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琥珀之劍 作者:緋炎 (已完成)

   
edison1225 2011-4-24 16:36:4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8 12549148
x24685 發表於 2015-8-30 00:07
第七十八幕 至聖之約

  「小心……」

  布蘭多想衝這個女人喊。

  但已經來不及了,「黃昏的意志」反手抓住纏繞在她手上的藤蔓,向自己的方向一拽,安德莎就被連人帶藤蔓一起拽了過去,前者化掌為刀一刀切在她胸口,「噗嗤」一聲直刺入她的心臟。

  這位牧樹人的腐朽領主瞪大眼睛,紫色的眸子裡的光彩迅速黯淡了下去,她盯著不遠處的龍后,頭向後一仰,就被「黃昏的意志」丟了出去。

  好像是一具破碎的玩偶般跌落入虛空之中。

  「安德莎女士!」一個布蘭多熟悉的聲音驚叫道,那是塔塔小姐的聲音。

  接著塔塔小姐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之中響了起來:「布蘭多先生,掩護我們,給我們創造機會!」

  「什麼機會?」

  「布蘭多先生,沒時間解釋了,請相信我們!」塔塔的聲音滿是急切。

  「布蘭多,我是艾爾蘭塔。」接著另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了起來。

  「布蘭多先生。」這是精靈女王的聲音。

  布蘭多一瞬間就反應了過來,他默默點了點頭。

  「黃昏的意志」彷彿早料到虛空之中還有人隱匿,仰頭喊道:「都出來吧,蟲豸們!」她殺死的這個女人根本不能給她造成任何威脅,但卻被人利用戰爭之龍的力量陰了一手,這讓她憤怒至極。

  她此刻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一定是奧丁那個傢伙留下的人,沒想到那傢伙和水晶在最後還擺了她一道。

  但正是這一刻,金色的劍光這一刻已經到了她近前。

  這一劍本來對她來說沒有絲毫麻煩可言,她雖然花了點時間來處理安德莎的事情,但要對付布蘭多的攻擊,也不過只是抬手之間的事情。

  「垃圾,真是垃圾,瑪莎的後人只剩下這種塵埃一般的力量了。」

  她一邊怒斥道,一邊抽出右手去擋這一劍。然而黃昏的意志卻忘了自己在對付安德莎時本就已經忽視了另一邊的防護,事實上她本來就沒有對龍后的攻擊有多上心,有意引導對方和自己消耗力量,那些黑色的漩渦不過是她隨手召喚出來,刻意維持著與格溫多琳差不多的力量,好讓對方抽不出手來幹其他的事情罷了。

  但她這一刻再三轉移注意力,原本就需要她刻意維持的虛空漩渦頓時瀕臨崩潰的邊緣。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龍后格溫多琳滿腔的怒意,在安德莎被黃昏一掌穿心的那一剎那,她就發出了一聲淒厲至極的咆哮。雖然安德莎不過是她眾多屬下的其中一個,但前者在最後所對布蘭多說的那句話,卻擊中了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在格溫多琳的暴怒之下,水晶的傳承力量瞬間暴增了一倍。十七道光束在剎那之間穿透了黃昏意志面前的黑色的漩渦,等到「羅曼」反應過來的時候,十七道光束已經狠狠地抽在了她身上。

  「啊——!」

  商人小姐頓時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雖然這攻擊到不至於傷到她分毫,但她本就完全沒預料到自己竟然會被這麼虛弱不堪的攻擊擊中。這聲尖叫聲中所包含的痛楚的意味,還遠遠不及其中所蘊含的憤怒之情。

  但這攻擊注定不是唯一的。

  因為布蘭多的劍在下一刻就重重地斬在了她身上。

  但這一劍卻讓布蘭多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這至境的一劍,在他的預料之中本應當準確地擊中了黃昏因為龍后的攻擊而後傾的肩胛的位置,想來雖然不至於傷到後者,但至少也應該為塔塔小姐他們爭取的時間。

  但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劍竟然被「羅曼」抓住了。

  商人小姐一臉怒不可遏的神色盯著她。她先前竟然一個踉蹌差點被從自己所處的位置給打下去,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她此刻可不是那個來自布契鄉下的小姑娘。她是黃昏之龍,萬事與萬物的意志。

  自從她與瑪莎、與沃恩德交戰以來,還從來沒品嚐過這樣的味道。因為她一直以來就是從這個世界之外展開攻擊,事實上這還是她頭一次以實體的形式降臨到這個世界上。如果說上一次與天青的騎士交戰時還只是品嚐到了受傷的味道,那麼這一次就是徹頭徹尾的屈辱了。

  黑鐵之民算是什麼東西。塵埃一般的存在,任誰被螞蟻頂了一個跟頭,也會感到羞憤難當的。

  而此刻黃昏的意志心中便瀰漫著這樣的怒意。

  這很奇怪,她覺得自己本不應當這樣情緒化,對於混沌的意志來說,一切都是虛無的,無論是榮譽,信念,理想還是屈辱本身,都毫無價值,就像是這個世界在她眼中也不值一提一樣,她根本不應當感到任何多餘的感情。

  但她卻發現自己難以抑制受到了影響,它發現自從自己主動被克努黛爾封印了十數年之後,羅曼的情緒,白銀女王性格的善良一面,不可避免地開始影響這具身體。

  這一驚非同小可。

  如果羅曼只是這具身體的其中一個人格,那麼她還可以輕易將之吞噬掉,但它明白羅曼只是從自己的一個意志之中延伸出的人格,是在它的意志主動陷入沉睡之中,受白銀女王的善良人格影響所形成的一個表人格。

  她無論多麼強大,也不能吞噬自己。

  至於吞噬白銀女王的善良人格,此刻似乎也晚了一點。

  黃昏心中一時間不明白這究竟是好是壞,就像她從未感受過人類的感情一樣,心中一時間迷茫至極,同時也更加怒意昂然。

  因為這一切都是因為這些該死的蟲豸。

  「給我滾!」

  她憤怒地尖叫一聲。

  布蘭多就感到一股恐怖的力量從自己的劍上傳來。那力量根本無從抵禦,就彷彿是開天闢地一般的力量,直接傳遞到他的身體之中,他眼前一黑,彷彿就要陷入一個幻境叢叢的世界之中。

  但在這千鈞一髮的一刻。他卻緊盯著羅曼有些扭曲的面孔,滿心絕望與不甘心之中彷彿生出一個希望來,手中的大地之劍與金炎之刃同時變得明亮無比,法則之力瞬間在他心靈之中形成屏障,黃昏之龍的力量像是一道海嘯般撞在上面,布蘭多頓時噴了一口血出去。

  但他卻抓住這個機會,彷彿不要命一般丟掉兩把劍,伸出手去一把抓住羅曼的衣領,彷彿要將後者從那個黑色的光繭之中扯出來。

  那一刻黃昏的意志簡直要氣瘋了。

  她反手就卡住布蘭多的喉嚨,將這個自不量力的傢伙拽了起來,「該死的傢伙,我本來還想留你一個全屍的……」

  「……羅曼!」雖然商人小姐不過是小小的個子,但布蘭多這一刻卻感到自己好像是被一個巨人扼住喉嚨給提了起來,他艱難地喊道:「……快醒過來!……她不是你,想想你的夢想!……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商人小姐」歪著頭著著布蘭多,臉上露出一個不屑的冷笑來:「醒過來?這正是醒過來的我,一個完整的我,而你所喜歡的那個愚蠢的村姑,不過是我一段殘缺的記憶而已。」

  「你認為,一段殘缺的記憶能夠主導混沌的意志嗎?」

  「閉……嘴!」布蘭多立刻感到眼冒金星起來,他像是離了水的魚一樣大口地呼吸著,一邊吃力地答道:「混沌的意志算個屁……」

  「你真該死!」

  「商人小姐」勃然大怒,她舉起手,就準備如法炮製,像是殺死安德莎那麼殺死這隻該死的蛆蟲。

  但當她舉起手時。她卻忽然感到自己手中的蒼翠輕輕一震。

  那真是極其輕微的,幾乎微不可察的震動。

  那一瞬間,三個人影突兀地出現在了她的頭頂。在布蘭多已經因為缺氧而變得極其狹窄的視界當中,只能勉強可以看出那正是塔塔小姐、賢者艾爾蘭塔還有精靈女王三人。

  「布蘭多先生。」塔塔小姐輕聲開口說道:「接下來的一切,就交給你了——」

  布蘭多一愣,他頭昏腦漲還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情,就看到妖精小姐將手指指向他輕輕一劃。

  「羅曼」緊緊掐住他喉嚨的手竟就因為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劃,就自動鬆開來,然後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與後者分開來。

  黃昏的意志微微一愣,她自然早就察覺了這幾個人的存在,不過一開始她並沒有太過在意,幾個「發條」而已,算得上什麼?

  但在塔塔出手的這一刻,她就感到了不對。

  「……這是什麼力量?」「羅曼」臉色一變,尖聲問道。

  但塔塔卻沒有理會她,只是從懷中拿出了一件東西來。

  布蘭多感到自己的脖子好像被切了一刀那麼痛,他大口地喘著氣,幾乎是過了好一會才感受到自己的脖子以下的身體的存在。

  但他抬起頭,看到塔塔手中的東西,卻呆住了。

  那是一塊金色的圓盤。

  那是一塊戰爭石板——

  「這東西……」「羅曼」瞳孔猛然一縮,她尖叫一聲,身形幾乎化作一條直線射向半空中的妖精小姐,伸手就想要去搶後者手中的東西。

  但可惜有人比她更快,黃昏的意志才剛剛一動,一道巨大的陰影就擋在了她面前。

  那是一臉肅穆的格溫多琳。

  「我失敗了一次,錯得一塌糊塗,」龍后金色的瞳孔冷冷地盯著她,聲音沙啞地回答道:「我輸了,所以輪到我履行承諾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8-30 17:49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8-30 23:24
第七十九幕 混沌的主宰

  龍后攔住黃昏意志的同一刻,布蘭多的目光卻落在塔塔小姐手中的戰爭石板上。

  那塊「石板」有半個巴掌大小,厚不及半寸,塔塔小姐要雙手才能抱住它。說是石板卻是由金色的金屬構成,石板表面遍佈蝕刻的線段:構成一個法陣,或者一些文字,這些文字傳承於上古的某個時代,看起來像是一些圓形與三角形構成的圖案,但在「石板」的邊緣都有一段編號:

  G.RNQ0000004

  這個編號看起來像是惡魔的真名,但卻並不是,每一枚戰爭石板都有一個編號,玩家們傾向於認為這是它們曾經在巴貝爾要塞的天空圖書館中的編序。

  不過在大多數戰爭石板中,只有很少的一類由G所開頭,那是黃金之書,戰爭石板中最罕見的一類存在。神民們留給世人被記載在石板之上的傳承與知識之中,有一部分是真正用神的文字寫成,上面的知識浩瀚如煙海,晦澀難懂,但卻蘊含著這個世界最深刻的秘密。

  在後世也出現過這麼一塊黃金石板,它的名字叫做「白山手稿」,因為這枚石板墜落在白山,被一位年邁的巫師撿到,他通過這塊石板上的傳承成為了一位真正的大法師,並且重現了先代布加人泰坦的秘密。

  後來那唯一一具泰坦只完成了一半便被拉塔基城主弗拉基米爾奪走,凡世的戰爭也因此而拉開序幕。其後半個世紀戰火漫布大陸,這塊黃金石板可以說是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的導火索。

  但「白山手稿」的真正價值還不僅僅體現在這一點上,巨神兵「特拉敏爾」雖然是布加人在巴貝爾塔毀滅之後就遺失的終極傳承之一,但這些擁有半神實力的構裝生物雲中之靈其實也不過就是十七階生物而已,而且很難量產。它們固然值得被收回,但布加人還不至於為此而將自己扯入凡塵。

  只不過任誰都明白,泰坦存在的關鍵不在於它本身,而在於生命、雷霆與風元素的終極奧秘,那必是通往存在性之力的終極路徑之一。星火之年後凡世與巫師們大戰一場,打得頭破血流,豈不是為此?

  玩家們為了得到力量不擇手段。而巫師們同樣在追求瑪莎留下的終極秘密。要沒有這場戰爭,豈能有後來通過戰爭石板模擬聖位、讓玩家步入完美軀體這個境界的事情來?

  黃金之書改變了沃恩德的整體歷史進程,這麼說一點也不誇張。

  但塔塔手中的這枚黃金石板,卻與布蘭多見過的那一本另有不同。首先它更小,更精緻,表面上還蝕刻著代表蓋亞的類似於地球的徽記,關鍵是它的編號——G.RNQ0000004——這個編號看起來是這一類石板的第四枚。非常靠前。

  布蘭度所知的那一枚的編號是十七,至於更大編號的他還沒見過,或許還有,但已足以說明這一類石板的罕見。

  而塔塔手中的這枚石板顯然更加珍貴。

  至於它的用途是什麼,他或許還不太清楚,但從黃昏意志臉上的震驚與焦急,就能看出端倪。

  紛雜繁複的念頭從布蘭多腦海裡一閃而過,事實上才不過是眨眼的一瞬間,此刻龍后格溫多琳就已經與「羅曼」交上了手,說是交手大約不恰當。因為商人小姐只當做掃蒼蠅似的伸出左手對著格溫多琳輕輕向外一撥,後者便悶哼一聲飛了出去。

  接著黃昏的意志再向前一步,一步跨越了幾千米的距離,並不是因為快,而是空間在她腳下坍塌,秩序與法則彷彿對它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但偏偏此刻代表自然與生命的權杖「蒼翠」又在她手中,Tiamat法則竟並不太排斥她。她可以輕易地穿透元素與秩序的屏障,讓混沌的力量滲入到這個世界中來,由她所掌控——

  這樣狀態下的黃昏之龍雖然或許並不如前幾個紀元的戰爭之中展現出的統帥萬軍那麼恐怖與強大,但卻近乎毫無弱點,讓在場的幾人根本無從下手。

  她一步前踏,就來到塔塔面前,毫不猶豫伸手一抓,妖精小姐顯然並不擅長於戰鬥,壓根沒想到自己離得如此之遠後者卻來得如此之急,面對這突兀的一抓她第一時間竟然嚇呆了、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一副沒反應過來的表情。

  塔塔這樣的狀態一旁的艾爾蘭塔與精靈女王根本連搭救都來不及,事實上她們也都沒反應過來,她們經歷過慘烈的聖者之戰,但對於黃昏之龍的力量的估算畢竟還是存在於想像之中。

  然而那卻是超越凡人想像力極限的力量——

  妖精小姐彷彿避無可避,眼看著就要被「羅曼」攫住,但正是這個時候,一道黑影忽然從旁邊飛射而至,正好撞在前者身上,將妖精小姐撞了好幾個跟頭出去。

  「商人小姐」的手先發後至,竟抓了一個空,她愣了愣,隨即才反應過來又有人破壞了自己的好事。

  突然出現的身影當然是遠古女巫之靈白霧女士,她一頭撞飛塔塔之後,立刻飛奔幾步來到後者身邊,叼起她的後領就向遠處跑去。

  黃昏的意志看到這一幕不禁發出一聲怒吼,她雖然得到了瑪莎的秩序,但卻失去了冷靜的判斷力,而且與這具身體也不太熟悉,事實上她還不太能夠接受自己擁有實體這個事實。

  就彷彿一個高維度的生物來到了低維度,或者說從一個人發現自己變成了一條線段一樣——她的意志近乎全知,然而「知」與「行」畢竟是不一樣的。

  黃昏之龍怒火中燒提步就追,但還沒來得及邁出一步,一道黑影便從下方撲了上來——那正是渾身是血的龍后格溫多琳,後者右翼斷了一半,骨頭以一種扭曲的形狀垂在那裡,翅膀耷拉著,一動也不動,尾巴與背脊上也全是傷口。

  但這傷勢並不能阻止她的行動,黑龍發出一聲悠長的咆哮之後竟從後面壓住了「羅曼」,將商人小姐蓋在自己身下,同時抬起頭來衝半空中的塔塔、艾爾蘭塔與精靈女王們喊道:

  「快,還楞著幹什麼,把我和它封到一起!」

  這會兒一旁的艾爾蘭塔與野精靈女王終於反應了過來,其實從黃昏擊飛龍后,再到白霧撞開塔塔,到龍后再一次飛回來,也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但就是這一瞬間,就足以決定很多事情。

  大地賢者艾爾蘭塔畢竟經歷過聖戰,戰士的身份讓她遠比野精靈女王反應更加敏銳,後者才剛剛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艾爾蘭塔已經從懷中拿出一件東西握在手中。

  那同樣是一枚金光閃閃的戰爭石板。

  G.RNQ0000002——

  「你們,該死——!」「羅曼」被龍后束縛在懷裡,眼神中正好看到這一幕,她怒不可遏,明白自己已經來不及阻止。

  然而就在這一刻,黃昏之龍臉上的神情忽然之間平靜了下來。

  眾人同時感到心中一跳。

  ……彷彿心臟都漏跳了半拍。

  他們明顯看到黃昏之龍形同黑色的漩渦的眼眸之中,兩點紅光微微一亮,那一瞬間,一股恐怖的威壓從整個空間中橫掃而過。

  那是怎樣的偉力。

  所有人都同時悶哼了一聲,同時被彈開來,像是炮彈一般向四面八方射去。白霧叼著塔塔滾出去數十里遠,然後一頭栽倒在虛空就失去了知覺。

  精靈女王撞在了一塊漂浮在宇宙中的殘骸之上,當即將那塊殘骸撞得四分五裂,她當即「噗嗤」一聲噴出一口血箭,連忙用手摀住嘴。

  只有賢者艾爾蘭塔稍微好一些,但也後退了幾千米才停下來。

  至於站得最遠根本沒有資格參戰的火妖精王子魯特更是直接被威壓擊飛了出去,他頭一仰失去知覺落入了Tiamat的銀色網絡之中。

  但這一刻根本沒有人能顧及到他,只有同樣插不上手的瑪洛查看到這一幕,趕忙一掉頭向著那個方向飛奔而去。它背後的菲婭絲嚇得哇哇大叫,兩人事實上是與白霧一起出現的,但由於後者對於魔力的波動十分敏感,所以一開始就停留在了距離戰場非常遠的地方,才沒有受到影響。

  但對於布蘭多來說,狀況卻有些不同。

  威壓彷彿在第一時間穿過了他的身體,卻沒有將他推開,他只感到腦子裡嗡的一聲,彷彿思緒都出現了片刻的空白、頭髮像是刺蝟一般一根根豎了起來。

  那種令人如芒在背的威壓,幾乎一瞬間就喚醒了他心中的記憶,讓他彷彿重新回到了那個時候的法坦港,看到那隻恐怖的眼睛出現在天空中的漩渦中,透過冥冥中的混沌冷冷地注視著他。

  那是一個偉大的意志,它停留在這個世界的屏障之外,但單單是冷漠地注視著這個世界,就足以讓萬事萬物顫抖。

  這就是黃昏之龍真實的力量。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8-31 11:49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8-30 23:26
第八十幕 天選之王

  雖然說龍后格溫多琳將之囚禁在以羅曼的身體以及康斯坦絲的善良人格為基礎的牢籠之中的構想失敗得一塌糊塗,但她至少有一點猜對了——

  混沌的力量終究不可能完全被帶入到沃恩德這個世界中來,更不用說在Tiamat的法則之內具現化。因為整個沃恩德也承受不住黃昏的意志,就算抽乾沃恩德的一切魔力與法則,也無法重現黃昏之龍力量的百分之一。

  這是連神民們都要感到敬畏的存在。

  區區幾個凡人,又如何能視若無物?

  無可匹敵的威勢從整個元素壁障之外橫掃而過,但「羅曼」很快就注意到了懸浮在虛空中好像毫不受影響的布蘭多,她親眼看到自己的威壓穿透後者的身體,但就像是那兒不存一物一樣,它毫無阻礙地掃了過去——

  「咦?」

  她輕輕咦了一聲,感受手中的「蒼翠」微微有些發熱。

  而此時此刻,布蘭多腦子裡正一片混沌。

  彷彿許多的記憶一股腦地擁了進來,化作紛亂的碎片與畫面,在他眼前不住地閃動。那就像是一幕快進的電影,畫面切換的速度足以快到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畫面在布契,在裡登堡,在布拉格斯,像是在黑暗的森林中的生死搏鬥,有時候又是一場在微暗光輝下的宴會,觥斛交錯,人影憧憧。

  或者是戈蘭—埃爾森的山區。緩坡帶上映襯著星空的黑松林,城堡,莊園,行進的隊伍,人與馬匹,掛在馬鞍上的風燈,帶著金屬面罩一語不發的騎士。

  又像是安培瑟爾與冷杉堡,厚重幕布後的陰謀詭計,他聽到人聲在爭執,公主殿下的聲音,幕僚小姐的聲音,芙蕾雅的聲音。最後各種各樣的聲音嚶嚶嗡嗡地響了起來,擾得他不勝其煩。

  但就是在這樣紛雜的光影之中,他的心卻出奇地安靜了下來。

  他記起了一些事情。

  圖拉曼和他說過……瑪莎希望讓黑鐵之民能夠對抗並戰勝黃昏,但這個希望是如此的虛無縹緲,彷彿無論從那一個方面來看都只是令人沮喪的絕望。

  這是一個屬於凡人的時代。

  他所有熟悉的一切——無論是格里菲因公主、小王子殿下,還有追隨自己的過去的埃魯因的女武神、有些過於嚴肅的幕僚小姐。

  或者說在敏泰地區重新開了一家酒吧,每次看到自己都會笑呵呵的赤銅龍雷托,還有所有每一個人。他在自己的記憶中看到了將西法赫之心的水晶墜子按到自己掌心中的琪雅拉。在自己家族城堡之中大發雷霆的法伊娜,還有那位有些崇拜他的喬科騎士……

  許多許多的人……

  他希望這一切可以保留下去,他不認同康斯坦絲的理念,也不敢苟同牧樹人的做法,或許黑暗之龍奧丁懷著崇高的心意,來庇護這個世界,但他的做法同樣不一定是正確的。

  他相信自己,相信瑪莎,相信即使在遊戲之中,玩家們也能擊敗黃昏之龍。相信在這個世界,他一樣可以做到。

  但這一刻。

  他卻懷疑了。

  因為他心中深深地明白,在自己心底,同樣缺乏信心。

  若是自己錯了呢?面對此刻可怕的力量,羸弱的凡人又如何可以抵擋?或許白銀女王、奧丁、牧樹人的做法並沒有錯……

  因為瑪莎大人或許真的錯了。

  從一開始就應該選擇另一條路。

  他渾渾噩噩,但白在他腦海之中的聲音卻顯得有些焦急:「布蘭多,你這個混蛋,快醒醒!」

  這位精靈女士現在最後悔的是,當初就不應當表現得那麼咄咄逼人,讓布蘭多將自己隔絕在他精神世界的一個角落,以至於現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因為失去了窺探對方心靈世界的能力,她不知道現在布蘭多處於一個什麼樣的狀態之下,但這傢伙竟敢在黃昏之龍面前發呆,她實在是不知道該生自己的氣好還是把對方給吊起來打一頓更好。

  可惜布蘭多顯然並不能體會到這位女士心中的焦急,以至於讓她所有的呼喚都石沉大海。

  她看向黃昏之龍所在的方向。

  「商人小姐」輕輕一掙就脫開了龍后格溫多琳的懷抱。確切的說,後者已經很難保持之前的姿勢,作為最靠近「羅曼」的人,她自然首當其衝,受傷最慘。

  她此刻已經失去了保持原形的能力,重新變回了羸弱的人類形態,她緊閉著雙眼,額頭上全是鮮血,泊泊地沿著面頰向下滑落,又化作血珠子飄散在沒有重力的宇宙之中。

  她失去了一條胳膊,斷口處的鮮血像是瀑布一般向外流淌著,金色的血液,在沃恩德地平線上升起晨曦照耀之下顯得熠熠生輝。

  黃昏之龍捏住她的下巴,格溫多琳早就已經失去了知覺,身上的骨頭也不知道斷了多少根,只能柔弱無力地任由前者托起自己的頭,血沫子止不住地從她嘴巴裡湧出來,流到「羅曼」手上,後者卻並不在意。

  她輕輕伸出手指在龍后的嘴唇上抹了一把,手指上一片金色,然後放到自己唇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在她面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光繭牢籠,只比拳頭大一些的牢籠之中,竟赫然正是妖精小姐。

  塔塔臉色蒼白地看著她,羅曼卻用另一隻手丟開失去了意識的龍后,她托起手掌,手掌中正是那枚熠熠生輝的黃金石板。

  她有些迷醉地盯著那石板嘆道:「奧丁的老把戲,我豈能讓你們再玩弄一次。何況一千年也好,幾十年也好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很難理解你們苟延殘喘的心態。」

  「不過我很擔心瑪莎那個**背地裡的手段,所以我是不會給你們這個機會的。」

  「瑪莎大人曾是你數個紀元的對手,在她還在這個世界上的時代中。你從沒有贏過她,」妖精小姐臉色蒼白地說道:「你侮辱母親大人,和侮辱自己何異?你隨時可以殺死我們所有人,作為更高層次的存在,你折辱我們又有何意義……」

  「的確,」羅曼答道:「這正是我心中怒火的源頭,感情實在是一種很沒有必要的東西。我有些懷疑我是不是做錯了。但所幸勝負已分了。」

  四週一片死寂。

  精靈女王咳嗽著將目光投向遠在另一邊的艾爾蘭塔,這位賢者大人皺著眉頭,但卻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白的心沉了下去。

  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刻,她想到的竟然不是洛基的水銀杖,也不是奧索帕鄂的永恆不滅之物。

  她眼前看到的竟然是那張空靈的、蒼白的、精靈一般安靜面孔。

  那是她庶出的妹妹。

  名叫做梅蒂莎。

  「小傢伙,你要再沒反應。我們可就都得為你陪葬了啊……」

  她喃喃道。

  但這句話彷彿產生了某種效果。

  布蘭多的食指微微動了動,他眼皮抬起一條縫隙,冥冥之中感到什麼東西與自己產生了某種聯繫。

  那是光——

  潔白無瑕。

  「嘩」一聲輕響,連正在譏諷其他人的黃昏之龍也不由得回過頭,所有人都看到黑暗中升起了一片皎潔的光華。

  那是一對羽翼。

  它加護在布蘭多身後,一片一片,每一片都恍若天地初生的光。

  沃恩德,光中誕生了這樣一個世界。生命由水中誕生,繁衍於大地之上,受風庇佑,由火焰賦予智慧,凡世就成了。

  首先是水。

  寒冰寶珠與淺海之劍從布蘭多身後浮出,一道藍光從沃恩德大地之上閃現,正在大冰川之中向著某個裂谷跋涉的威廉忽然之間看到整條斷裂帶都發出熒熒藍光。然後一聲長嘯,他看到一道碧藍的光華從裂谷中衝天而起。

  這位法師領袖仰起頭,微微眯起了眼睛。

  藍色的光芒形成一個奧古的符文,在布蘭多身後成形——

  那是一隻環狀的眼睛,象徵著知識與真理的探求。

  「觀察者之眼!」白第一個反應了過來。

  然後是大地。

  灰色的蓋亞之徽成形。

  最後是火。

  那是金焰,內裡雙蛇環繞。

  三把聖劍彼此呼應,然而布蘭多身後的光羽去輕輕一扇,白色的羽毛紛紛落在這三枚符文之上,光芒閃爍之中好像形成了一張網絡,在這個巨大的網絡之中,三枚奧古符文彼此歸位。

  「這……」塔塔小姐在牢籠之中竟然看呆了。

  「這是光之翼!怎麼可能,瑪莎大人什麼時候在布蘭多先生身上留下了這樣的許意……!」精靈女王不禁脫口而出,她重重地咳嗽兩聲,然後不敢置信地說道:「萬古諸民,萬古諸王,這是至高之語……」

  「我予你以光作的雙翼,然後才能許你為王——」白喃喃自語道:「活見鬼,你怎麼不早告訴我,你擁有這樣的天賦……」

  「……我們竟然還在苦苦尋找,可布蘭多先生明明就在我們眼前,瑪莎大人,這真是……真是……」

  布蘭多卻彷彿對外界的一切充耳不聞。

  他抬起頭,眼中一片空洞,同時伸出右手。

  那一切不過是瞬間——

  蒼翠便從羅曼手中脫手飛出,黃昏之龍下意識地想要握住它,但毫無作用,這柄自然的權杖彷彿不受一切規則與力量的影響,它義無反顧地來到布蘭多手中。

  那是生命的力量。

  「所以世界成了——」

  布蘭多看著黃昏之龍,淡淡地說道:「下一次我們見面之時,就是我們算總賬的時候。」

  「黃—昏—之—龍。」

  籠罩塔塔的牢籠支離破碎。

  而商人小姐手中的黃金之書在這一刻竟然四射出奪目的光彩……

  「艾爾蘭塔大人!女王陛下!」妖精小姐一躍而起,竭盡全力將這句話喊了出來:「……完成封印!」

  ……

  (PS:月底了,求求月票啊,碰友們,再留就發霉咯。另外有讀者在問書的進度,只能說還沒那麼快結束,總體來說我還是有進度的,沒你們想像中那麼突兀,該交代的東西在下會交代完的,在我想來結局還是比較完美的,不會出現很莫名的情況。)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8-31 11:56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9-1 01:18
第八十一幕 帝王與愚者(上)

  艾爾蘭塔面色嚴肅,彷彿早就在等待這個機會,立刻將手中戰爭石板向黃昏之龍的方向一拋。

  金色的石板脫手飛出,飛出幾十米之後突兀地在半空中固定住,然後緩緩開始旋轉起來;它順時針旋轉了一百八十度,中心的蓋亞徽記則同時逆時針旋轉,隨後發出「咔」一聲輕響向內凹陷。

  飽滿的柔光從下陷的蓋亞徽記之中湧出,在場的眾人同時看到這樣一幕奇觀——彷彿神話之中矮人之神、鍛鋼者奧索蘭在他那座永世鍛爐前取出熔化的鋼鐵之水,然後將之注入到大地上的溝槽之中來鍛造整個世界一般,當金紅的熔岩在大地上奔流,眾人也看到了一條條散發著金色光芒的線段在石板的刻痕上延伸開來。

  當這些光芒接觸石板外的空間,它們立刻散播開來形成一張淡金色的網絡。就彷彿黃金之書在一瞬間擴大了上百倍大小,光芒每一次沿著這張網絡向外擴張接觸到虛空時,它就迅速擴大,一連三次,

  「嘩」一聲輕響,一個內外三層緩慢轉動又彼此方向各異的巨環形法陣頃刻成形。

  這個環形的法陣以黃金石板為中心,上面又浮現出十七枚符文,分別代表了法則、元素與魔力。

  秩序。

  物質。

  能量。

  三大存在性之力決定了沃恩德存在的基礎,在蒼之詩的描述中。它們是瑪莎賦予這個世界存在的至高權柄,是世界創生的意志,Tiamat法則存在的基石。

  它是元素法典A'thro——

  白呆住了,這是瑪莎至偉之力的象徵,而萬物眾神的母親竟然早已將她的權杖下放給了凡人們!

  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何為至聖?

  至高秩序,存在性之力。

  那是凡世所無法掌握的力量,它曾經只為神民所擁有,真理議會不止一次用這樣的偉力來對抗黃昏。然而先民們嘗試了許多種結果,卻不得不面對同樣的可能性。

  當秩序變得更加強大與完善時,來自於黃昏與混沌的抵抗也愈加頑固,萬事萬物的混亂總是增加。而紀元之間總是以重啟與毀滅而告終。

  唯有融於混沌,才能歸於混沌,卑微的黑鐵之民彷彿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希望。

  但誰才能引導羸弱的希望成長成勝利之花?眾神早已消寂,先民也離開了這個世界,凡人們尚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世界仍舊需要最後的契機。

  就彷彿指針指向鐘錶盤上那早已預定好的一刻,當眾神鬆開手時,生滿青鏽的發條就已經開始復位。

  這是這個世界的最後推動之力。

  「我們約定於此。

  不惜奉獻自身——」

  她彷彿聽到了虛空之中齒輪一齒齒齒合,咔擦作響的轟鳴,她的目光穿越了千年之遠,回到了那個林歌靜遠,銀色的精靈們行於山林之中的年代。

  那是殘破的旗幟,如血的殘陽,焦土一般的土地上,失去了權柄的民族正在作最後的孤注一擲。

  巨龍、雲上的巫師們、高貴的精靈們,皆不是這一戰的主角,而它真正的四位主角們正站在那裡。彷彿在一片朦朧的迷霧背後——一頭金色的長髮,一把金紅色的聖劍;一位精靈,與她僅剩的二十一名騎士;一個來自於白灣沿岸的貴族,手持權杖;一個短髮的女人,沉默寡言。

  而被團團圍住那個已經渾身是傷、身形有些佝僂的男人,反而表現得更加坦然。

  然後一切夢境都支離破碎了。

  白看到了一把劍,一柄暗金色的長刃。裂紋之中遍佈暗紅色的光芒,但劍上卻燃著火焰,火焰金紅,宛若洗淨世間一切污濁的聖潔烈焰。

  那劍握在布蘭多手中,只由下向上輕描淡寫的一斬,劍刃還在數十千米之外,在漆黑的虛空之中一條金線已在黃昏之龍身邊由下向上延伸而出。

  空間彷彿被斬出一道裂痕,然後無盡的火焰從中噴湧而出。

  空間法則,閃劍,炎之王的至高奧義。

  同時還有淺海之劍辛娜的對軍異能,但卻以火焰的方式展現出來,兩把劍的法則在布蘭多手上合二為一,毫無任何阻滯感。

  黃昏正向艾爾蘭塔出手,卻被布蘭多這一劍生生逼了回去,她從布蘭多的這一劍中感到了深深的忌憚感,攻擊她的並非是奧得菲斯本身,而是Tiamat法則之中的幾大底層法則。

  她甚至感到自己若是不避開這一劍,可能會真的因此而受傷,此刻布蘭多手中的聖劍與她曾經面對過的那把槍的氣息一模一樣,甚至更強。

  她記起那槍的名字來,它叫做蒼穹,天青之槍。

  商人小姐漆黑的瞳孔深深地收縮了起來,終於在這一刻感到了威脅,艾爾蘭塔已經展示了元素法典A'thro,她那一刻就明白對方要幹什麼,那個該死的女人瑪莎果然又算計了她一次。

  但後者將自己的權柄交給凡人,意味著她竟然真的自我消亡了!

  這是黃昏之龍怎麼也沒有想到的事情。

  她怎麼能這麼做?

  為了什麼?

  為了那些卑微的蟲子?

  如此決絕,如此孤注一擲,眾神的離開,彷彿只是為了讓這個世界延續下去。可她無法理解的是,延續這個世界的那些凡物,真的是那個光輝的國度的繼承者嗎?

  她記起那些與自己為敵的神民們,記起了瑪莎與眾神,它們與那個在凡塵之中苦苦掙扎彷彿乞丐一般的國度,根本截然不同。她原本不需要理解,理解秩序這樣的感情根本不存在於黃昏的意志之中,她也毋須憤怒,因為憤怒也不屬於她的認知。

  但這一刻,複雜的感情卻從白銀女王康斯坦絲的善良人格之中傳遞而至,那是一種她所無法認知的生命的形式,充滿了低級的感情與雜念,但她此時此刻卻無法抑制。

  「為什麼?這些該死的傢伙,為什麼要做這樣沒有意義的事情?」

  過去幾個紀元她之中竟是在與這些古板的傢伙為敵,甚至還無法征服這些不知變通的傢伙。

  簡直是奇恥大辱。

  她無法理解,甚至因此而狂怒,發出一聲尖嘯忽然之間反手一掌向艾爾蘭塔展開的法陣上掃去,黑色的能量渦流擊中元素法典A'thro,三層環形法陣因為這至偉之力的一擊劇烈地震動起來,彷彿隨時都會連同整個沃恩德世界一起碎裂。

  這一刻,沃恩德大地之上從大冰川到阿爾喀什山脈,從安澤魯塔高原到大平原之上竟生生裂開一條裂縫,大地沉降,崇高內海轟然崩裂,哈澤爾北方的巨島特魯維亞一分為三,與此同時新海上幾百個島嶼同時汽化蒸發了。

  艾爾蘭塔看到這一幕時臉色發白,鮮血幾乎立刻從她皮膚下滲透出來,猶如斑斑血淚。

  幾乎所有人都感到腦海之中一陣恐怖的尖嘯,但只有布蘭多在這風暴之中不管不顧地穩住手中的聖劍奧德菲斯,竭盡全力一劍斬在黃昏之龍身上。

  羅曼回過頭,幾個黑色的漩渦就出現在了她與布蘭多之間。

  但這時布蘭多劍刃所劃出的耀眼金線卻忽然一化為九,風后九曜頓時穿透了黑色漩渦之間的間隙,毫不留情地斬向前者。

  這是黃昏之龍產生意識以來第二次感到彷彿來自於靈魂深處的劇痛——

  她記憶之中只有那把槍尖彷彿閃耀著一個世界的青翠光輝的長槍,重重地擊中了她的眼睛,她仰頭哀嚎,所有的一切都因此而功虧一簣。

  此時此刻,彷彿昨日重現。

  她的攻擊立刻因此而中斷。

  間不容髮的剎那之間,精靈女王一手摀住嘴,指縫之間全是淋淋的鮮血,同時一手丟出了自己手中的石板。

  十七個符文之中同樣是三大法則。

  創生。

  存在。

  歸亡。

  那是Tiamat法則的整體與一致性,世界的邏輯與循環,萬事萬物的開始與結束,存在性的真正意義。

  布蘭多看到那道璀璨的光芒時,心中竟隱有所感,他彷彿看到了時間的開端與結束,空間與物質存在之前的世界。

  那是彷彿是一個偉大的詞彙,它既無法用文字描述,也無法用聲音所表達,但自然代表著這個世界的一切真理。

  凡人只需要看到它一眼,就能明悟一切。

  當第二個法陣形成時,黃昏之龍立刻感到自己對這個世界的影響能力減弱了一半,她看到大地上的傷口開始癒合,海水不再沸騰,山川也停止了平移沉降。

  一層薄薄的如同水晶一般的薄膜出現在了她與兩個法則之間,那是世界晶壁障,羅曼露出驚慌的神色,下意識就想要向外逃逸出去。

  但布蘭多怎麼能給她這個機會。

  他一個閃身就出現在元素法陣之間,秩序點幾乎瞬間掉零,但他卻不管不顧,直接攔在了黃昏之龍面前。

  商人小姐憤怒地瞪著他,她沒有任何動作,然而一陣空間的波紋已經在兩人之間產生,彷彿怒濤一般向布蘭多襲來。

  而與此同時,一陣陣精神攻擊與威壓也直接壓向他的精神世界,布蘭多只感到一陣陣眼前發黑,但心中卻敏銳地察覺出來黃昏的意志的力量與之前相比已經大大地減弱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1 20:35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9-1 01:19
第八十二幕 帝王與愚者(下)

  而與此同時,一陣陣精神攻擊與威壓也直接壓向他的精神世界,布蘭多只感到一陣陣眼前發黑,但心中卻敏銳地察覺出來黃昏的意志的力量與之前相比已經大大地減弱了。

  「布蘭多先生!」塔塔喊道。

  布蘭多心領神會,他一劍向前劈去,咬牙分開黃昏之龍的攻勢,然後冒著重傷的風險,一頭紮進空間裂紋之中。

  「嗤嗤」幾聲利刃入肉的裂響,他的肩膀,上臂與胸口立刻炸裂開來,布蘭多環手護住臉面,小臂上也立刻多了幾條深可見骨的傷口。

  鑽心劇痛立刻傳來,但他根本不敢分心,直接衝過空間裂紋一個閃身切入到與後者近身的範圍之內。

  黃昏的意志立刻露出有些驚慌的神色——她不擅於近戰——確切的說,不擅於用這個身體與人近身格鬥。更不用說此刻她的力量因為世界晶壁而大大的減弱,無法做到完全壓制在場的幾個至聖者了。

  羅曼立刻伸手去抓布蘭多,黑色的能量漩渦在她之間一閃即逝,彷彿要想將這個凡人從中間撕成兩半。

  但布蘭多出手比她更快。

  堂堂戰士大師豈能懼怕與女巫近戰?

  他反手將奧德菲斯一丟,金炎之劍立刻打著旋兒向Tiamat法則的方向墜落下去,轉眼之間就化為一個閃爍的光點。但布蘭多卻來不及管這麼多。他馬上用空出的手一把抓住羅曼的手腕,將之向外一翻,那道黑色的爪痕立刻與他錯身而過,從他右側的虛空之中橫掃了過去。

  「該死,放手!」商人小姐憤怒的尖叫一聲。她提起自己的大頭皮鞋就向布蘭多踹過去。

  這幾乎是羅曼的本能招數。布蘭多在沃恩德就不止中招過一次,在這裡豈能讓她故技重施。大地之劍脫手而出,與商人小姐錯身而過,後者剛剛將身子一偏,就被布蘭多彷彿早有預料一般用左手穩穩地抓住她的腳踝。

  於是黃昏的意志立刻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落在了布蘭多手上。

  她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大概是沒想到一個凡人竟敢如此折辱自己。

  但令她吃不消的還在後面。

  因為布蘭多在抓住了她的手腕和腳踝之後,竟然面無表情的向前一傾,雙手用力一環,緊緊地將她抱住了。

  那一瞬間,「商人小姐」簡直驚呆了。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震驚」這個感情,理論上對於黃昏的意志來說,她應該用最冷漠的一面來對面戰鬥。

  她毫無感情,不會因為任何意外而驚訝,她的一舉一動都應當是最優的選擇,她絕不會失誤。

  但可惜。

  這一刻她腦子裡就是一片空白。

  不是因為少女般的羞不可抑,而是因為幾乎要滿溢而出的狂怒。

  「這該死的蟲子竟敢——!?」

  但就這麼一瞬間的恍惚。

  布蘭多就已經緊緊地抱著自己未婚妻的身體,藉著重力一下子重新撞回了那層薄薄的晶壁之中,在穿過那層晶壁時,他竟感到一種奇特的感覺。

  彷彿晶壁之後的世界,才是他更熟悉的世界。

  但正是在這一瞬間羅曼反應了過來,她立刻就明白對方打算幹什麼,但她絕對不能讓第三個法陣成形,羅曼幾乎立刻準備抬手將這個該死的人類丟出去。

  她心中恨意盎然地想到:「哈蘭格亞和奧德菲斯都不在你手上,我看你這一次拿什麼來阻止我!」

  然而正是這個時候。

  黃昏的意志卻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因為她看到布蘭多緊緊將自己摟在懷裡。忽然將腦袋後仰,然後猛然向前一撞——

  砰!

  黃昏之龍立刻體驗到了自從她兩次受傷之後的第三種痛感,這種痛感幾乎更可怕,因為它來自於商人小姐記憶最深處的夢魘。

  傳說那是超過捏臉的最高刑罰,只在她偷偷摸摸溜入喬根底岡的地下以及後來又偷摸鑽上前往魯施塔的馬車中時,布蘭多才對她使用過那麼兩次。

  僅僅那麼兩次。

  就足以讓黃昏的意志記憶深刻。

  那是刻骨銘心的一擊,雖然可能並沒有造成多大傷害。但她卻感到眼前金星直冒,整個腦袋裡都是嗡嗡作響,彷彿天地四方都顛倒了過來,再也分不清方向。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後悔。

  或許獲得一具神民的軀體,並不是一件那麼明智的事情,這些卑微的生物與偉大的意志相比起來,實在是相差太多了。

  充滿了弱點……

  第三枚石板終於升上了天空。

  它同樣光輝璀璨,編織出的淡金色法陣上一一浮現出十七枚符文——

  命運。

  智慧。

  希望。

  瑪莎之語,瑪莎之眷,這是母親對於凡人的期許,是一個偉大意志對於這個世界的恩賜。

  三個法陣瞬間成形,它們豎立起來,五十一枚符文也從法陣上豎立起來,彷彿從兩個維度中獲得了第三個維度。

  五十一枚符文環繞成一週,在黃昏之龍周圍旋轉一週,光芒一一從五十一枚符文上亮起來,彼此相連。

  世界晶壁正在變得愈發堅固,並逐漸實質化,彷彿形成了一面巨大的水晶之牆。

  布蘭多感到黃昏之龍在自己懷中力量已經越來越弱,逐漸變得與羅曼差不多,但他看後者的眼睛時,那對漆黑的漩渦之中仍舊只有深深的恨意。

  他咬緊牙關,心中下定決心一定要讓商人小姐回到自己身邊。

  但正是這個時候。

  他看到了另一張蒼白的面孔。

  龍后格溫多琳渾身是血。她少了一隻手,另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半閉著一隻血淋淋的眼睛,用剩下的一隻眼睛緊盯著他。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去吧,別讓康斯坦絲失望。」

  布蘭多正想說什麼。

  忽然之間就感到一股巨力湧來,他不由自主地放開了黃昏的意志,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穿過了世界晶壁。

  咔嚓一聲輕響。

  實質化的水晶在他面前成形,它化為一面橫貫天空的晶壁,阻攔在他與羅曼之間,商人小姐那一瞬間的表情彷彿化為永恆,被固定在水晶成形的最後一刻。

  龍后垂著頭,失去了生機,無聲無息地嵌在水晶之中,站立在她身邊。

  他抬起頭。

  卻看到賢者大人、精靈女王、塔塔小姐都各自被封印在了一面水晶之中。無色透明的晶狀物正從她們腳下蔓延向上,彷彿成形的琥珀一般,將她們封印在其中。

  「塔塔小姐?」布蘭多愣住了。

  妖精小姐臉色蒼白,彷彿用盡最後的力氣對他微微一笑:「布蘭多先生,可惜不能看到你加冕為王的那一刻了,想必那一定是光輝而令人嚮往的場景——」

  布蘭多怔住了。他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心中卻一下子想起了在鹿身女妖伊蓮所在的那個墓窖之中所見過的場景。

  他彷彿看到了那水晶之壁中的巫后,看到了崔西曼與那個陌生的男人。

  「那是……」

  「他是我父親,我知道您一定見過他。」精靈女王答道:「從我見到你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他的結局,但我仍舊要謝謝你,布蘭多先生,我的答案仍舊與奧丁大人一樣,我們從未後悔過……」

  塔塔虛弱地點了點頭:「因為最高秩序注定無法為凡人所得,成為至聖者的使命是為了看顧凡人。但過去的秩序必定消亡,只有凡人才能在這場戰爭之中存留下去,瑪莎大人曾經走過的路,我們亦從未後悔過……」

  「幫我看顧艾米麗,布蘭多先生,」精靈女王有些虛弱地說道:「告訴她,我愛她……」

  妖精小姐已經完全被封印進了水晶之中。

  她看著布蘭多,不再能發出任何聲音。

  但她眼中有一種溫柔。

  布蘭多彷彿從那最後的眼神中看出了屬於過去的眷念,那裡有一隻無憂無慮的小妖精。

  「你好,我叫蘿蘿——」

  那是宛若水晶般的湖畔,有一頭美麗的牡鹿,有蔥鬱的樹林,有美好的回憶。

  「布蘭多,」最後開口的是艾爾蘭塔,她定定地看著這個年輕人,這是她第二次與布蘭多見面。然後她說道:「別讓聖奧索爾失望,她很看重你——」

  布蘭多竟一時失語。

  ……

  那是殘陽之下的最後一段時光。

  男人看著自己身邊的四位賢者,無奈地笑了笑:

  「艾爾莎是這個世界的契機,權柄已經在你們手中了。而下一個時代,將是更加微末的時代,你們將親眼看到那個時代,看到沒落光輝與榮耀,看到無邊的沉淪於絕望湮沒秩序世界的最後一線曙光——」

  「而我,只是一個懦夫,寧願選擇死去。」

  「奧丁,克魯茲人沒有孬種,我會證明給你看,人類沒那麼不堪。敏爾人的沒落只是因為你們太過高高在上,傲慢自大與目空一切,當初先民們將權柄交給你們時,帝國可曾墮落如此?」

  「墮落是難以避免的。」那個男人笑了,笑得很灑脫:「流淌著金色血液的敏爾人用了幾千年來完成這個過程,而下一個時代,只會更加絕望,更加卑微,彷彿無光的長夜,沒有一絲曙光。」

  「夜鶯的歌聲中聽不到這樣的絕望,風穿過森林時總會帶來伊蓮女神的低語,奧丁大人,你和圖門老師不是那樣的人,我從你眼中看不到怨恨,你是在提醒我們——」

  「不,這不是提醒,小姑娘——它只是陳述,毫無誇張。因為那個時代將沉重得令人窒息,所以肩負起責任的人才需要更加堅定與充滿勇氣,敏爾人在這裡倒下了,它的繼任者能否肩負起這一重任?」

  「我希望你們能夠比我更加堅強,比我更加睿智,孩子們。那樣,才能看到未來。可惜我不敢奢望,因為我們從未成功過——」

  「奧丁大人,我們從未想過要對敏爾人斬盡殺絕,凡人只是想要在這個世界上擁有一席之地,這正是歷史的認可。」

  「神民們,還存在嗎……,法恩贊?」

  「……」

  「我的目光,有時候能夠穿透迷霧看到那個預見之中的世界,它微末得彷彿是末世的一個寫照,王國與人民們在凡世的塵埃之中掙扎求活,世人們忘記了榮譽、忘記了過往的光輝,他們用鐵做的刀劍彼此廝殺,血流遍野——那還是瑪莎與先民們想要的世界嗎?」

  他搖了搖頭。

  「那不是我要的勝利——」

  「日日夜夜,我心中能夠體會先民們的痛苦與猶豫,有時候活著比死去更需要勇氣,可惜我不是一個英雄。」

  「我只是一個無力改變,又妄圖掙扎的人,就像是洛嘉維莎所說的,我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笨蛋而已。」

  「吉爾特、聖奧索爾、法恩贊、艾爾蘭塔,我能看到你們的未來,想必你們也是一樣——」

  「奧丁,我從未猶豫過,逃避不能解決問題。」

  「你勇氣十足,奧德菲斯就是你英勇的寫照,它總是不屈不撓,彷彿閃耀著金色光芒的智慧。」

  四位賢者沒有一人後退。

  男人卻合上眼睛,輕輕嘆了一口氣。

  ……

  VIII:STRENGTH

  帝王與愚者的巧遇。

  ……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1 20:43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9-2 05:52
第八十三幕 埃希斯的野心(上)

  布蘭多眼睜睜看著水晶沿著賢者的頸項向上蔓延,沒過艾爾蘭塔的下巴與嘴唇,鼻尖與下眼瞼,將後者定定地看著自己的眼神永久地定格在那一刻,形成了一整塊自然的水晶懸浮在宇宙之中。

  水晶之後的景象猶如褪了色的照片,彷彿是將時光塵封其中。

  四周變得安靜起來,只餘下虛空深處魔力與混沌湧動發出隆隆的轟鳴,如同狂風呼嘯,血脈在腔壁之內搏動的聲音。

  布蘭多一動不動,眼角餘光倒映著沃恩德大陸大氣圈上的光環,星星點點的光華在散發著螢光的大氣層上閃爍著,拖著長長的尾焰,墜向地面。

  一團閃光在四境之野地區亮了起來,宇宙中沒有任何聲音,那片閃光附近又連續亮起了密密麻麻的光點。布蘭多眨了一下眼睛,彷彿是被這樣的一幕驚醒了過來,他看著大陸上的景象,總算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毀滅倒計時才剛剛開始。

  先賢們付出了生命,但也只是暫時延緩了它的步伐,或許是幾十年,或許是十年,或許是幾年。布蘭多明白留給自己的時間並不多,深情地看了一眼被封印在水晶之中的商人小姐,他不知道《琥珀之劍》中玩家們應當如何對抗黃昏的意志,但或許尋找「琥珀之劍」就是唯一的辦法。

  天青的騎士曾經用並不完整的蒼穹之槍傷到過黃昏之龍,而在先前的戰鬥中,唯一給黃昏造成威脅的也是他手中大地之劍、金炎之刃與蒼翠、淺海合體之後形成的琥珀之劍的法則。

  「等我,羅曼,我會救出你的。」他喃喃道:「我答應過你,一定會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商人。這次我不會再食言了。」

  「你要去什麼地方?」白忽然在他腦海中出聲問道:「去法恩贊還是瑪達拉?你打算去尋找光之權杖與暗之權杖?」

  「先想辦法離開這裡。」布蘭多動了動有些僵化的身體,之前與黃昏之龍交戰時腎上腺素加速分泌沒有感覺,但這時痛覺彷彿回到了他身上。只輕輕一動,鑽心的劇痛就從四肢百骸傳遞而至,痛得他眉頭緊蹙,豆大的汗珠子立刻從額頭上滲了出來。

  「你斷了至少三根肋骨,左手小臂骨折,小腿上也有傷,大部分傷都是在最後你和黃昏之龍近身搏鬥時造成的,你太小看黃昏了,縱使換了一具新軀體,被世界晶壁所壓制,但你也不該如此託大。」白皺著眉頭對他說道。

  布蘭多聽她說「一具新的軀體」心頭就有些不痛快。那不是什麼可以隨意更換的媒介,那是在布契關切地看著他,用怯生生的聲音向他問著:「你沒事吧,布蘭多?」的商人小姐。

  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黃昏之龍的傀儡,也不是一段殘缺的記憶,他握了握拳頭,沒有回話。

  擁有上千年在人類社會之中見聞的白何其敏銳,看到他的神色就猜出他心中所想,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建議你休息一下。這裡的時間流動相較於沃恩德較為緩慢,而四位至聖者留下的封印足夠困住黃昏的意志一段時間,你還有時間。」

  但布蘭多搖了搖頭:「時間永遠都不嫌多。法恩贊的光之寶珠掌握在教會手中,要從法恩贊後人手中得到他的聖物談何容易?更不用說水銀杖,還有連蹤跡都全無的另外幾件聖物,誰也不知道我們要多久才能找到它們……」

  他停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塔塔小姐與賢者大人她們為此而付出了生命,我豈能讓她們失望。」

  白沒有反駁,但提醒他道:「背負太多可不見得是好事。」

  布蘭多愣了下,這可不太像是這個女人所該說的話。

  「你可以認為這是我的自我檢討之言,我前前後後花了一千年來汲取這個教訓,所釀造的苦果已經足夠令人警醒了。」

  「你想通了?」

  「否則那又能怎樣?」白嘆息一聲:「在這個世界終極不可避免的命運面前,凡人的自大太渺小。或許我應該去找些更有意義的事情來做。你可以認為我是在尋找刺激,就好比說看著你能否扭轉這一切。也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我死氣沉沉的靈魂稍微有一絲活力了……」

  布蘭多從白的話中察覺出了一種濃濃的厭世之情,他不知道這是來自於這個女人本身的性格,還是她亡靈的身份,因為亡靈們的永恆不朽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會產生自我毀滅傾向。

  大多數存在了數千年的亡靈會變成瘋子,要麼是失去了自我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要麼是變得舉世皆敵,產生毀滅一切的願望。

  但白的這種改變顯然並不能叫他放心,或許是黃昏之龍展示出的毀滅一切的力量讓她失去了本身的目標,而這對對方來說也是最危險的狀態。

  「你不想見一見梅蒂莎嗎?」他問道。

  白沉默了下來。

  「或許有機會,」她說:「但或許她已經不認識我這個姐姐了,這麼多年以來我自欺欺人,但以她的聰明才智,一定早就猜出我當初是故意讓她去死了……」

  布蘭多哆嗦了一下,差點從虛空之中墜落下去,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會引出這麼大一個秘密來。這個女人一定是瘋了,他心想,對方忽然爆出這麼大一個猛料來,而像是自己這樣無心的旁聽者,怎麼想都是最後要被滅口的那一個人。

  何況他明顯能感覺出對方的情緒並不穩定,她現在說的話很可能隨時都會後悔,那時候她在回頭來找他算賬,以這個女人所表現出來的瘋狂而固執的勁頭,那才真是一個大麻煩。

  布蘭多還是有史以來頭一次感到秘辛與傳聞是那麼的不友好,巴不得這個女人趕快閉嘴,但沒想到事與願違,白回頭向他問道:「一個親手殺死自己妹妹的姐姐,回頭又為了彌補這個過錯殺死了更多的人,從頭到尾,其實都是為了讓我自己心安而已,這樣自私自利的人,怎麼配得到真愛?」

  「你是說維爾福先生?」布蘭多訝然道,他沒料到這個男人在對方心中竟然佔據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所以我才殺了他,因為我不想看到自己自欺欺人。」

  布蘭多額頭上的汗珠更多了。

  「你鑽入另一個牛角尖了,提亞馬斯女士,」他連忙說道:「或許你做了很多錯事,但你終究難逃一死與自我內心的審判,有朝一日你會將自己的靈魂放到天平之上稱量,那些被你所殺的無辜的人自然會找你償還,但自我否定是沒有意義的,除非你打算現在立刻就死,否則還是多想想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比較好」

  「何況梅蒂莎也沒有怪罪於你,你終究是她的姐姐。」布蘭多忍不住心想小公主究竟給自己隱瞞了多少東西,眼下提亞馬斯的陳述和她當初的自我介紹怎麼都對不上號,相較起來他更寧願相信這個女人,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會有自我污衊的愛好的。

  「你不必害怕我會找你麻煩,」白冷笑道:「我只是一時想到了這些東西而已,你放心,我還不至於因為這些而找你的麻煩。我知道你想要離開這個地方,這其實並不困難。」

  布蘭多心想我信你才怪,某位維爾福先生的切身經歷就是信任這個女人最好的註腳,不過他很快被對方的後半段話吸引了注意力,開口問道:「你知道離開這裡的辦法?」

  他實在不想在這裡再多留半刻,因為那裡封印的不是羅曼,而是黃昏之龍。這一戰給他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只有絕望與無力,他的力量還遠遠不夠到達可以主宰自己命運的地步,與黃昏之龍的初次見面給了他一個深刻的教訓。

  留在那裡的商人小姐就是他心中的傷痕,時時刻刻提醒他應該如何去做,所幸他還有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記憶,那個靈魂讓他明白自己還有機會,以及應當如何去抓住這個機會。

  這個世界上沒有玩家無法解開的任務。

  也沒有玩家無法戰勝的Boss。

  白就算是再敏銳,也無法察覺此刻布蘭多心中所想,她點了點頭答道:「要離開這裡的辦法,最簡單的當然是直接從元素屏障之上墜落下去,就和那些入侵的混沌力量一樣。」

  「別開玩笑,提亞馬斯小姐。」

  「哼,既然你不喜歡這個提議,那就只有第二個辦法了。那就是等,等到有人將你傳送回主物質位面之內。」

  「誰會那麼做?」布蘭多不解。

  「艾爾蘭塔和那個妖精小姐封印的只是黃昏的一個意志而已,雖然這個意志應當是混沌的主意識,但現在這個意識被重新逼回世界晶壁之外,那裡是它本體沉睡的魔力之海,你以為它會無動於衷嗎?」

  「我不太明白。」

  「沒關係,你馬上就明白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2 21:09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9-2 05:56
第八十四幕 埃希斯的野心(下)

  布蘭多正想問白自己馬上會知道什麼,但正是這個時候,虛空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打斷了兩人的交流。

  那正是黑暗寇華,她側坐在一頭銀色的巨狼背上,抬起頭看了一眼世界晶壁,然後回過頭將目光落在布蘭多身上,忽然嘆了一口氣:「領主大人,你現在的樣子可真狼狽啊。」

  「寇華!」布蘭多驚道:「你怎麼在這裡?」

  「黃昏降臨,狼行於前,我不該在這裡嗎?」黑暗寇華答道:「相較起來領主大人我們現在可是敵對的身份,以你現在的狀態可不是我的對手,你不怕我取你性命嗎?」

  布蘭多剛一皺眉,這時候黑暗寇華座下的銀色的巨狼忽然開口道:「領主大人是好人,你不可以殺他,你答應過我的。」

  銀色巨狼的聲音清脆好聽,如同一串銀鈴落在地上,又有些空靈,布蘭多一下就分辨出那是善良寇華的聲音。

  看著這兩姐妹,他忽然明白過來,問道:「在魯施塔時,引導狼禍降臨,你那時候就是故意的?」

  黑暗寇華很自然地點了點頭。

  「所以那時候你就知道羅曼是黃昏之龍的意志了?」

  「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少女微微一笑:「只有領主大人笨得可愛而已。」

  布蘭多把拳頭握的咯咯作響,如果現在他還有力氣,一定會選擇撲過去給這頭該死的母狼一拳。至於對方是不是女人,他已經顧及不到那麼多了。

  「你看起來很生氣,」黑暗寇華卻冷笑道:「你不知道我看到你這個樣子多痛快,可惜你沒機會報仇了,因為我馬上會殺了你。」

  「姐姐!」

  但黑暗寇華對自己妹妹的話充耳不聞,她從銀色的巨狼背上跳下來。站立在虛空中,一步步向布蘭多靠近。

  布蘭多立刻繃緊了身體,他知道自己和對方的關係並不像表現的那麼和睦。這頭小母狼一直對死霜森林的那一戰耿耿於懷,懷恨在心。他雖然一度照拂過她和善良的寇華,但對方顯然未必領情。

  「你的仇家可真多。」白忍不住在他腦海中抱怨道:「這是埃希斯的女兒,你竟然把她們留下來沒有殺了她們,你不會真是色迷心竅了吧,她們可是狼。」

  「提亞馬斯女士。」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這女人究竟想到哪裡去了,他當初沒有殺了黑暗寇華是因為對巨人之神米諾斯的承諾,當然他也不見得對善良的寇華下得去手。

  黑暗寇華一步步走近。她冷笑著豎起右手來,白皙的手掌與尖尖的食指好像是一柄利刃一般,但她正準備動手,忽然之間白光一閃,另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布蘭多身邊,伸手攔住了他。

  布蘭多首先看到的是一頭耀眼的銀華,少女從渾圓的腦後垂下,銀髮如瀑披散在赤裸的香肩與背上,向下是纖濃合度的腰肢,皮膚下透著一層健康的粉紅色。

  少女赤裸著雙足,構成臀部至雪白修長的大腿的完美曲線不加修飾地展現在布蘭多的眼簾中,她踩在虛空中,不著片縷,卻偏偏難以給人以褻瀆感。

  一對尖尖的耳朵在少女頭頂上晃動著,她微微側傾身子,微笑著伸出手攔住黑暗寇華,答道:

  「寇華姐姐,你可不能殺了這個人——」

  布蘭多先前以為是善良的寇華,但隨後才從聲音中分辨出不對,善良寇華的聲音聽起來空靈單純,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女。但這位少女的聲音卻帶著一絲促狹之意,雖然同樣清脆乾淨,但卻總讓人覺得是在調侃。

  黑暗寇華面帶冷色地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冷冷地說道:「緹彌絲,這事和你沒關係,你給我讓開。」

  「那可不行呢。」銀髮的少女笑著答道:「是吧,緹彌絲?」

  「是的。」她又點點頭:「你可不能違背母親大人的意願,寇華姐姐。」

  「閉嘴,你這個瘋女人!」黑暗寇華沒好氣道:「我管不著母親大人和我那可憐的第十三個妹妹之間有什麼交易,我要殺他,和黃昏之龍大人無關,這也和你沒什麼關係,這是我們的私人恩怨。」

  「是這樣嗎,先生?」

  銀髮少女微微一愣,她回過頭來看著布蘭多,她身上不著一物,只有銀髮垂下遮住驕傲的雙峰,以及向下平坦結實的小腹。

  但少女卻絲毫不感羞澀,反而十分典雅大方,彷彿神話之中的女神一般,她看著布蘭多,眼中皆是詢問的光芒。但布蘭多與這位少女目光相接時,忍不住腦子裡一暈,他發現那對眸子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銀色的眸子裡竟然像是有一朵盛開的百合花一樣,美麗得異乎尋常。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銀髮的少女略顯冰冷的唇瓣已與他唇分,她將手撐在他胸膛上,輕輕將依偎在他身上的身子推開,有些狡黠地對他笑了一下。

  布蘭多整個人都呆住了,他當然明白先前發生了什麼,但他好像失去了那段記憶一樣,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切都發生了。

  「對不起了,布蘭多先生,不過不這樣的話,我可沒辦法說服我那個頑固的姐姐呢。」

  她回過頭,對黑暗寇華回答道:

  「好了,領主大人現在是我的合法丈夫了,你總不能讓我守寡吧,親愛的姐姐?」

  「緹彌絲!」黑暗寇華氣得暴跳如雷:「你要和我作對嗎?」

  「你現在可不是我的對手,親愛的寇華姐姐,」緹彌絲笑眯眯地答道:「再說另外一個寇華姐姐可不贊同你現在要做的事情,你打算單槍匹馬,和我交手嗎?」

  黑暗寇華臉色鐵青,頓時住口,只冷冷地看著這個方向。

  布蘭多還沒從先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他此刻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埃希斯的十二個女兒產生了分歧的問題,而是下意識有些心虛地向著被封印的商人小姐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他總覺得空間中好像更沉悶了一些,元素壁障之外湧動的魔力潮汐變得更加的狂暴了,虛空深處隆隆作響的聲音開始高昂起來,幾乎壓過了兩頭母狼之間的爭吵。

  有那麼一瞬間,他總覺得羅曼正橫眉毛豎眼睛地瞪著自己。

  但白絲毫不同情他,落井下石道:「你被一條狗給舔了,是不是感到很興奮?」

  「閉嘴,那是狼——」布蘭多沒好氣道。

  「都一樣,你那時候是不是產生了一種衝動,想要和她交配?」

  「提亞馬斯女士,請自重。」

  「我沒記錯的話,那是你的未婚妻吧?」白用揶揄的聲音回答道,她笑呵呵地指了不遠處的世界晶壁一下。

  布蘭多更是無語,不過他有些奇怪的是好像這個女人一點也不害怕,理論上自己死了的話,她也要隨之陪葬的。還是說對方已經產生了自我毀滅的傾向,巴不得拉自己和她一起殉葬了?

  他只能換了一個話題道:「你不覺得奇怪嗎,埃希斯和她的女兒之間好像也不是那麼和諧。」

  「這不是很正常嗎,」白冷笑道:「埃希斯有野心了,看起來她一直都有這樣的想法,當初第六次戰爭之後,她能以實體留在埃魯因長眠,就說明很多問題了。」

  「什麼!」布蘭多心中微微吃了一驚,雖然在《琥珀之劍》中玩家也對抗過埃希斯和她的十二個女兒,但那時黃昏還未降臨,只是單純的秩序世界與狼禍的對抗而已。從那時候看,完全看不出還有這樣的內幕,但他倒不懷疑這個女人會騙自己,因為現在想來,她說得也並非全無道理。

  混沌的力量與秩序世界格格不入,雖然在戰爭之後一些晶簇、能族與魘蟲或多或少會留在主物質世界,但埃希斯本身已經象徵著一種法則與存在,她與沃恩德的共存度越高,就說明她對於混沌的忠心越單薄。

  在第六個紀元之後,黃昏為天青的騎士所擊傷,埃希斯以實體形態在信風之環長眠,豈不是說明她本身就已經被容納於瑪莎的法則之下了?

  這怎麼想都太有問題了。

  「她想背叛黃昏之龍?」布蘭多忍不住問道。

  「我想不僅僅那麼簡單,」白微妙地笑了笑:「據我所知瑪莎竊取了她的血脈,給女巫們留下了一支專屬於人類的傳承,但這件事卻是為埃希斯所默許的。我懷疑她私下和瑪莎達成了什麼協議,或許她想要成為瑪莎,也不一定。」

  布蘭多被這個重磅消息震得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他愣了好一會兒正想問什麼,但正是這個時候,白的聲音忽然有些嚴肅起來,對他說道:

  「別說話,不要去管那兩頭小母狼了,準備好迎接衝擊,你那個小未婚妻可能要生氣了。」

  「什麼?」布蘭多愣了。

  但他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咔嚓」巨響。

  他駭然色變,抬起頭,眼睜睜看到不遠處的世界晶壁之上,竟然出現一道可怕的裂口。黑暗的力量立刻從中洶湧而出,鋪天蓋地地向他,向兩頭小母狼,向整個沃恩德世界湧來。

  那一刻。

  整個世界為之震動。

  ……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2 21:07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9-3 01:20
第八十五幕 元素屏障(上)

  「你說什麼?羅曼她生什麼氣?」

  布蘭多話音未落,虛空中忽然傳來一聲什麼東西斷裂的轟鳴。

  那是清脆的一聲「咔嚓」巨響,彷彿整個世界從中腰斬所發出的聲音一般。布蘭多駭然地看到,縱橫數百千米的世界晶壁之上,一條裂紋正在蜿蜒產生,裂紋沿著堅實的水晶表面蔓延開來,起先只有一條主要的裂口,但隨著它由上向下擴大逐漸分裂成網狀。

  第二聲「咔嚓」的聲音響起,一道黯淡的衝擊波從世界晶壁上擴散開來,向布蘭多所在的方向橫掃而來,一大片水晶碎片隨之從晶壁上脫落而下,在衝擊波的帶動之下飛速地旋轉著向Tiamat法則網絡所在的方向飛來。

  那些說是碎片,但飛近之後卻有小山大小,而從世界晶壁上擴散出的第一道衝擊以每秒鐘上百公里的速度橫掃而至,那像是一道狂怒的意念,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從單獨每一個方向上看過去有點像是一條被拉伸了的黑色長鞭,小山般大小的碎片在掄圓了的長鞭末梢帶動之下橫衝直撞地飛來,其威勢可想而知,布蘭多看到這一幕時,不禁變了臉色。

  「布蘭多,躲開!」白也用尖利的聲音提醒他道,她雖然看起來愈發地憤世嫉俗,但終究還沒厭世到要追求自我毀滅的境地。

  再說就算是要死,她也不願意和這個給自己造成了不小麻煩的人一起陪葬,後者與梅蒂莎的關係便讓她耿耿於懷。事實上關於這一點布蘭多倒沒有猜得太離譜,這個女人從沒打算叫他好看過。

  這時一塊水晶碎片已經呼嘯著橫飛而至,它上下翻滾著,體積猶如一座山峰般大小。

  布蘭多心臟都抽緊了,事實上他的狀態並不太好。就像白所說的,他在與黃昏之龍的近身纏鬥時受了不輕的傷,只要輕輕一動就全身劇痛,而且關鍵是使不出力氣來。

  事實上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先前也輪不到黑暗寇華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不過布蘭多這個時候再沒心情去管那兩頭母狼,他一邊緊盯著那些水晶碎片,一邊一點點作預判,先將自己從水晶碎片的飛行軌道上挪開。這個時候那座山峰已經越來越近,轉眼之間就呼嘯著與他擦肩而過,帶起的衝擊波掃在布蘭多身上,直接將他掃飛了出去像是暴風雨中的一條舢板般,之前苦苦維持的平衡頓時毀於一旦。

  那一刻布蘭多只感到頭旋地轉,而且關鍵是耳鼓中嗡嗡作響,轟鳴聲彷彿蓋過了一切其他感知。鮮血從鼻子、耳朵與眼眶下滲出,他卻渾然不覺。虛空之中沒有落足點,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衝擊波推著在宇宙中翻滾,天地倒轉,沃恩德明亮的大氣層時而在腳下,時而又在頭頂,令他感到頭暈目眩。

  而虛空深處,從世界晶壁上崩落的水晶碎片密密麻麻地互相碰撞著,翻滾而至,在相互作用之下,它們的軌跡立刻變得成千上萬倍的複雜起來。就算在最冷靜的情況之下布蘭多覺得自己也未必能夠完全計算出每兩塊碎片之間最佳的通道,更不用說現在。

  何況他就算僥倖猜對,事實上也並沒有什麼作用,因為此刻他正渾身劇痛,根本無力阻止自己停下來。

  第二塊水晶碎片在與另一座碎片碰撞之後,兩座小山般大小的碎片的互相撞擊在虛空深處發出一聲可怕的轟鳴,布蘭多眼睜睜看著它們相接之處崩碎成數不清刀子般尖利的水晶風暴呼嘯而至,他下意識地舉起手來。下一刻這片水晶風暴就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他接近聖賢領域的軀體雖然不畏懼這個,但這些尖利的碎片還是在他身上刮得生痛。

  關鍵是將他的衣物撕扯得一條一條的,露出下面一道道血痕,頃刻之間布蘭多就彷彿就變成了衣衫襤褸的乞丐一般。

  不過這些他都不在意,他馬上放下鮮血淋淋的手臂,看到兩座小山般的碎片在各自撞碎了一半之後,互相反旋著改變了飛行的軌跡,其中一座小山帶著飛散的碎片,竟然向著自己的方向飛了過來。

  「這下可要完蛋了!」

  布蘭多心中忍不住一片絕望,他止不住自己飛行的趨勢,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龐然大物向自己一頭撞來。別看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已經超越了沃恩德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凡人,但在這座以每秒鐘數十公里速度飛來的山峰面前,那同樣只有撞得粉身碎骨一個下場。

  但就在這一剎那,先前還在無數水晶小山上跳來跳去、與黑暗寇華互相交手的銀髮少女只回頭看了這邊一眼,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下一刻其身形一閃,竟驟然從黑暗寇華面前消失,然後出現在了布蘭多身邊不遠處,在後者反應過來之前,她伸手在他肩膀上一重重一推,布蘭多就感到自己騰雲駕霧一般飛了起來,偏離了原本的飛行軌道。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那座小山般的水晶碎片已經在很遠的地方與自己交錯而過,而自己飛行的方向正距離世界晶壁越來越遠,反而向沃恩德明亮的大氣圈越來越近了。

  布蘭多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轉頭看向緹彌絲頎長的背影,目光不禁微微有些複雜起來;先前他原本以為是埃希斯與她的十二個女兒之間因為歸屬與理念起了紛爭,但現在看來自己好像成了其中的一個砝碼——至少緹彌絲好像真是專門來阻止黑暗寇華對他下手的。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埃希斯的目的是什麼?」

  這時候緹彌絲卻回頭對他一笑道:「布蘭多先生,接下來你自己小心,寇華姐姐很生氣呢,我待會兒可能就抽不出手來幫你了。」

  「是這樣吧,緹彌絲?」

  「或許是這樣。」

  聽著這頭母狼的自問自答,布蘭多竟一時無言。

  遠處黑暗寇華神色一冷,她立在一座水晶小山的巔峰之上,緊緊地咬著犬牙面沉似水地看著這一幕;她心中明白自己的力量在第六紀元的戰爭中衰減太多了,而且還和自己善良的一面一分為二,雖然繼承了一部分米諾斯的神力,但她一點都不想要動用秩序的力量。

  「我和她終究是不一樣的……」黑暗寇華喃喃自語地搖了搖頭,最後看了緹彌絲一眼,身形開始逐漸淡化。

  從世界晶壁上橫掃而至的衝擊波正在這一刻從整個虛空中掠過,從黑暗寇華已經淡化成一個虛影的身形上橫切而過。

  她虛幻的身形頓時四分五裂,化作了一片細碎的光斑,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另一邊,才剛剛避過一劫的布蘭多正發現自己正面臨新的危機,因為在數以千計的水晶小山之後,那道來自於世界晶壁之上的黑色衝擊波向著自己正面撞了過來。

  「這就是小小羅曼的怒火?」

  布蘭多有點無奈地看著這道有如高牆一般豎立在自己面前的黑色波紋,有那麼一個瞬間思緒中好像真看到了正向自己橫眉瞪眼的商人大小姐。

  「你想死嗎,做好準備抵抗衝擊!」白在他耳邊喊道。

  幾乎是下意識地,布蘭多身邊便浮現出一層法則之線。而下一刻,小小羅曼的怒氣便撲面而來,布蘭多感覺自己好像是撞上了一道有形的巨力,一下子飛了出去,天旋地轉的感覺幾乎是立刻就回來了。

  不過在先前的過程中他已經逐漸熟悉了這種失去了方向感的感覺,有些吃力地抬起頭來,才發現自己正被衝擊波推著向著Tiamat法則之網的方向墜落了下去,在那個方向上,沃恩德明亮的大氣圈已經越來越近了。

  他眯起眼睛,幾乎能看到雲層之下的山川與河流,晨曦正從大地之下升起,首先躍出地平線的一線耀眼的金色光芒,他頭下腳上,倒懸著看清這個世界的邊際與自己所熟悉的世界截然不同,它沒有星球的圓弧形,而是一條拉伸了的直線,彷彿一個收容天地的棋盤一般。

  在山川與海洋的邊沿線上,分佈著城市的輪廓,他甚至能看到風暴在海面上捲起的白浪,但看得越久,頭開始愈發暈眩起來。他一陣恍惚之後,才終於回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雖然在被衝擊波推開之後,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晶山脈已經威脅不到他了,但現在他不得不直面另外一個處境。

  那就是如何墜入大氣層的問題。

  他雖然不知道沃恩德的元素壁障究竟有多高,但可以想像這麼摔下去,恐怕就是一位真神也要摔個半死。

  下落的速度正變得越來越快,雖然相對於沃恩德大陸來說距離近乎沒有變化,但他逐漸感到自己已經接近了Tiamat法則之網。他抬起頭看去,發現那張銀色的網絡已經明亮了起來。

  幾乎是頃刻之間,他就穿入了這張巨網之內。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3 21:36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9-3 01:23
第八十六幕 元素屏障(下)

  一進入元素屏障。

  布蘭多立刻就發現了異常。

  他發現當自己從Tiamat的法則之外觀察它時,後者是一張由粗細不同的銀色光線交織形成的、籠罩整個沃恩德世界上空的巨型網絡;但進入到這張網絡之內後,世界卻變得不同起來,首先是井然有序的光脈消失了,從它內部觀察它時,它也不再是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光柱。

  布蘭多震驚地發現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構裝物組成的龐大世界之中。

  上下左右皆是漂浮在宇宙空間的黑色金屬構裝體,有點像是哈澤爾神話之中的神器構裝體,那是一座座黑色的、錐形的金屬體,表面佈滿了晶格網絡,並且向左右兩邊平伸出猶如太陽能電池板一樣的東西,只是那上面並非硅晶體,而是一枚枚棱形的、半透明的松脂狀水晶。

  這些奇特的構裝體數以千萬計地懸浮在沃恩德幾百公里外的大氣圈上空,井然有序地彼此排列著,形成一個上下有數千層,左右一眼看不到頭的巨形矩陣。

  而在這些構裝體之間,有幾座特別巨大的有同樣材質金屬構成的不規則幾何體,但布蘭多總覺得那東西像是懸浮在太空之中的宇宙飛船。

  他第一眼看到那些東西時還有些眼熟,但再仔細看去的時候,才赫然想起自己曾經在什麼地方看過類似的東西。

  他記憶中一下就閃現過死霜森林中心那一望無際的雪原與冰川。冰川之上矗立著一座座類似的黑色高塔,它們像是某個龐然大物上的碎片,從天而降,墜落在大地之上,在冰川上拉出一條條深深的溝壑

  在文獻之中記載著這些高塔的來歷。

  它們是巨人之神米洛斯的殘骸。

  但這些又是什麼鬼東西?

  布蘭多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自己還在墜落的事實。他怔怔地看著那些井然有序排列著的構裝體。它們偶爾發出一道閃光,這閃光一閃即逝,片刻之後又在與它相鄰的地方閃現,閃光沿著一個個構裝體傳遞下去,竟遠遠地形成一條銀色的光鏈。

  這就是Tiamat法則,這就是法則之線!

  布蘭多腦子裡頃刻之間閃過一道靈光,這個想法讓他自己都顫慄了起來——可這數以千萬計的神器構裝體又是什麼東西?

  但布蘭多腦子裡一片渾渾噩噩。白卻沒有和他一起發呆。她冷靜的聲音很快傳來:「別發呆,快想辦法穩住高度!你不會真想就這麼直接掉下去吧?」

  布蘭多驀然驚醒。

  而正是這個時候,他忽然看到遠處那個巨大的不規則幾何體上光芒一閃,一道光柱從那個方向射來,正照射在他身上。

  那光像極了先前龍后格溫多琳借助狂怒之龍阿爾弗斯之力的聖位攻勢,布蘭多差點嚇得魂飛魄散,那是連黃昏之龍都不敢拭其鋒芒的神之一擊。他怎麼可能承受得起?

  他本來以為這是Tiamat法則所產生自我防衛,但當那光照射到他身上時,布蘭多卻發現自己並未飛灰湮滅,反倒是Tiamat的網絡之間忽然產生出一道柔和的力道來,它穩穩托住了布蘭多。

  「這是什麼?」布蘭多不禁訝然。

  然後他看到一個小不點從那個方向飛了出來,那正是瑪洛查、菲婭絲和魯特,小妖精王子向他招著手大喊道:

  「布蘭多先生,這邊!」

  「魯特,是你嗎?」

  魯特趕緊搖頭。

  「那是水晶大人遺留的意志,眾神在庇佑著我們!」

  「眾神?」

  布蘭多一愣。

  但正是這個時候,白又尖叫一聲:「小心,第二道衝擊!」

  在場的幾人同時回過頭,剛好看到第二道衝擊波從正在崩碎的世界晶壁上擴散開來,它的速度更快,帶著密密麻麻的小山般的水晶碎片蜂擁而至。

  「啊!」菲婭絲嚇得尖叫一聲,下意識就想要躲回瑪洛查身後。

  但這個時候魯特卻一把抓起她來,對水晶牡鹿說道:「快,快到下面去!布蘭多先生需要你的幫助,瑪洛查大人!」

  瑪洛查微微眯起眼睛,它抬起頭看了那撲面而至的風暴一眼,點了一下頭,轉身就向下疾馳而去。

  布蘭多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麼,因為他正拚命向附近一座構裝體飛去,想要在衝擊波抵達之前躲到那座構裝體背後去。

  但正是這一刻,他忽然感到自己背後爆發出明亮的光線來。

  他不禁下意識地回過頭,正好看到在整個Tiamat法則之網中,在他目光所及的每一個懸浮在沃恩德大氣圈數百公里之外高空上的構裝體此刻都正變得明亮起來在他的目光中,一道又一道光束從這些構裝體上射出,每一道都擊中其中一座水晶山脈,這些光束一閃即逝,只在他視網膜上停留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時間。

  但就是這麼一瞬間,那條崩碎而至的水晶山脈帶竟然整個變得明亮起來,爆炸產生的火光彷彿點燃這條光帶,它們在同一個空間位置上同時變成一團燃燒的火焰,最後灰飛煙滅,消失不見。

  就彷彿虛空中產生了一道火牆,但只維持了數秒鐘的時間,便徹底消失不見。

  最後只剩下那道來勢洶洶的衝擊波洶湧而至。

  布蘭多悶哼一聲,頓時感到自己再一次被淹沒在了狂風暴雨之中。他的下墜速度再一次加快,但這一次他總算有了反應的時間,接著衝擊力帶著他向「Tiamat法則之網」中下層的位置下墜時,他竭盡全力向著一座構裝體飛了過去。

  那座構裝體在遠處看來並沒有太大,但靠近一些才發現它並不比先前他所看到的那些水晶山脈小太多,而他下墜的速度很快,轉瞬之間那座錐形的構裝體就在他的視野中展現出一幅巨大的陰影。

  此刻它看起來幾乎像是一個小行星般大小,平坦的陰影面在布蘭多面前迅速展開。布蘭多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落地,趕忙用盡最後的力氣將自己儘量縮成一圈,謹防著陸時的衝擊傷害到比較脆弱的內臟。

  轟一聲巨響。

  他已經如同一顆隕石般撞在了那座構裝體的其中一個陰影面上,頃刻之間就在上面留下一個巨大的凹陷,然後他慘叫一聲被彈了起來,翻滾著沿著平坦的陰影面向下滑去,彷彿頃刻之間又要墜入到虛空之中。

  布蘭多趕忙伸手去抓任何可以著力的地方。可惜他下墜速度太快,而且那構裝體上又太過平坦,根本沒有任何可以給他著力停下來的地方。

  眼看他就要脫離這座巨大的構裝體的表面,但正是這個時候,布蘭多忽然感到自己背後一輕,彷彿有什麼東西從反方向托住了自己。

  他有些吃力地回過頭,正好看到自己正重重地撞上了瑪洛查,帶著它背上的菲婭絲與魯特一起向下墜去。

  「讓開!」他大吃了一驚。忍不住怒道:「你們瘋了嗎?」

  布蘭多幾乎不需要計算,就明白瑪洛查和菲婭絲擋不住自己,他們的實力太弱了,只會不必要地被自己拖入大氣層之中。如果說自己憑藉聖者之軀還有一搏之力的話,那麼對於瑪洛查和菲婭絲來說幾乎是就必死無疑。

  「領主大人,我們只是你的召喚生物而已。」瑪洛查這一刻卻顯得是十分冷靜。

  「那魯特呢?」布蘭多看著拚命拽著自己衣角揮動著小翅膀向上飛的火妖精小王子與菲婭絲說道。

  「金炎的眷者,為你而死是每一個火焰之民的榮幸!」魯特一臉大義凜然地答道。

  「這種榮幸我寧願不要——」

  但正是這個時候,白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布蘭多,準備好。」

  「什麼?」

  布蘭多下意識地抬起頭。

  在他駭然的目光中,看到世界晶壁正在整個兒地崩潰。它已經不是原本一片片的碎裂,而是整個兒四分五裂,黑色的魔力從中洶湧而出,露出背後大片大片漆黑的虛空。

  塔塔小姐她們犧牲了生命才封印的黃昏的意志,竟然這麼快就要脫困而出了?

  他第一時間看到的竟不是那道更加狂暴,更加可怕的空間風暴,而是腦子裡忽然閃現出了這麼一個念頭。

  一個有些悲哀的,甚至絕望的想法。

  但白卻斷然否定了他的臆想:「你想多了,那可是瑪莎的權柄,黃昏的意志如今因為沃恩德秩序層級的降低,力量層次已經下降了很多了,它不可能這麼快掙脫瑪莎大人專門為她安排的這個陷阱的——」

  「那這是……?」

  「看得出來它不打算給我們太多時間,這場戰爭從這個時候就已經開始了,至聖者也再也做不出上一個時代奧丁那樣嚴密的封印,世界之壁外的戰場應該會重疊在主物質世界了……」

  「什麼意思?」布蘭多有些不太明白。

  「那就是我們在最後的戰場上看到的東西,」白答道:「還有你那位白銀女王也是一樣,不過這並不重要,我讓你做好準備,你還想回到沃恩德嗎?」

  「什麼?」

  布蘭多一愣,然後忽然瞪大了眼睛。

  因為他看到自己身體上忽然升起了一個朦朦朧朧的白色影子,若他沒有看錯,那正是白的靈魂,這個女人的靈魂輪廓顯得有些不太穩定,但依稀正是東梅茲最後一次與她相遇時的造型。

  白的靈魂趴在布蘭多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有些冷漠:「聽好我的話,第一、黃昏之龍的意志會破開元素屏障,你只有一次抓住機會進入空間裂縫之中,因為魔力流動的方向,你必定會進入到主物質界世界——」

  「當然,這有危險,但至少比你從大氣層上墜落下去小得多,如果你真得因此而死或者被魔力捲入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那就怪瑪莎母親不庇佑你吧。」

  「第二、水銀杖確實可以重塑身體,這我沒有騙你,不過方法或許只有那個人才知道,你想要的話,大可以去和她打交道——我相信你一定會去的!」

  布蘭多微微一愣,他事實上已經看到了在那片風暴之中閃現的黑色空間裂縫。但他卻聽出了這個女人的言外之意,忍不住問道:「你要去什麼地方?」

  白冷冷一笑:「對不起,我又騙了你,不過這已經是最後一次了。我要謝謝你帶我來這個地方,你記住我欠你一個人情,只是可惜我不能告訴你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說完她用手在布蘭多身上輕輕一推。

  然後兩人就這麼在半空中分離開來。

  「提亞馬斯女士!」布蘭多忍不住喊道。

  但白只看了他一眼,隨即身形便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3 21:42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9-4 05:59
第八十七幕 虛幻與真實

  什麼是Tiamat法則?

  若是以這個問題詢問沃恩德的原住民,你會得到一個千篇一律的回答:那是瑪莎大人的祝福。

  而在《琥珀之劍》中,玩家們對於這個只屬於沃恩德這個世界的奇異現象有過深入的調查。

  他們得到的答案是:

  這是這個世界秩序的統稱,是環繞整個世界的元素屏障的核心,是約束構成這個世界基石的元素的基本法則。

  在蒼之史詩上對此有著更加清楚的描述。

  瑪莎與四大精靈主訂下盟約,親自降下了Tiamat的法則,用法則約束了元素的疆界,因此沃恩德世界的基石才能得以建立。

  然而事實上。

  Tiamat法則是可以被觀察到的。

  無論是站在沃恩德的大地之上,向天空仰望,還是從混沌奔湧的魔力之海中,向元素屏障的方向投去一瞥。

  它都是一張由優美的曲線與直線所構成的、壯麗的銀色網絡。而這張巨網橫亙數萬里的天空,無論是陰雲密佈還是萬里無雲晴朗的午後,人們總能看到它的存在。

  但很少有人見過真正的它。

  布蘭多也不例外。

  在白消失之前的一刻,雖然他確實還想再問什麼,但對方明顯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了。

  她有些蒼白的、虛幻的身影在虛空中微微一晃,布蘭多便眼睜睜看著她沒入了那黑沉沉的金屬材質平面之內。

  接下來那巨大的構裝體彷彿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隨即又重歸於沉寂。

  布蘭多向那個方向伸出手,但卻無奈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抓住對方。

  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那橫亙虛空中數以千萬計、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構裝體,它們所排列成的巨大的陣列,所組成的巨網。

  「感謝……我把她帶到這裡來?」

  「這些東西究竟是什麼……?」

  「這個女人究竟想要什麼……她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布蘭多腦子裡一時間既迷茫又不解。

  白的表現與他所熟悉的那個白‧提亞馬斯是如此的不同。那個不屑於玩弄手段的黑玫瑰之下的死神,手持巨鐮的告亡天使——

  然而對方自從從他的精神世界顯現以來,卻三番兩次地撒了謊,其所作所為顯然僅僅只是為了隱瞞了這一刻真實的意圖。

  布蘭多向下墜去,目光卻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個橫亙於漆黑空間之中龐大的陣列。

  那麼這個女人究竟想要幹什麼?

  這裡究竟潛藏著什麼秘密,以至於對方甚至不惜用永恆不滅之物來作為藉口,甚至將水銀杖與元素權杖這樣的秘密也透露給他。

  這個念頭難以抑制地在他心中升起。

  雖然在布蘭多第一眼看到這個巨大的陣列時,心中就產生過同樣的疑惑。但那個時候從世界晶壁上吹來的風暴又一度熄滅了這些胡思亂想。他幾度歷險,哪裡有心思去考慮太多。

  只是這一刻,這個念頭卻重新在他心中生根發芽,成長壯大起來——

  因為他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他想到了這個世界——

  布蘭多記得在遊戲之中,玩家的足跡抵達過最遠的地方應當就是焦熱之河與地獄深處。而有些玩家隨著位面旅行者的船隊一起在世界與世界之間穿梭,他們去過許多未知的世界與破碎的位面,甚至在灰段中長時間旅行,與以太掠食者為敵。

  但一個常識是——

  沒有人可以抵達元素屏障之外,一股被稱之為世界之蓋的力量環繞在淺海、風暴止息之山、石樞與焦熱之河四個沃恩德的外圍世界之上,當人們試圖穿過它時,就會被相反的力量傳送回來,概莫能外。

  但當龍后抽離了四個元素位面的法則基石之後,情況變得有些不同起來。

  淺海與風暴止息之山先後崩潰,石樞與焦熱之河也緊隨其後,當拱衛在沃恩德世界外圍的四個元素世界消亡之後,沃恩德與元素壁障之間的屏蔽消失了。

  布蘭多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是數千年以來唯一一個有幸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人,但至少有一點他可以確認,他一定是唯一一個有幸親眼目睹這一切的玩家。

  但當他看到這壯觀的景象時,心中閃過的卻是這樣的疑問:

  那麼,這一切背後代表著什麼?

  菲婭絲和魯特在他耳邊嚷嚷著。

  代表著黃昏之龍意志的風暴正呼嘯而至。正如白所說,狂怒的黃昏之龍正在一擊擊叩擊著這個世界大門,試圖重新撕開世界晶壁。

  她雖然還未做到這一點,但整個世界的力量已經從晶壁之後傳遞而至,哪怕被削弱了千萬倍,但仍舊足以撕裂開此刻脆弱不堪的元素屏障。

  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黑色波紋正在空間之中浮現。

  那背後是時間與空間的法則正在瘋狂的扭曲與逃逸。

  但布蘭多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他腦子裡正一片混亂。

  與自己身體之中另一個靈魂所接受的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教育不同,在遊戲之中沃恩德是一個極其奇妙的世界,這個世界的萬事萬物的物理性質都取決於法則的描述,而非構成它的物質——地風火水,自然光暗六大元素的組合方式,以及元素本身的性質。

  就像當人們從地上拾起一塊頁岩時,他們可以清楚地感到它是實體存在的、是物質性的。

  然而當巫師們用魔法的目光來解析這枚石板時,一切就改變了。

  他們首先會發現石板的物質存在雖然依賴於元素基石——地風火水、自然甚至光暗幾種物質要素,但它們本身卻無法決定其性質。

  因為唯有環繞其上的法則能夠最終決定了萬事萬物的性質——堅硬還是柔軟?乾燥還是潮濕?有多強的延展性?是否易碎?

  當法則作出描述時,無論組成它的元素是如何的,它都會表現出人們所熟悉的物理性質——因為元素只是沃恩德的物質基礎,它們就像是建造一棟大廈所需要的磚石——而唯有設計圖紙能夠決定這棟大廈最終會成為什麼模樣。

  這就像是程序設計者為一件他所創造的事物貼上標籤與注入數據的過程,無論他所寫下的語言中0和1表現如何,但最終展現在玩家面前的都是這件事物在遊戲之中所應當表現出的模樣。

  在《琥珀之劍》中,世界的邏輯本就符合它作為一個遊戲的設定,因此玩家們對此也不以為意。

  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卻產生了一些問題。

  假若沃恩德不再是一個遊戲的世界,那麼這個擁有一個或者多個創造者的世界,究竟是如何運作的?

  它為何還會表現出與遊戲之中幾乎同樣的世界性質?

  布蘭多不是一個需要探究宇宙真理的詩人,當然也不是那些畢生居住在高塔之上、追求終極知識與奧秘的巫師們。

  所以他很少去考慮這樣的問題。

  他需要解決的問題事實上是很多的,無論是冷杉領的雜務,還是埃魯因國內的一大堆麻煩,抑或邊境線上虎視眈眈的瑪達拉,以及野心勃勃的帝國。

  彷彿哪怕是將這些事情一件件處理好,也需要佔去他全部的心思和時間,哪裡還有機會去考慮這些有的沒的的問題。

  何況他畢竟也沒想過有朝一日,無法預料的事態或許會逼迫他不得不去考慮這樣一個問題。

  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

  但他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去想過這個問題。

  在初抵這個世界時,在青村的鄉野與羅曼、芙蕾雅一起躺在稻草堆中仰望星空時,他也一度在心中產生過這樣的疑問。

  他曾一度希望這個世界只是自己的一個夢境,他隨時會從自己的夢境中醒來,可以回到原本屬於自己的那個文明而秩序井然的世界當中去。

  他從床上醒來,打開自己房間的門,就能看到學姐與紅茶她們熟悉的、揶揄的微笑,告訴他只是一個惡作劇。

  但隨著這個夢境的深入,他親手一點點改變了這個王國,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看到那些熟悉的名字環繞在自己身邊,不再重複他們那個原本悲哀而黯淡的結局之後。

  這個希望逐漸變成了一個他心目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每當他與幕僚小姐交談、每當他聽著小羅曼那些荒誕不經的古怪念頭與想法,每當他漫步在冷杉堡午後和熙的陽光中,看著樹葉的影子在庭院的地面上晃動時。

  他就忍不住去想,這會不會是一個夢,會不會當他夢醒時發現這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每當他心中湧起這樣的念頭時,他就忍不住感到壓抑與不安。他甚至還做過幾個類似的噩夢,在夢中他的一切不安與恐懼都化為現實,當他在午夜驚醒時,早已渾身被冷汗所浸濕。

  這個噩夢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被延伸了,他有時候甚至會去想,假設這個世界仍舊是一個遊戲,

  他有時候甚至如此去思考。

  或許這個世界本身仍舊是一個遊戲,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都仍舊只是遊戲之中的數據。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5 06:34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