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那一位可憐的人兒
醫專附屬醫院對面就是友誼大百貨，百貨樓下人行道上有個小廣場，很小很小的廣場，現在已經不當廣場用了。有人向市政租下了這小片廣場，開了一大片冷飲茶座，因為地點好，來來往往逛街的人渴了熱了累了都可以在這裏歇歇，順便喝杯冰爽的可樂。
沈星空坐在茶座的遮陽傘下麵，看似悠閒自得，其實兩道目光正向四周八方掃射。
大概半個多小時後，一個穿黑色長袖T恤衫的人走進冷飲茶座區，他頭上還帶著風帽，遮住大半邊臉，根本看不清臉上長什麼樣子。他剛進茶座區，就站住腳，左看右看，似乎在尋找什麼。
沈星空心裏一笑，看樣子正主兒到了。
“嗨，朋友，是找我嗎？”沈星空放下手裏的可樂杯子，向那個穿黑色T恤衫的人喊道。
那個人聞言立刻望過來，可是當他看到沈星空，頭立刻又轉向旁邊，他不覺得沈星空就是他要找的人。
“白癡……”沈星空小聲罵了一句，然後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露出微笑的表情，“朋友，我就是醫生。”
“啊？你？”那個人呆住了。
沈星空聽到他的聲音，立刻認出剛才就是他給自己打電話，臉上笑意更濃了，“別急，我不是騙子，也不是老虎，坐下來慢慢談吧！哎……老闆，再給上一杯可樂……”沈星空真體貼，還請人家喝可樂。
那個人猶猶豫豫總算跟沈星空過來，坐在沈星空對面，他掀去頭上的風帽，沈星空頓時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傢伙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
茶座老闆送來可樂，那個人拿起來喝了一口，才向沈星空勉強笑了笑。
“你好，你真是……醫生？會治病？”他還是不太確定沈星空的本事。
“呵呵呵……”沈星空笑了，拿起可樂杯咬著吸管，眼睛眯成一條縫，“哥們，這個你不用再懷疑了，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你就說吧，你得什麼病了，能出多少錢？”
“我？我沒病……”那個人聞言急忙擺了擺手。
“沒病……你耍我？”沈星空突然沉下臉。
“不是，你聽我解釋。”那個人更急了，憋得臉色通紅，“有病的人不是我，是……是我妹妹……”說著說著，那個人的目光黯淡了下來。
“你妹妹？她怎麼了？”
“她得了一種怪病，已經七年了，沒有任何一家醫院能治好她，更沒有任何一個醫生能幫助她……她，她非常痛苦……有幾次想割脈……幸虧我現得早……”那個人語氣十分悲傷，雙拳放在大腿上握得骨節白。
“你爸你媽呢？”
“不要提他們……”那個人突然站起來，聲音拔得很高，眼睛也怒視著沈星空，“他們都沒有人性，都只顧自己，根本不管我妹妹的死活。”
“好好好，你冷靜一點，坐下慢慢說。”沈星空懷疑這傢伙是不是精神有問題，只好先安撫他。
“我妹妹七歲的時候，開始……開始夢遊……”那個人漸漸平靜一些後，才坐下來說起自己家裏的事情。
“夢遊？這算什麼病？”沈星空很納悶。
“一開始，我和我爸我媽也是這麼認為的，直到有一天……她……她在夢遊的時候……把家裏養的一條寵物狗給殺了……”
“啊？”沈星空後背立刻躥起一股寒氣。
可以想像一下，自己家裏有個夢遊的人，半夜遊進廚房，拿把刀子出來把狗給宰了，你會是什麼心情？
沈星空不由得用憐憫的目光望著對面的傢伙，十年了，這傢伙過得真不容易，還能活著就更不容易了。要是沈星空遇到這種事，不出三天就得神經衰弱，一個月睡不好就能瘋，天天提心吊膽怕自己走上那條狗的後路。
“從那天開始，我爸我媽就經常吵架，不停地吵……不停地吵，只要妹妹睡覺，他們就把妹妹用繩子捆起來……於是，我經常在夜裏，聽到妹妹因為做噩夢而尖叫……你知道嗎？我那時……心都快碎了……”
那個人的心是快碎了，沈星空的頭都快大了，想想他說的情形就感覺恐怖萬分。本來睡得好好的，突然在夜裏聽到一聲女孩子淒厲的尖叫，這個……還不如讓她夢遊算了，就算死，好歹也能死個痛快。
“八年前……我爸和我媽終於離婚了，他們誰都不想要我妹妹，嫌我妹妹是拖油瓶。後來，法院把妹妹判給爸爸，把我判給媽媽，我不放心妹妹的生活，就經常去看望她。”那個人說話像夢囈。
“嗯，你這個哥哥還真不錯。”沈星空說這話絕對是真心的。
“五年前，我放暑假和同學出去玩，等我回來再去看妹妹……她……她幾乎餓死……”那個人說到這裏悲憤莫名，可樂杯在他手裏握成廢紙團，可樂灑在他手上，可他恍然未覺。
“怎麼會呢？”沈星空很奇怪。
“我爸……我爸爸……跑了，不知道去哪里，手機卡已經停機，再也……沒有回來過……”
“禽獸啊……”沈星空終於有點瞭解他的心情了，“那後來你妹妹呢？”
“我媽也不肯管她，只能我天天給她送飯，她連學都不上了，每天都呆在家裏，傻傻地一個人坐著，從天亮到天黑，再從天黑到天亮……”
“又是一個禽獸。”沈星空沒想到世上還有這種父母，人性何在？
“你……”那個人突然握住沈星空的手，把沈星空嚇一跳，“你真是醫生嗎？能治我妹妹的病嗎？”他的雙眼充滿期望的光。
沈星空暗自歎了口氣，靜靜地望著眼前這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大男孩，思索很久，慢慢地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能。”
“你果然是個騙子……”那個人立刻站起來，怒視著沈星空。
“我不是騙子，你才是。”沈星空顯得異常冷靜，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我怎麼會是騙子？”
“我在報紙上的廣告寫得很明白，你看樣子也應該識字，剛才見面的時候我也和你說了，我收費很貴的。我治好你妹妹，你哪有錢給我？你爸爸跑了，媽媽也不管，小子，你對妹妹的感情我很感動，可惜……我不是慈善家。”沈星空聳聳肩膀，很坦然地說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