失勢的衙蠹,由于清末辦新政,設立巡警,淘汰衙役,這些衙役被砸了飯碗,心裏都憋着股氣,此次革命軍一起,用不着人喊,便自動糾結起來,前來“投效革命”,而且一來便向熊成基獻上一份“大禮”,将那前任巡撫恩銘的貼身戈什哈拿獲十多人,格殺于巡撫衙門前,再加上他們都是本地的地頭蛇,頗有些手腕和門路,所以軍政府便将他們收容起來,命他們協助維持城内秩序。

    “怎麽樣?”趙北急忙迎上去問道。

    “已搜羅到五十輛大車。”吳振漢立正敬禮。本來,熊成基是打算将他調到自己麾下的,但卻被他婉拒,隻願跟着趙北,趙北也投桃報李,提拔他做了自己的副手。

    “五十輛?”趙北皺了皺眉。按照他的計劃,去策動湖北、江蘇新軍部隊的時候至少要帶上五百人的隊伍,考慮到随軍攜帶的辎重彈藥,運輸工具是必不可少的,從安慶到太湖縣境,最方便的是走水路,一條叫做“騾馬河”的小河在安慶城西不遠處彙入長江,雖然那河不大,但可通行小船,實際上,清軍參加秋操的辎重部隊就是由那條河前往太湖縣的。

    不過考慮到清軍焚毀了船隻,所以,趙北必須做兩手準備,如果無法搜集到足夠的船隻,那麽就隻能走陸路,沿着一條簡易馬路前往太湖縣,這就需要足夠多的車輛,于是吩咐吳振漢帶領衙役去向城裏的大戶人家征集車輛。

    但是五十輛馬車就太少了,現在中國的馬車多是兩輪車,運載量很小,無法滿足五百人的部隊十天給養的運載。太湖縣距離安慶城的直線距離大約二百裏,即使以急行軍的速度,至少也需要一兩天時間,而且考慮到未必能夠策動秋操部隊響應起義,那麽在逃亡的路上也必須準備足夠的糧秣彈藥,當然,那時候就不能再往安慶跑了。

    “那些大戶登鼻子上臉,不把革命軍放在眼裏。要我說,幹脆殺一儆百!”一名衙役在旁撺掇道。

    趙北斜了那人一眼,說道:“革命就是團結大多數,孤立極少數。現在革命剛剛取得初步勝利,無論是官員還是缙紳,都在觀望,越是在這種時候,就越是要謹慎。動員不了他們,就出錢向他們購買車輛!我就不信,偌大一座安慶城,竟連一百輛大車都湊不足。”

    話音剛落,卻聽身後一人高喊:“長官,船湊夠了,船湊夠了!”

    趙北扭頭望去,見那喊話的人正是剛離去沒多久的朱大牛,按照時間推算,此時他恐怕連城門都沒邁出過。

    待朱大牛跑到身邊,趙北忙問道:“你沒出城,怎麽就湊夠了船?”

    朱大牛喘着氣,說道:“小人剛到城門口,就看見城外有人嚷嚷着要進城,可守城的兵不讓他們進城。那些人裏有不少我認識,都是長江上跑船的苦出身,我跑到城外一問,才知道,他們的船在昨夜被朝廷狗官搶走,渡到南岸,今日一早,趁狗官們睡得香,這些船工就把船悄悄駛到上遊,繞了個圈避開炮艦,藏在了北岸的草蕩裏,他們想回城找尋家人,卻進不了城,小人問清楚了,那大大小小的船總共不下二十條。”

    “你說的沒錯?真有二十條船?”趙北一抓朱大牛肩膀。

    “沒錯。錯了,您砍我的頭。”朱大牛舉起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抹。“我跟那些夥計說了,隻要他們肯出船,就許他們進城。那些船就停在騾馬河的河口一帶,藏得嚴實。”

    “好,好!你這差事幹得不錯。我不但不砍你頭,還要賞你個官做。”趙北笑着說道,向身旁的吳振漢使了個眼色。“百山,你這就帶人到北城,先找到那些船,再放那些船工進城與家人團聚,如果願意加入義軍,就收下,如果不願,也不要勉強,反正我們已招募了不少船工。對了,别忘了向他們打聽南岸清軍動向。”

    “那,咱們什麽時候出發?”吳振漢忙問。對于趙北的任務,他這個做副手的還是很清楚的。

    “盡快出發!早日完成任務,無論對革命還是對你我而言,都是有利的。你去找船,我來安排辎重的轉運和裝載。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放棄這個機會,此次革命能否成功,或許,就看咱們的了。”趙北意味深長的說道,扭過頭向城西張望。

    那裏黑煙滾滾,炮聲隆隆,盤踞城西的清軍仍在負隅頑抗,但頹勢已現,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不需要等到天黑,西邊的通道就能打開,趙北也就可以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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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n0413 發表於 2011-3-31 22:40
本帖最後由 pan0413 於 2011-3-31 22:46 編輯

第一卷 時代先鋒 第八章 危局

    寒風呼嘯着,吹散了薄霧,但天還是陰着,南邊的濕氣也移了過來,如果再過幾天還是這麽陰的話,興許就是一場風雨了。

    這裏是黃泥港鎮,騾馬河中遊的一座小鎮,距離安慶城不到一百五十裏。

    騾馬河是長江北岸的一條小支流,亦稱太湖河、皖河,發源于英霍山區(大别山)南麓,這條河由西北向東南流淌,在安慶城西二十裏外入江,由于橫貫太湖縣境,這條河成爲新軍秋操部隊運輸辎重補給的重要通道,再加上那條爲秋操而專門修建的簡易馬路就在這黃泥港鎮穿過,鎮外還有一座工程營搭建的鐵架橋,因此,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這座平素默默無聞的小鎮竟變得車水馬龍起來,東來西往的部隊穿梭,辎重車輛也不時的從鎮裏通過。

    現在,這座小鎮實際上已被新軍接管,而發布接管令的正是“欽命校閱秋操大臣”端方與蔭昌,此刻,兩人正坐在鎮中心一家大戶人家的堂屋裏,相對無語,蔭昌不時的擡起手,用力在那光溜溜的腦門上撓着,而端方則是一臉愁容,不停的唉聲歎氣。

    自從接到光緒皇帝駕崩的消息之後,太湖秋操實際上已經停止了,正當端方與蔭昌帶領一衆官弁對着光緒皇帝的神位号啕大哭的時候,慈禧太後死去的消息又接踵而來,一下子止住了所有人的哭聲,無論官職大小,幾乎所有的人的心裏都有這樣一個疑問:爲什麽皇帝和太後會在兩日之内接連死去?尤其是光緒皇帝,還不到四十歲,正值壯年,怎麽說死就死?京城裏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

    衆人議論紛紛,疑神疑鬼,如果不是端方盡力彈壓,恐怕已是訛言四起。其實不要說旁人,便是端方自己,也不相信光緒皇帝真是病死的,一定是有人謀害了皇上,這個人是誰?聯系到戊戌之後的政局,兇手幾乎呼之欲出。但這種誅心的話僅僅隻在心頭繞了個圈,然後又悄悄的埋藏起來。

    無論兇手到底是不是端方心裏猜測的那個人,事實就是,現在的大清帝國由一個三歲的黃口小兒統治,如果從同治初年算起的話,那麽國朝已經連續出現了三位兒皇帝,誰都知道“國賴長君”的道理,但國家的氣運如此,端方當真是無話可說。

    唯一可以讓端方等人稍微放心的是,如今的那位大清國攝政王不是别人,正是新皇的親生父親、光緒的親弟弟小醇王載沣,俗話說“父子連心”,由攝政王來代行朝政,無論如何總是比太後垂簾乾綱獨斷的好。

    但端方等人沒慶幸多久,一個更讓他們目瞪口呆的消息傳了過來:

    安慶新軍嘩變,悍然炮轟省垣,火燒憲台,隻用了小半夜的工夫,叛軍就攻占了省垣,正式扯旗造反!

    可笑的是,這個消息不是由朝廷中樞傳達過來的,而是由秋操部隊的無線電台接收到的明碼電報,發報的是安慶城外長江上停泊的一艘英**艦,顯然,英國人的消息遠比朝廷靈通,當然,也可能是因爲朝廷有所顧忌,所以并未在第一時間通知秋操新軍部隊,以免引起連鎖反應。

    屋漏偏逢連陰雨,如今多事之秋,朝廷也實在是顧此失彼,造反的是安慶新軍,那是朝廷耗費國帑苦心打造的虎贲之師,饷高糧足,待遇優厚,連這樣的部隊都能倒戈相向,誰又能保證太湖秋操新軍的忠誠?

    至少端方和蔭昌不敢保證這兩鎮新軍的忠誠,尤其是江蘇新軍第九鎮,該鎮不少軍官都畢業于安慶武備學堂,還在安徽新軍中見習過,與安徽新軍中的軍官不是同學便是師生,雙方的關系相當微妙,萬一該鎮裏有心向革命的“反賊”,鼓噪而呼的話,恐怕端方與蔭昌也彈壓不住。

    所以,在得知這一消息後,端方立即嚴令保守機密,絕對不可傳揚出去,以免軍心不可收拾。但掌管電台的是幾個日本教官,觀操的還有不少洋人武官,端方管不住他們,所以,這個消息還是洩露了出去,不過半天時間,就傳得沸沸揚揚,各種改良版本也紛紛出籠,最誇張的傳聞莫過于起義部隊已攻占江甯的說法,傳到後來,就連端方自己也是将信将疑了,對于那些舊軍的戰鬥力,端方是很清楚的,那些軍隊不僅武器龐雜,而且戰術陳舊,機關槍時代居然還在演練密集隊形,這種軍隊在新軍面前簡直不堪一擊,如果安慶新軍真的能夠奪取足夠的船隻和大炮的話,未必不能順江而下,一舉攻占江甯。

    關鍵的關鍵是,朝廷一直沉默不語,即使端方他們拍電報過去詢問,也沒有得到明确答複,這怎能不動搖軍心?

    迫不得已,端方隻得下令全軍迅速撤出太湖縣,一邊向朝廷拍發電報,一邊向黃泥港鎮開進,這裏地處交通要道,向東的一條馬路可回師安慶,向西的那條馬路則可直通黃州,那是前往湖北的必經之地,湖北新軍就是從那裏開來的,如果安慶的叛軍想攻擊湖北,這裏是必經之地,沒有炮艦掩護,長江就是朝廷的,叛軍隻能從這裏走。

    前日午夜時分,湖北新軍和江蘇新軍全部抵達黃泥港,但朝廷的回電仍未過來,端方不敢擅自做主,于是不顧閱操副大臣、陸軍部右侍郎蔭昌的勸說,下令全軍在黃泥港鎮駐紮,等待朝廷明旨。端方是在害怕啊,他怕起義軍聲勢太大,裹挾秋操部隊一起造反,萬一走在半路軍隊嘩變,“辜負聖恩”是小事,丢了腦袋才是大事啊。

    如今世道變了,這底下的草民也不把朝廷命官放在眼裏了,尤其是那幫叫嚣排滿興漢的亂黨,更是橫行無忌,讓人膽戰心驚,他們組成的那些暗殺團、暗殺隊神出鬼沒一般,到處殺官造反——————光緒二十六年,亂黨史堅如謀炸兩廣總督德壽,光緒三十年,亂黨萬福華在上海槍擊廣西巡撫王之春,光緒三十一年,亂黨王漢在河南彰德火車站槍擊戶部侍郎鐵良,光緒三十三年,亂黨劉思複謀炸廣東水師提督李準……

    尤其讓端方心驚肉跳的是光緒三十一年秋天的那次刺殺,當時的他,作爲欽命出洋“考察憲政”的五大臣之一,在鎮國公載澤的帶領下,意氣風發的在京城大前門外的火車站踏上征途,但還沒等火車啓動,一聲轟然巨響,五大臣乘坐的那節車廂就隻剩下了一半,五大臣中,載澤、紹英渾身是血的被人擡下了火車,端方等人雖未重傷,卻也着實吓得不輕。事後查明,那顆炸彈是革命黨人吳越随身攜帶的,那吳越化裝成随班皂吏,在内應的幫助下混上了車,本欲在火車啓動之後将炸彈投出,不料那顆炸彈過于敏感,提前爆炸,将吳越炸得粉身碎骨,若非如此的話,端方等人絕無生還之理。

    作爲錦衣玉食的旗人貴胄,端方實在無法理解這些革命黨人的行爲,就拿那吳越來說,他吳家本是桐城巨族,書香門第,其本人也應過科舉,也曾做過狀元夢,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庚子年後毅然投身革命,拼着死後在名字上加一個“木”字偏旁,也要反清革命,爲了革命不惜舍身與朝廷命官同歸于盡……這都是什麽人啊,爲了排滿,連命都不要了。

    從那次刺殺事件之後,端方就落下一個毛病,聽不得鞭炮響,逢年過節放鞭炮,他總是躲在書房裏,将門窗關緊,生怕那爆竹聲中飛來一顆炸彈,就連此次秋操閱兵,他也沒敢聽那炮聲,坐在點将台上的時候,他的耳朵裏是塞着棉花的。據給端方看過病的洋人醫生說,這叫“彈震症”,最早出現于日俄戰争時期,通常隻有那些在炮擊中幸存下來的士兵才會發病,這是心病,很難根治,其實,不止端方得了彈震症,那次出洋考察的五大臣每一個人都得了不同程度的彈震症,迫使朝廷不得不調整了出洋考察大臣的名單,就連那些沒挨炸的官員,也都人心惶惶,疑神疑鬼,出門之前總要向家人交代一番,免得走在路上被一顆子彈或一顆炸彈幹掉,來不及留下後事安排。朝廷風聲鶴唳,百官鴉雀無聲,放眼如今的大清國官場,哪個不是談虎色變?這一切,都是拜革命黨的那些死士所賜啊。

    端方以己度人,當然不會明白這些革命志士前赴後繼的真正原因,爲了這個國家的崛起,爲了喚醒沉睡的民衆,他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自己的生命,在這萬馬齊喑的時代裏,唯有他們的生命之光不時的劃過漆黑的夜空,綻放出的光輝短暫,卻又是那樣的光彩奪目。

    駐跸黃泥港鎮後,整整一天一夜,端方與蔭昌均是頭未沾枕眼未合,焦灼、彷徨的情緒讓他們無法入睡,對于朝廷中樞的反應遲鈍,他們很是不滿,但卻無可奈何,與他們一樣,兩鎮新軍官兵上上下下也是一天沒睡,由于端方疑心江蘇新軍第九鎮可能會發生騷動,因此下令收繳該鎮子彈、刺刀,尤其是炮彈,更是一顆不少的都搬到了辎重船上,并命令湖北新軍看住江蘇新軍,并将最不可靠的江蘇新軍三十三标調到南邊,讓他們靠近長江紮營,再命觀操的江北提督王士珍坐鎮營中彈壓,并從九江連夜調來幾艘炮艦,就近監視,因爲該标的兵不是招募而來的,而是按照新兵制征募而來,等于是拉壯丁,所以軍心最爲不穩。

    如此一來,不僅江蘇新軍群情洶洶,就連負責監視的湖北新軍也是忿忿不平,到了後來,爲了穩妥起見,端方幹脆将湖北新軍的子彈和炮彈也收繳了,隻留下刺刀,讓他們和自己的衛隊繼續監視江蘇第九鎮。

    堂屋裏一時靜得詭異,端方停止了歎息,閉上兩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蔭昌卻仍在腦袋上撓來撓去,兩人商議了一夜,卻連作戰計劃都沒拟好,這卻怪不得旁人,隻怪端方疑神疑鬼,誰也信不過,放着新軍的參謀班子不用,偏偏拉着蔭昌在這裏對着地圖指指點點,蔭昌固然懂得軍事,但他又不是全才,現代戰争,不僅僅要制訂作戰計劃,後勤、辎重、補給,諸多方面都不可忽視,這是參謀們幹的事情,端方叫蔭昌一人獨攬,他卻是力不從心,想叫來幕僚商議,這才想起,兩人是來觀操,根本就沒帶幾個幕僚。

    “若是北洋第一鎮在我手上,就好辦了。”蔭昌冷不丁冒出一句話。北洋近畿陸軍第一鎮的前身是京旗常備軍,聞名天下的“北洋六鎮”之一,該鎮兵員多爲旗人,而且裝備之精良,堪稱北洋新軍第一,實際上充當着禁衛軍的角色,負責看住袁世凱的北洋五鎮。

    當然,這是一句廢話,第一鎮遠在北方,又必須保衛京城,根本不可能遠調南方,要調,也隻能調袁世凱的那五鎮北洋新軍。
pan0413 發表於 2011-3-31 22:44
本帖最後由 pan0413 於 2011-3-31 22:45 編輯

第一卷 時代先鋒 第九章 軍心

   聽到蔭昌的那句廢話,端方擡了擡眼皮,斜睨着伫立在門口的那幾名全副武裝的戈什哈,哼道:“别說這些沒用的話,還是想想咱們先攻何處吧?如今不惟江甯空虛,就連湖北也沒多少可用的兵了,現在這江南重地,就咱們手上這兩萬多人可用,可得精打細算。”

    “當然是先攻集賢關,拿下此關,才可打通東西交通,江蘇第九鎮方可回師江甯。不過,若是叛軍已拿下集賢關,在關後放列大炮的話,怕是一場惡戰。集賢關不好攻啊,當年曾國藩的湘軍攻長毛,可在這裏吃過虧的。現在,叛軍占了安慶,城内的大炮都歸了他們,炮彈充足,不可小觑。”蔭昌指着桌上的地圖說道。

    端方閉上眼,恨恨說道:“朱家保就是個飯桶!丢了省垣不說,跑的時候居然沒把火藥庫炸了,這是資敵!當初保舉他做安徽巡撫的那幫人真是瞎了狗眼了!前幾日觀操時,他還大言不慚的說,他的安慶新軍不比湖北的‘飛虎軍’差,這幾句漂亮話還在耳朵邊繞呢,結果就把省垣丢給了亂黨。對了,當初是誰保舉他的?”

    “朱家保是袁世凱的人,當然是袁世凱保舉上去的。要我說,這新軍還是得交給旗人來練,不光是南邊的新軍,就連北洋那五鎮,朝廷也得收一收,袁世凱這個人,不是省油的燈!”蔭昌敲了敲桌子,對于端方讓北洋宿将王士珍統率三十三标的安排,他很不以爲然,畢竟,王士珍是袁世凱小站練兵時的舊人,在蔭昌看來,此人不很可靠,兵權還是抓在旗人手裏好些,他正欲借題發揮,卻見門外人影一閃,一名戈什哈闖了進來。

    “大人,不好了!江蘇新軍又鬧起來了!”戈什哈慌裏慌張的禀報。

    “什麽?”端方一聽,跳了起來。

    “他們嚷嚷着今日的飯不好吃,再加上今日早飯比昨日晚開了半點鍾,結果,幾百人聚集到一塊兒,把鍋給砸了,大人派去的監軍也被打了。”戈什哈說道。

    “好啊!鬧騰,都鬧騰!都想造反不成?”端方拍着桌子大喊道。“我就不信了,就憑一幫毛都沒長齊的愣頭青,能把咱大清國給掀翻了!”

    沒等端方發洩完畢,又慌慌張張跑來一人,卻是湖北新軍第八鎮統制官(師長)、号稱“飛虎将”的張彪,此次秋操,他負責統率湖北混成第十一鎮。

    “大人,标下的營頭有些不穩啊。剛才幾個江蘇新軍的兵悄悄跑到标下那邊,被标下拿住,正欲照大人吩咐押來,半路卻給人搶走了,一問,來搶人的不是江蘇兵,是湖北兵。”張彪小聲說道。

    “這點小事也來煩我!你的戈什哈是幹什麽吃的?難道手裏的洋槍是木頭刻的不成?快給爺滾回去彈壓!誰敢造次,就砍了腦袋!你要是玩忽懈怠,辜負聖恩,爺也不會對你客氣!别以爲爺不是湖廣總督,就奈何不了你了!爺現在可是欽差!捧着王命旗呢!”端方走上前,一腳将張标踹了個踉跄,拿出了旗人應有的氣魄。

    “大人!”張彪“卟嗵”一聲跪下,聲淚俱下。“大人不在湖北主政,自不明湖北新軍情形。前幾年日本和俄國開戰,戰後甫久,湖北新軍中突然冒出來個‘科學補習所’,後來又變成了‘日知會’,對外宣稱研究日本軍事,實則幹得是謀反的勾當,年前萍浏澧會黨造反,牽扯出了‘日知會’,這才得知,這幫人與亂黨沆瀣一氣,後來省憲勒令其會解散,将其會中首腦一網打盡,會首劉靜庵也下入大獄,湖北新軍裏頭這才消停了片刻,但沒曾想,前段日子有人來密報,說軍中又秘密成立了一個‘群治學社’,标下雖不明他們與‘日知會’有何幹系,但不敢怠慢,命人悄悄察訪,務必搜羅名單,除惡務盡,豈料該會行蹤詭秘,隻拉士兵參與,不準軍官參加,标下雖是盡力察訪,但卻力不從心,去找黎黃陂商量,可他也不願多事。這幾日來,群治學社頗爲活躍,尤其是前日安慶失守的消息傳出之後,他們更是上竄下跳,标下擔心……”

    “什麽?”端方臉色頓時一變,腿彎一軟,險些跌坐在地,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嘴裏喃喃念道:“亂黨,亂黨……湖北新軍中也有亂黨?”

    “那些人現在何處?”蔭昌到底是軍人出身,比端方沉穩得多,搶上一步問道。

    “不……不知道。自打進了鎮,标下的隊伍就不好帶了,子彈一收,兵丁們怨氣沖天,滿營亂竄,各營建制已被打亂,而且,群治學社的人多是二十一混成協的兵,标下約束不住。”張彪回答道。

    湖北新軍編練進度是南方新軍中最快的,現已練成兩部,一爲第八鎮(師),一爲第二十一混成協(旅)。此次太湖秋操是清朝編練新軍以來舉行的第三次大規模軍事演習,之前的河間、彰德秋操均在北方平原舉行,爲了熟悉南方山地作戰,這才舉行了太湖秋操,參加秋操的部隊都是南方新軍,以湖北第二十一混成協爲骨幹,編入湖北第八鎮的部分部隊,整編爲混成第十一鎮,是爲“南軍”,與之對壘的是江蘇新軍第九鎮爲主的糅合了駐蘇步隊第四十五标、江北步隊第二十五标的混成第九鎮,是爲“北軍”,再加上各省派來觀操的其它部隊,參加此次太湖秋操的新軍總人數達到了兩萬六千人,器械精良,聲勢浩大,堪稱南方第一操。

    統率“南軍”的是第八鎮統制官張彪,統率“北軍”的是第九鎮統制官徐紹桢,兩人麾下的部隊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尤其是南軍,其軍中混編了不少第八鎮的官兵,而第八鎮又号稱“飛虎軍”,曾參加過北方秋操,與北洋軍進行過對抗演練,實乃南方新軍中的佼佼者,不過,由于是混編而成,所以張彪并不能完全掌握部隊,南軍中的骨幹第二十一混成協是黎元洪的部隊,但他并未随軍到來,而是留在武昌,統率留守湖北的新軍部隊,彈壓地面。

    “殺!殺!敢謀亂者,殺無赦!張彪,本官将王命旗給你,你親自帶人到各營彈壓,膽敢不服軍令者,無論官職大小,由你任意處置!”蔭昌看了端方一眼,卻見他面色蒼白,兩腿打顫,不由歎息一聲。如今的旗人大多都這模樣,官越大,膽越小,如果端方能像他蔭昌一般鎮定自若的話,這國事也不至敗壞到如此地步。

    “大人,恐怕不妥啊。”張彪不敢擡頭去看蔭昌,仍舊低着腦袋。“二十一混成協不是标下的隊伍,隻有黎黃陂才彈壓得住。”

    “放屁!什麽你的隊伍我的隊伍?都是朝廷的兵!你張彪不敢去彈壓,我去!”蔭昌一把推開張彪,整了整軍裝,馬靴作響,走出堂屋,站在堂前喊來一隊戈什哈,擡上挺機關槍,舉着欽差節旗和王命旗,殺氣騰騰的走出院子。

    “大人,怎麽辦?”張彪向端方看了一眼,卻驚訝的發現,這位堂堂的朝廷一品大員,兩江總督、欽差校閱秋操大臣正癱軟在太師椅上,兩眼緊閉,雙手撥弄着胸前的朝珠,一張嘴巴正在一張一合,側耳傾聽,赫然是在念經。

    “唉。旗人貴胄,不成。”張彪在心裏歎了一聲,沖着老僧入定般的端方打了個千,随即轉身離去。

    就在蔭昌氣勢洶洶帶着戈什哈擡着機關槍滿軍營彈壓新軍官兵時,在騾馬河的河對岸,離黃泥港鎮不到兩裏的一座山岡上,一叢灌木叢邊,幾個身披草黃色鬥篷的人正匍匐在枯草叢中,舉着手裏的雙筒望遠鏡,仔細觀察着黃泥港鎮中的每一個細節。

    趙北從嘴裏拿出那根已經嚼得稀爛的幹草粳,舉着望遠鏡,對身邊的吳振漢說道:“看來,清軍的建制已經被打亂了,軍帳雜亂無章,鎮裏鎮外到處都是兵,沒頭蒼蠅一樣亂竄,軍官似乎已無法約束部下。”

    “奇怪?怎麽陣腳自己亂了?就算江蘇新軍是花架子,可湖北新軍不是号稱‘飛虎軍’麽?軍紀一向森嚴啊。”吳振漢有些不解。

    “不奇怪。湖北新軍裏也有革命組織,也有傾向革命的士兵,不過目前來說,沒有光複會的勢力深厚,他們聽說安慶起義的消息,想必受到了激勵。或許,是他們造成了這一切吧。”趙北很肯定的說道。按照曆史記載,在安慶馬炮營起義之後,湖北新軍中的革命黨人就已經準備響應了,隻是由于安慶起義很快失敗,所以還是未能發動,不過現在由于趙北的介入,安慶起義獲得成功,湖北新軍中的革命黨人很可能因此受到鼓勵,開始實施他們的計劃了。

    在趙北所熟悉的那段曆史中,由于起義軍對安慶城久攻不下,給了清軍從容反擊的機會,在起義發動的第三天,急行軍趕來鎮壓起義的新軍秋操部隊就已經抵達安慶西郊,如果不是當時起義軍已經撤退的話,很可能會遭到清軍夾擊。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由于安慶城已經落入起義軍手中,電報線也被切斷,安徽清軍的指揮中樞已被完全打亂,所以,不僅起義軍聲勢大振,而且就連參加秋操的清軍部隊也沒有得到增援安慶的命令。這,就是穿越者帶來的“蝴蝶效應”。

    曆史,就是這樣一點一點改寫的,或許那隻蝴蝶的翅膀微不足道,但卻足以煽動一場風暴,這場風暴必将以摧毀一切的威力橫掃腐朽,爲這個古老的民族帶來新的氣息,将這個時代變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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