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法師手札 作者:沁紙花青 (連載中)

mk2257 2011-5-19 19:50: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6 25977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11
第六十一章獨角獸


我跳下馬來,地上的泥水立即濺上了我的袍子,然後一個紅色的碎片從泥水噹中露出了出來。 我彎腰撿起了它,在披風上蹭了蹭……然後感到情況有些不妙。

這碎片的邊緣平整銳利,就像是一塊被鮮血染紅了的刀片。 只是這“刀片”有點兒厚,還帶有極細的紋理,就像是樹木的年輪一樣一層套一層,幾乎連成一片。 它剛剛浸潤了冰冷的泥水,此刻被我拿在手中卻有餘熱,就好像剛從一個人的貼身衣物裡取出來。

我面色凝重地盯著它,然後輕輕地出了口氣。

這是火龍巴卡拉斯的鱗片——不,只能說是鱗片上的一部分。 即便他頸下的那些細鱗,每一片都有一面鳶形盾大隻是這只地精怎麼得到了它?

山邊這時候瞪大眼睛盯著我,同時試圖將手從那些黏糊糊的眼球中掙脫出來,好撥開一隻馬上就擠進他嘴裡的大眼睛。 我向那面“眼球之牆”揮了揮手,它立即調整了姿勢,把山邊送到我面前。

“哪來的?”我舉起手中的龍鱗碎片問他。

“主人主人、要東西山邊的東西”

我皺了皺眉頭:“什麼東西?”

“你拿走了從山邊這裡”他晃著腦袋想要掙脫出來,然而兩隻大眼睛又把他擠了回去。

我從他那裡拿走的? 我想了想,然後將手伸進袍袖裡摸索了一番,取出一枚胸針來:“這個?”

“胸針山邊的主人的”地精見到它,立即兩眼放光,大喊大叫。

這枚胸針有什麼異常? 我疑惑地仔細打量著它——當時我從地上撿起來,僅僅是因為它特殊的材質吸引了我。 實際上它既不堅固又沒有魔力,甚至在與袍袖裡其他的物件撞擊的時候將原本圓潤的針尖磕出了一個缺口——火龍為什麼想要它?

於是我將我的疑問說了出來:“你的主人為什麼想要它?”

地精眨了眨眼睛,然後尖叫道:“山邊的主人的”起來這個傢伙也不清楚。

我只得放棄了這個問題,又問他:“這個。哪來的?”

“黏糊糊、黏糊糊”眼球們已經開始往他斷腿的傷口裡擠,地精疼得臉都扭曲了起來。 於是我讓那些眼球暫時停止了動作,它們頓時蠕動起來,表達了不滿。

地精的通用語詞彙有限,我只得從他說出兩個形容詞裡回憶當時的情景,然後記起了那個被龍息灼燒了的史萊姆王……“黏糊糊”,指的是它?

似乎這胸針原本在史萊姆那裡可能是被它包裹在身體裡,然後火龍試圖從它那裡得到它? 那麼那隻史萊姆王原本就應當比我見到它時更加巨大……唯有那樣才有可能與巨龍纏鬥一番,然後將它從屬於它的廣闊水域裡丟到干燥的地面上來。

我意識到自己似乎惹了個**煩——至少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個**煩。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然後再次問地精:“你的主人……讓你來找我?你在哪裡見到了他?”

“鱗、主人的胸針、山邊的主人”

我沒法兒再用通用語與他交流這樣複雜的問題,於是對他施展了一個“通曉語言”的法術。 魔法的光亮作用在他的身體上,他周圍的眼球們立即顫了顫,然後重新弄將它包裹在了暖烘烘的液體裡。

他似乎忘記了腿上的疼痛,​​驚異地眨了眨眼睛,然後試探著說:“我的胸針那是我的胸針”我敢打賭他從未體驗過將通用語以如此流利的方式從口中說出的感覺,於是他立即尖笑了起來:“……哈哈哈山邊會說大傢伙的話了”

我立即讓一隻大眼球在他的傷口裡用力地打了個滾兒,使他的笑聲因為劇痛而停了下來,然後問道:“你的主人現在哪裡?你怎麼遇到了那傢伙?”

“把我的胸針給我,我才告訴你”他尖聲尖氣大叫,我立即讓另外一隻眼球也擠進了傷口裡——他頓時翻了個白眼。

於是當我再一次舉起那枚胸針的時候,地精當即飛道:“山邊在樹林裡遇見主人,主人要吃掉山邊,主人要山邊的胸針山邊說被黑袍人拿去了,主人要山邊找回來,給了山邊鱗片”

“來吧自我為什麼不別的嗎?”

“主人被白袍人追著跑”

“他知不知道……我現在就在這裡?”我盯著他問道。

“主人要山邊拿到了胸針去山邊的領地等他,沒有胸針主人就要殺死山邊”他擠眉弄眼,試圖用表情表達他的恐懼和“主人”的恐怖……只是我的心裡卻在此刻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那頭龍還不知道胸針在我這裡,還不知道我是誰,甚至不知道我在哪裡……看起來我一時半會兒用不著擔心那個危險又暴虐的傢伙跑到這裡來了——因為他甚至還在被西蒙追殺。

我從未像此刻一樣覺得那個白衣服的東大6人如此可愛。

“那麼……”我沉聲問道,並且瞥到了地上的一截被剛才那個看門的地精啃得乾乾淨淨的骨頭——一截煮熟了的人類的臂骨,“你們是如何找到這裡的?”

“山邊聞到這裡,山邊的鼻子靈”他得意地大叫。

“再沒有別的人了?”

“還有大杜克大杜克變成光了”他惋惜地說道。

“吃了他們。”於是我轉身走開,打算上馬回到府邸。 眼球們立即眨了起來,並且出多水的“啪唧”聲,蠕動著將地精們的身體包裹了起來。 然而山邊立即哭喊著叫了起來:“不要吃山邊,山邊有禮物送給黑袍——山邊有禮物救命”

我沒有理他,一隻腳踏上了馬鐙。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令我停止了動作:“你的黑馬難看山邊有白馬,頭上長角的白馬就在屋子裡,山邊把它送給你,救山邊的命”

頭上長角的白馬……獨角獸? 我的心裡一跳,這些傢伙怎麼可能有一頭獨角獸? 然而他的臉已經被眼球擠壓得快要變形,只剩下一張嘴露在外面,還被不停地灌進黏糊糊的溶液,倒是沒可能撒謊。 於是我揮了揮手,大眼球將他們徹底吞噬,然後消失不見,讓開了通往城堡內部的門。

城堡並不寬敞的大廳裡架起了一口大鍋,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不用看也知道裡面煮著的是什麼。 我一腳踢翻了它,人類的腦袋和殘肢立即隨著湯水滾了出來,都已經被煮成了褐色。

我繼續環顧四周,卻沒有現地精所說的“白馬”,在略一猶豫之後又穿過了大廳,走到大廳之後的餐廳裡……一匹一人高的白馬正被拴在石柱上,不安地喘著粗氣,用前蹄刨打著地面。

它一見我走了進來,立即將腦袋對準了我,做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而我注意到了它的前額——在雙眼之間更向上的位置,有一個尖尖的凸起——乳白色,一根胡蘿蔔長短,上面有精緻的螺旋紋路一直延伸到頂端。

……果然是一隻獨角獸

看它的獨角長度,應當是一隻還沒有育完全的獸。 她的四隻蹄子是乳白色而非淺褐色,應當是一隻母獸。 此刻這只可憐的傢伙的背上被安上了一副簡陋的馬鞍,鞍上還有血跡和模糊不清的徽章,應該是被殺害的那個騎士的所有物品。 地精們可騎不上這麼高的“馬”……看起來是那個侏儒怪抓住了她。

只是獨角獸一向生活在南方的迷霧之森裡,怎麼被弄來了這裡。

我感到好運似乎再一次光顧了我,不由得興奮地搓了搓手。 獨角獸的體力可比普通的戰馬好得多,更可以本能地避開危險,偵測邪惡,而額前的獨角則可以在黑夜裡放出白光來——比大多數的火把或者風燈都要明亮。

只是現在這只可憐的母獸渾身濺滿了骯髒的泥水,因為極度的瘦弱而露出了兩排肋骨來——我想那隻侏儒怪肯定不懂得該給她吃些什麼。 獨角獸可不吃草,它們只吃水果。 從四季如春的迷霧之森被帶來這裡,到現在還沒餓死,我不得不感嘆這個傢伙頑強的生命力。

眼下我心地走近她,她則謹慎地後退了一步。 我x她再近些,她就開始出低沉的吼叫——不像馬那樣嘶鳴,而更像是混合了馬匹與鳥兒名叫的聲音。

於是我慢慢攤開雙手以表明自己沒有武器,然後柔聲說道:“我來解脫你,年輕的女士。”

她疑惑地蹬著那雙蒙著霧氣的大眼睛看看我,然後輕輕擺了擺頭。 獨角獸很聰明,因此她對我這樣的陌生人更不信任。 但我沒有退步,依舊保持著剛才的步伐慢慢走過去——對付年輕的母獸有一個秘密的法子,這還是我從前從精靈那裡學來的東西。

她不安地後退,直到靠在了牆上退無可退,終於用前蹄重重地敲打了一下地面,然後向我衝了過來。 然而虛弱與石柱上的韁繩阻礙了她的動作,我側身、探手,她腦袋上的那支獨角就落在了我的掌握之中。

這一次她陡然平靜了下來並且開始輕輕顫栗……因為我的手掌正在她的獨角上輕輕摩挲。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12
第六十二章黑太子


實際上這是母獸的一個秘密——未成年的雌性獨角獸的獨角極其敏感,其敏感程度與她們身下的某個部位不相上下當她們生活在迷霧之森的時候,就會有不少母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用自己的獨角在某種表皮柔軟的樹木上摩擦以獲得快感……而這種方法也馴服一隻雌性獨角獸的秘密手段之一

我輕輕地握著她的獨角沿著螺旋的走向緩緩摩挲,而她叫那恐慌不安的情緒似乎隨著獨角上傳來的某種感覺漸漸消失,然後垂下了長長的睫毛

於是我用那個另一隻慢慢地解下她背上的馬鞍,並且俯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別怕,年輕的女士……我與那些人不同,你可以相信我現在我得將你從這裡帶走,然後去另一個地方為你找些吃的……”

她大概聽不懂我的話——即便我是使用精靈語說出了它們但這種熟悉的語言似乎令她加安心,她不再用前蹄刨地,而是將腦袋在我的臉上輕輕碰了碰——她已經對我表現出了某種程度的信任

接下來我輕輕地解開了韁繩,這傢伙的身子又是微微一顫,然後用獨角輕輕地頂了頂我的手掌於是我拍拍她的臉頰,用一隻手扶著她的脖頸,帶她慢慢地走出了城堡

那三個士兵已經走到了大廳的門口,卻又在看到地上被煮熟的肢體以後臉色大變,捂著嘴巴跑了出去我帶著她走出了門口,然後打算翻身上馬,然而她立即氣憤地打了一個鼻響,似乎不屑與這匹黑馬同行

我只得無奈地笑了笑,然後跳下馬,將它的韁繩交給一邊彎腰嘔吐的士兵:“帶著它回去,我隨後就到”

眼下我正與這頭虛弱的母獸走在泥濘的道路上,手裡把玩著那枚胸針無論怎麼看它都平淡無奇,我想像不出火龍什麼時候對這種玩意兒產生了興趣這頭母獸不時我,然後用獨角輕觸我的肩頭,嘴裡出委屈的低聲鳴叫來我想她是需要些吃的了……不知道珍妮的府邸當中還有沒有乾果如果這個傢伙對乾果的味道也不滿意的話,也許我就得派人去行省府花大價錢去買那些從南方運來的鮮水果了

她的出現時的另一個念頭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裡——如果此時的我,以撒爾坦?迪格斯的身份出現在南方的那些白精靈群落當中,他們會有何反應? 我的那支萬靈衛隊聲稱他們並未背叛我,看起來事有蹊蹺那麼那些白精靈們也許同樣會聲稱從未背叛我——如果他們之中還有些傢伙活著,並且記得那件事的話

精靈們的自然壽命在四百年左右,而現在已經過去了三百多年當時的精靈王與長老們大多已經死去,即便有知情者遺留下來,當時大概也不過是不到一百歲的年紀——他們那時候還太年輕,年輕到了無法參與到精靈王國高級事務之中的地步

假如我想要獲得他們的幫助,大概只能通過兩種方式——一種是用血脈誓約的力量——而這看起來似乎並不現實誓約的力量已經被破壞,當年的他們都可以將武器對准我,現在不在話下

另一種方式則是讓那位成為了亡靈的第三紀王朝的精靈王子去說服他們……然而自從白精靈被驅逐出迷霧之森以後,他們就進入了第四王朝階段——一位前朝王子的說服力可會大打折扣,何況他現在是精靈們所厭惡的亡靈

那麼……亡靈呢? 他們看起來挺強大——僅憑碰觸就可以帶走生靈的生命力,然而現在的他們卻只能作為消耗品來使用——一旦他們在某個危急關頭像誓言所說那樣保衛了我的生命安全,他們也就隨之煙消雲散了不到最後時刻……我不能動用他們

在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艾林的城牆終於出現在了遠方的地平線上我和這頭獨角獸都有點兒疲憊……實際上我騎在她的背上倒是可以走得快些,只是看一看她體側那排隱約可見的肋骨,我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唉……南下,我的確應該南下了無論是為了那些矮人還是為了那些精靈只是去往南方得花上數月的時間,最後進入修加特王國……只怕那個時候歐瑞的土地上都已經燃起烽火了留給我的時間還是太少,西大6又太過廣闊,我真希望有某種法術可以令我瞬間就移動上百公里,然後花上幾天的功夫就到達鐵鎚矮人居住的地下

但這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鐘聲——從艾林傳來這警報通常代表著城內有極其嚴重的大事生:例如外敵入侵,類人種攻城,秋季失火,或者洪水到來

我皺了皺眉頭,當即為自己加持了一個“風之疾走”的法術,帶著身邊的獨角獸飛奔了起來我與艾林的城牆之間是一大片起伏的土地,現在它們都被白雪覆蓋,偶爾露出深色的巨大岩石來但就在鐘聲響起之後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裡,那雪地之上忽然出現了五個移動的黑點儘管在我現在的位置看來他們就像是螞蟻在爬行,然而我知道他們的實際度應該是相當驚人的

我的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就那位暗精靈的王子逃出來了

他們正在向西南方行進,於我前進的路線構成了一個三角形我略一猶豫,抓緊身邊那頭獨角獸的鬢毛,翻身跳上了上去她立即不滿地嘶鳴,但我毫不留情地用雙腳狠狠地踢了踢她的肚腹,於是她只得按著我的意願奔跑了起來我又為自己加持了一個“羽落術”,然後讓身子抬起,保持著微微下坐的趨勢——魔力的效果當即令我變得加輕盈,而身下的這位女士的腳步也輕快了許多,她的四蹄在地上濺起一片泥水,飛快地衝下了山坡

直到這個時候艾林城中才又跑出十幾匹馬——當先一騎的騎士身上反射著太陽的光輝,銀光閃閃那滿頭的銀和熟悉的半身鎧立即令我認出了她——那是珍妮

獨角獸拐了個大彎,然後緊緊地跟上了前面的五騎

我打賭如果她現在狀態良好,我們定然可以在十分鐘之內就跑到那位暗精靈王子的身前,然後對他說:“嗨,閣下,停下你的馬來,乖乖跟我回去”然而飢餓使得她失掉了力氣,她僅能以比他們稍快的度緊緊追趕,逐漸接近——據我估計這個“接近”的過程得持續上半個時——而這時間已經足夠生很多事了

鋪面而來的寒風令我不得不瞇起眼睛,但我還是能夠看得清前面幾個人的背影——其中一人是約瑟芬無疑,而另一人則擁有一頭銀,只是已經失去了光澤他似乎一邊奔跑一邊流血,血跡與地上的泥水混作一處,變成了深深的褐色其他三個傢伙則是宅邸護衛——他們現在動作僵硬,身子挺直,像是受到了某種控制

我們的距離實在太遠,遠到我還沒法將幾個咒文簡短的魔法施展出來但只要再接近他們三十米,我就有七種以上的法子令他們動彈不得只是要命的魔法可不能用……儘管那位老子爵已經被我證實變成了一個魔法傀儡

在第一次見到那隻黑妖精以後我就察覺到這宅邸裡有內奸——雖然我的心裡已經因為之前的疑惑而確定了一個人,卻不得不繼續做出憤怒且毫無頭緒的樣子

我集合了府裡的僕人與衛兵大加詢問,而在此期間那隻黑妖精一直默默地關注著我的舉動並且將所有的信息都通過某種方式告知了南方的那位黑暗女王

而那個“某種方式”,指的就是史蒂芬?馬第爾一等子爵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胸前有一道長長的刀口,但他的襯衣卻完好無損,這證明這刀口是在他穿上襯衣之前留下的我又仔細地查看那傷口的血肉與裂痕,然後現這傷口應當是形成在十幾天或者早之前

接著他告訴我他的肚子裡生了一個腫瘤,而他的醫生曾經試圖用方法為他進行外科手術,但以失敗告終了——這刀口就是那次失敗的治療留下的產物而我在他的血液和呼吸之中聞到了極其輕微的香料味兒……如果不是因為傷口開裂,我想我一定不會現這一點

愷薩在我審訊僕人的時候從那位逃走的醫生的房間裡找到了尼麻、被切割過的寶石,還有香料……這令我愈加肯定珍妮的父親已經陷入了到了一種極其悲慘的境地之中

但對於生在他身體上的一切,這位老子爵都一無所知——就同古魯丁的艾舍莉一樣他們在平時都處於擁有“自己的記憶以及想法”的正常狀態,只有在被需要的時候才會被“激活”——例如艾舍莉施展儲存與身體之中的法術召喚惡魔,史蒂芬將那隻黑妖精打聽到的消息告知米倫?尼恩

這也是我至今為止唯一搞不懂的事情——她究竟通過何種手段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 是何種方式可以令他們距離如此遙遠,卻可以頻繁地通信? 若非我還需要通過史蒂芬的嘴巴向米倫?尼恩傳遞一些可以迷惑到她的虛假信息,我真想對約瑟芬使用幾個魔法,然後從他的嘴巴里得到我想要知道的東西來

而那位逃走的醫生,他也絕不會僅僅是一個“醫生”那麼簡單我毫不懷疑他是一個將自己隱藏了起來的法師或者魔法傀儡——等到我的那位死靈騎士抓住了他,我就可以從他的口中問出多的秘密來

我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近,只要再有十幾米我就能用“蛛網術”纏住約瑟芬的馬腿但此刻他們也正要跑到枯樹林當中,而後一種熟悉的感覺忽然在樹林的邊緣出現那隻黑妖精

黑貓身上的“刺青銘記”令我立即就感受到了她的氣息,而後那隻黑貓輕巧地跳上了樹林前方一塊裸露出地面的花崗岩接著,黑貓的身體忽然像是充了氣,瞬間暴漲,轉眼就變成了一隻雙眼深黃的黑豹

而它身上的那隻黑妖精也隨著那隻黑豹變大——一直變成了普通人的大

接著這隻黑豹仰天長嘯,聲音暴虐淒厲,像是在下一刻就要將那五匹馬吃進嘴裡但我已經聽到了約瑟芬興奮的大吼:“我親愛的妹妹,你怎麼這個時候才跳出來?”

“如果不是你這個蠢貨被他抓住,我們早就完成了母皇的囑託”黑豹背上的女孩用那種歌唱一般的聲音毫不留情地回敬了她,然後驅策著胯下的猛獸縱身一躍,穩穩地截斷了我們的去路

我立即抱住了獨角獸的脖子令她在高的奔跑中停了下來,而遠處的十幾個追擊的騎士胯下的戰馬則因為那隻黑豹的怒吼而出驚懼的嘶鳴,無論如何驅策也不肯前進半步

這個傢伙……竟然也是一個暗精靈麼? 只是她的色完全不對勁兒——從她尖尖的帽子裡傾瀉下來的長是純淨的黑色,而暗精靈本該是銀色

“又見面了,閣下”她穩穩地坐在那隻巨大的黑豹的脖頸部位,而後者則凶狠地盯著我胯下的獨角獸,呲著牙出恐嚇似的咆哮

那我座下的這位美麗的女士似乎完全不畏懼那隻黑豹的挑釁——她微微低下頭用那支尚未育完全的獨角對著那隻黑豹,前蹄輕輕地刨打地面,像是隨時都準備聽從我的命令撲上去然後戳穿它的肚皮

“原來你是暗精靈……那麼,你是那位落魄逃走的王子殿下的妹妹?”我皺起了眉頭,令幾個法術從意識之海當中浮現到意識表層,隨時準備誦念咒文,出魔法

“您應該稱他為'黑太子'……實際上他在南方一帶挺有名氣——以愚蠢和暴虐著稱噢……原諒我在背後說我這位兄弟的壞話——然而如果我是他的話,我就不會蠢到在賓客面前公開舉行婚禮的地步……幾天的時間,足夠讓那個女人的身上懷有暗精靈的高貴後代了”她不屑地笑了笑,然後輕輕揮舞她手中的短柄法杖,“您是打算繼續追擊他的,還是讓我們離開呢?”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13
第六十三章 魔法對決


“追擊他已經毫無意義了——正如你所說,俘虜一個蠢貨算不上什麼收穫。不過……你可就得呆在這裡了。”我謹慎地盯著她持有法杖的右手,防備著她忽然施展法術。 實際上我覺得她是一個魔法傀儡的可能性多過是一個法師……只是精靈們的生育能力低下,我想那位暗精靈**師似乎不大可能冷血到將自己的女兒也改造成魔法傀儡的程度。

她微笑著看了看我,然後駕馭著黑豹慢慢向後退去:“我只怕……你連我也沒法兒留得住。”

再多的言語沒有意義……於是我在珍妮跳下了馬趕到我身邊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施展了一個蛛網術。

一團白色的粘稠物質立即從黑豹的腳下鑽了出來,並且**出細絲試圖纏住它的四隻腳。 然而暗精靈公主像是早有準備,在蛛網出現之前就已經令黑豹跳出了法術的範圍。 我對她的敏捷感到驚異,但手上卻半點兒沒停。 一個“鋼鐵牢籠”隨即完成了誦念,十幾根鐵條憑空出現,牢牢地將他們圍了起來。

然而令我驚異的是,就在我施展“鋼鐵牢籠”的同時,那暗精靈也一起施展了法術。 但她施展的是“雙面鏡像”,一個幻像在鐵條出現的同時在他們原先站立的位置生成,而本人則與那鏡像替換,正好出現在了鐵籠之外。

這一次我終於肯定她是一個法師而不是一個魔法傀儡了。 她在施展法術的時候需要誦念咒文,需要使用魔法介質……她是一個魔法師,而且是一個相當高明的魔法師。

以她的水準大概還沒法兒像我一樣將低級法術如此迅速地施展出來​​,然而她在選擇魔法方面的敏銳性可的確令人欽佩。 一個強大的法師不但應該有強大的精神力和高深的咒語,更應該懂得如何有效地搭配魔法,令它們的組合發揮出最大的威力——目前為止她似乎做得不錯。

這種對於魔法的敏銳意識也是一種天賦,而許多高等法師終其一生都沒法兒領悟——例如帕薩里安。 他的確算得上是一個**師,卻只喜歡使用破壞力強大的法術……這也是天賦不足的一種表現形式。

但驚訝歸驚訝,另一個法術立即被我連續地施展了出來。

這一次是“大地凍結”——一個可以依靠地上的液體製造出範圍可達五十平方米大小​​的寒冰牢籠的魔法。 如果成功,她和她的黑豹將被寒冰凍結在地面上,動彈不得。

然而就在我花費不到兩秒鐘誦念那七個音階的咒文的時候,她竟然也同時使用了一個更加簡短的法術。 然後她身邊的地面在我的法術生效的同時猛然爆出了一團煙塵——她施展了一個“乾燥術”,令她腳下的土地失去了水分

冰霜轉眼之間就把地上的枯樹枝凍得“嘎嘣”作響,而她和她的黑豹卻從我的法術範圍當中毫髮無傷地跳了出來,得意地向我笑了笑。

我終於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小傢伙兒有些棘手了——能如此恰到好處地使用法術令我的攻擊一次又一次地失效,我不得不將她當成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來看待了。

接下來我又施展了一個“次級火籠”,而另一個低級魔法“油膩術”則在我的腦海中蓄勢待發。

八條火焰長柱“呼”的從地下騰起,空氣在一瞬間因為高溫而扭曲了起來。 她如我所料地再一次跳向左側——因為右側的區域依然處於“大地凍結”的法術範圍之中。 我早就猜到了她的移動方向,“油膩術”脫手而出……

但,諸神在上,她竟然在黑豹高高跳起的時候準備了一個“泥濘術”,並且與我的“油膩術”在同一片區域生效黑豹的四爪觸到地面上的時候,原本油乎乎的地表變成了一團爛泥,它有驚無險地再次起跳,穩穩地落在了一邊的岩石上。

這怎麼可能? 油膩術只需要三個音階,幾乎算得上是“瞬發”……而我為了不讓她猜透我的心思,特意使用了這樣一個“遲滯法術”而非“禁錮法術”,為的是在黑豹站立不穩的時候再用一個施展時間稍長的“石化術”結束戰鬥……她怎麼可能應對得如此完美?

我皺起了眉頭,而她將手中的魔杖在指尖轉了轉,再次用那種歌唱般的聲音說道:“您果然沒法兒留下我……看起來撒爾坦?迪格斯閣下原來也屬於溫順無害的類型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事情有點兒不對勁兒——她施法的技巧性已經遠遠超過了“天賦”可以解釋的範疇,這簡直是魔法中的魔法。

“那麼……”她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現在該我回敬您了”

我立即一邊的珍妮大喝:“躲起來這不是屬於你的戰鬥”

就在女騎士稍微一愣的時候,三枚凌厲的冰錐已經飛快地射向了我。 我立即還以“抗拒火環”——一團明亮的火焰以我和珍妮為中心,在空氣中一閃而過,迅速化為高熱的屏障。 因為魔力而形成的冰錐在遇到那火光的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但第二次打擊瞬間到來——

一枚小火球緊隨在冰錐之後,順利地通過了同屬性的“抗拒火環”屏障,在我的眼前迅速放大

此刻珍妮已經反應了過來,飛快地離開了我們的作戰範圍,而我則像那個暗精靈剛才一樣施展了“雙面鏡像”,同我的獨角獸一起出現在了三米之外的地上。

小火球擊中了被魔力構成的幻影,自身結構立即崩潰。 高溫與光亮在瞬間爆發開來並且演變成洶湧的火勢,我在三米之外依舊感受得到那可怕的高溫。

我惱怒地施展了“寒冰之錐”,一團飛旋的冷氣在我出現在地面上之後就噴發了出去。 但對面飛來的竟然是同樣的魔法,兩根冰錐在空中撞擊一處,無數細小的冰屑四射飛濺,打得我面頰生疼。

此刻對面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那暗精靈座下的黑豹凌空躍起,化作一團巨大的黑影穿過冰霧的掩護向我撲了過來。 獨角獸本能地感到了危險與邪惡的氣息,低嘶一聲側身閃避,而我的指尖也在同時**出了一道明亮的光線——“灼熱射線”

這一次黑豹沒法兒在半空中改變方向,所能做的僅僅是略微側了側頭。 高熱的光線洞穿它的左耳並且令它的血液沸騰,它的頭頂立即爆起一團血花。 但它的利爪已經擦到了我的左臂,然而“初級法師護甲”完美地抵禦了它的攻擊,我們移形換位,彼此狠狠凝視,驅策身下的坐騎繞著圓圈慢走以避開對方的突擊。

“以你的年紀來說,你做得已經相當不錯了。”我沉聲開了口,試圖用言語擾亂她的注意力並且得到一些信息。

“還不夠好,撒爾坦閣下。”暗精靈微笑著說道,而她座下的黑豹則痛苦地搖著頭,從殘缺的左耳根上流下的血液將它的眼睛染成了深紅色。 “如果能在此將您格殺,我才算是真的'相當不錯'。”

“你擁有相當不錯的天賦……我甚至要忍不住懷疑你可以看到我心裡在想些什麼了。”

這一次她沒有說話,而是使用魔杖對我發出了一記“魔法飛彈”。

我們都清楚這種法術對彼此都無法造成傷害,她這樣做必然還有下一步打算。 我不再打算閃避,左手緊握一枚珍妮贈與我的鑽石,一個“迪爾芬德之盾”在我的身前構建了起來

“魔法飛彈”在護盾之上湮滅,只激起了一陣漣漪,留下一聲爆鳴……而我在這個法術的庇護之下立即開始誦念另一個長達十六個音階的高等魔法“閃耀圖紋”。

這個法術是一個相當生僻的高等魔法,在我的那個時代,能夠使用它的不超過三人,我打賭眼前這個暗精靈小姑娘從未見識過。 她的臉上果然露出一絲茫然的神色,然後駕馭著她的黑豹迅速後退——從我這一次的施法時間裡她應當能夠看得出這是一個等級不低的法術,最好的選擇只有扭頭跑開。

黑豹的爆發力驚人,在一瞬間就躍出了五米開外……然而這還遠遠不夠。 我的法術已經生效,一大片閃耀著七彩光芒的五芒星紋章覆蓋了以我為中心的一片足有八十多平方米的區域,黑豹的尾巴堪堪被被光芒碰觸,然後猛然定在了空氣中,接著像一塊巨大的石頭一樣砸在了地面上,濺起一大蓬泥水。

那位暗精靈公主被它遠遠拋了出去,同樣砸在地上。 等她再次爬起來的時候,尖帽已經掉落,白淨的臉孔上覆了一大片污泥,看起來狼狽不堪。

看起來我似乎猜對了——她的確有某種方法可以猜到我打算使用何種魔法,然後才能迅速地想出應對的手段來。 只是……我並不認為這是魔法的效果——她究竟是通過了何種手段達成了這個目的?

失去了坐騎的她似乎有些不適,她甚至立即解除了被加持在身上的“初級法師護甲”而為自己套了一個“中級法師護甲”——她有些驚慌失措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14
第六十四章 手到擒來


我沒有立即用魔法攻擊她,而是握住手中的鑽石,謹慎地向她逼近。 此刻我處在她和珍妮之間,而她則看了看我,然後又看向遠處的珍妮,似乎擔心她會帶領那些士兵對她發動襲擊……

不對。 她的目光不對勁兒。 為什麼她將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珍妮,並且謹慎地側移,而不是後退? 她似乎試圖以我為中心點,去接近珍妮,而不是逃離戰場……

只是她接近珍妮做什麼? 從剛才她落下坐騎的動作來看,她在武力上並不具有優勢,我甚至可以確定那些騎士當中隨便一位都可以將她活捉。

我皺了皺眉頭,然後試著向她發出了一個“陰影束縛”。 這個魔法無法控制受術者的影子,卻可以控制她身邊的陰影。 此刻已是黃昏,太陽將枯樹枝和岩石的投影拉得老長,正適合這個魔法的發揮。

但現在她的腳邊只有一塊小石子,那小石子的投影不過有一個拳頭大小。 這麼小的陰影沒法兒將她牢牢困住,而我也的確不需要將她困住——我只是要證實我心中的一個猜想。

暗精靈腳邊的影子立即活躍了起來,化為一隻黑色的觸手抓住了她的腳踝。 那位年輕的女士似乎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地就在身邊灑下了一道烈焰。 火焰的光亮驅散了岩石的陰影,魔法的效果隨即消失。

但我已經在心裡暗笑了起來——她已經看不透我的想法了。

起先我懷疑是那頭黑豹具有某種看穿內心的能力,然而她卻並不急於尋回自己的坐騎……這就將那頭猛獸的嫌疑排除在外了。

於是我步步緊逼,而她則花費更大的力氣與我繞開一道圓弧,向珍妮那裡接近,眼睛裡是越來越急切地目光。 彷彿接近了珍妮,她的安全就可以暫時地得到保障。

那麼……問題就出在珍妮那裡。

剛才與這位暗精靈戰鬥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除去她似乎能夠猜透我心中的想法之外,她與我之間的距離還太近了些。 兩個法師發生戰鬥的時候——儘管在從前這種事情極其罕見——他們之間的距離大多保持在四十米左右。 這是一個能夠令大多數的魔法生效,又可以給予自己充足的反應時間的距離。

但剛才我們之間的距離僅有二十多米,因此戰鬥之中險象環生,無論對我,還是對她。

她一定是有意離我如此之近——因為這樣她才可以靠近珍妮

想到這裡,我立即向珍妮大喝:“後退——遠離這位女士”

儘管珍妮似乎沒有弄清楚我的這個命令有何意義,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帶領衛兵們後退了十幾米。 這一次,那位年輕的暗精靈女士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驚慌的神色——她明白我弄清楚的事情的緣由了。

“嗯哼,問題出在她的身上?”我戲謔地微笑了起來,居高臨下地俯瞰那位小姐,“我打賭你現在猜不透我接下來要施展什麼魔法了。”

她遠遠地停下了腳步,放棄了她的小心思。

而我則注視著她的眼睛,試圖在她、珍妮、我,三者之間找出聯繫來。

反常之處大多是事情的關鍵點……她身上的反常之處在哪裡呢? ——身為一個暗精靈,卻可以使用魔法?

“據我所知,暗精靈們都是漂亮的銀色。為何您是黑髮?”我停了下來,遠遠地​​問道。

“這與你無關。”她的語氣冰冷生硬,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與我說話。

“讓我猜猜看……”我裝模作樣地撓了撓自己的下巴,“您不是米倫?尼恩的親生血脈?嗯……精靈們倒是對'性'與'愛'有著嚴格的區分,我猜你們暗精靈同樣繼承了這個傳統。那麼……您是您的母親與某個人類歡樂的時候不小心誕下的混血兒?”

“卑鄙無恥”她憤怒地皺起了眉頭,“我擁有最純淨的血脈,遠比你這尼安德特人要純淨”

“那你的頭髮為何是黑色?”我趁她被憤怒攫取了心智大聲問道,“在我看起情況與你所說的恰恰相反”

“這是為了得到力量而付出代價”她毫不示弱地瞪著我,“為了可以殺死你而付出的代價”

“那麼,就是因為魔法。”我令自己的語氣恢復了平靜,“精靈們無法使用魔力——白精靈們至今不可以。我可不認為你們這些喜歡在地下挖洞的暗精靈會比他們高明到哪裡去。你的母親之所以自封'**師',是因為她卑鄙地竊取了我的魔力,而你能夠使用魔法又是因為什麼?”

我原本毫無頭緒,試圖從她的回答中獲得信息。 然而我的話剛剛說出來,一個念頭卻忽然跳出了我的腦海,令我想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結果……

我在獲取我的第一份魔力的時候,那魔力的旁邊還有我的邪惡特質在守護著它。 它在具有了自我意識之後逃離劍鞘峰,然後附了一個獸人的身,將自己變成了獸人巫師。 米倫?尼恩得到的那份魔力也應該有另一部分“邪惡特質”在守護著它,那麼也就是說……就是說……

她沒有將那一部分消滅或者封印,而是趁它還沒有覺醒的時候,使用了它?

米倫?尼恩的身上所擁有的是我的那部分魔力,而這位暗精靈公主殿下身上的則是那部分來自深淵地獄的魔力麼?

我因為驚訝而微微愣了一愣,然後轉頭看向珍妮……沒錯兒,她帶上了我送給了她的那柄魔劍。 而魔劍之中同樣封印著另一股黑暗的力量。 似乎這位暗精靈公主通過某種方式與那股力量取得了共鳴……而那部分力量又因為在被封印時吸收了我的血液的緣故,可以在她的操控之下隱約地窺探到我的想法——

哈,還真是巧妙離奇到令我難以置信如果不是與她數次交鋒的時候實實在在地體會到了那種難以言語的默契,我怎麼可能想得到那些來自深淵地獄的黑暗力量還有這種妙用?

我輕輕地呼出了一口白霧,然後對她攤了攤手。 她此刻正打算回應我剛才話,似乎又在擔心自己的秘密已被看穿,於是目光散亂,似乎打算奪路而逃。

但我身下的那隻獨角獸此刻忽然猛然跳向了一邊,然後一個攜帶著寒氣與血腥兒的身形從我的身後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是那隻黑豹擺脫了“閃耀圖紋”的麻痺時間,對我發起了攻擊。 它的動作出人意料的敏捷,在一擊不中之後用前爪點地,兩隻後腳掌彈出長長的尖爪,橫著掃向了我。

這樣的攻擊雖然猛烈,但還不足以打破“迪爾芬德之盾”的防禦。 我身邊的周圍僅是亮起了一圈透明的漣漪,它的後肢就被狠狠地彈開了。

這時那位暗精靈公主大聲呼喊它:“塔克回來”

那黑豹立即毫不猶豫地縮身躥出,在幾個跳躍之間就穩穩地落在了那位女士的身邊並且匍匐下來讓她跨上了自己的脖頸。

我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然後在她憤怒又不甘地看了我一眼之後沉聲說道:“怎麼……意猶未盡麼?那麼就留下來吧”

準備已久的“流沙術”瞬間就將他們腳下的那片土地化為極度鬆軟的沙土,然後旋轉著試圖將他​​們吸附其中。 黑豹猛力跳躍,然而健壯的四肢沒法兒找到堅固的著力點,只勉強夠得到沙坑邊緣的地面。 但它的前爪可不是手,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將土石抓碎,然後掉落下來。

那位暗精靈當即施展了一個“初級法術驅散”,大片流沙立即消失,但黑豹的腳爪卻陷進了凝固的泥土中。 它憤怒地大吼了一聲,惡狠狠地掙脫地面對它的束縛,然後咆哮著跑向了遠處。

我目送他們離開,然後在那隻黑豹距離我大約一百多米遠的時候,發出了手中的“震盪電擊”。

遠處的天空中,一道極細的閃電一閃而過,正中那對黑色的主僕。 他們身影像是雕像一樣陡然凝固,接著倒在了地上。

“震盪電擊”這個法術的作用範圍足有一百平米——我可不想在他們距離我如此之近的時候成為第一個用魔法把自己敲暈的法師。

我驅策著座下的那位獨角獸女士跑了過去,然後看到從他們的身上冒出了絲絲的青煙。 暗精靈公主的頭髮蓬鬆了起來,有點兒滑稽……而那隻黑豹還瞪大眼睛保持著前衝的姿勢,像是隨時都有可能跳起來咬我一口。

我向遠處的珍妮與她的衛兵們招了招手,他們立即趕過來,並且用手裡的粗繩將這對主僕捆了個結結實實。

這時珍妮身邊的一個衛兵小心翼翼地問我:“大人……子爵閣下怎麼辦?他似乎被那個傢伙挾持了。”

“你說什麼?”珍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我本以為……”然而珍妮一記清脆的耳光打斷了他的話,接著她飛快地跑向遠處的戰馬,似乎打算繼續追趕她“被挾持”的父親。

我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抬起手來用一記“空氣震盪”敲暈了她。

這種事情她很難接受……現在我只能指望她在清醒之後理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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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愜意的俘虜


馬第爾家的地牢裡陰冷潮濕,在雪落之後就更加難以忍受。此刻我披著頸上帶有厚重皮毛的披風站在被撬開的牢房門前,在心裡思量是不是難以忍受的寒冷也是促使約瑟芬越獄的原因之一……

被我刻印在地牢之外的那座法陣的“煉金之眼”已經被破壞,看起來是史蒂芬幹的好事。但他的房間裡也被我佈置了一個單獨對他產生效力的法陣,我原本有信心使得他沒法兒走出房間大門……他又是怎麼跑出來的?

在詢問了下午還在花園裡宰殺牛犢的男僕之後,我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可笑又愚蠢的錯誤——

“我當時正在割開那頭牛的喉嚨,一回頭就看見老爺從窗戶裡爬了出來”那個男僕在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臉上還是有極度驚訝的神色,“誰都知道老爺現在只能躺在床上了,可是他竟然從窗戶裡爬了出來然後在我的注視下貼著牆面爬下三樓,跳在地上,神采奕奕地對我說:'班諾,去把我的盔甲和武器拿出來,我要出去狩獵'”

“天吶,簡直和他前些年一個樣”另一位女僕插話道,“看不出半點兒還在生病的樣子”

“我們原本以為是您治癒了他的。”史蒂芬從前的貼身男僕皺著眉頭聳了聳肩,“然後我們亂成一亂,為他穿上了盔甲——諸神在上,老爺的身上可真涼。接著他就帶了幾個衛兵走進地牢,然後帶著那個囚犯走了出來,說是要去樹林把他幹掉——”

“於是我就去報告了珍妮小姐。”第一個男僕站了出來。

……竟然是從窗戶裡爬出來……我不知道是應該笑一笑,還是應該為自己魯莽後悔一下。

不過這件事情的影響似乎不算太壞,用馬第爾家那幾位財務主管的口氣來說,就是“略有贏利”。跑掉了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約瑟芬,卻捉住了一個能夠使用魔法的暗精靈……叫什麼來著?

這一次我沒讓人將她丟進地牢,而是為她安排了一間體面溫暖的住所,我在門外和窗戶外都佈置了強力的煉金法陣——甚至連粗木材質的牆壁也沒有放過。之前我和這個小傢伙鬥智斗勇,相處得還算愉快。特別是她的長相有點兒討人喜歡,體內又是曾經與我同源的黑暗魔力,我總覺得兩者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心裡總要柔軟一些。

而那位黑豹先生可就沒運氣得到這麼好的待遇了——此刻它被關在先前關押約瑟芬的地牢裡……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皇家待遇”。

我以馬第爾家的名義向邊他們的合作夥伴之一“貴金屬聯盟”發布了信息,希望能夠通過他們遍及西大陸的商店和貨運站點得到那位逃亡的暗精靈太子的消息。另一方面,我通過隱秘的方式向我的那位死靈騎士發布的信息,要他立即趕去通往北方的重要邊境出口,看看能否碰碰運氣正好撞見那個傢伙。

在吃過了晚飯之後,珍妮似乎有了醒來的跡象。我聽著她在昏迷之中發出的關於史蒂芬?馬第爾的低語,在嘆了口氣之後還是決定給她一點兒安眠藥劑。我可不想讓她在夜里大鬧一番然後趁我不注意溜出城去。

接著我托著一盤乾果,打開了那位暗精靈公主所居住的房間門。

她已經醒來,靠在床頭面色平靜地盯著我,鎮定得像是待在自己的地下宮殿裡。

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將果盤擱在了茶幾上。

她瞥了一眼裡面的干果,輕聲笑了笑:“你以為我們同那些白精靈一樣蠢,還只吃果實?”

“如果造成了您的誤會,我十分抱歉。”我微笑著攤了攤手,“這些不是您的晚膳,而是我的那匹獨角獸的晚膳——噢,我還為她起了一個名字,就叫'瑟琳娜'——您感覺如何?”

她的臉色先是發青——接著雙手用力地抓緊了床單——然後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平靜了下來。“真沒有想到,撒爾坦?迪格斯也會用這種方式來侮辱一位女士。”

“……嗯?”我眨了眨眼睛,然後笑了起來,“原來如此。那麼我就不必請教您的芳名了,瑟琳娜?尼恩公主殿下。您得原諒我的冒昧,這完全是一個巧合。”

她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後說道:“您別指望從我這裡得到半點兒消息,閣下。”

“我早有此覺悟。”我捻起一枚葡萄乾放進嘴裡,“只是您先得注意自己的言語——別讓我聽到我感興趣的話題。”

她似乎立即明白了我所指的正是下午的那場戰鬥——她不經意的幾句話使得我推測出了真相。然而她的嘴角動了動,卻最終沉默了下來。

我嚼了一會兒葡萄乾,開始仔細地打量她: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眸。面色是暗精靈獨有的那種蒼白……大約是長年不見陽光的緣故。她看起來相當年輕——實際上精靈們在三百八十歲之前看起來都相當年輕……只是她的年輕當中還透露著一股青年人獨有的稚氣與朝氣,似乎年齡不到一百歲。

這位公主殿下的長相相當精緻,五官搭配得無可挑剔,嘴唇鮮豔欲滴,像是白色面孔上的兩朵玫瑰花瓣——相比珍妮也毫不遜色。

似乎是我這種無禮的舉動激怒了她,她惱怒地瞪著我,然後說道:“請您現在離開我的房間,我需要休息。”

我大聲笑了起來,並且說道:“年輕的女士,您得個搞清楚一件事情——您現在是我的俘虜,您沒法兒命令我。作為一個俘虜,您得陪我聊天、閱讀… …當然也包括沉默,直到我心滿意足地離開這個房間,您才有屬於自己支配的自由時光。”

“您真無恥。”

“至少不會無恥到企圖佔有別人的愛人並且試圖令她懷孕的地步。”

“那不是我的主意。”

“但您是幫兇。”

“我和我的母親以及哥哥都有充足的理由置您與死地。”

“恰恰相反,現在我是你們債權人……比如你身上的黑暗魔力,和您那位母親身上的,原本屬於我的魔力。”

“歐瑞王國的法律規定獲得動產超過十年即視為取得所有權,您對此有異議?”

“歐瑞的法律約束的是歐瑞的公民以及定居在歐瑞土地上的智慧生物,據我所知您和您的母親都沒有歐瑞國籍。”

“恰恰相反,納尼亞伯爵已經與暗精靈結成了親密盟友,並授予了我們塔米拉行省榮譽居民的稱號。”

“那麼在你們暗精靈王國的法律範圍之內呢?”

“我們就是暗精靈王國法律的製定者。”

“那麼我就是這個房間裡規則的製定者。”我攤了攤手,“無論如何,您還是我的俘虜。”

她垂下眼睛沉默起來,不再回應我的話。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再次看向我:“您真的認為用我來威脅我的母親有何意義?如果像人類那樣要求贖金,她一個子兒都不會給您。如果像她要求避免您受到傷害的承諾——連我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承諾……”

“我能看得出來。我能看得出來,您在您的國度裡已經算得上是相當正派了。”我嘆了口氣,托起果盤走到她的床邊,而她則擺出了全神戒備的姿態,皺起眉頭:“您究竟怎樣才肯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不吃乾果。”

“您用我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的那種力量令它們恢復新鮮,我就離開——我的小馬兒瑟琳娜也不喜歡吃乾果。”我微笑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而她再一次憤怒到難以自製。所幸後來她壓抑住了怒火,讓我省去了施展幾個法術然後再去記憶它們的麻煩事。

接著她皺著眉頭碰了碰果盤裡的東西……那些葡萄、橄欖、蘋果立即在我的眼底下變得圓潤豐滿了起來。

“哈……不可思議。”我退後一步,感嘆道,“類似的法術我只見過'時光流逝'和'生命凋零'……然而它們都是起到相反作用的魔法。……你是怎麼做到的?”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聲道:“一個天賦。”

我再次驚異地打量她:“你是說……在你沒有成為一個魔法師之前,你是一個暗精靈巫師?”

她的表情忽然變得複雜起來……似乎交織著痛苦、遺憾、悲憤、委屈,而後大聲說道:“是的是的我還是一個巫師現在請您離開我的房間……馬上”

有一個故事——這為公主殿下的身後必然還有一個故事。只是今天我已經不打算再繼續詢問下去了,於是我微笑著對她點點頭,離開了她的房間——當然沒忘記再從門外將房門鎖上。

這個小姑娘挺有趣,至少比她的那位哥哥有趣得多。

我托著果盤來到一樓大廳左側一間空出來的僕從休息室,然後推開了門。我親愛的獨角獸女士立即警惕地站了起來,在確認是我之後輕輕地哼了哼……這聲音在她發現我手上的果盤之後更加粗重,沒等我向她道夜安,她就把生有尖角的腦袋湊了過來,極不文雅地張開了嘴,把半個果盤裡的水果都吃了下去。

我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額頭,用手指梳理著她的鬢毛,心裡在思索這只神奇的母獸被我發現是否也是命運的安排。是否將會在未來給我帶來不可揣度的境遇。

但溫馨一刻並沒能持續多久,一個男僕在門外輕輕敲了敲,然後低聲說道:“大人,有一個武士要見您,現在被衛兵攔在了門外……”

“全身板甲的武士?”我猛然回頭。

“是的,全副武裝,看起來氣勢洶洶……”

我立即微笑著推開了門,然後在那個男僕沒來得及向裡面投去好奇的眼光的時候鎖上了它。氣勢洶洶?我的死靈騎士當然得氣勢洶洶。

隨他一起來到的還有一個熟人——對於這座宅邸當中的僕人們而言的熟人。那位醫生現在被我的騎士打暈,扛在寬闊的肩膀上,並且在我發話之後被丟了下來。

他的臉上佈滿瘀傷,右臂則奇怪地後彎,就像是一個反寫的“L”。而他的手指似乎也被掰斷,軟綿綿地攤在掌心裡。

我看了看死靈騎士“索爾”板甲上的煙熏痕跡,問:“他用了魔法?”

“是的。”

“持咒?”

“是的。”

“這年頭法師真是越來越不值錢了。”我嘆息了一聲,用腳踢醒了他。

他躺在地上慢慢睜開了眼睛,先是茫然張望,然後表情就變得扭曲了起來——肢體上的傷勢還在劇烈疼痛,然而他甚至沒有力氣從我的腳邊爬開。因為他的雙手雙腳都被索爾折斷了。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撒爾坦?迪格斯。”我直入主題,“如果你是為那位暗精靈女王工作,我想你應該聽說過的名字……沒聽說也不打緊,想一想三百年前迷霧森林戰爭的那個撒爾坦?迪格斯——沒錯兒,那就是我。現在我要問你幾個問題,而無論你的回答不回答,你都會死去。區別在於是安詳地死去還是痛苦不堪地死去。現在,如果你願意合作,就說一聲'是',如果不願意,就說一聲'不'。”

他驚懼地看著我,然後瘋狂地扭動起他的身體來,就像是一隻溺水的壁虎。

我皺起眉頭:“怎麼,您想嚐嚐'**解剖'的厲害?”

他掙扎得更加猛烈了。

於是我抬起頭來問索爾:“怎麼回事?”

“他的下巴被我打脫臼了,主人。”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無奈地攤了攤手:“……那麼,麻煩你幫我裝上去。”

索爾俯下身,右手捏住他的下巴用力地向上一撞,那法師立即大叫道:“是是是是……只求您別再讓這魔鬼碰我”

我看了他一會兒,直到覺得他真的要在疼痛的折磨下崩潰了,才在他的身上施展了一個“麻痺傷痛”的法術,令他的神色暫時平靜了下來。

“第一個問題:你的導師是否是那位暗精靈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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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暗精靈的野心


“是的。”他毫不猶豫地回答,“但我們之間更像是一種交易關係,我們……”

“一會兒我會要你詳細地解釋這一點。第二個問題:像你一樣的法師,她那裡還有幾個?”

“只有我一個……閣下。”他在我的腳下大口地喘息著——我猜他是受了內傷,體內的積血令他的呼吸不再順暢。

“第三個問題,她製造出來的魔法傀儡,究竟還有多少?是否還有不知道自己是魔法傀儡的傢伙存在?”

“數不清……​​閣下。”他氣喘吁籲地說,“她所製造的魔法傀儡數不清——那些屬於暗精靈的部分。而由我所製造的傀儡……到目前為止只有史蒂芬一人。 ”

“那麼現在開始解釋第一個問題,給你五分鐘的時間。”我拉過椅子在他的面前坐了下來,然後讓索爾給他餵了點兒能夠緩解傷勢的藥劑——我可不想要他在說話的時候忽然斷了氣,再被他體內儲存的那些爆發出來的魔法搞得狼狽不堪。

“我的上一位導師,實際上是**師提爾康耐……當今的四位**師之一,提爾康耐**師之塔的主人,秘黨聯席議會的議員之一。”

“不錯的出身——幹嘛走上這條路?”我皺了皺眉頭。

“閣下……我也是受害者啊。”他痛苦地眨了眨眼,然後讓自躺得更舒服一些,斜眼在地上看著我,“提爾康耐法師和那位暗精靈女士達成了某種秘密協議,然後派遣我去暗精靈的地下王國為他們訓練魔法傀儡……那些暗精靈的魔法傀儡,報酬則是兩個從您的手札上記錄下來的高等魔法。因此我在暗精靈那裡待了十幾年,然後在前幾年的時候被派來了這裡隱姓埋名,成為一個凡人的家庭醫生。”

“情況就是這麼簡單……我的導師得到高等魔法的咒文,暗精靈們從我這裡得到魔法基礎培訓,而我卻什麼都沒有,現在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而就在二十年前,提爾康耐法師還曾對我說,我原本也是一個有可能成為一位高等法師的人……”

我沒空兒聽他的自我感嘆,又問道:“暗精靈的魔法傀儡……你說他們多得數不清?製造傀儡可不是一件簡單事情——”

“的確不簡單,閣下。”他說道,“但你得考慮到暗精靈們漫長的壽命,他們幾乎每年就製造四個魔法傀儡,而上百年下來,魔法傀儡的數量已經比整個西大陸的法師們加起來還要多。”

“這仍然沒法兒說服我——時間不是唯一的製約,我了解人體工程的難度,光是確保生命力就是個大難題。”

“你沒必要懷疑我所說的話的真實性——米倫?尼恩和提爾康耐對我所做的事情已經讓我對他們徹底絕望……無論是您死去還是他們死去,都是我樂於見到的結果——實際上我更希望你能夠殺死他們,殺死那些扼殺了我在魔法道路上進階的可能性的傢伙。對於暗精靈來說維持生命力也不是難題,因為有一位暗精靈的公主……她是一個天生的巫師,又通過某種方法成為了一個貨真價實的法師,她的天賦就是令人煥發活力……因為他們可以在極短的時間裡完成對人體的改造,然後在被改造者即將失去生命的時候令那位暗精靈公主完成最後一步。”那個法師顫抖著嘴唇說道,“如果您不信的話……”

“不,我相信。”我沉聲說道——那位暗精靈公主就在這間宅子裡,我也親眼見識過她那不可思議的力量。“那麼,這些魔法傀儡被製造出來的目的是什麼?成為一支魔法軍隊?”

“呵呵……魔法軍隊?不,您高估了他們。”法師虛弱地笑了起來,“因為工序並不完善,並且最後一步是通過那位公主強行完成,所以那些傢伙在成為了傀儡之後大約只有四到五年的存活時間……實際上大多數人連頭兩年都挨不過去。一部分人被米倫?尼恩抹掉記憶放逐到西大陸的各個地區,壓抑著身體裡的魔力以凡人的方式存在,只在被需要的時候才會激活……”

“怎麼激活?”我將身子向前傾了傾。

“這是米倫?尼恩最大的秘密之一……連我也不知道。”

艾舍莉。我心中的一個疑團終於被解開——似乎她就是那些被抹掉了記憶的魔法傀儡之中的一員。以虛假的記憶和身份存在,甚至連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一個無助而可憐的姑娘……只有在最後的時刻才能展露出真實的自我,而那也正是她迎來毀滅的時刻。

“那麼,另一部分?”

“另一部分——大多是女性,被同樣被分散到西大陸的各個角落……只是他們負責為米倫?尼恩收集精神力量。這件事我原本也不可能知道,但一個偶然機會讓我看到了那一幕——那位暗精靈法師從歸來述職的魔法傀儡的身上吸收了他的精神力量,然後他的身體就整個兒崩潰了——這就是為什麼我說那些傢伙通常挨不過前兩年……越是對她忠誠,就死得越快。”

“吸收凡人的精神力量?”我皺了皺眉頭,“這有什麼用處?一隻獅子總不能靠螞蟻來填飽肚子。”

“不,您想錯了,閣下。”他又笑了起來,並且咳出了血沫,“一個凡人的精神力量當然微不足道,如果是上千、上萬人呢?如果你研究過歷史,一定還記得在一百多年前——那時候你已經死去,還沒有重生——整個西大陸幾乎都興起過一場'燒死女巫'的運動……”

“我原本以為是迷霧森林戰爭為人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因此他們才開始仇視魔法……”

“不,不是仇視魔法,而是仇視那些魔法傀儡。那個時候的暗精靈傀儡在人類的土地上濫殺無辜,採用極端暴力的形式吸取人類的精神力……又因為大多數是女性暗精靈— —她們總是比男性的生命力更加頑強,更能挨得過痛苦的改造階段——因此她們令人類惶恐不安,導致了各地對她們的捕殺。”

“那麼現在呢?”

“那場清洗活動持續了二十多年,直到米倫?尼恩意識到這種法子會威脅到她的統治,才開始與提爾康耐合作,在二十多年前找到了我——我更加精通幻術系的法術和生命改造,然後採用了一種更加溫和又不引人注目的手段——他們建立了一個教派。”

“金牛教?還是崇拜獨角獸或者奧克良小仙女的教派?”

“是崇拜獨角獸的教派……在人類的心中獨角獸代表著善良和忠貞,因此暗精靈們將這個教派命名為'尤肯修會'。那些魔法傀儡們依靠幻術和煉金藥劑獲得了大量的信徒,並且採取更加溫和的方式吸收他們的精神力……或者說信仰之力。這教派在最近幾年才逐漸在北方壯大……而這樣一來,米倫?尼恩所獲得精神力量可就遠不是從前所能比擬的了……”

吸收精神力……我嘆了口氣。似乎我的確有些跟不上這個時代的發展了——法師們什麼時候可以吸收不屬於自己的精神力了?如果在三百年前我就知道了這個法子,我何必還要同深淵地獄的領主做交易,去獲得黑暗的力量?

我憂心忡忡地說:“那麼,這就意味著……”

“她很強大,閣下。”法師疲憊地看著我,“她遠比您想像得要強大,並且會越來越強大。”

實際上我看到的事情遠比這個法師要可怕……米倫?尼恩現在正在行走的道路已經不屬於從前法師們認知的任何一條……她走出了一條可怕的捷徑,一條成為神祗的捷徑。如果我放任自己思想毫無顧慮地馳騁,那麼我會認識到,一旦西大陸所有的人都成為了她的信徒,那麼她所得到的精神力量將更加強大,甚至強大到了必定成為神祗的地步……

有兩個因素使得她獲得了命運的青睞——一個是她的那個可以大量製造魔法傀儡的女人——她為她提供了數量上的保證。另一個是她獲得的那種可以吸收精神力量的方法……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從哪裡得到了它。

唯一可以解釋的也許是世界之樹。世界之樹吸收著西大陸亡者們的生命力,然後將其供給星界的神祗——這種方式與米倫?尼恩的方法幾乎如出一轍。

而法師提到過米倫?尼恩在近些年來又派遣了大量的魔法傀儡將自己隱藏成為了普通人潛伏下來……我在一瞬間就想到了她的用意——她在尋找我。她必定在獲得了我的魔力之後​​就發現我並未徹底死去,她一直等待了將近兩百年,又將自己的力量經營了兩百年,而現在她等到了我,並且正在準備對我露出她的獠牙。

“您也畏懼了?”法師噴吐著血沫笑了起來,“就連提爾康耐現在也感到畏懼了——我們都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能夠阻止她的野心。”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17
第六十七章 遠行


“也許你們可以再組織一次法師之間的戰鬥。”我沉聲說道,“就像三百年前那樣。米倫?尼恩很強大,但還遠遠沒有強大到從前的那個撒爾坦那樣的地步。”

“我的確有這樣的想法……但提爾康耐卻僅僅是畏懼而已。”法師疑惑地搖了搖頭,“他感到無法駕馭那位暗精靈**師,卻似乎又覺得自己並不需要擔心些什麼,我摸不清他的想法。”

我在心裡冷笑了起來——因為那群蠢貨心裡的想法甚至比暗精靈更加危險:他們想要毀滅這個位面一旦連這個位面都不再存在,暗精靈的野心當然就僅能在現在令他感到“畏懼”而已,而這種“畏懼”又有極大的可能是他們的偽裝。三位**師們一定與米倫?尼恩在表面上維持著和平相處的表象,卻在私底下嘲笑著她所做的無用功。

而米倫?尼恩呢?她會不知道**師們在密謀著什麼麼?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不然她為何要操縱艾舍莉,試圖殺死帕薩里安?只怕這兩波人現在都心懷鬼胎卻又知道對方在謀劃著些什麼……而如此看來,現在最溫順無害的反倒是我——這個曾經是世界公敵的人。

我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似乎你已經把我想要知道的都告訴了我……”

“那麼請您按照您承諾的那樣,給我一個乾淨利落的死法。”他的呼吸已經越來越微弱,就連藥劑都沒法挽救他的生命了。

我惋惜地看了看他,覺得這傢伙實在是個悲情的人物。他本該待在**師的法師塔里,用一生的時間去研究魔法,然後成為一個不錯的高等法師,擁有凡人所無法企及的漫長生命,在歷史中留下一個不壞的名聲,接著安詳地死去。

然而現在的他在隱姓埋名之後卻只能默默無聞地死去,不會有人記得他是誰,更沒人在他的墓前哀悼。

我向索爾揮了揮手:“帶他出去——你應該知道如何殺死他。”

索爾轉身從牆壁上取下一柄裝飾華美的十字弓,一言不發地將他扛了起來。

大約三十分鐘之後,城外的某處平地上亮起了一團絢麗的光彩……那個法師在死亡的一刻將身體裡全部的魔法都釋放了出來,而記載著他的那些法術的捲軸與手札則躺在了我的書桌上。裡面大多數是些低級法術,卻也有幾個比較實用的、我的手札中不曾記載過的魔法。

我忠誠的死靈騎士在料理了那個法師之後按照我的指示,馬不停蹄地趕去通往北方國境的幾個重要關口。而長夜漫漫,我則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思考。

矮人們的力量、白精靈們的力量、法師們的力量、世俗的力量……每一支似乎都與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卻沒有哪一支像從前那樣忠誠於我。

我得不得按捺心中的激動與不安,為自己以後的行程做一次長遠的規劃。我原本打算在珍妮將馬第爾家的事務料理完畢之後才動身南下,但現在看起來這個計劃不得不提前擺上日程。我不能在今後的一百天中將自己束縛在這裡,況且火龍巴卡拉斯正在尋找我並且想要從我的手中奪去那枚胸針。我留在這裡只能令自己越來越在某種情感當中深陷下去,並且為這裡的人們帶來不可預知的隱患。

於是我立即開始為自己的出行做準備——開始調配幾種煉金藥劑。

珍妮是在早餐的時候醒來的。我的催眠藥劑為她帶來的副作用就是令她的神情有些呆滯,思維有些遲遲鈍。但這些並不妨礙她傾聽我為她講述的一個長長的故事——從暗精靈的野心到那位隱姓埋名的法師,從我必須立即外出的必要性到她必須留在這裡的必要性。

等我停止了訴說的時候,她面無表情地靠在床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那麼……你走吧。”

我仔細地打量她,在確認不是處於某種情緒當中而說出的賭氣話之後終於鬆了一口氣:“我原本以為你會不顧一切地想要跟我同去。”

“我知道自己現在要做什麼,並且,我很感謝你殺死了那個害死我父親的兇手,並且我更希望我們能在不久之後殺死另一個幕後元兇,無論她是暗精靈的女皇還是不可戰勝的**師。”

我看著她臉上那種悲傷又無助的情緒,心裡有點兒難過起來,於是輕聲說道:“實際上……你的父親現在還算不上已經死去。他畢竟在以另一種生命形式活著……”

“但在我的心裡,他已經不存在了。”珍妮側過臉去不再看我,“走吧,現在就走吧,不要讓我看著你離開。你用不著擔心我會做出像昨天一樣的事情來——我知道自己現在做什麼對自己最有幫助。”

我沉默著看了她一會,起身走出了房間。

臥室里傳來了玻璃製品在牆壁上摔得粉碎的聲音。但我沒有回頭,而是去書房披上了自己的披風、拿上了可以挎在腰間的小皮包、拎起一個小小的皮袋,走去了關著瑟琳娜的那個房間。

這位暗精靈公主似乎還沒有習慣人類的作息時間——據我從前的觀察,她大多在午夜與上午活動,更加是某種夜行生物。但我毫不在乎地推開了門。

大門的響動令她警覺地張開了眼睛,然後皺起眉頭對我說道:“難道這就是您對待一位女士的作風嗎?”

但今天的我可沒有心情與她鬥嘴——我將手中的小皮袋丟在了她的被子上,說道:“物歸原主——你的那隻大貓。”

她愣了片刻,然後驚喜地打開了袋子,一個小小的腦袋立即探了出來,親暱地叫道:“喵”

她捧著那隻黑貓左右看了看,然後憤怒地抬起頭:“你都對它做了些什麼?”

“'變形術'加上'弱智術'而已。”我攤了攤手,“我可不放心讓一隻黑豹與我同行,我也不想花心思提防它的突然襲擊。現在它僅僅作為一個乘騎的坐騎已經足夠了。”

“同行?”她皺起眉頭,“你要去哪裡?”

“去南方,避開你的那位母親。”我又將一個裝有黃綠色煉金藥劑的玻璃瓶丟在她的被子上,“現在,我得麻煩您將自己重新變小,然後喝下這瓶藥劑。”

她憤怒地註視我,而我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任何一個人都不能指望現在的我有如此好的心情來與這位公主殿下玩玩虛與委蛇的那一套,實際上我沒有禁錮她然後再把藥劑灌進她的嘴裡已經足夠說明我的好脾氣了。

她似乎從我的目光中讀出了我的心意,於是狠狠地轉過了頭,然後施展了一個魔法。她身上的衣料與她的身體一同縮小,很快就變回了第一次見我時候的樣子。然後我拔開了玻璃瓶口的塞子湊到她小小的臉孔面前:“喝下它。”

“提前是你先告訴我它是什麼。”瑟琳娜的聲音又恢復了尖聲尖氣的模樣。

“一點含有'禁錮魔法'和'虛弱體質'效果的藥劑。”我面無表情地說,“為了防止你逃跑,我不得不採取這樣的手段。”

瑟琳娜在被子上向退了退,皺起眉頭:“不如這樣,我向你保證——”

“忘記你昨天都說了些什麼麼?你們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誓言。”我走到床邊,在她的頭頂俯下身來,“別考驗我的耐心,我現在的心情可一點兒都不好。”

她無計可施,只得將兩隻手扒在瓶口,吞下了一點藥劑。一圈灰色和淡綠色的光環立即從她的身上放射出來,然後我抓起瓶子塞上塞子:“感謝你的配合。如果是正常人大小的話,我這一瓶藥劑可就要浪費掉一多半了。現在,請您乘上您的黑貓,走進來。”

我從皮袋裡取出一隻小巧的木質籠子……不,說是籠子並不貼切。這個東西實際上是一個房子的形狀——珍妮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用薄木片建造了它。眼下我對它施展了一個“固化術”,保證它的牆壁比鋼鐵還要堅硬。

她似乎憤怒得全身都在發抖——當然也可能是由於“虛弱術”的效果。但她還是在我的威逼恐嚇之下走了進去,我覺得她應該能在那座“小房子”裡生活得挺愉快——前提是她忘記對我的仇恨。

我將這房子塞進了皮包,挎在腰間,下樓牽出了我的獨角獸。

這隻小母獸的確擁有神奇的力量……似乎昨夜的那些新鮮水果含有魔力,在短短十幾個小時的時間裡就令她變得神采飛揚,並且對我格外親暱起來。

對付這頭小木獸可不能像對付暗精靈公主一樣——它雖然挺聰明,但還沒有聰明到可以聽得懂威逼利誘的地步。我足足花費了一個小時的時候才使得她同意我將馬鞍放在她的背上,並且翻身上​​了馬。

府裡的僕人們並沒有對她額前的長角表現出格外的興趣——因為不少馬甲的前端都裝有鐵質的獨角。而我在她的面部安放的白色皮質馬甲令他們認為她只是一匹生得漂亮的瘦弱白馬——而這也將是我接下來的旅途中大多數凡人們的想法。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18
第六十八章 瑟琳娜的往事


無論是與安德烈告別還是與愷薩告別,都不是令人愉快的經歷。而另一件事情讓我幾乎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煩悶的心情與不合時宜的柔情沖昏了頭腦。那就是——當我騎著獨角獸獨自走到了城門口,並且在看到一個叫賣黑麵包的孩童之後才想起了另一個人來:羅格奧?塔里佛斯

我竟然完全忘記了這個小傢伙的存在。

他簡直就像是一團空氣,隱藏在我的身邊卻又被我常常忽視。曾經有幾個夜晚,當我在書房裡做完了魔法實驗或者記憶了法術疲憊地走​​出門、關上門之後,門裡才會響起輕輕的敲門聲。而這個時候我才會記起……剛才那個小傢伙就坐在房間的某個陰影裡,某張座椅上,安靜地看著我……長達十幾個小時

他的身上總是有這樣一種奇特的能力,能夠令別人忽視他,甚至忘記他的存在。而這似乎也是他的那種強大而罕見的天賦魔法的另一種表現形式。

我當即命令獨角獸調轉了方向,飛馳向馬第爾的家的宅邸。而等到我來到大門前的時候,我卻發現那孩子已經牽了一匹矮腳小馬站在門邊,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地看著我,並且從臉上露出了微笑來。

“抱歉……”我訕訕地說道,“的確是把你忘記了——”

他一言不發地翻身上了馬,走到我的身邊。而獨角獸不屑地看了看他座下的那匹“同類”,側著走開了兩步。

暗精靈公主在我腰間的皮袋裡尖聲尖氣地說道:“您當然不會把任何人放在心裡,也不會在意任何人的感受——就像你現在不會考慮這牢籠裡污濁的空氣一樣”

我當即產生了某種預感……這一路,似乎少不了麻煩事了。

獨角獸的腳程很快,但羅格奧座下的那匹小馬也表現出了令人驚異的耐力——它竟然可以勉強地跟隨上獨角獸的腳步,儘管顯得氣喘吁籲。

這個時代的旅途總是顯得很無聊,在這樣路上含有人煙的季節尤其如此。我甚至開始懷念起安德烈的那個傭兵團來——與他們的同行的時候雖然我常常保持沉默,但那些天性粗魯的傢伙們之間的玩笑倒的確令我覺得旅程不那麼枯燥了。

我的懷裡有一張歐瑞境內的地圖,按照這張地圖上所標示出的路線,在我今後的旅程里大約有四分之三的日子都要在這樣乏味的氣氛中度過。

我們一路走走停停,在周而復始的“趕路”、“進餐”、“休息”當中平安渡過了四天的旅程,經過了兩個規模較小的村鎮。在第五天的時候,我們終於走出了馬第爾家的封地。不知道珍妮此刻正在忙些什麼……但我能夠想像得到她心裡的那種茫然與失落——就跟當年米蓮娜離開我的時候一個樣兒。

然而人不能總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因為命運總會跟我們開幾個不大不小的玩笑,然後讓這玩笑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暗精靈公主已經連續四天抗議她那“惡劣”的居住環境,並且要求我將她釋放出來了。但我在心情極度惡劣的前幾天裡對她的抗議置之不理,這使得她在今天終於安靜了下來。然而旅途的寂寞終於令我無法忍受——我想這大概是我已經漸漸習慣於身邊總有人陪伴的緣故了。於是我坐在獨角獸的背上,用手指輕輕地彈了彈腰間的皮口袋:“嘿,公主殿下。”

她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了口:“什麼事?”——聲音裡充滿了怨氣。

“我打算與您做個交易——用您的回答,來換取五分鐘的換氣時間。”

“您真無恥”她憤怒地說道,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

“我還以為您早就認識到了這一點……”我在出行之後第一次笑了起來,“您現在還得牢記一件事——您是我的俘虜。實際上我挺好奇,難道你們在北方的地下宮殿的空氣,就要比您的這座'臨時行宮'裡的空氣要新鮮得多麼?”

“怎麼,你認為我們同南方那些愚蠢的矮人一樣,住在地下的礦洞裡,常年忍受那種潮濕氣?”瑟琳娜反駁道,“'冰雪宮殿'的模樣可不是你能夠想像的— —只要你有機會參觀那座宮殿——實際上您更可能是以囚徒的身份抵達那裡的——我保證你會驚訝得合不攏嘴”

我笑了笑,拉來了腰間的皮袋蓋子。寒冷的新鮮空氣立即灌了進去……我隱約聽到了瑟琳娜舒適的深呼吸聲。在獨角獸又跑出了一段路程之後,我合上了蓋子:“好了,作為我第一個問題的報酬,您的五分鐘換氣時間到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不解地問我:“……哪一個問題?”

“關於您的住所裡空氣新鮮與否的問題——您看,我是一個守信用的人。”我在撲面而來的寒風裡說道。

瑟琳娜再次沉默一會兒,然後不情願地說:“好吧,您是一個守信用的人。但是——您依舊是一個守信用的、無恥的人。”

暗精靈一百歲左右的年紀,大約還相當於人類十六七歲的小女孩……而她倒也的確表現得像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

“那麼,接下來是第二個問題。”我側過臉避開寒風,說道,“你原本的髮色是銀色?”

“是的。”她的回答顯得有些謹慎,似乎弄不清楚在我的這個問題之後隱藏著什麼樣的陰謀。我正打算如約打開蓋子她卻立即阻止了我,“我現在不需要換氣了。”

“嗯?”我低哼了一聲。

“因為我覺得冷了。”她說道,“因為您的虛弱術。”

“那麼您是不打算再和我做交易了。”

她再次沉默,然後在我嘆了一口氣之後說道:“您是覺得無聊乏味了。實際上我也有這種感覺——我不介意和你聊聊天,當然是那種不含惡意揣測的閒聊。 ”

“那麼我可就不好意思再用交易的形式來探知你的秘密了——實際上我非常好奇的是,擁有天賦魔法、身為巫師的你,是如何成為了一個法師的?我知道你的母親繼承了我的魔力,而你身上的則是令一部分黑暗力量。在很久之前就是這種黑暗力量讓我變得冷酷嗜血、反復無常……但你是如何表現得像現在一樣……正常的?”我開始直入主題,但心裡並沒指望她給我令人滿意的答復。

出乎意料的是,她很快回應了我:“您問起了一個我不想回憶的問題……”

“如果您不想說,可以不說。之前的那五分鐘依然有效。”

“不。這事情無關緊要……實際上我倒正想藉此提醒你一件事——不要對我抱有太大的期望……我的母親不可能因為我而滿足你的任何要求。”她說話的方式依舊是那種歌唱般的聲音,但我能夠從這聲音裡聽得出無奈與淒涼。

“您應該了解精靈們的習俗——在精靈們還沒有分化為白精靈和暗精靈之前。他們對待……'性'與'愛'的習俗。”

“是的。將兩者區分開來。'性'被認為是同喝水、進食一樣滿足自身必要需求的東西,而'愛'則是忠貞又神聖的情感——這與大多數人類將兩者混為一談不同。”我說道。

“而我們暗精靈仍舊保留了這個觀點,並且從未改變。”瑟琳娜說道,“當白精靈與暗精靈分化之後,我的母親極其仇恨那些南方的同胞。她經常組織起討伐隊伍對他們發動襲擊,並且將俘獲的白精靈帶回冰雪宮殿,以此羞辱南方的白精靈之王。大約在一百多年前的時候,有一個將軍,白精靈的將軍,被我的母親俘虜了。”

“而後,我的母親侮辱了那個俘虜——在床第之上。因為他的妻子是白精靈王國的一位公主,我的母親認為這種並非基於需求的'**'可以通過某種方式發洩她心中的憤怒。然而因為這一次的衝動,母親在四個月之後發現她懷上了一個孩子——”

“那……是你?”我不禁有些驚訝——我曾經見到過數量極其稀少的人類與精靈的混血兒,卻第一次見到白精靈與暗精靈的混血兒。

“沒錯兒,那孩子正是我。”瑟琳娜說道,“我的母親因為繼承了你的魔力,身體受到了極大的損傷。雖然她在後來通過某種方式修復了自己的身體,卻喪失了生育的能力……似乎她與暗精靈的男性之間存在著某種無法消除的排異反應,暗精靈的男性沒法兒令她再次懷孕了。而在那之前,我的哥哥約瑟芬就已經出生了。”

“起初她對這一次受孕感到異常憤怒,認為自己的身體受到了玷污……然而她很快平靜了下來,因為她覺得……這種生命形式,也就是現在的我,也算的上是她眼中的某個魔法奇蹟——於是她……'慷慨'地給予了我生存的機會,並且將我誕了下來。”

“實際上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的母親就認為我是她的恥辱。她在我還是一個嬰兒的時候就開始用我的身體來進行各種魔法實驗,但我頑強地活了下來——也就是我的這種頑強,為我再次爭取了大約十幾年的存活時間,直到我的天賦魔法開始顯露出來——實際上也就是因為我的那種天賦魔法,我才能在各種各樣對身體有極大副作用的煉金藥劑的侵蝕下'健康'地成長,並且擁有了現在這種可以變小、縮到你腰間的這座牢房裡的能力。”

“似乎這也算得上是一種收穫……”我輕聲說道,試圖沖淡一些悲傷又嚴肅的氣氛。

“不……撒爾坦閣下,如果您是我,您就不會這麼說了。”瑟琳娜平靜地笑了起來,尖細的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有些飄渺,“實際上那些煉金藥劑早已腐蝕了我身體裡的每一塊骨頭,而現在,就在我的身體裡,支撐著我的內臟、肌肉、血管的,也不是骨骼……而是魔力。”

我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我是一個沒有骨頭的人,我每時每刻都得有意識地控制著自己的天賦魔力,使它們能夠令我身體上的其他器官正常地運行下去,並且凝聚著魔力不讓它消散,不讓我癱軟成一團。您能夠想像麼?人們幾乎是無意識的呼吸、流汗、睡眠、消化……我都得自己有意識地控制,並且確保自己不會因為哪一次的不小心而就此死去。”

“我……大概能夠想像得到你的那種痛苦。”我低聲說道,“不會比我從前身為巫妖的時候遜色多少。”

“而在我展露出了自己的天賦魔法之後,我的母親意識到我可能對她有更大的用處……於是她花了三年的時間來做一個準備,並且取出了那個被封印的力量——那部分來自您的身上的黑暗魔力。她試著將那魔力與我融和,令我成為一個擁有巫師天賦的法師。而在此之前,只有她成功過。”

“您的那一部分黑暗魔力……您對它們的特性應當記憶猶新。如果我能夠回到從前,無論能回去多少次,我都會毫不猶豫地結束自己的生命。那魔力一方面侵蝕著我的心智、消磨著我的靈魂,另一方面又令我無數次地產生毀滅一切的念頭。而這些瘋狂的情緒與我的天賦魔法相抵觸,我每時每刻都認為自己的精神與**將在下一刻崩潰。”她的聲音變得向寒風一樣冰冷,“而我在這樣的折磨裡度過了六十多個年頭……直到我的那位母親找到了某種方法,馴服了我身體當中的那股黑暗魔力。”

某種方法?我的心頭一跳……可以壓制那種黑暗力量的方法?但我知道此刻的氣氛並不適合我來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我強行壓抑著自己的好奇心,繼續聽她說下去。

“然後……我不再受到輕視,開始成為我的母親的助手——儘管她時常在暗中用刻毒的眼神注視著我,但她卻再也沒法兒像從前一樣折磨我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19
第六十九章 林間女巫


“所以我說,薩爾坦閣下,你認為我的母親會為了我付出多少呢?”她用一種聽起來頗為輕鬆的語氣做了最後總結。

“至少可以減少她的魔法傀儡的數量。”我沉聲說道,“那位法師——那位隱藏在馬第爾家的法師已經被我殺死了。臨死之前他告訴了我一切,包括你在那些製作過程中所起到的關鍵作用。”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聲說:“實際上我並不喜歡我在那過程當中所扮演的角色。只是不想再被人輕視而已……您想像不到暗精靈王國的狀況,那是一個被詛咒的國度……如果有一天深淵地獄的惡魔們跑來了地上界……那個一定令他們感到賓至如歸。”

我將皮袋的蓋子打開一道縫隙,讓新鮮的空氣流通進去,然後說道:“實際上……既然你對你的那位母親並無太多好感,又身為被暗精靈們所排斥的混血兒。我倒有一個主意——”

“投奔您的麾下?”瑟琳娜笑了起來,“不——您應當是了解自己的。如果此刻我答應了你,你是否會完全地信任我?如果你沒法信任我、沒法兒令我感到一些與眾不同的東西,我為什麼要丟掉自己的權勢與地位,來過這樣一種生活?”

“我以為我的人格魅力已經征服了你。”我將披風的毛領拉得嚴實了些,說出一句玩笑話來。

“魅力?或許您是有一點的。但人格麼……”她尖聲尖氣地笑了起來。

獨角獸越過了前方一道乾涸的水溝,而我則在心裡思索著是否要為她重新取一個名字……達芙妮?這個名字似乎比瑟琳娜要適合得多。

北方凜冬將至,而向南卻大不相同。我們趕路的速度似乎超過了季節變化的速度,在走出了博地艮行省、進入了曼達行省之後……漫天冰雪的景象竟然變成了枯葉滿地的景象。此刻我們已經帶著滿身的寒氣奔馳了將近二十天,時間已是冬月九日。而即便如此,我們身邊的氣溫也漸漸升高,甚至地上開始出現了綠意。

在一個眼光明媚的午後,在森林間行進了將近六個小時之後,我們遠遠地看見了遠處路邊的一幢小木屋。

這木屋令我想起了古魯丁艾舍莉的居所——只是它的外壁不是纏繞著的常春藤與爬山虎,而是青綠色的苔蘚。屋子有一半隱藏在林間的樹叢裡,另一半則隱在樹木的陰影之下。屋子外面立著一塊小小的牌子,上面以通用語刻著幾個歪歪斜斜的字:龍與美人酒館。

我在屋外停下我的獨角獸,然後翻身跳了下來,謹慎地向四周看了看。接著使用了一個“偵測魔力”——一切正常。屋子裡並不嘈雜,而附近也不是熱鬧的交通要道,因此我對這忽然出現的酒館總感到有些奇怪。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一條曾經繁榮、而如今被廢棄的道路。貴金屬聯盟貿易的發展使得很多曾經興盛的城市衰敗了,也使得很多曾經偏僻的村落變成了大型城鎮……也許這裡就是受其影響的諸多地區之一。

酒館里挺安靜,我在猶豫片刻之後讓羅格奧拉著我的衣角,推開了低矮的門。

一股潮濕氣伴隨著屋里木頭的霉味兒撲面而來。屋子裡僅靠從三扇沒有玻璃的木頭窗中透進來的光線照明。酒館老闆的所在的地方——一個簡陋的木頭吧台佔據了光線最充足的位置。而四張木桌則分散在其他角落,桌邊僅有兩個顧客:兩個克萊爾人,一個是金發,一個是栗發。

我站在門口張望,身子擋住了光線。酒館裡的三個男人幾乎同時抬頭看向我,然後都在臉上露出了吃驚的神色……我想並非我的衣著令他們驚訝,而是我的髮色令他們驚訝了。

我拉著羅格奧走到桌邊坐下,解開自己的披風、將腰間的皮袋擱在桌上,接著敲敲桌面:“兩杯果汁,老闆。或者兩杯羅蘭草汁。”

酒館的男主人此刻才收回了目光,愣了一會兒,然後手忙腳亂地為我端上兩杯翠綠色的羅蘭草汁,同時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是……莉莉絲女士的朋友?”

“莉莉絲”旁邊那個金發克萊爾人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立即狠狠向腳下唾了一口,“呸”

“那不是她的錯,大奧利。”他身邊那個褐頭髮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羅拉的病得那麼重,誰都救不了她了。”

“至少不用那麼痛苦地死去那個老巫婆”被稱作“大奧利”的男人頓了頓他手中的木頭杯子,氣惱地一飲而盡,同時挑釁似地望著我。

我沒有理會他的目光,但“老巫婆”這三個字引起了我的興趣……是一個法師麼?於是我低聲問那位酒館主人:“莉莉絲……是誰?”

那酒館主人似乎鬆了口氣,然後就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我皺了皺眉頭,但是沒有阻止他……這裡偏僻荒涼,我想他大概一年都見不到幾個陌生人,於是我原諒了他唐突的舉動,並且打算聽聽他會對我說出什麼來。

“莉莉絲是一個女巫……諸神在上,您的髮色和她一個樣,您是位尼安德特人貴族吧?……我可是頭一次見到像您這樣好脾氣的貴族。”

“你就壓根兒沒見過貴族。”大奧利拍打著大腿,同另外一個男人一起大聲笑了起來。

“什麼樣的女巫?”我問他,並且將自己面前的那杯羅蘭草汁推向了他。

“一個真正的女巫”酒館的主人神秘地壓低了聲音,就像這周圍隱藏著正在偷聽的密探,“我們這一帶都是伐木工人——砍下這裡的大樹運去城裡賣掉的那種伐木工人……森林裡野獸多,附近又沒有藥劑師,所以每年都有幾個人因為傷病丟了小命。可是自從前些日子那個女巫搬來了這裡的山上,情況可就好多了——”

“帕里”那個栗發男人皺起眉頭喝止了他,“別跟外鄉人說這些,誰知道他回頭會不會帶來一隊衛兵把那個老女人抓去燒死”

這一次大奧利沒有說話,只是面色陰沉地看著我——看起來他對於那位“女巫”的仇恨僅僅是在嘴上說說,心里大概還是站在她的那一邊的。

“審判女巫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我可沒興趣再費力跑回來一趟。”我攤了攤手,微笑道,“我只是想聽聽新鮮事而已。”

酒館主人帕里抓過杯子喝了一口,然後得意地向那兩人聳聳肩,繼續對我說道:“她是會魔法的——還會製作藥劑。不不不……您可別以為她僅僅是個藥劑師,我親眼看到過她讓她養的那些雞乖乖地走進鍋裡……”

“被拔了毛掏空了內臟的雞”栗發的男子忍不住插了一句。

“對,被拔光了毛的雞”帕里補充道,“還有被剝了皮的兔子那些都是我們給她的報酬……她住的那棟木屋的周圍還有白色的霧氣,只要有人沒得到她的許可就走進去,保准會倒下來睡上個三天三夜,然後沒頭沒腦地再走回去”

的確是法師的小把戲。我在心裡想到。只是一個法師……或者是魔法學徒,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隱居?

“那女巫還有個女兒——年紀比他還要大。”帕里指向那個栗發的男子,“有的時候女巫的女兒會來村子裡用藥劑換點兒東西,癡癡呆呆的,說什麼自己原本是城里人,是博地艮人……”

我皺起了眉頭。“那個女巫也是銀髮?”

“沒錯兒,跟您的頭髮一個樣。”

我不再說話,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會是她麼?

我沒有心思再坐在這裡了,從袍子裡摸出一枚銅幣丟在桌子上:“那麼,那位女巫住在哪裡?”

栗色頭髮的男子幾乎立即就警覺了起來:“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的這位小朋友生了點兒病……實際上我正是在帶他去南部求醫。既然你們把那位女巫描述得那麼神奇,我想我應該去碰碰運氣。”我微笑道,“相信我,我並無惡意。我能對一位女巫做什麼呢?”

帕里、大奧利和那個栗發的男子相互交換眼神,然後帕里緩緩說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她住在哪裡的話……”

我又丟出了三枚銅幣。

“那麼我可以帶你去。”帕里眉開眼笑,抓起三枚銅幣收了起來,然後轉向那兩個人,“好了先生們,今天的營業時間到此為止”

儘管北方已是凜冬,然而南方的林間卻依然潮濕陰冷。我與羅格奧各自牽著自己的坐騎隨著酒館主人踏上山路,在泥濘的路面將我的靴子與披風下角弄得髒髒不堪之後來到了他口中的女巫居所——那是棟隱藏在林間的小木屋,屋前鋪滿了厚厚的落葉。屋子的背後靠著高高的山嶺,就連正午時分都沒法兒見到陽光。

屋子與我們之間一片極其廣闊的空地上瀰漫著淡淡的霧氣——我輕輕抽了抽鼻子,發現那是​​一種含有催眠成分的魔法藥劑。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20
第七十章 故人重逢


看起來這個女巫並不是窮凶極惡之徒,否則屋外的就應該是淡綠色的腐蝕性藥劑了。

獨角獸達芙妮疑惑地左右看了看,然後將腦袋在我的肩頭輕輕蹭蹭——這表示她並未在周圍偵測到邪惡氣息,一切都挺正常。

“就是這裡了,先生。”酒館主人小生說道,“您先得高喊三聲'莉莉絲'女士,然後在得到回應之後才能走進去……”

“好的,感謝你的幫助。”我轉過身來看著他。而他在微微一愣之後明白了我的意圖,再次向我躬了躬身子,一步一回頭地消失在山坡下的密林裡。

“你認為她會是一個傀儡?”我腰間的瑟琳娜尖聲尖氣地問。

“我……”我輕輕搖了搖頭,“如果真的是那個人,那麼……我不希望用到'傀儡'這個詞。”

“那麼,是你的朋友?”

“朋友?”我想了想,然後輕笑起來,“曾經算得上。”

然後我摸出一瓶藥劑在鼻子底依次下聞了聞,大步走進霧氣裡。

霧氣佔據了挺大一片我空間,我們花了兩分鐘才走出來……然後就看到了個搭在屋子門前的小小涼棚。我感覺自己的心跳了跳。

接著我獨自走到門前,輕輕地推開了它。

房門發出“吱呀”的一聲響,屋子裡一股刺鼻的藥劑味兒湧了出來。在我的視線之中,有兩張床鋪,雖然被褥破舊不堪,但還算整潔。靠窗邊的床鋪上躺著一個人——面對著我,我正好能夠看得清她的樣貌。她似乎在睡眠當中忍受著極大的痛苦,眉頭緊皺,卻像是陷入了一場夢魘無法醒來。

另一個身影——穿著破爛外袍的身影正躬著腰,背對我在一口鍋裡攪拌些什麼,鍋下則是燃燒的火焰。似乎因為木柴潮濕,火焰在舔舐著鍋底的同時還冒出大量的黑煙,然而那個人卻對此毫無反應,像是一個木偶。

我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他們,心裡終於有些什麼東西放下來了。

我想那個背對著我的人,大概是聽力受到了極其嚴重的損傷,以至於我推開門發出響動她都未能察覺。

“莉莉絲女士。”我叫道。她毫無反應……

我提高聲音,又喊道:“莉莉絲女士”

這一次她似乎聽到了我的聲音,猛然轉過了頭來。她驚慌的動作打翻了架在火上土鍋,裡面的一鍋菌湯灑了一地。

但大吃一驚的可不僅僅是她,還包括了我。

……這是一張什麼樣的臉臉上有三道縱貫的縫隙,被稀疏的針腳扯到了一起,卻令她的一隻左眼奇怪地斜了下去。嘴唇乾癟開裂,露出裡面為數不多的幾顆發黃的牙齒來。頭頂幾縷稀疏的銀髮淒涼地垂下,幾乎蓋住了唯一一隻還算正常的眼睛……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對面那個醜陋到極點的老女人卻在看見我之後很快平靜了下來。她緩緩後退,然後將手撐在了身後的案板上:“我早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你們還是來了。”她用那種嘶啞的聲音說:“其實你們用不著花這麼大的力氣……我原本就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她說著,用顫抖著的手拉開了自己的袍子:“看吧……我只是想安穩地度過最後一點時間……”

袍子底下的是一具乾癟的軀體……而那軀體上同樣縱貫著幾道巨大的裂口,同樣以稀疏的針腳扯住。只是軀體當中的那些填充物已經從裂縫裡露了出來……我不知道究竟她怎麼可能在受到這樣嚴重的傷害之後還能夠活著。

“看著我的耳朵。”我沉默了一會兒,放下兜帽來,並且對她使用了一個“敏銳聽覺”的法術。

“你……”她用渾濁的眼睛費力地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是精靈?”

“我是尼安德特人。我來到這裡,也不是要殺死你……”我停頓了一下,說出那個名字,“艾舍莉。”

“那麼你是誰?”她的聲音顫抖著,並且裹上袍子,“你是……你……這不可能……”

我走到那女人的床邊,曾經的那位艾舍莉的“母親”的床邊,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她似乎打算阻止我,但最終沒有靠過來。

“痛風又發作了?你給她吃了催眠藥劑?為什麼不用秋水仙根?”我轉向了她。

“你……果然是你麼?艾爾?穆恩?不……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顫抖著摸索到一張缺了條腿的椅子坐下,然後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為什麼你還活著?在古魯丁的時候,我原本以為你已經死去了。為什麼要帶上這個女人?你真的把她當成了你的母親了?”我在另一張床邊坐下,輕輕彈了彈腰間的盒子,示意那位暗精靈的公主繼續保持沉默。

她從那種令人心酸的蒼老姿態坐在那裡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顫抖著說道:“我得……感謝您……您沒有殺死我。”然後她看著我:“有關我們的事情……您知道多少?”

“幾乎是全部。”我說道。

“那麼您也許就是知道,我是一個魔法傀儡……我們的女王製造了我,然後在我的意識裡刻印了虛假的記憶……然後我們被分散到各個角落,潛伏下來,等待某一刻頭腦裡深藏的意識被喚醒。”她像一個年輕的小姑娘那樣攏了攏自己乾枯的頭髮……只是這個動作由她做出來,卻顯得異樣而淒涼,“實際上在與您相處的那段日子裡……我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名叫艾舍莉的人類女孩……只有在極短暫的時候我會偶爾失去知覺,我想那時候就是另一個思想控制了我的身體。”

我安靜地聽著,並且與自己先前的推斷相互印證。

“後來我試著吸收那個孩子的精神力……因為我的意識之中的確還有這樣的命令:為女王收集精神力量。但我沒有想到他的精神力廣闊得像海洋,維繫著我的身體的魔力幾乎在瞬間就被沖垮了——然後就是你們看到的我,現在的我……失去魔力,迅速老去,身體被破壞。然後你們將我留在那裡……感謝您……”

“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我沉聲問道。

“因為她啊……”她顫抖著抬起乾枯的手指,指向我身後那個昏睡的女人,“她的記憶也被篡改過……在我剛剛潛伏在古魯丁的時候。她醒來了,並且依舊認為我是她的女兒,她把我的身體上的裂口縫了起來……而那個孩子的精神力有一部分仍被我吸收進了身體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就這麼活了下來,帶著虛假的記憶和真實的記憶,帶著她逃來這裡。”

她瑟縮著乾枯的嘴唇說:“我知道她只是一個被利用的可憐的女人,可是我那部分虛假的記憶卻還在告訴我,她是我的母親……我沒法丟下她……我只想待在這裡,直到我沒法兒照顧她,那時候我就真的管不了她了。諸神在上……但願我的深淵地獄裡不會再遇到她的靈魂……”

“很難想像一個暗精靈能夠擁有這樣一顆心。”我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如果您要殺死我……”她說道,“我會接受這樣的命運,只是……我請求你治好這個可憐的女人……”

我不忍再將她現在的樣子同古魯丁的那個小姑娘艾舍莉聯繫起來,於是側過了頭,打量凌亂的屋子:“這不是應該由你償還的罪孽……艾舍莉。你應該活下去,並且繼續照顧這個女人。”

“我知道您是一個真正的法師,先生……”她虛弱地笑著,搖了搖頭,“我從前的記憶裡也有不少製作藥劑的方法,也有關於魔法的記憶,可是我知道再沒有人能夠救得了我了。”

我沒有回應她的話,而是打開了皮袋的蓋子,向裡面的瑟琳娜低聲詢問:“你……能做得到麼?”

她有好一陣子悄無聲息,並且在我第二次彈了彈那盒子的時候才用只有我聽得到的聲音說:“但我不想要她看見我。”

於是我起身走到艾舍莉的身邊,而她則閉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著被毀滅的命運。

下一刻,瑟琳娜從籠子小小的縫隙裡彈出手來,放在了她的頭頂上。彷彿時光即刻在艾舍莉的身上倒流,她的頭髮迅速地變得順滑而富有光澤,又在幾秒鐘的時間裡覆滿了她的頭頂。而她臉上的皮膚由黃褐色轉為乳白色,又變成暗精靈們獨有的那種蒼白。至於那些裂口……早在皮膚變色的那一刻就癒合起來,甚至還擠出了從前將它們縫合起來的細繩。

艾舍莉試圖張開眼睛,但我立即用手摀住了她。她的身子僵了了僵,順從地不再活動。

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之後,瑟琳娜縮回了手,並且再次沉默。我蓋上蓋子,退出了幾步——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年輕的、漂亮的、充滿了活力的女性暗精靈。

她依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抖——任何人都沒法將剛才的老巫婆同她聯繫在一起……這簡直是神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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