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嬌妻如雲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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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16:0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0 2261597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5:45
第七百四十章:折騰開始

    永和四年二月十六,黃曆上注的是:宜出行、喬遷,忌宴客。很平淡的一天,可是這一天,卻註定不平淡,李邦彥完了,程江完了,處在這漩渦中心的人都知道,太子只怕也完了。這樣的驚天大變,恰恰一點風聲都沒有,升鬥小民們註定了要養家糊口,哪里有興致去理會什麼天下事?

    士人們也看不透這局面,太子據說還受了宮中的獎掖,從此以後在宮中讀書,讀書是好事,誰都可以說出個不好來,唯有讀書人不能說。所以,整個汴京出奇的平靜,浮躁過後,塵歸塵、土歸土,看不出一點驚天動地的跡象。

    新任的門下令還沒有到門下省來,錄事和書令史們等待了許久,才得到消息,楊大人直接入宮去了,至於入宮去做什麼,卻一時猜不透。於是大家只好各行其是,梳理奏疏的奏疏奏疏,遞交中書的遞交中書,一切都等楊大人來了再說。

    文景閣裏安靜得可怕,只有趙佶翻閱奏疏的沙沙聲,趙佶新梳了頭髮,整個人看上去精神奕奕,昨天的怒火已經驅散,取而代之的又是那憊懶之態。江山易改稟性難移,要讓趙佶一時打起精神來容易,可要他打起一輩子的精神卻是難如登天,趙佶懶洋洋地翻看著禦案上的奏疏,顯得有些不耐煩。本文字版由貼吧提供。

    裁撤冗員……這可是一件麻煩透頂的事,趙佶這時候甚至有些後悔,早知如此,不該讓楊真進門下,這才剛剛上任,就要鬧事了。趙佶最怕的就是鬧事的,沈傲雖然也鬧,可是人家鬧得多彩繽紛,這老傢伙的鬧卻是直截了當,一大清早就擺出一個態度,老夫是來折騰的,不折騰到雞飛狗跳不可。

    不過好歹人家也是新官上任,趙佶多少也得在意一下,所以還是認真地看了奏疏,他慢慢的翻閱過去,一字都沒有漏,心裏頗有些不以為然,不過是多一些官而已,何必大驚小怪?這事兒也能扯到江山社稷上?歷朝歷代哪一次不是如此?這麼個折騰,實在和祖有點兒相悖。

    怠忽職守的要裁撤,貪瀆的要裁撤,看到這裏,趙佶差點兒要趴在岸上呼呼大睡了,怠忽職守的多了去了,朝廷追究得完?貪瀆的也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窩一窩,對趙佶來說,官員貪瀆一些不算什麼,只要忠心即可,平西王不一樣愛收受別人的禮物?可是心裏存著忠心,朕就寵信他。

    可是再往下看,趙佶突然打起了精神。

    陛下,我朝風氣,以狎妓為榮,因而百官士人,皆耽于遊樂,不事案牘,京中各處紅院,鶯歌燕舞……

    滿篇的長篇大論,可謂是擲地有聲,趙佶現在已經有些不太自在了,他的目光微微抬起來,看了下頭欠身坐著的楊真一眼,楊真有些緊張,畢竟這是他新官上任需要立即著手整頓的事,若是宮裏不同意,自己所做的努力只怕一切都要泡湯了。

    趙佶從楊真的臉上沒有看出嘲諷,心裏想,看來他並不是藉故諷刺朕。狎妓……狎妓有什麼錯?偶爾自娛一下難道也成了罪名?

    趙佶心裏不以為然,正要否決,可是隨即一想,又警惕起來,若是這時候否決,以這楊真的性子深究起來……

    趙佶的目光開始閃爍,頗有點兒做賊心虛的感覺,楊真是塊硬骨頭,趙佶早就知道,所以平素一向不太搭理他,這一次將他提拔到門下也是沒有辦的辦。

    猶豫再三,趙佶呵呵一笑,朝楊真道:“楊卿家的奏疏很好,我大宋風平浪靜了這麼多年,綱紀崩壞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尤其是官員狎妓,實在是大不應該,楊愛卿新官上任便著手抓住時弊,要著手整肅,朕心甚慰。”

    楊真心裏狂喜,道:“陛下,那這奏疏……”

    趙佶很爽快地道:“恩准了,這件事楊愛卿要當做頭等大事來做,吏治崩壞則國不存,國不存則危及社稷,朕得楊愛卿,便如齊王得了管仲,實在是一件幸事。”他連自己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有說出這麼多冠冕堂皇的話來,可是趙佶卻仿佛生怕楊真以為自己不是真心誠意支持整肅似的,繼續道:“單憑楊愛卿一人之力,只怕還不夠,既然要做,朕當然也不會讓楊愛卿一人操勞,這樣吧,在門下省設一個裁撤局,由楊愛卿帶著,專門處置這件事,但凡有不的官員直接上報入宮,只要證據確鑿,朕一概批擬。”

    趙佶的大力支持,實在讓楊真沒有想到,連忙道:“臣粉身碎骨,也要為陛下做成此事。”

    趙佶算是怕了他,便故意打了個哈欠,道:“好了,楊愛卿新官上任,也該去門下省見一見諸位同僚了,不必在這裏陪朕,朕……朕還有奏疏要看。”

    楊真道了謝,連忙出宮。

    半個時辰之後,這位楊大人姍姍來遲,終於到了門下省,門下省以三名錄事為首,五十多名書令史浩浩蕩蕩的到大堂來見禮。新官上任,無論如何也要給那麼點兒面子,再者說這新的令官是處了名的硬骨頭,這時候若是失了禮數,說不準人家收拾了你也不一定。

    楊真從前在禮部做尚書,所以輕車熟路,直接坐在首座,面無表情的掃了下頭的錄事、書令史一眼,才淡淡地道:“老夫初來乍到,許多事還要倚賴諸位,這門下省的事,都拜託給諸位了。”

    大家一起悻悻然地道:“客氣,客氣。”

    楊真話鋒一轉,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隨即道:“可是老夫曾記了一筆賬,這門下省裏頭,每日遞進來的奏疏總共也不過兩百來份,就這一百多份奏疏,卻有五十多人署理,諸位未免也太清閒了吧?”

    大家傻了眼,這老傢伙瘋了,都說寧毀一樁婚,莫斷人飯碗,這傢伙一上來,就直接要人命了。

    楊真冷笑一聲,拍案而起道:“留下二十人就足夠,吏部那邊老夫會調考來,憊懶的全部打發走!”

    汴京城終於了,大宋朝的規矩和別的地方實在不同,這裏的官可是最舒服的,歷朝歷代,死在廷杖下的大臣難道還少了?可是大宋沒有,大宋立國百年,除了謀逆大罪,便是犯了天大的錯,那也不過是致仕而已。黨爭失敗,也不過是貶到地方去,歐陽修被貶過,范仲淹也被貶過,司馬光、蔡京都被貶過,可是貶歸貶,從朝中的大佬級人物到外地去做個參軍,做個知事,至少還是官身,一個蘿蔔一個坑,只不過這蘿蔔挪了下,一不小心掉到不太好的坑裏而已,可是現在,楊真居然動真格了,竟是要把坑填平,讓蘿蔔們無處安生。

    風雨欲來,消息一個比一個壞,先是門下省,一個錄事十九名書令史直接革職,收拾鋪蓋直接滾蛋,居然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而且居然沒有涉及到黨爭,不管你背後靠著哪棵大樹的,都是一個結局——滾蛋!

    大家都坐不住了,可是坐不住也得坐,先是有人彈劾楊真獨斷,可是奏疏很快就發還回來,宮裏的態度很曖昧,說的再清楚一些,就是皇帝不管,別來煩朕!

    皇帝不管事,那就是門下令管事了,門下令大刀闊斧,只用了幾天時間,最先倒楣的是門下省,又是一批書令史滾蛋,連招呼都不打,舉出了罪證,直接就是開革,一點情面都不講。

    接著門下省一份旨意傳出來,一場轟轟烈烈的京察算是正式開始。

    第二個倒楣的是禮部,按道理,禮部好歹是這位楊大人的地盤,這麼多同僚抬頭不見低頭見,總要給點面子,一開始,甚至有不少禮部的人向外放言,說是楊大人便是裁撤了到瓊州府,禮部一定能安然無恙。誰知門下省之後,禮部立即掀起了暴風驟雨。

    比起整肅門下省來,禮部更是雷厲風行,甚至連考都不必查驗,這禮部上下的官,每一個人的品行優劣都牢記在楊真的心裏,所以直接操刀,直接讓二十三人滾蛋。

    這種聲勢,就絕不是開玩笑這麼簡單,先拿門下省祭旗,再拿禮部開刀,這位楊大人用意明顯的很,老子先割自己一刀,到時候折騰起你們來,可別說老子有失偏頗。這就像市井潑皮當街毆鬥一樣,先拿出刀來捅自己一刀再追著人去砍的,絕對是最狠戾的角色,因為這種人無欲無求,無所畏懼,目的只有一個,弄死你。本文字版由貼吧提供。

    整個汴京的官員真的怕了,撞到這麼一個狠人,不怕才是傻的。從前都以為這楊大人是塊又臭又硬的茅廁石頭,現在看來,這老傢伙簡直就是平西王二代威力加強版,真正的殺人不見血的角色。什麼商鞅、王安石、蔡京和他一比,真真是屁都不是,原因很簡單,任何變者,首先都會想著如何保存自己,再去慢慢地實現自己的政治主張,不管你是忠是奸,是好心還是一肚子壞水,至少首要的目的只有一個,這再如何變,總要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保全了自己,再進一步去治國平天下。

    可是楊大人不同,他是先砍自己一刀,一上任,直接就是拼命的架勢,這種打,實在是古今罕見。

    玩到這個份上,已經不是黨爭這麼簡單了,這是實實在在要人命的事,沒了這烏紗,大家屁都不是,幾十年為之奮鬥的東西一下子被剝奪了個乾乾淨淨,這和殺了汴京上下的官員也差不多了。於是一時之間人心惶惶,官不聊生,流言四起。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5:46
第七百四十一章:害群之馬
  戶部部堂裏,十幾個官兒圍坐在耳室這動喝茶,茶是廬山雲霧,

    京城裏罕有的香茗,可是喝茶的人卻真沒幾個有心思的。現在到處都是人心惶惶,就在方才,已經有京察去了刑部,這戶部是天下一等一的部堂,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只是不知道這把火什麼時候燒到戶部來。

    戶部畢竟非同一般,說得難聽一些,能進這裏來做官的,哪個沒有一點兒背景?就比如現在喝茶的戶部郎中張鳴,就是秦國公的丈人。

    秦國公是趙佶的十五皇子,年歲雖然不大,可畢竟還是天潢貴胄,早晚要封王的,所以這裏頭的人就屬張鳴最愜意,火再怎麼燒也燒不到他頭上,他隔岸觀火就是,說不準這左右shì郎若是被一下子擼了下去,戶部還能出個空缺,從本心上,張鳴是鼎立支援京察的,有京察才會有空缺,才有再進一步的機會。

    ,“這才三天,一下子就丟了四十多頂烏紗,這麼下去可怎麼得了?

    我聽說,連楊真的門生都罷了官,直接打走了,這楊真到底想做什麼?真的要六親不認?就不怕讓人戳了脊粱骨?”

    喝了茶,閒聊也就開始,諸位大人的話題當然是眼下關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事。

    有人開了話匣子,便有人推搡,有人擔心,有人懊惱地議論起來。

    ,“從前還不見這楊真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就因為他們這麼一攪和,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就禮部的那個劉大人昨日清早開萃,晌午的時候就回家上吊自縊了。

    ”一個堂官咬牙切齒地道:“我若是姓劉的家眷,今日就抬了劉大人的屍骨到姓楊的家裏去鬧,反正是沒法活了,索xìng就鬧今天翻地覆。”

    說起這事兒,倒是有人滔滔不絕起來:,“這個事我也知道,劉大人的兄弟現在就琢磨著這事兒,要給劉大人報仇。”

    大家立即〖興〗奮起來:,“怎麼?怎麼個報仇法?”

    那先前說話的人點到即止淡淡笑著喝了。茶道:“肯定要鬧的就看怎麼個鬧法而已。”

    ,“老夫就覺得奇怪了,陛下怎麼也不管一管?鬧得雞飛狗跳的像什麼樣子。”

    “說不準這事兒和那沈傲有關係,平西王和楊真一道上了奏疏,他的聖眷擺在那兒,陛下對他哪一次不是言聽計從的?”

    話說到平西王頭上,所有人都沉默了,平西王的壞話,他們實在不敢說,這兩年栽在平西王頭上的人還少了嗎?你跟人家講道理,他跟你用拳頭你跟他玩硬的,他抽出劍來先斬後奏,這種人,還是儘量少惹為妙。

    張鳴張shì郎見大家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由含笑道:“其實也不必怕什麼,楊真這廝也不過是新官上任,總想做一點青史留名的事,過了幾日也就好了。戶部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這裏擔著天下的命脈少了人做事是不成的。”

    有人苦笑道:,“張大人當然不必擔心,可是我等就不同了,畢竟關係不夠鐵,上頭未必肯為我們出頭。”說罷籲了口氣,搖搖頭:,“再過七八年,老夫也該致仕了,偏巧這個時候撞到了這麼檔子的事若是真被開萃,還有臉做人嗎?我要是開草了,也血那位劉大人,尋根繩子吊死清淨。”

    大家便笑著安慰,張鳴道:“不能這麼說想開一些的好,真要開萃,索xìng責鬧一鬧。”

    你一言我一語,偶爾會有幾個胥吏進來,叫一兩個大人出去署理下公務,一直坐到太陽偏西眼看就該回府了,正在這時候,一個胥吏連滾帶爬的進來。張鳴見了便皺起眉:,“恍惚張張做什麼,還有沒有規矩?”

    胥吏喘著粗氣道:,“不好了京察來了。”

    耳室裏一片譁然,想不到京察來得這麼快,大家面上都凝重起來,張鳴也站起身,道:,“走,出去看看。”外頭一個紅袍官員帶著幾個殿前衛過來,如今汴京行走的京察官都是從新科的進士裏挑選出來的,新科進士畢竟還沒有組織起關係網,涉世不深,所以用起來得力。這京察只是個鬍子還未過膝的青年,下巴微微一抬,看到戶部的官員蜂擁過來,便朗聲道:,“門下省旨意戶部郎中張鳴……戶部員外郎……戶部……”

    十幾個名字叫出來,這京察加重語氣:,“以上人等怠忽職守,貪瀆錢糧,如今東窗事,誰有異議?”

    十幾個戶部官員面面相覷,叫到的人有當值的也有不當值的,整個戶部的官員也不過七十多人,這麼一下子,就少了二成,實在是令人心驚動魄。那些被叫到名字的已經面如死灰的一下子癱下去,沒有叫到名的……心裏雖然存著僥倖,可是tuǐ不禁還在哆嗦,

    後怕無比。

    京察冷漠地道:“來人,錄了這些人的官袍,摘下烏紗,打出去!”

    殿前衛如狼似虎的點人,一時間又是雞飛狗跳,那先前還得意洋洋的張鳴先是一愣,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罷官居然罷到了他的頭上,整個人先胡思亂想了一陣,以為是聽錯了,現在反應過來,便不禁破口大駡:,“楊真老賊,我張鳴與你不共戴天,你摘了老夫的烏紗,老夫要你的命!”

    嘶吼了一陣,殿前衛已經摘了他的烏紗,不少同僚過來相勸,道:,“大人不必意氣用事,且先回去歇息兩日,再走走門路,總能撤了這處分的。”

    張鳴不理,兀自罵聲不絕,讓不少人生出兔死狐悲的心思,一時之間,整個戶部亂糟糟的。那些當差的胥吏大氣都不敢出,看到上官居然都淪落到這個份上,一個個冷若寒噤,心裏想,連三四品的都是如此,我們這些不入流的小吏還能活嗎?”

    整個汴京,風氣大改,朝中的官兒居然一個個當值便立即回家,既不宴客,也不招搖過市,不止是他們,連各家一些愛滋事的子侄也都受了警告,都不許外出,老老實實地在家呆著。當值的時候,不管有事沒事,也不敢再悠閒了,沒事的都要找點事做,門下那邊遞了條子,要戶部清理出治河的費用,或者是要刑部把上月秋後問斬的人犯名單交上去,往常往往都要拖延個十天半月,現在居然只要三兩天就好,每個人都成了走馬燈一樣,都不肯閑下來。

    當官的如此,下頭的小吏當然就別想好過,平素他們悠閒著喝茶的時候都少不得要折騰胥吏們一下,現如今大人們都忙的抽不開身,你們還想閑著,想都別想?

    集兆府這邊是最倒楣的,和那些部堂比起來,京兆府真真是屁都不是,要想保住前程,就得作出個樣子來,於是不必門下了下條子,為了維護治安,那皂吏更是一刻不停的上街,為了防止這些人偷懶,一向不太願意走出衙門的堂官居然三班輪替出去督察。

    如此一來,連帶著汴京的風氣也都得到了改善,街上的潑皮、騙子都銷聲匿跡了不少,再加上平素一向招搖過市的衙內也都不敢出門,這天子腳下,居然一天都難碰到一件案子。

    沒有案子怎麼能行?沒有也要創造出案子來,否則京兆府的判官豈不是無事可做?無事可做就意味著隨時可能萃職,不得已,大家就只能尋些陳年舊案來審。

    這些案子,其實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鄰里之間誰家的樹過了院牆到另外一家引起的爭端,一隻幔頭引的撕扯之類,換作是以往,京兆府哪里時間管這個,心情好的時候派個押司、差役去兩邊恫嚇一下,叫他們誰都不許生事,誰再鬧就抓哪個。這還是勤勉的,平素這種雞毛蒜皮的事,苦圭來告,大多數時候連理都不理。

    而如今,這種雞毛蒜皮的小案子如今已經成了香餑餑,為何?找事兒做,只有找到了事,才能讓京察知道,本官還是有用的,朝廷還是需要本官的,本官絕沒有蹲著茅坑不拉屎,大盜飛賊、殺人放火之類的案子畢竟少之又少,一個月也未必能撞到幾個,這些屁大的案子,就成了保住烏紗的重要手段了。

    京兆府裏立即創造出了一個記錄,某個姓郊的判官,坐堂一日,清理陳年舊案,一天居然審了五十多樁案子,到了下堂的時間,郊判官居然還不肯走,點了蠟燭繼續審,自動自覺地加班加點,而且決口不要加班費,一直忙到了三更,實在是吃不消了,才被人給抬了回去。

    結果第二天一個姓周的判官接班,立即咬牙切齒地大罵,這王八蛋居然把舊案都審了,叫本官審什麼?簡直是豈有此理。這還不算,人家一天審了五十多樁,你和他同朝為官,一個屋簷下的同僚,你要是審個十件八件的案子你好意思嗎?到時候人家京察一查,哇,鄧判官的工作量是一天五十好幾,你居然只有七八件,雖說七八件在往日的時候也不算少了,可是這麼一對比,你說你自己沒有怠忽職守,不是冗員你自己信嗎?

    害群之馬再……這……

    周判官yù哭無淚,沒轍了,立即叫個胥吏回家知會一聲,叫他們晚上送飯來,最好多帶幾件衣衫,夜裏天冷,熬夜坐堂要凍壞身子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5:47
第七百四十二章:天大的案子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反而到了夜間涼爽了一些,不過蚊蟲逐漸增多,轉眼就過了三月初,楊真這輔如今算是過足了癮頭,十幾天夫,便裁撤了兩百多個官員,汴京還不算,就是對外邊的州府,門下省也是虎視眈眈,如今百官人人自危,居然一個個勤懇起來。

    楊真的京察,得到平西王的大力支持,這是整個汴京都知道的事,如今有皇帝和平西王在身後,楊真做起事來遊刃有餘,換作是王安石在的時候,只怕早已被人群起攻之了。可是這時候,所有人都在沉默。

    作為利益交換,楊真上疏,懇請宮中擬准泉州籌措萬國展覽。

    趙佶看了奏疏,只問了一句話:“朕能不能去?”

    楊真連想都沒想,直截了當地回答道:“不能,本文字版由貼吧提供。”

    趙佶立即表現出一副興致缺缺的意思,道:“這是為何?”

    楊真慨然道:“父母在,不遠遊。更何況是陛下?陛下乃是天下人的父母,擔負社稷之重,豈可輕易離京遠遊?所謂萬國展覽,不過是我大宋厘清海政之後對萬國示之以恩德的盛會而已,何須必須動身,只需遣一欽差使者前去安撫即可。老臣竊以為,平西王身份尊貴,又曾與各國打過交道,對泉州頗為熟稔,陛下何不如下旨意一封,請平西王前去泉州,召問各國藩王、使節?”

    趙佶沉吟了片刻,道:“先下旨意讓泉州上下籌辦,待萬事俱備了,再下旨意給平西王吧。”趙佶沉默了一下,又繼續道:“朕聽說外朝如今雞飛狗跳,到處不得安生,楊愛卿,治大國如烹小鮮,你也老大不小了,何苦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楊真正色道:“陛下此言差矣。”

    趙佶沒想到楊真會頂撞自己,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聽楊真繼續道:“我大宋對士大夫實在過於優渥,優渥士人本是一件好事,可是凡事不能矯枉過正,令人肆無忌憚。陛下可曾記得那一次殿中那書生對陛下的責難嗎?”

    趙佶臉色變得更差,抿嘴不語。

    楊真繼續道:“其實並非是陛下不聖明,陛下更談不上昏庸,天下人與陛下雖然相隔咫尺,卻不啻天涯之遠,天下人如何看陛下,並不是看陛下的德行,而是看官。”

    “看官?”趙佶不禁喃喃自語。

    楊真道:“若是天下的官員都忠於職守,則陛下的愛民之心才能得以展現,太原地崩,太遠大都督和太原知府知犯,陛下遠在汴京固然憂心如焚,可是太原百姓感受不到,他們只知道,陛下所派駐的官員並不去理會他們的死活,反而成了鄭家的幫兇,殘害百姓的儈子手。5若不是陛下以平西王為欽差,只怕太原人提及到陛下早已咬牙切齒了。”

    楊真倒也是真敢說,可是趙佶何等聰明,想到上一次那書生深深刺傷他的話,也不禁動容,危襟正坐地道:“楊愛卿說得有理,朕現在倒是明白了。”

    趙佶這時候反而有點激動了,楊真也沒有胡亂說話,雖說他隨口指出了太原和前些時日在御前的忌諱,一開始趙佶聽得暗暗皺眉,可是現在卻是反怒為喜,為什麼?很簡單,因為趙佶是真的傷心了,而且顏面大失,那書生的話一直隱藏在他的心裏,沉甸甸的,讓他很不好受。而楊真指出,這並不是陛下不賢明,不是陛下昏庸,只是下頭的官員徇私舞弊,欺蒙了陛下而已。

    趙佶的心情舒暢了,沒有錯,朕並不壞,各地出了災情,朕哪一次不是心有如焚?督促欽差賑濟,各地的刑獄,難道朕沒有少過文?這一切錯就錯在官員身上,是他們讓朕背了黑鍋,朕宅心仁厚,被天下人這般唾棄,非朕之罪,實在是有些人打著朕的招牌,在恣意不,才釀成今日這個樣子。

    趙佶龍顏大悅,立即道:“楊愛卿說的不錯,朝廷是該整肅一下,依朕看,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夠,京城要整肅,各地的路府也不能視若無睹,這件事由楊愛卿去辦,朕信得過,任何犯有過失的官員,一概不能輕饒。這世上有一個太原都督,就會有十個太原都督這樣的人,有一個太原知府,難道其他的知府就乾淨了?”他興致勃勃地繼續道:“你放心去做,出了任何事,有任何人敢橫生枝節,有朕為你出頭。”

    楊真心裏想,平西王教老夫說的這些話居然如此湊效,心裏大喜過望,有了宮中堅定的支持,自己要大刀闊斧做的事就簡單得多了。連忙道:“陛下聖明。”

    趙佶含笑道:“平西王也常常對朕說,一家哭何如一路哭,這句話朕現在思量起來,卻也沒有錯,處置幾家官員,總比得過他們殘害百姓怠忽職守的好。”

    楊真連連稱是,與趙佶寒暄了一陣,才從宮中出來,心裏大是松了一口氣,平西王是不可能永遠坐鎮在這汴京的,如今有了陛下的支持,自己就不必有反復了。到了正德門這邊鑽入轎子,吩咐人直接前往門下省,從這裏到門下,雖然不遠,可是由於道路曲折,卻也要耗費半個時辰,楊真趁著這個夫小憩一會兒,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實在是太困了。

    小轎子搖搖晃晃的,裏頭的人靠在轎箱上假寐,驟然間,一聲尖銳的銅鑼聲響,接著有人大吼道:“打死這混賬!”

    楊真驚醒,還沒現怎麼回事,掀開轎簾,現這四面八方湧來不少短裝的壯漢,朝自己這邊沖過來,兩個轎夫嚇了一跳,當先被打翻,其餘的人把楊真扯出來,楊真連人都看不真切,便受了幾下老拳,他被打的懵了,堂堂門下令,居然有人敢當街毆打,這還有沒有王?

    好在轎夫們也知道干係重大,不敢跑,反而拼了命往人潮裏沖,大叫:“知道打的是誰嗎?老爺……老爺……哎喲。”

    楊真被打得暈頭轉向,眼看連性命都要交代在這裏,他實在想不到,自己經歷大風大浪,居然要死在一群看似潑皮的人手裏。

    一頓打下來,整個人都是遍體鱗傷,牙門掉了幾顆,眼睛烏黑青腫,身上滿是瘀傷,也顧不得斯文,畢竟總還算是老油條,用手護住了要害,正在這時候,有人大叫:“差役來了,差役來了。”

    也幸虧近來京兆府這邊做事勤懇,把差役都放出去日夜巡視,這邊動靜這麼大,立即有十幾個差役從四面八方過來,這些打人的還有人望風,一看到緇衣的差役提刀拿著戒尺過來,便大叫一聲,這些人聽了,也不逗留,鳥獸作散,一下子混入了人群不見了蹤影。

    等到差役近前了,才嚇得魂不附體,被打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的輔,於是一面去叫醫生,一面將楊真抬去京兆府,又一面去追逐兇手。

    楊真也不說什麼,到了京兆府,直接治傷,叫轎夫先去門下省知會一聲,讓他們正常署理公務,才見急急趕來的京兆府府尹、判官。

    當值的周判官真是嚇飛了三魂七魄,今日他當值,本來還心裏不滿沒有什麼案子讓他忙活,誰知自己竟撞到了這麼一個天大的案子,門下令被人當街打了,這還了得?到時候追究,第一個就是京兆府,是他周判官。

    周判官乖乖地請了罪,那府尹也是苦笑不已,說了許多話,心裏卻在想,堂堂一個門下令,也不多帶幾個人上街,這汴京上下想打你楊大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今日倒是令我們為難了。

    楊真臉色嚴肅,雖然已經敷了藥,可是渾身上下仍然疼的厲害,連坐一坐都腰酸背痛,他年紀畢竟大了,驟然被人打一頓哪里吃得消,可是這時候,他反而意識到了什麼,楊真這樣的臭石頭能做到堂堂禮部尚書的位置,若說沒有一點政治智慧是不可能的,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反而松了一口氣,楊真意識到,一個機會來了。

    他抿了抿嘴,正色道:“這事不怪你們,不過天子腳下,有人居然敢對老夫逞兇,可見這汴京的治安糜爛到了什麼地步,從即日起,京兆府的差役全部散出去,給老夫四處打探,是誰唆使,誰動的手,誰也別想逃脫干係。老夫給你們三日為限,三日之後,若是再沒有音信……”

    “明白,明白……下官明白……”這府尹心裏也叫苦,這事兒太大,楊大人壓他這府尹,他只能壓下頭的判官,判官再壓都頭,不管如何,一定要緝拿到真凶不可。

    楊真頜點頭,便就地在這裏休憩片刻,可是這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立即引起了整個汴京的譁然。

    有人拍手叫好,覺得大是解恨,也有人意識到要出事,這事兒肯定不會小,還有人隔岸觀火,一副漠然的態度,當然也有一些心急如焚的,不過這樣的人少之又少罷了。

    宮裏已經得到了消息,陛下龍顏大怒,楊真是剛剛從宮裏出去的,現在鬧出這麼大的事,這還了得?簡直就是豈有此理,自然是下旨意嚴查,責令刑部、大理寺協助云云。

    倒是平西王這邊,消息也聽到了,最先來報信的是劉勝,劉勝一聽到消息,立即覺得這事兒和沈傲肯定會有關係,立即去通報,本文字版由貼吧提供。

    沈傲不禁苦笑:“人查出來了嗎?”

    劉勝道:“還沒有,不過看這樣子,整個汴京動靜這麼大,查出來也是遲早的事,那楊大人也真是的,偏偏得罪這麼多人,如今挨了打,只望他將來能收斂一點,這麼大的年歲,和人慪氣做什麼?”

    連劉勝都覺得楊真所作所為傻乎乎的,沈傲不禁失笑,道:“依我看,這人未必能查出來,你等著瞧。”說罷又道:“去,備一份禮物送到楊府去,蓁蓁不是和楊夫人關係不錯嗎?讓蓁蓁代表咱們王府去。”

    劉勝道:“王爺不去?”

    沈傲搖搖頭,想了想,愜意地坐在椅上道:“現在還不是你家王爺出馬的時候,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才是。”

    劉勝滿臉狐疑,立即去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5:48
第七百四十三章:背後的謎團
    楊真的案子一時受人矚目,京兆府不敢拖延,立即開始著手查起。~~

    可是三天過去之後,京兆府的上下官員還是沉默。這種沉默像是早有默契了一樣,不止是官員閉口不語,便是下頭的差役也突然消停下來。

    門下省雖然下了條子來查問,可是府尹只是回稟說無跡可尋,再寬容些時日。這府尹突然一下子變得大膽起來,居然連得罪楊真的後果都可以不再顧忌,連回話的語氣都有那麼點兒深意。

    京兆府不來辦,就去問刑部、大理寺,刑部、大理寺也是這般,先是敲鑼打鼓,很是熱鬧了一番,隨後,又銷聲匿跡,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生過。

    楊大人被打,到現在居然連兇手都拿不住,這對京察來說,不啻是一次嚴重的打擊。做事就和行軍打仗一樣,先要鼓舞士氣,士氣如虹,再勢如破竹。可是現在,楊大人倒是勢如破竹了,就在要順勢將這竹子一下子劈成兩半的時候,鋒芒卻撞到了一根竹節,硬生生地擋了回來。

    流言開始四起,不少好事的本就在等著楊真的笑話,這時候鼓噪的更有勁,平素不敢說的話,在這個時候居然可以肆無忌憚的說出來,

    什麼楊大人也不過是欺負欺負咱們這些尋常人,什麼這老傢伙早晚要橫死云云。

    這一次當街痛打,給了反對者不小的膽氣,京察在各個衙門居然一下子沒了威懾力,甚至京察去吏部調集功考的檔案,從前唯唯諾諾的吏部居然也冷〖言〗論語了許多,要嘛是丟失了,要嘛就是這個得找某shì郎。

    等到尋了某shì郎,又如踢皮球一樣提到司裏去,許多人突然預感到,這一次聲勢浩大的京察,只怕要維持不下去了。之所以一開始被楊真耍得團團轉,是這楊真架勢實在太唬人”再加上一下子倉促不及”被打懵了,現在大家知道這楊真也不過如此,幾個潑皮便可以收拾,反而膽子開始大了起來。從前各部堂提及這位新門下,語氣都帶著畏懼,如今卻都是痛恨和不屑。

    京察官如今已經成了沒又蒼蠅,四處碰壁,各部堂居然又固態萌,甚至門下傳達出來的政令,送到了尚書省”有時候尚書省都駁回去。三省之中門下最貴,門下令與一國輔差不多,這是大宋不成文的規矩。可是按規矩來說,尚書省確實可以對門下省一些荒唐的政令駁回,駁回的奏疏再送回中書省,從新核實。規矩雖然是規矩,可是大宋立國百年,尚書省一向是不會封駁政令的,這是第一次。

    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楊真已經是威嚴掃地,一個人沒有了威信,便是權勢滔天,結果下頭陽奉yīn違,都是一雷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事到如今,若是再不能嚴懲兇手”只怕楊真只能選擇致仕。^^ ^^免費小說網

    楊真的傷痛已經好了七七八八,照例到門下這邊署理公務,他先坐了一會兒,看了各地送來的奏疏,一直到了晌午,才放下奏疏,叫來個胥吏,問他:,“京兆府有動靜嗎?”

    “混有。”

    “那刑部呢。”

    “回大人,也沒有。”

    “大理寺那邊沒回話?”“問過了,什麼消息都沒有。”

    楊真闔著眼睛,感覺有點兒孤獨蕭索”能讓刑部、大理寺、京兆府一起保持緘默,那背後的人絕不簡單。

    楊真捋著須,淡淡地道:,“下條子”去武備學堂。”

    武備學堂已經是楊真最後的希望,這件事若沒有平西王出頭”只怕他這門下令最終也逃不過一個黯然收場,事情做到一半,說沒就沒了,楊真豈肯幹休?他雖然外表平靜,可是內心早已翻江倒海,一雙手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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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平西王府,這個時候沈傲一般都在書房看書,回到汴京,沈傲的作息變得規矩了許多,該吃飯的時候吃飯,吃完了飯小憩一下,便去書房,其餘時間偶爾也會陪王妃去踏踏青,或是說說話,風雨不動,只兩三個月功夫,沈傲的臉sè變得出奇的好起來。

    外頭一名博士行sè匆匆過來,稟告之後,進入書房,低聲道:,“王爺,門下省遞來了條子。”

    沈傲淡淡道:,“拿來看看。”

    接過條子只看了一眼,沈傲便直接將條子揉成一團丟入腳下的炭盆,隨即道:“吩咐一下,武備學堂做好準備,刑部不行,大理寺不行,京兆府不行,那就本王出馬。”他霍黑站起來,道:“本王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麼厲害的手段:來人,備馬。”

    打馬帶著十幾個護衛出去,沈傲沒有去武備學堂,也沒有去京兆府,而是直接往大理寺過去。

    到了大理寺這邊,外頭的胥吏立即進去通報,薑敏便帶著大理寺上下人等出來相迎,沈傲下了馬,若無其事的和薑敏閒聊了幾句,到了大理寺的寺堂,話鋒一轉,徑直道:,“姜大人,你和我說句實話,大理寺當真一點資訊都沒有查到?”

    薑敏言語閃爍,吱吱唔唔地道:“大理寺還在查”

    沈傲打斷他,悠悠然地喝了。茶,笑道:,“哎,姜大人騙人都不會,哪有騙人時臉紅的?我就直說了吧,那些人既然敢當街毆打楊大人,定是有人唆使,唆使的人十有**就是那些革退的官員頭上,這些人裏頭,有這能耐的,至多不會過五人,對不對?”

    姜敏默然無語。

    沈傲站起來,道:“可是又能讓大理寺、刑部、京兆府集體緘默的,只怕連一個人都沒有,除非……”

    沈傲淡淡地繼續道:,“除非是有人借勢……”

    薑敏苦笑搖頭道:,“殿下何必趟這趟渾水?眼下全天下的官都恨楊真,平西王為他出頭,最後豈不是引火焚身?”

    沈傲沉默起來,抿著嘴坐下,良久才道:“我之所以趟這趟渾水,是因為我現,世上原來還有這樣純粹的人,這樣的人一百年也未必出一個”我希望他好好地把要做的事做完”也算是一次良心現。”

    薑敏籲了口氣,似是有感而:,“想當初,老夫也曾和楊大人想的一樣,可是如今……”他搖搖頭,滿是唏噓。

    沈傲道:,“做一輩子的好人難,可是姜大人就不肯做片刻的好人?”

    薑敏苦笑道:,“老夫這也是為了殿下好。

    沈傲不屑地道:,“天下間除了陛下,本王還未必怕過誰,你說便是。”

    薑敏只好道:,“大理寺按圖索璞,四處打探,確實聽到了些消息”

    甚至還拿了一個當時動手的潑皮,殿下可知道,那人招供了什麼?”

    沈傲鼓勵他繼續說下去,道:,“姜大人繼續說。”

    薑敏目光幽幽,筆直地坐著,打起了精神道:“戶部郎中張鳴這個人,殿下認得嗎?”

    沈傲搖頭:,“不認得。”

    薑敏道:,“就是他家的一個主事叫的人,每人五十貫,打一頓就走,安排他們出了汴京。不過那個潑皮出了城,後來不放心家小又轉了回來,因為行蹤可疑,才會被寺裏拿了來問,原以為只是一個蟊賊,誰知道卻擔著這麼大的干係。”

    沈傲苦笑道:“姜大人能不能撿重要的說。”

    薑敏繼續道:“原本呢,既然有了線索”大理寺這邊當然也不能懈怠,畢竟這事兒干係著輔,一個戶部shì郎算個什麼?可是後來大理寺糾集了十幾個差役去張家拿了郡主事,郡主事也是供認不諱,說是他家老爺的吩咐。這件案子”按理說也塵埃落地了,一個草職的平頭百姓,拿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再者說證據確鑿,要拿,不過是差役們的事。可是後來去尋張鳴,才知道張鳴做客去了。”

    沈傲道:,“誰家做客?”

    薑敏籲了口氣”道:,“秦國公,陛下的幼子,後來才知道”原來這張鳴與秦國公是姻親。大理寺倒是叫了個人去秦國公府一次,可是府裏的人壓根不理會,說沒有張鳴這個人,直接將我們打了回來。”

    年幼的皇子,此時也不過十六七歲,再過幾年,說不準就要冊封親王,再者說這位皇子的生母乃是恭貴妃,恭貴妃是四夫人之一,地位倒也不低。更何況恭貴妃育有四子,這秦國公上頭還有三個兄長”兩個封了王,一個過兩年也是親王。這樣的人,大理寺敢管嗎?人家說張雞不在府裏,難道你敢沖進去?

    薑敏苦笑道:,“這種事,牽一而動全身,案子查到這裏,就完全斷了,查不到也不能聲張,牽扯了秦國公進去,就要牽涉到宮裏去,事情已經夠大了,再鬧又是天大的事。所以這件事只能偃旗息鼓”再不能橫生什麼枝節。楊大人被人打了,那也是他活該,若不是把人逼到絕路,那張鳴又何至於作出這等事?大宋立國以來,毆打輔的事是聞所未聞,為什麼別人都不打,偏偏打的是他楊真?”

    沈傲沉默了起來,秦國公這個人沈傲還真沒有聽說過,皇子什麼的他倒是不怕,可是眼下這局面,已經鬧到了要嘛楊真黯然下臺,要嘛總要有人倒楣的地步。自己為一個楊真,難道真值得和皇子反目?

    他闔著眼,整個開始沉思起來,難得做一件好事,誰知這好人好事這麼難做。

    秦國公上頭還有兩個親王和公爵,更有個貴妃,四個皇子的聯姻對象自不必說,肯定都是非富即貴的人物。碰一碰,說不準又要招惹一個敵人。

    沈傲想了想,隨即長身而起,朝薑敏道:“姜大人,告辭了。”

    薑敏也站起來,要送他出去,道:,“殿下這就打算回府?”

    沈傲搖搖頭,淡淡道:,“去武備學堂。”

    薑敏尷尬一笑,道:,“去武備學堂做什麼?”

    沈傲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去武備學堂當然是操傢伙,難道還吟詩作畫不成?”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5:49
第七百四十四章:告訴你,本王是什麼東西
武備學堂,刀槍出庫,旌旗獵獵,一隊隊校尉集結完畢,教頭們在隊前修葺了隊伍,隨即默默地退到隊伍中去。

    烈日炎炎,校尉的腦門上已經淌出一滴滴汗水,順著鼻尖、耳垂滴落,衣襟上已經濕了一片。

    足足候了半個時辰,半個時辰所有人都沒有動,像是一尊尊石像,鮮活而又麻木。

    沈傲打著馬出現,他手裏揚著馬鞭,臉上帶著寒霜,與平時嘻嘻哈哈的姿態全然不同,有一種攝人心魄的殺伐之氣。

    校尉之中,大多都是最新一期的校尉,他們與沈傲素未謀面,可是當看到沈傲出現時,心裏免不了dàng漾起來。關於這個人的傳說實在太多,武備學堂的創始者,不敗的神話,女真人的剋星,一個擁有許多妻子的男人,位極人臣,殺伐果斷,又同時擁有極大的藝術造詣,天下第一大才子版由貼吧提供。

    如此多炫目的頭銜,每一樣都使人夢寐以求,可是偏偏,這些光環都**在一個人身上。這個人很年輕,英俊的臉龐顯lù出幾分與眾不同的驕傲,這驕傲並非是那種傲慢不可一世,而是那種發自內心的自豪感。

    他的眉宇微微下壓,在烈陽之下,雙鬢也被汗水浸濕了,他勒住了馬,在隊伍前頭來回逡巡了一下,韓世忠已經一步步走到沈傲的馬下,拱手行禮道:“殿下,五期校尉已經集結完畢。”

    沈傲揚著鞭子甩了甩,道:“不必全部校尉,挑選出一個中隊三百人來,隨本王走。”

    韓世忠決口不問為什麼,接了命令,立即叫了一隊人馬踏步出來。

    沈傲面sè冷俊,淡淡道:“拔刀!”

    鏘鏘……一柄柄長刀自鞘中抽出,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儒刀出鞘,這一張張略帶稚氣的臉也漸漸多了幾分殺伐。

    沈傲什麼也沒有說,已經飛馬出營,被挑選出來的校尉立即列隊小跑跟上,場面仍是安靜得可怕。

    校尉突然出現在街道上,為首的也很快被人認出來,自然是汴京城最出名的人物——平西王,一時之間,不少人帶著滿腹的狐疑和饒有興趣的心思追上去。不知又是哪個居然惹到了平西王頭上,居然一下子出動了三百校尉,又不知誰要倒楣了。

    人總免不得生出好奇之心,只不過轉了幾條街巷,那校尉之後便出現了迤邐而來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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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鳴的女兒便是秦國公趙臻新娶的王妃,有了這層關係,張鳴要在這秦國公府‘小住’,這府裏上下倒也殷勤得很。

    誰都知道,這位張大人近來的運氣實在差了一些,好端端的一個戶部郎中,就這麼一下子沒了,官身這東西和別的不一樣,這東西若是丟了,就像是三hún丟了七魄,這人活著還能有什麼意思?所以王府裏的下人都知道,張鳴的心情很差,不止是他,便是秦國公的心情也壞到了極點。

    堂堂秦國公的老丈人,居然被楊真那廝罷了官,這要是說出去,人家嘲笑的不是張鳴,而是他這天潢貴胄,一個國公皇子,居然連自己的岳父都保不了,這還了得?

    楊真罷的不止是張鳴的官,更是在打趙臻的臉,趙臻年輕氣盛,早就想發作了,只是無奈趙佶那邊滿心支持京察,楊真又是當朝首輔,又不得不忍氣吞聲。

    倒是這位老丈人夠狠唳的,或許是實在被那楊真惹毛了,直接叫了人,竟是請了潑皮去把楊真打了一頓。而如今老丈人眼看大事不妙,便要借住到秦國公府來,趙臻倒也沒有拒絕,恰恰相反,他反而覺得很是暢快,今日就是打了你,你能怎麼樣?難道敢來我秦國公府拿人?

    這一對翁婿平素便在府中飲酒,喝醉了酒便罵楊真,日子過了幾天倒也風平浪靜,大理寺那邊確實來過一次,可是連門都不敢進便被一個門房給打發了。趙臻這才覺得找回了一些顏面,見岳父鬱鬱寡歡,便勸道:“泰山大人不必憂心,那楊真現在被人群起攻之,滾出朝廷也是遲早的事,他人一走,人走茶涼,到時候再叫人上一道奏疏,父皇早晚會召你回朝。”

    張鳴聽了,也覺得有了幾分安慰,與趙臻坐在小廳裏,苦澀地喝了一杯酒,道:“老夫幾十年寒窗苦讀,又是幾十年mō打滾爬,好不容易才有今日,誰知那姓楊的一紙公文便讓老夫落到今日這個下場,實在可恨。現在外邊的京察如何了?”

    趙臻得意洋洋地道:“自從挨了打,那楊真便四處碰壁,以本公看,至多不過三月,非但京察進行不下去,便是楊真自身也難保。”

    張鳴搖頭,憂心忡忡地道:“老夫怕的不是楊真,而是平西王;京察的事,平西王也是支持的,怕就怕此人從中作梗。”

    趙臻也是默然,對沈傲,他談不上畏懼,可要說他凜然無懼那也是假的,隨即哂然一笑,道:“泰山大人不必擔心,在這風口浪尖,沈傲又能如何?來,滿飲此杯。”

    二人喝到了興頭上,張鳴的心事也就放下,不禁道:“京察、京察,京個什麼察!我大宋立國百年,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等事,還不一樣天下升平?這楊真無非是要排除異己而已,哼,老夫倒要看看,他如何收場。”

    趙臻含笑道:“正是,本公雖然年輕,卻也知道這世上一人豈能與天下人作對?別看他現在神氣活現,早晚有他的苦頭吃。”

    正說著,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主事太監躡手躡腳步伐極快地過來,低聲在趙臻耳畔耳語了幾句,趙臻的臉sè瞬間變得鐵青,咬著chún道:“人到哪里了?”

    “離得不遠,已經有人到了門房。”

    趙臻霍然而起,冷笑道:“這倒是有趣了。”

    張鳴不禁道:“出了什麼事?”

    趙臻怒氣衝衝地道:“還能什麼事?平西王來了。”

    張鳴嚇了一跳,面如土sè,道:“這……”

    趙臻道:“泰山大人先到後宅去躲一躲,本公出去看看。”

    說罷,趙臻帶著幾個王府shì衛和內shì到了門房,果然看到外頭一隊隊校尉堵住了府門。他快步過去,恰好沈傲在外頭下了馬,趙臻負著手,冷冷地道:“什麼人敢在公府外頭放肆?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叫你們的主子過來說話。”

    有個校尉小跑到沈傲那邊耳語一句。沈傲卻含笑著抿抿嘴,道:“讓韓世忠去告訴他,把人交出來,不交,就進去搜拿,識相就好,不識相就別怪本王不客氣了。”

    韓世忠踱步過去,與趙臻四目相對,將沈傲的話轉述一遍。

    趙臻氣極了,森然道:“這倒是奇了,平西王來了,為什麼自己不來和本公說話?派一個狗tuǐ子來做什麼?”

    這是把韓世忠當狗tuǐ子了,韓世忠也不客氣地道:“公爺自己拿主意吧。”

    趙臻冷笑道:“你說人在公府就在公府?”

    韓世忠與身邊的校尉低聲耳語幾句,那校尉按著吩咐去了,過了片刻功夫,便有校尉押著七八個被打得面目全非的人過來。韓世忠喝道:“跪下!”這七八人無力跪倒,痛哭流涕地求饒,全身上下都是鞭痕血跡。韓世忠舉目對趙臻道:“公爺可認得這幾個?”

    趙臻看到這慘景嚇了一跳,這幾個人,他哪里不認得?兩個是張鳴的兒子,算是自己的大舅子,還有幾個都是張家的主事,只是現在被人打得不成了樣子,像是死狗一樣。

    趙臻深吸了口氣,咬牙道:“不認得。”

    韓世忠只是淡淡一笑,道:“公爺不認得,那麼末將就只好指給殿下看了。”說罷,韓世忠將這些人的姓名、身份都點出來,才道:“現在公爺認得了吧?”

    趙臻抿抿嘴,不說話。

    韓世忠朝他們喝問道:“快說,案犯張鳴去了哪里?”

    這七八個人被打得怕了,知無不言,七嘴八舌地討饒招認,道:“三天前到了秦國公家做客,至今未回,將軍饒命。”

    韓世忠目光落在趙臻身上,一字一句地道:“公爺還要抵賴嗎?”

    趙臻眼眸一閃,又是冷笑,道:“胡說,他早已走了,出了這公府,誰知道去了哪里,本文字版由貼吧提供。”

    韓世忠道:“既然如此,那麼末將奉平西王殿下之命,只好進府去搜一搜,公爺恕罪。”

    趙臻大怒,堂堂公府,豈是讓人說搜就搜的?不說搜出來會給人口實,就算是沒搜出來,讓這些沖進去也是一件丟人現眼的事。趙臻怒火攻心,他年紀又輕,平素除了趙佶還有誰敢對他吆五喝六?大喝道:“平西王是什麼東西!他說搜就搜?真當本公是鄭國公嗎?”

    韓世忠的臉sè閃過一絲猶豫,正在這時候,沈傲已經撥開校尉排眾出來,沈傲的面sèyīn沉,他淡淡地道:“本王就來告訴你,本王是什麼東西!”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5:50
第七百四十五章:謀逆
趙臻眼睛一花,就看到沈傲猛衝過來,揚手要打他,趙臻平素沒曾吃過這虧,這時候反應居然快得很,連忙抱著頭後退幾步要躲。

    這本是本能的反應,可是這一躲,堵在門口的幾個國公府護衛都不禁退到一邊了,趙臻又氣又急,只怪自己不爭氣,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跟前丟了面子。

    而這時候,沈傲大喝一聲:“還等什麼!進去,給本王搜,誰敢阻攔,立即拿下,權當是亂黨餘孽處置。案犯唆使人打的不是別人,乃是當朝首輔,連首輔都敢打,這和造反也差不多了。”

    “遵命!”校尉們一鼓作氣,tǐng刀如潮水一般往公府裏沖,那公府的護衛想攔,又不敢,方才平西王的話說得清清楚楚,亂黨餘孽,這麼大的帽子,平西王就是當場格殺了,多半也是白死。

    再加上這些校尉兇神惡煞,tǐng刀如潮水一般往裏頭沖,誰有勇氣去阻止?

    趙臻被幾個校尉毫不客氣地撞到一邊,怒氣衝衝地想說什麼,本文字版由貼吧提供。

    沈傲這時冷眼看著他,冷冷道:“秦國公,王子犯法與庶民罪同,窩藏亂黨是什麼干係,公爺想必比本王還要清楚。公爺自己思量吧。”

    沈傲二話不說,闊步進公府,一時之間,整個公府雞飛狗跳,有狗仗人勢的內shì大叫什麼人的,立即被校尉一耳光打下去,大喝一聲:“跪下!”於是這公府上下居然跪了一片人,校尉們再一處處花園草叢、廂房閣樓去搜,間或會有小婢的尖叫聲傳出來,使氣氛更顯得沉重。

    沈傲在這公府閒逛,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才見幾個校尉押著一個穿著儒衫的老者過來,在沈傲面前按著他的頭跪下,稟告道:“殿下,案犯張鳴帶到了。”

    沈傲居高臨下地看著張鳴,冷冷道:“抬起臉來。”

    有校尉抓住張鳴的下頜,將他的臉抬起來。張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平西王會沖進公府來拿人,他滿是沮喪,喉結滾動了一下,想告饒,卻又想,早晚是死,這時候告饒,豈不是丟了自家的顏面?罷罷罷,索xìng表現出幾分風骨吧。

    他重重冷哼一聲,怒目向著沈傲。

    沈傲淡淡問道:“唆使人試圖刺殺楊真楊門下的人是你嗎?”

    張鳴爭辯道:“不是刺殺,是毆打。”

    沈傲猙獰一笑,道:“還敢不認?不過自然會有你認的地方,你的同黨在哪里,到底有哪些人,待會兒一併老實說清楚吧。來人,將這亂黨立即押到京兆府去。”他屹然不動,語氣加大了一些,繼續道:“下本王的條子,把刑部、大理寺的官員都請來會審,還有各部各院的官員都叫來旁聽,給楊大人去傳個話,請他入宮覲見,就說刺殺首輔的人已經找到了。”

    沈傲旋身出去,張鳴嚇了一跳,原以為就算是拿了,那也是毆打楊真,雖然動靜大,可他好歹也沾了那麼一丁點兒皇親,留住xìng命總還可以的,可是聽這平西王的口氣,似是要殺雞儆猴,要硬栽一個刺殺首輔的罪。刺殺首輔,和因泄sī憤唆使人毆打楊真不一樣。前者是有預謀,後者只是sī仇,這就等於是要將一件洩憤的事硬往謀反上去定xìng。若當真坐實了,那就是抄家滅族的罪,連自己的女兒都要受到bō及。

    沈傲面無表情地出去,看到趙臻還失hún落魄地在門房這邊呆立著發抖,心裏想,畢竟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少年,一遇到事就慌了,理都不理他,徑直出了公府,翻身上馬,道:“隨本王去京兆府。”

    …………………………………………………………………………………………………………………………………………………………

    汴京城裏消息走漏得快,更何況是校尉沖進秦國公府這般的事。各部堂聽了,都是一臉驚懼,議論紛紛。

    接著便有人拿了平西王的名刺到各部堂來叫人,一聽是去京兆府聽審,不少人臉都煞白了,原以為楊真完了,可是現在看來,形勢居然又是逆轉,這京察只怕還要鬧下去,沒準兒還要鬧到更大,原本這平西王還在幕後,現在站到了前臺,以這位王爺的xìng子,這事兒能善罷甘休?楊真是罷官,這平西王可是敢殺人的。

    王爺有請,誰敢不從?被人知會了的,連公務也都暫時擱下,叫來胥吏囑咐幾句,立即備了轎子到京兆府了。

    京兆府這邊滿是肅殺,差役全部滾到了一邊去,換上了真刀實槍的校尉,一隊隊校尉按著刀在外頭來回巡視,讓人一看,便覺得脖子有點兒發涼。

    官轎遠遠停在街口,整整堵了一條街,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體會到汴京的官兒多如狗,各部堂各寺院的人都來了,上到二品大員,下到七品小官,居然一個都沒有拉下,別人都來,你若是不來,這算什麼意思?平西王最喜歡就是睚眥必報的了,專門愛算小賬,給人穿小鞋的,得罪了他罷官都是輕的。

    許多人湊在一起,猶豫著是不是該進去,各自飽含深意地對視一眼,最後還是有人咬咬牙,舉步進去,大家魚貫而入,比上朝時還莊嚴肅穆。

    到了京兆府大堂這邊,才發現許多人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只有寥寥幾個大佬還能享受一下,其餘的管你是三品四品,都得站著,這邊上還有帶刀的校尉看住你,倒像是堂堂命官一下子成了欽犯一樣,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等到石英、周正這幾個人進來,不少人便圍攏過去,就算是平素交情並不深厚的也熱絡地打招呼,其實更多人只是想從石英、周正幾個口裏撬出點消息來,畢竟平西王有請,實在是一件心驚肉跳的事,沒個准信,誰知道這一次聽審,最後會審出什麼結果來?

    石英和周正二人只是含笑,最後一句話,無可奉告。

    他們這般一說,大家就更擔心了,若有所思地站到一邊,心裏就忍不住唏噓,從前便是太師在的時候,大家雖恨太師不法,可終究只要願意忍一口氣,總算還能過且過。現在換上了楊真和平西王,這日子真是一日比一日難過了。

    正胡思亂想,外頭突然有人道:“帶案犯!”

    聽到這聲音,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過了片刻,兩個校尉便押著張鳴進來,眾人看了張鳴,頓時覺得兔死狐悲,不少人長籲短歎,仿佛從張鳴身上看到了自己。

    張鳴身上的衣衫還算乾淨,顯然並沒有遭受什麼淩辱,不過臉sè卻是差到了極點,後頭押送的校尉大喝一聲跪下,張鳴雙tuǐ不由自主便彎了下去,看到這麼多同僚都在,心裏不知有多苦澀,好端端的一個官,如今落到這個下場,這時候甚至連怨恨和後悔也分不清了。

    京兆府、刑部、大理寺的判官也都來了,總共是三人,不過這三人實在沒有什麼判官的架子,若不是趕鴨子上架,他們是斷然不肯來的,三人坐定,卻還不肯開審,還在耐心等待。足足過去一炷香,一個聲音才姍姍來遲地傳來:“平西王到。”

    卡擦……卡擦……卡擦……

    外頭傳來馬靴的聲音,好像是十幾個人一起頓地一樣,聲音越來越近,每一次頓地聲,都帶著一種莫名的壓迫,讓所有人的心都不禁提到了嗓子眼裏。

    萬眾矚目之下,沈傲帶著十幾個帶刀校尉進來,他負著手,面sè冷俊,目光在這堂中逡巡,被他看到的人,都立即把頭垂下去。

    沈傲踏前幾步,慢吞吞地道:“今日叫諸位來,是要審一樁驚天大案,天子腳下,朗朗乾坤,居然有人唆使人刺殺首輔,這樣的事,上至三皇五帝,下到隋唐,到如今我大宋開國百年,也是聞所未聞的事,是什麼人這般大的膽子,有什麼居心,到底有多少同黨,今日就要審個清楚,否則今日是刺殺首輔,下次就是刺殺皇上了。”

    沈傲漫不經心地道:“本王還聽說,這案犯居然和皇子是姻親……”他臉上lù出值得玩味的笑容,繼續道:“本來嘛,一人犯罪,是不涉及到親眷的。可是這件事實在太大,這皇子們有沒有牽涉進去,也是個未知數……”

    話說到這裏,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口涼氣,那張鳴更是面如豬肝,期期艾艾地道:“都……都是老夫一人的錯,和秦國公沒有一點干係。”

    沈傲喝道:“沒有干係?沒有干係,為什麼秦國公要窩藏你?沒有干係,為什麼秦國公府要阻止差役進去搜查?依本王看,不但有干係,而且干係極大。秦國公有三個兄長,一個是福王,一個是唐王,還有一個是許國公,哼哼……這件事早晚會水落石出,你萬般狡辯也沒有用。”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冷汗直流,這種事真要攀咬,說不準還真是驚天動地,到時侯張鳴受刑不過,一旦屈打成招,就牽涉到了四個皇子,四個皇子還有沒有同謀?同謀是誰?這滿汴京和四個皇子打過交道的官員難道還少了,一株連,就要牽涉幾千幾萬人。

    張鳴這時候真的後悔了,悔不當初,原以為只是解解恨,誰知不但要搭進去自己全家老小,還有可能要搭進秦國公去,他整個人頹然道:“殿下開恩,都是我一人的干係,請殿下……”

    沈傲打斷他:“是不是自然會查清楚,你算是什麼東西?”他尋了一個邊角的位置坐下,沉聲道:“審。”

    堂官不敢說什麼,立即舉起驚堂木,啪的一聲,道:“堂下何人?”

    張鳴被沈傲方才的一番話嚇得六神無主,早先想好的一些措辭居然都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期期艾艾地道:“草民張鳴。”

    “張鳴,你可知罪?”

    張鳴稍稍猶豫,最終還是點點頭,道:“草民知罪。”

    “那好,你來說,你所犯何罪?”

    張鳴道:“草民唆使人打了門下令楊真楊大人,這件事都是小人一人所為,是小人出的銀子雇的人,與他們約定……本文字版由貼吧提供”

    沈傲在旁怒喝道:“休要狡辯,你一個草民,也敢作出這等事?你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原本判官心說這張鳴回答得如此痛快,只想著草草結案,切莫牽連開去,可是平西王這麼一問,他們已經知道這稀泥是和不成了,便拍起驚堂木,道:“殿下說的不錯,你一個小民,何德何能,居然敢刺殺當朝首輔,快說,是誰指使了你!”

    張鳴嚇得滿頭大汗,連忙道:“小民對天起誓,絕對無人指使。”

    聽審的諸位大人這時已經心驚肉跳了,這平西王實在是一件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一個京察惹出這麼一樁事,天知道要死多少人。不少和四位皇子關係走得近的,已經是嘴chún哆嗦,雙tuǐ顫抖不止,實在有點yù哭無淚。

    堂官看了沈傲一眼,沈傲冷笑一聲,堂官會意,只好虎著臉,怒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敢不招嗎?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既然請了你來,你還想抵賴過去?來人,押下去,打!”。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5:51
第七百四十六章:大禍臨頭

    校尉們應命,如狼似虎的撲過去,直接拉了張鳴下去,先打了十個板子,那張鳴在衙外嗷嗷慘呼,聽得這衙內的人更是心驚肉跳,一個個面如土色。

    擠在這裏的官員,足足有一百七十之多,也幸好這京兆府正堂頗大,才容得了這麼多人,這些人哪一個放在外頭都是一言九鼎的角色,如今到了這裏,眼見到平西王的威勢和不肯善罷幹休的姿態,這才知道這京察已經是到了破釜沉舟的地步,誰阻擋,誰就要被碾成碎片,便是皇子也保不住你。

    外頭的慘呼聲接踵傳來,這衙內卻是出奇的安靜。沈傲坐在椅上,突然開口道:“對付這樣的亂党,本王倒是頗有心得,要叫他開口還不容易?諸位大人且看著吧,不審出個結果,本王的名字倒著寫。”

    這時候,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誰都不曾想到,站出來的居然是禦史中丞曾文,曾文一向和沈傲關係莫逆,換作了其他人也未必敢接沈傲的話茬。曾文憂心忡忡的道:“殿下,這種事還是見好就收,何必要弄到大家都下不來台的地步?”

    沈傲淡淡的道:“到時候自然有人下臺,且等著就是,本文字版由貼吧提供。”

    曾文只好苦笑搖頭,也不再勸。過了一會兒,被打的稀爛的張鳴被押上來,堂官在沈傲督促之下,只好繼續審問:“堂下何人?”

    “草民張鳴……”

    “張鳴,本官且問你,行刺楊真楊大人,是不是你的授意?”

    “是。”

    “你為何要刺殺楊大人,是受了人的指使嗎?指使的人是誰,有多少人參與,他們這麼做為的是什麼?”

    張鳴忍住劇痛,咬牙切齒的道:“無人指使!”

    “大膽,你是不招供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來,拉下去打!”

    如此反復了幾次,這張鳴倒也硬氣的很,居然咬著牙就是不肯招認,眼看人已經半死不活。堂官只好對沈傲道:“殿下,是不是明日再審,再打下去,只怕……”

    沈傲淡淡然道:“本王不急,他早晚要招認的,今日就審到這兒吧,叫人給他治傷,明日本王繼續來聽審。”他站起來,冷冷道:“這麼大的事,若是不查個水落石出,朝廷要我們有什麼用?今日本王有言在先,這張鳴給本王好好看住了,出了差錯,本王滅他滿門。”

    沈傲冷哼一聲,帶著校尉拂袖出去。

    這黑壓壓的衙堂裏,所有人面面相覷,事情到這個份上,是人都知道平西王的決心了,揪住這張鳴不放,就可以攀咬到秦國公,牽涉到秦國公,這秦國公一脈一貴妃四皇子只怕全部要落水。再加上那些平素與皇子們交好的大臣,這麼算起來,這朝廷裏只怕又是一場血雨腥風。更何況主動權握在平西王手裏,平西王說誰是張鳴的餘黨,便是二品尚書只怕也只有落馬抄家的份。如今想來,反倒是京察的手段更緩和一些,若是按著平西王的脾氣來弄,到時候就算是想做個平民百姓,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這般日夜拷打,張鳴便是鐵打的漢子又哪里吃得消,只怕……只怕……”有人捋著須黯然搖頭。

    “早知如此,寧願京察查到我頭上來,這官做的實在要人命!”居然還有人這時候念起了楊真的好來。現在把楊真打了,讓平西王走到前臺,許多人已經生出朝夕不保的感覺。

    眾人竊竊私語了幾句,都是搖頭,各自散去。

    天色已經黯淡,日漸黃昏,天空霞光萬丈,使這汴京的上空多了幾道陰沉之氣。秦國公府這邊,已經是雞飛狗跳,趙臻氣極了,堂堂皇子,居然被人欺負到這個份上,真是豈有此理,他在府裏大發了一通脾氣,連續打了幾個內侍,將平素喜歡的瓷瓶、桌椅打的遍地都是。

    趙臻怒氣衝衝,在宮裏頭咆哮,終於發洩的差不多了,便叫了一個內侍來,道:“備轎,備轎,進宮,去見母后,去見父皇,平西王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內侍們連忙去準備車駕,倒是有個內侍提醒道:“天色晚了,現在這個時候入宮,只怕宮門都要關了!”

    趙臻揚手打了這內侍一巴掌,氣勢洶洶的道:“便是翻牆我也要入宮!”

    他從中門出來,剛要上轎子,而這時候,幾輛華麗的車馬接踵而來。

    這幾輛車馬秦國公的人都認得,借著黯淡的霞光,一個內侍道:“是福王、唐王、許國公幾位殿下來了。”

    內侍叫的這幾個人,正是趙臻的嫡親兄長,福王年紀最大,連兒子都不比趙臻小了,大腹便便的從車裏下來,接下來便是清瘦的唐王,唐王也是個平素喜歡胡鬧的人,不過今日卻出奇的正經,至於許國公年歲稍小一些,只比趙臻癡長幾歲,頜下剛剛蓄出一小撇短須,梳理的極好。

    三人下了車,趙臻見了他們,不得不迎過去,道:“王兄,你們知道了嗎?哼,這天下沒有王了,我這父皇嫡親的……”

    他話說到一半,福王臉色一變,居然揚起手來狠狠的給了趙臻一個耳光,雙眸之中閃出無窮的怒意。

    唐王見了,連忙勸道:“王兄,他年紀小,不懂事,何必動手打他,壞了兄弟的情分。”

    那許國公卻是漠然的樣子,道:“勸什麼,咱們兄弟三個早晚要死在他的手裏,還要連帶上母妃,打他還是輕了。”

    趙臻沒來由的挨了一巴掌,臉頰上火辣辣的,都說長兄如父,福王年紀又比趙臻大的多,在往常或許還謙讓他幾下,縱容著他,可是今日的態度讓他又氣又忿,不禁陶陶大哭起來。

    福王負著手,只是道:“在這裏嚎什麼喪?有什麼話到裏頭去說。”

    說罷負手進這國公府,其他兩個兄長也立即追上去,反倒是被喧賓奪主的趙臻被打懵了,追上去又不是,不追又不是。

    好不容易,邊上的內侍勸著他追進廳裏去。福王、唐王、許國公三個已經好整以暇的坐在椅上叫人上茶了。趙臻心中有氣,可是見三個兄長這個樣子,終究還是有點兒畏懼,唯唯諾諾的坐到邊角的椅子上。

    福王眼睛一抬,卻是狠狠的將抱在手上的茶盞砰的一聲放在桌幾上:“站起來說話。”

    趙臻大是委屈,只好乖乖的站起來。

    福王冷眼看了趙臻一眼,抿著嘴不說話。倒是那唐王顯得和氣一些,道:“老四,咱們關起門來嫡親的兄弟,一棵樹上結出來的果子,同氣連枝,方才王兄打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趙臻便嗚嗚的哭道:“既是同氣連枝,為何我這做弟弟的受了別人的欺負,你們反倒打起我來?這也叫兄弟麼?”

    福王怒道:“你還敢胡說?”

    趙臻只好忿然的閉上口。

    福王道:“正是我們同氣連枝,所以你做下的蠢事,我們都要替你擔這干係,你可知道,你窩藏那張鳴,是什麼罪過?”

    趙臻滿不在乎的道:“窩藏就窩藏,難道還能治我的罪!”

    許國公冷笑道:“不止是治你的罪,便是我們這些兄弟,我們的母妃都要治罪,謀逆大罪,欲圖不軌,這干係也是你擔得起的?”

    趙臻嚇了一跳,膛目結舌道:“打了一個楊真,怎麼就成了謀逆?”

    福王喝了口茶,歎道:“怎麼就不是謀逆,楊真是首輔,突然有人要行刺,主凶又被你窩藏著,現在那平西王出來審,便是一口咬定了有人指使,這指使的人是誰不是很清楚了嗎?不是你趙臻是誰?牽涉到了你,就會有人問,你一個年輕輕的國公,為什麼有這個膽量去指使人對首輔動手,到底藏著什麼居心,又或者是什麼人在唆使你。”

    唐王跟著唏噓:“最後算起來,自然就是你們兄長或是母妃指使的,我們又為何要指使?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

    唐王頓了一下,繼續道:“咱們這些做皇子的,一旦牽涉到這種事,你可知道是什麼後果?父皇平素就待我們冷淡,這時候被那平西王挑唆一下,只怕……”唐王悵然歎了口氣,本文字版由貼吧提供。

    趙臻這時也被驚呆了,不禁道:“他……他們這是栽贓!”

    福王正色道:“你現在才知道,就是栽贓,平西王要栽我們的贓,那張鳴和你連著親,又是主凶,教唆之後更是被你窩藏起來的,他要栽贓,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前幾日太子是什麼光景你難道不知道?太子都如此,我們這些王公又算得了什麼?”

    趙臻這才知道了後果的嚴重,原以為一個平西王也沒什麼了不起,自己是天潢貴胄,是天家血脈,可是想了一番福王的話,立即感覺不寒而慄,比起平西王來,他畢竟還嫩得多,哪里會有老奸巨猾的平西王對手,現在刀架在了脖子上,趙臻也才是三個兄長你一言我一語才意識到。

    趙臻臉色死灰,期期艾艾的道:“這……那……現在……現在該怎麼辦?”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5:52
第七百四十七章:得饒人處且饒人

    福王的火氣要大一些,一聽趙臻唯唯諾諾的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沈傲這個人一向是誰招惹誰倒楣的,便是皇子,還不照樣要讓他幾分?眼下沈傲敢來公府拿人,就知道要得罪四個皇子,以他的xìng子,既然得罪了,那就索xìng得罪到死,將福王這四個皇子乾脆一窩端掉。

    這樣做,不就是給他平西王絕了後患?反正他平素膽大包天,敢去動蔡京,敢殺鄭國公,甚至和太子分庭抗禮,自己這四個皇子,一向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難道還會有什麼忌憚嗎?

    現在該怎麼辦?福王哪里知道?今日倒是已經退堂了,可是明天還要繼續審下去,張鳴今日不按著平西王的意思去招供,明天就一定還能熬得住嗎?這樣下去,最後的結果就是把一樁突的事件,演化成一件驚天大案,而牽涉進裏面的人,哪一個都別想討個好出來。

    福王闔著目,坐在椅上,生出一種透頂的乏力感,他並不是嫡長子,也不受父皇寵愛,所以心裏只想著做一個安分守己的親王,一輩子總還有榮華富貴受用。可是眼下,這王爵且不說,就單是xìng命能不能保全怕也是未知之數。

    福王清楚地知道太子是怎樣被平西王收拾的,東宮比起他來,彌足珍貴,如今還不是明面上受了獎掖,其實卻在閉門思過?每日還要老老實實地受著那平西王的折騰。

    福王喝了口茶,長歎一聲,幽幽道:“能有什麼辦法?平西王真要對我們四兄弟下手,如今又有把柄在他手上,咱們還有還手之力嗎?我們現在越是不安分,只會給平西王更多的口實,憑我們的斤兩,又哪里是他的對手?”他滿是頹然地繼續道:“眼下只能坐以待斃了。”

    趙臻聽得目瞪口呆,他畢竟沒有經歷過什麼事,這時候不禁道:“王兄不要太沮喪了,總……總會有辦法的,我們是皇子,難道……”

    許國公冷笑道:“若不是皇子,或許還能苟且偷生,正因為是皇子,這事情才越的厲害,皇子被疑為謀逆,古往今來又哪個有好下場的?”

    唐王抱著茶盞在沉吟,這時候道:“這個時候要不要去平西王府一趟?和沈傲說合說合,據說老三和他走得近,不如就請他來做這個人情?”

    福王搖頭道:“平西王已經得罪了我們,他就不怕我們往後報復?斬草除根這道理,他平西王不懂嗎?現在他捏著我們的命脈,不趁這個機會將我們掐死,更待何時?現在去求他,除了自取其辱,又有什麼用?”

    聽了福王的話,三人都1ù出一副沮喪之sè,趙臻這時候也是後悔不已,早知如此,就不該充這個頭,現在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就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

    四人默默地坐在廳子裏,臉上yīn晴不定,都是失hún落魄,他們生來就享慣了富貴,這時候突然感覺觸手可及的富貴眼看就要遙不可及,心中的害怕和恐懼可想而知。

    福王突然長吐了口氣,歎道:“事到如今,也只能任人宰割了,各自回府吧,乖乖在府中待罪,只望父皇看在父子之情上,從寬落。”他站起來,率先要走。唐王道:“王兄,再想想辦法,難道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福王駐足,回過身道:“還能有什麼辦法?”

    唐王一時語塞,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脫罪的辦法出來,這麼大的事,什麼父子兄弟的情分比紙還薄,父皇若當真聽了那沈傲的挑唆,自己哪里還有命在?

    趙臻低泣道:“我也不曾想事情會到這個地步,倒是我害苦了諸位王兄,實在不成,那就讓我一個去頂罪,就算要罰,罰我一個也就是了。”

    許國公語氣最是尖酸刻薄,道:“哼,你想頂罪也要有人相信,你年紀這麼小,怎麼指使?到時候肯定還要繼續追查,最後還不是我們這幾個王兄一起陪葬?母妃年紀大了,若是聽到這個噩耗,不知會成什麼樣子。”

    福王的臉上不由地抽搐了一下,苦歎道:“早先不是說過嗎?何苦生在帝王家,若是能生在富賈的家裏,也未嘗不是美事。都散了吧,現在再如何唏噓又有什麼用?”

    正說著,外頭有個內shì跌跌撞撞地進來,道:“諸位殿下……有……有客到。”

    趙臻擦了淚,道:“不見,到了這個時候,任何人都不見,叫他們從哪里來的回哪里去。”

    這內shì卻不肯回去把人打走,滯留在門外道:“奴才實在不敢驅趕他,來的人是平西王。”

    趙臻的火氣又上頭了,霍然而起,森然道:“好啊,他這個時候是來看我們的笑話了,哼,不見,打走。”

    唐王卻道:“且先見一見,看他怎麼說。”

    福王沉默了一下,道:“本王和平西王也有幾面之緣,他既然來了,還是盡一盡地主之誼吧,若是當真羞辱我們,也權且由他。”

    趙臻自覺做錯了事,不敢違逆兄長們的意思,便惡聲惡氣地對內shì道:“你聾了嗎?沒有聽見王兄的吩咐嗎?去,把平西王迎進來。”

    那內shì才連滾帶爬著去了。

    許國公雙目闔起,道:“這個時候,那平西王到底來做什麼?”

    福王道:“猜這些做什麼?都隨我出去迎接吧。”

    四人一起出了廳,朝中門那邊過去,其實四人的心情都緊張到了極點,這個時候,平西王來這裏到底有什麼用意,誰都猜不透。

    迎面看到沈傲穿著一件便衫一步步過來,前頭一個內shì正給他掌著燈,福王見沈傲沒有帶著校尉,心裏不禁松了口氣,快步迎上,臉上堆出笑容,道:“殿下今日居然這麼有閑,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沈傲笑吟吟地道:“原來福王幾位殿下也在。”

    寒暄了一陣,福王忙不迭地將沈傲迎入廳裏去。福王見沈傲態度和藹,更加琢磨不透了。叫人斟了茶,才道:“殿下,秦國公是小孩兒心xìng,是不是和殿下鬧了什麼誤會?”

    沈傲正sè道:“確實有一樁誤會,所以本王才來澄清一下。”

    福王心裏不由地咯噔了一下,慢悠悠地道:“該是我這不爭氣的弟弟給平西王澄清才是。”

    沈傲搖搖頭,見眾人目光都看向自己,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呵呵笑著朝秦國公道:“秦國公,今日多有得罪,只是張鳴的案子實在太大,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趙臻從前心裏還有怨恨,可是這時候只有害怕了,眼眸閃爍道:“是我錯了,不該藏匿朝廷重犯。”

    沈傲搖搖手,道:“一場誤會而已,秦國公年輕氣盛,中了那張鳴的jian計,這件事,已經查得水落石出了,明王就把案子結了,向陛下稟報,那張鳴背後並沒有人指使,完全是他自己吃了豬油méng了心,才釀出這麼大的禍來,後來生怕朝廷追究,便利用秦國公一片好意,躲入公府的。”

    沈傲徐徐地道出自己想要的案情,倒是讓這四個皇子心中狂喜。就在方才,他們還以為天要塌下來,心中惶恐不安,聽到沈傲的話鋒一轉,心頭都不禁落下一塊大石。若說從前對沈傲頗有怨恨和恐懼,可是現在,人家明明掐著你的把柄,卻是輕拿輕放,將此事彌平,不與你追究。非但怨恨沒有了,心裏只有一絲感jī和輕鬆。

    趙臻再蠢也知道沈傲這是向自己示好來的,這平西王先是一棵大棒朝自己頭上砸過去,又送來一顆甜棗,趙臻忙不迭地站起來作偮道:“平西王明察秋毫,救了我一命,我白日對殿下有言語衝撞的地方,請殿下不要見怪。”

    福王也笑起來,手肘壓著茶几笑道:“是啊,平西王不要見怪。”

    澄清了這‘誤會’,這廳堂裏的氣氛也就輕鬆起來,沈傲決口不再提張鳴的事,只是敘了幾句舊誼,道:“前幾日安寧還說,她這幾個皇兄平素最是親近的,有心來探望,還怕勞煩了你們,我在宮裏的時候,也見過恭妃娘娘,恭妃娘娘年歲大了,身子倒還健朗。”

    唐王笑嘻嘻地道:“安寧要來,咱們還怕勞煩嗎?什麼時候有閑,儘管來玩就是。”

    連那趙臻之前的怒氣也全消了,此時也笑呵呵地道:“小時候安寧還打過我呢,我要搶她的棗兒,她一巴掌下去,打得我想起她,臉頰就生痛。”

    眾人便笑,沈傲看時候差不多了,便起身道:“下次帶安寧來拜訪吧,天sè已經晚了,明天還要繼續審案,幾位殿下也早些睡,放心便是,張鳴不敢胡亂攀咬的。”說罷起身就走,四個皇子一直將沈傲送出去,目送沈傲的車駕離開。

    福王望著這星點燈火的黯淡街道,不由地籲了口氣,不禁道:“平西王這一次高抬貴手,本王今夜就能睡個好覺了。趙臻,以後記住這個教訓,再遇到這種事,涉及到了平西王的,能忍讓就忍讓。”

    趙臻這時候哪里敢不記住教訓?立即道:“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唐王眼眸閃爍了一下,道:“其實平西王也未必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下次找個空去拜謁一下吧。好歹也算是親戚,走動一下也是應當的。”

    許國公這時像是想起了什麼,對趙臻道:“你那個王妃留著終究是個禍患,還是休了的好,她父親罪無可恕,一個犯官的女兒,再留在公府裏也是一樁棘手的事。”

    趙臻這時候只有聽命的份,連連點頭。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5:53
第七百四十八章:君前奏對
第二日仍是聽審,沈傲到了京兆府的時候,又是萬眾矚目。

    看這模樣,或許興起大獄也有可能,歷朝歷代,一旦涉及到皇子,株連起來那都是了不得的事,到了那個時候,什麼優渥士大夫,什麼共治天下都是空話,沾到這個,就沒什麼情面可講了。

    昨天夜裏,不知多少人輾轉難眠,清早起來的時候,便叫人去京兆府打探,若是楊真出手,那只是能不能做官的問題。可是現在,做不做官已經不是什麼緊要的事了,而是能不能保住身家性命。

    張鳴被提審出來,仍舊是不肯鬆口,判官也是嚇得驚出一身冷汗,這姓張的不開口,平西王就不依,可依他們的經驗,張鳴確實沒有牽涉到其他人,當真要屈打成招,平西王位高權重,倒也不怕。反倒他們這幾個判官就活該倒楣了。

    判官心裏清楚,今日算是為虎作倀,早晚有一日是要被人收拾的。

    可是平西王在這看著,只能硬著頭皮窮兇極惡地繼續道:“大膽,到了如今這個份上,還敢狡辯?快說,指使你的人是誰?”

    張鳴正要說話,不妨坐在一旁喝了一杯茶的沈傲慢悠悠地道:“且慢,本文字版由貼吧提供。”

    判官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立即側臉朝向沈傲,那兇神惡煞的姿態立即又換上一副笑臉,道:“王爺有何吩咐?”

    沈傲皺起眉,很是不悅地道:“張鳴審了這麼久,也一直不開口,如此看來,倒還真是他一時昏了頭做下的事了。既然是這樣,你們做判官的,就該秉公辦理,為什麼還要不斷地催問?難道是要屈打成招嗎?”

    判官心裏大叫冤枉,一定要審出背後指使之人是你平西王說的,現在屈打成招也是你平西王說的,東說有理,西說你也有理,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沈傲繼續道:“本王昨夜已經叫人去暗查了一下,這件事,確實與旁人無關,倒是有個秦國公,窩藏張鳴,按我大宋律,該怎麼處置?”

    判官這時候反倒是猜不透沈傲的心思了,遲疑了一下,道:“王爺的意思是……”

    沈傲凜然道:“你是判官,怎麼反倒問起本王來了?”

    判官只好道:“秦國公乃是皇子,秦國公只怕也是一時失察,才藏匿了案犯,不過就算是如此,也不該京兆府來處置,可以下一張條子到宗令府去,請宗令府裁決。”

    沈傲頜首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立即結案,該如何處置,你們自己看著辦,本王這就入宮。”

    沈傲長身而起,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從京兆府出來,沈傲籲了口氣,這件事總算是圓滿解決了,既給了滿朝文武一點顏色,讓他們知道,誰要是敢和京察對著幹,便是皇子都保不住他們。另一方面,皇子那邊也算有個交代。

    其實沈傲並不是不可以把事情鬧大,把四個皇子全部牽連進去;也不是害怕什麼皇子;只是人生在世,不願意讓自己留下某種遺憾而已。栽贓這種事,沈傲不是沒有做過,只是這贓要看怎麼栽,栽的是誰,有些皇子雖然跋扈,卻也罪不至死,和沈傲也並沒有你死我活的衝突。他先作出一副風雨欲來的姿態,讓所有人生出畏懼之心,再重拿輕放,輕巧地將這件事了結,不但能讓人產生畏懼,更會滋生感激之心。

    殺人是手段,誅心也是手段,明明能殺你,卻突然高抬貴手,這既是威,也是德,讓人畏懼你的威嚴,感念你的德行,這才是為人處事的道理。

    沈傲入朝已經六七年,從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如今也到了而立之年,處事的手段有時雖然莽撞,可是在莽撞之後,也有一種成熟的老道。

    沈傲不敢耽誤,立即打馬入宮,徑直到了文景閣,趙佶聽到沈傲來了,若有所思地召見他,劈頭就問:“朕聽說,楊愛卿的事涉及到了謀反?”

    沈傲坐下,笑吟吟地道:“本來呢,微臣心裏也是這樣想,堂堂首輔,居然被人行刺,若不是所圖甚大,誰有這個膽子?因此微臣不敢耽誤,立即調了武備校尉前去拿人,四處打探追問,後來才知道,原來是虛驚一場。”

    趙佶愁眉不展,聽沈傲繼續說下去。

    沈傲道:“微臣細細查訪之後,才知道原來是這張鳴膽大包天,因為怨恨楊大人撤了他的官職,因而便買通了潑皮,攔了楊大人的路,將楊大人痛打了一頓,並沒有任何人指使。只是這張鳴因為與秦國公結著親,打了人之後又怕人追究,便乾脆躲到秦國公府去。秦國公年少,涉世不深,也不知道張鳴是犯了案子才去藏匿的,最後才鬧出這一樁誤會。”

    趙佶道:“此事當真和秦國公沒有干係?”

    歷來皇帝和皇子都是極其矛盾的,一方面,他們是血親,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可是另一方面,他們又是天生的冤家,尋常人謀逆,能鬧出什麼動靜?可是皇子就不一樣,他們頗有影響,若是當真圖謀不軌,就不能等閒視之了。

    趙佶也是如此,一方面,他給予兒子們優渥的生活,另一方面卻又不得不防備他們,一聽到風吹草動,便杯弓蛇影,不得不小心提防。

    沈傲想了想,正色道:“確實沒有干係,秦國公不是什麼有城府之人,就算是刺殺了楊大人,對他又能有什麼好處?”

    趙佶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不禁含笑道:“這樣便好,朕也並非是不信任秦國公,他畢竟還是小孩兒嘛,只是他性子暴戾了一些,若真是和此事有關,朕若是不重懲一下,這便是做父皇的失職了。”

    趙佶的話音落下,突然又道:“旅行成親是什麼?”

    沈傲開始還是危襟正坐,被趙佶這一問,下巴都差點掉下來,不禁心虛地道:“陛下是怎麼知道這詞兒的?”

    趙佶含笑道:“朕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是你跑去教唆紫蘅,紫蘅又去教唆她那稀裏糊塗的父王,而如今晉王居然跑到了宮裏四處張揚,求太后恩准了。”

    沈傲很是尷尬地乾咳幾聲,道:“其實……只是一邊成親一邊沿途跋山涉水的遊玩而已,臣只是胡亂想出來的,讓陛下見笑了。”

    趙佶苦笑道:“你胡亂想出來,倒是攪得這宮裏不安生了,晉王的事,朕一向是不想管的,可是不管又不成,太后說了,紫蘅是個好動的性子,出去走走也好,多派一些侍衛就是了。你不是說要去泉州辦什麼萬國展覽會嗎?朕已經下了旨意,傳送各國知曉,到時便帶紫蘅去泉州一趟也就是了。”

    沈傲不禁道:“陛下就不怕壞了規矩?”

    趙佶的臉色一板,道:“若是朕的女兒,朕當然不能由著你們胡鬧,可是晉王要鬧,朕又有什麼辦?索性應了他,省得日日糾纏不清。”

    沈傲訕訕道:“我也只是這麼一提,誰知道鬧得這麼大。”隨即又悻悻然地道:“陛下,泉州那邊已經來了信,說是展覽館的場地已經準備好了,各項也都準備妥當,就等陛下選定個日子,微臣是這樣想的,這日子還是提早一些的好,各國使節多半已經動身,最多半月,最遲月餘也就能到,總不能讓他們在這泉州多等,還是及早辦了,讓他們早些回去的好。”

    趙佶頜首點頭,道:“這是正事,朕哪里能怠慢?日期已經定下了,就在下月十五,你月末的時候動身去泉州吧。朕的身體是越發不成了,否則也想隨你去走走看看。”他不禁籲了口氣,臉上浮出黯然之色,繼續道:“前幾日成都府那邊獻上了金丹十二枚,朕服用之後倒是覺得身體颯爽了一些。羽化成仙,朕是不指望的,只求能延年益壽,多活幾年便罷。”

    沈傲依稀記得,趙佶在歷史上壽命不短,便是經過了靖康之變,被金人俘了去,也照樣活了不少年頭。怎麼沒有被俘,身體反倒是越來越不行了?

    沈傲知道,眼下的歷史已經改變了軌道,許多事都不能預料,因此心情也低沉下來,忍不住勸道:“陛下,歷來煉製仙藥的帝王又有幾個活得長的?這金丹多半是假的,無非是一些平常藥物,陛下要延年益壽,還是安養身體才是正道理。”

    這番話,趙佶卻是聽不進去,他唯一的希望便是金丹能起效,至於什麼按養身體這種平常方哪里能有什麼效果?就像是尋常人家一樣,要補身體,總認為藥材越是貴重效果越好,因此那稀缺的人參、鹿茸、靈芝等物緊俏得很。偏偏這些人在追求稀缺之物的同時,卻是忘了,人活著靠的是五穀雜糧,更要的是平時鍛煉。結果往往是得不償失,本文字版由貼吧提供。

    沈傲又勸了幾句,見趙佶聽不進去,眼珠子一轉,道:“陛下何不如這樣,反正陛下近來也閑來無事,武備學堂裏每隔三日便有一場蹴鞠賽,陛下何不如趁著這夫出宮去看看蹴鞠如何?”

    校尉的操練枯燥,沈傲乾脆就舉辦蹴鞠賽,三日一次,這蹴鞠賽反正是消耗體力的事,把這些年輕人的精力全部消耗殆盡了也好,另一方面也能增添幾分娛樂性。不過沈傲對這蹴鞠賽的規則進行了一些修改,使得對抗性更足,趙佶本就好蹴鞠,倒也是一個讓他平時多出去走走看看,強身健體的辦。

    趙佶聽了,果然有了興致,含笑道:“你為何不早說?校尉是天子門生,朕這做恩師的,也是該去看看,既然如此,那什麼時候叫個人到宮裏來知會,朕當然要去。”

    沈傲呵呵笑道:“有陛下親臨,校尉們踢起蹴鞠來定會更賣力了。”

    如今二人說話就像是拉家常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海闊天空,從國事說到蹴鞠,蹴鞠又能說到書畫,隨性而發,也沒什麼彼此的顧忌。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沈傲才起身告辭,趙佶今日的心情出奇的好,居然將沈傲送出文景閣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5:54
第七百四十九章:初為人婦

    經張鳴案一鬧,京察進行的出奇的順利,從前無所事事的官員,這時候又變得窮忙起來,一個個仿佛生了三頭六臂,各部堂沉積起來的許多事務,居然處置的極快。~~

    畢竟那楊大人是玩真格的,而平西王也絕不會和你客氣,連皇子都保不住你,你便是手段通天,該讓你滾蛋你也只有滾蛋的份。

    被革職的官員,見到了張鳴的下場,也都是敢怒不敢言,黯然回鄉不提。

    楊真振奮精神,如今朝局一下子改觀了不少,各部各司其職,又都肯用心去做事,再加上裁撤了不少冗員,做事的人雖然少了,可是辦事的效率居然比從前提高了數倍不止。每年絡繹不絕的奏疏遞到門下省來,書令史們整理歸納,也都是井井有條。

    隨後,各部的幾個頭頭全部被召去了門下省。楊真拿出了一個章程,又是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汴京是查的差不多了,楊真這一次要清理的是路府,並要各部隨時做好準備,說穿了,就是要將京察繼續擴大化,折騰完了汴京,也該折騰一下地方了。

    折騰別人,各部倒是沒什麼話說,可是這般折騰下去,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況且京城與地方又是不同,怎麼個折騰,卻又有文章,不過楊大人既然開了話,誰敢不從?雖然心裏頭不樂意,可是表面夫卻都做的足足的,倒是無人反對,本文字版由貼吧提供,僅供學習交流使用,請勿用於商業用途。

    楊真見大家無人有異議,也就拿出了章程,無非是各部協助查辦,派出京察,督察各方而已。

    其實這種督察各部都有,每年都要派出人去考、清查,只不過以往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現在楊大人這姿態,明顯是要動真格了,這才是教人擔心的,這麼弄下去,天知道會出什麼么蛾子。

    雖然大家心裏不情願,可是最終還是拗不過,都答應各部一定鼎立協助之類。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其實楊真說什麼大家也只有認的份了,平西王畢竟在那邊壓著,眼下不聽話就是一個滾字,楊真的權勢借助著平西王已經是氣焰熏天,便是蔡京也未必及得上。所以如今門下省的政令頒下去,已經到了暢通無阻的地步。各部的部官怕丟了官,戴了個怠忽職守的罪名,所以做起事來有板有眼,比從前勤懇的多,雖說不少人也都是無事找事,可是這忙碌的樣子,總算讓人看到了一點日新月異的變化。

    而這時候,沈傲的婚事也已經臨近,仍舊是大宴賓客,沈傲去迎了趙紫蘅回去,大大的熱鬧了一番,自然是汴京轟動,賓客絡繹不絕。連那福王、唐王四個,也都笑吟吟的帶著賀禮過來。

    洞房的時候,倒也鬧出了笑話,前頭的賓客正熱熱鬧鬧的吃酒,冷不防見新娘子從洞房處跑出來,這樣的稀罕事還真是沒有見過,不少人便往那邊瞧,那晉王妃極了,立即叫小婢去攔。不料一身紅霞衣的趙紫蘅氣喘吁吁的道:“氣死了,明明是喝酒,還要勾著手才喝,一直盯著人家,倒像是偷了他的畫一樣,剛剛喝了一杯酒,就說要睡覺,睡覺,天色這麼早,睡個什麼?”

    小婢立即捂住了趙紫蘅的嘴巴,幾個人七手八腳將他架回去。

    趙宗正和幾個親王喝著酒,眼看到唐王已經冷峻不禁了,連忙正色道:“故意鬧著玩的,哈哈……”

    大家都笑,這個道:“今兒玩的倒是有些意思。”另一個道:“尋常人哪敢這樣玩?”

    趙宗略顯尷尬,許久之後才道:“是啊,是啊。”

    過了一會兒,卻是沈傲氣急敗壞的從洞房那邊來了,垂頭喪氣的尋了個酒桌道:“拿酒來。”

    大家見新郎官來,都嘻嘻笑:“好好的洞房花燭不呆,殿下跑來和我們這些閒人喝酒做什麼?”

    仔細一看,才現沈傲的下頜處有一處撓傷,沈傲一口將接過來的酒喝盡了,豪氣萬丈的道:“且待本王喝了三杯酒,諸位看本王如何收拾這郡主!”

    大家立即明白,紛紛哄笑,道:“原來殿下竟吃了郡主的虧。”

    沈傲滿飲了三杯,才神氣活現的回去洞房,這酒宴也一直持續到半夜才過去。

    第二日清早的時候,洞房裏已是亂七八糟了,沈傲身上有幾處瘀痕,趙紫蘅也好不到哪兒去,想是一夜沒有睡,眼睛半張半闔著側臉睡在身在身邊貓著眼看沈傲。沈傲要醒來的時候,她立即將兩隻眼睛比上,許是眼睛閉的太緊,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有些緊張。

    沈傲拍拍腦袋,已經完全清醒了,看到身邊的小美人兒,不由道:“差點陰溝翻船,一世英名落在你的手裏。”他的話說的很輕,先是一副惡狠狠的樣子,繼而又變得溫柔起來,心裏有一種滿足感,將裝作熟睡的趙紫蘅摟在自己胸膛上,趙紫蘅輕輕張開眼,臉立即通紅起來,又立即閉上。

    沈傲便道:“還裝睡什麼,快起來,害羞嗎?”

    趙紫蘅被人現,更是大窘,索性張開眼來,道:“你就會欺負我。”

    沈傲便露出一副得逞的樣子,嘻嘻笑道:“誰欺負誰還不一定,你看我這身上的傷。”

    趙紫蘅掀開沈傲的裏衣來,不由啊呀一聲,道:“這是誰撓的,真的是我嗎?我為什麼不知道。”

    沈傲道:“你那時候已經去巫山了,哪里知道。”

    趙紫蘅聽不懂,撐著酸軟的手坐在榻上,小心翼翼的看了沈傲身上盤根錯節的傷痕,道:“巫山?巫山是什麼?”

    沈傲也呆住了,遲疑了一下,道:“巫山就是巫山,不是有詩嗎?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這詩就是說,這世上的紫蘅在我的心中再也無可替代了。”

    趙紫蘅臉上又生出暈紅,她膽子也大,一下子撲在沈傲懷裏,道:“你騙人,你騙人。”

    沈傲知道,這是趙紫蘅試探自己,這時候自己應該是一名堅強的戰士,打死了也不能鬆口,立即抱著趙紫蘅親了一口,正色無比道:“讀書人不騙人,孔聖人說,騙人的不是讀書人。”心裏想,讀書人騙人不叫騙,這叫善意的謊言。

    趙紫蘅便笑,與沈傲相擁在一起,道:“當真嗎?”

    沈傲板著臉,很嚴肅的道:“這是當然,否則我沖進晉王府去,壞了你婚事做什麼?這可是要殺頭的重罪,可是我就不怕。”

    趙紫蘅整個人都酥了,小丫頭其實還是很好騙的,不過……是不是騙也只有沈傲自己心裏最深處才知道。

    沈傲道:“過幾日,等到了四月,我們便去泉州,這叫旅行度蜜月,我帶你去看海,你不是喜歡作畫嗎?我畫個海天一線給你看。”

    趙紫蘅俏臉一揚:“那你帶不帶安寧姐姐去?”

    沈傲道:“安寧姐姐剛剛生產,怎麼能長途跋涉。”

    趙紫蘅又道:“那蓁蓁姐姐和若兒姐姐她們呢?”

    沈傲道:“我們旅行成親,這一次當然不帶她們,下一次帶她們去。”

    趙紫蘅便賊賊的笑,道:“那只帶我一個人去是不是?”

    沈傲覺得這問題反反復複的實在回答的無趣,卻還是很肯定的點頭:“就帶你一個人。”

    趙紫蘅突然道:“可是我爹也想去,我爹說……”

    “不成!”沈傲毫不猶豫的打斷,擦了,旅行結婚,還要帶個老丈人做尾巴,這算怎麼回事?

    趙紫蘅立即苦兮兮的道:“可是我爹求了我很久,為了這個,他還東奔西跑,特意去宮裏給我們求情。”

    “那也不成,這種事沒有商量的。”沈傲態度很堅決。

    趙紫蘅忽而笑起來:“那就甩了我父王,我們先穩住他,待走的時候偷偷的溜走。”

    真是嫁了丈夫忘了爹,這麼毒的想她居然想得出來。沈傲心裏大是感歎,太壞了,太壞了,實在是喪盡天良。

    沈傲不禁道:“你有這個心思,倒不如多想一想把你父王的家產偷偷的挪到咱們家來才是正道理,那種歪門邪道,想了有什麼意思。”

    趙紫蘅瞪大眼睛:“怎麼?咱們家很窮嗎?”

    沈傲立即搖頭:“窮倒是不窮,不過也不太富餘,錢自然是越多越好,聽說……”

    趙紫蘅道:“太壞了,我父王把我養大,我怎麼好意思去打他的主意……”

    沈傲大失所望,本文字版由貼吧提供,僅供學習交流使用,請勿用於商業用途。

    趙紫蘅忽而道:“不過……我們可以住到晉王府去,吃我父王的,喝我父王的,若是再窮,便把安寧她們一起接去,嘻嘻……”

    沈傲雙手一攤,語重心長的道:“紫蘅,你別想歪了,為夫不是那種人,贅婿什麼的為夫最討厭了。”

    二人嘰嘰喳喳的說著話,外頭安寧在叫:“都日上三竿了還沒起嗎?”

    外頭有小婢看著的,那小婢回答道:“回殿下的話,就要起了。”

    趙紫蘅在裏頭聽見,俏臉又紅,立即道:“我……我要穿衣衫,我的衣衫呢,”

    沈傲只好咳嗽,叫道:“新王妃要更衣了。”

    畢竟是初為人婦,趙紫蘅臉皮兒再厚,這時候也有些吃不消,小婢們拿了新衣進來,趙紫蘅一臉不自然的穿了,畏畏縮縮的還不肯出門,要沈傲裝束完畢,才肯和沈傲一併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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