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武異能] 穿越種田紀事 作者: 某某寶 (連載中)

tsring 2011-6-8 21:45:5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8 92781
tsring 發表於 2011-6-10 13:35
第十三章 李姨娘之殤(二)

    李姨娘只是一味的哭.口中仍然是那幾個字:"老太太,我冤枉啊,我沒有,我沒有下毒,沒有害大小姐,沒有偷漢子……我沒有……冤枉啊……"

    老太太原本因王夫人話臉色愈發陰沉,聽了李姨娘的哭訴,更是火冒三丈:"來人,將這對奸夫yin婦給我拉下去重重的打,打到他們招認為止……."

    蘇老爺方才一直陰著臉沉默著,聽了這話,連忙勸道:"母親,此事有些蹊蹺,還是查明再發落不遲……."

    王夫人淚流滿面,哭著叫道:"老爺,妾身知道你疼她,可是你也不能不問是非黑白一味的護著呀,趙姨娘說了今兒一天就只吃了她送的梅花香餅,其余的可都是'幽香院’的人親手做的……那未出世的孩子真真可憐……聽說剛流下來那會兒還呼著氣兒呢,老爺你睜睜眼吧,別叫這賤人再蒙騙下去……."

    此時趙姨娘在門外淒厲哭喊著:"老太太.老爺,開開門呀……我要親眼看看這個害我兒子的賤人是怎麼死的……求老太太老爺太太給妾身做主呀……"

    老太太怒喝:"哭什麼?喊什麼?害我蘇府子孫的,我定然一個都不饒!"

    又沖著蘇老爺道:"即你說這事有蹊蹺,你便來問,今兒他們說不說清楚都是一個死!"又沖著門外喊道:"放了趙姨娘進來,也去叫了另外兩個姨娘來觀觀禮,好叫她們以後把那惡毒的心思收一收."

    門外的婆子應了一聲去了.

    趙姨娘臉色蒼白如鬼,被春草夏草二人攙扶著進了院子,一眼見跪在地上的李姨娘,掙脫二人,就要補上去,被老太太厲聲喝止:"剛掉了孩子也不消停,自有我這個老太婆替你討個公道,你一邊兒呆著去……."

    春草和夏草連忙扶了趙姨娘在一旁坐下,不多時,一臉驚恐的雪姨娘和面無表情的張姨娘進了院子.

    老太太見了二人進來重重的哼一聲.那一直跪在地上的男子見了張姨娘進來,偷偷的抬了頭,朝她丟過去一個放心的眼神,張姨娘目光微動,便移了開來.

    蘇老爺陰沉著臉望著地上跪著的二人,半晌不言語.王夫人在一旁道:"若是老爺不好問,就讓妾身來問吧."

    蘇老爺搖了搖頭.看向那男子,沉聲問道:"你是何人,與李姨娘如何相識的,又是怎麼……怎麼勾搭上的,今日是又是怎麼來的?從哪里進來的?你一一說來!"

    那男子戰戰兢兢的回道:"小的叫王保,原先給府里頭送過柴.後來與她認識的.老爺,小的並不知道她是府里的姨娘啊,她說,她說,她說,對,她說她是府里頭的管事娘子,死了丈夫,想改嫁與小人,小人才敢應的……."

    跪在一旁默默流淚的李姨娘猛然直起身子,發瘋的撲向那男子,口里高聲哭喊:"哪個與你認識,你滿嘴的胡說,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害我……我與你拼了……"

    那男子不閃不躲,直挺挺的跪著,任李姨娘撕咬抓扯,嘴里還說著:"老爺,小的錯了,可是小的也是被婦人騙了,否則給小的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出這等事啊.老爺,求老爺老太太開開恩……放了我吧……."

    老太太喝斥一旁的婆子將李姨娘拉開:"你們老爺替你說情,我才願意聽聽,事到臨頭你還不承認,來人,給我狠狠的打,打到她認為止……."

    蘇老爺還想阻攔,卻被王夫人一把拉住:"老爺這賤人差點害死我的箏兒,你要為我們娘倆做主啊."

    一旁的趙姨娘也哭得淚人一般,口口聲聲叫著"我的兒子,你死的好慘呀……."

    老太太一想到躺在血泊中卻毫無生氣的男嬰,頓時心如刀絞,再也不想聽任何解釋,厲喝一聲:"給我打!"

    一旁四個婆子上得前來,分別架起兩人,拖到角落里,輪起刑仗霹靂啪啦的打了起來.

    李姨娘不喊痛,只是一口口聲聲的喊冤:"老太太,冤枉啊,冤枉啊,老太太……."臉色蒼白,汗水如溪水般淌了下來.

    剛打了幾下,忽然府里西北方向火光沖天,緊接著便聽見下人們敲鑼打鼓的叫嚷著"走水啦""走水啦,救火呀".

    院子里的眾人唬了一跳,那負責仗刑的婆子也停了下來,老太太回過神來,朝著王夫人道:"你去看看"轉過頭又怒喝:"繼續打!"

    蘇老爺勸道:"老太太救火要緊,反正人是跑不了.回來再打不遲."

    老太太還欲再說.只見府里又一處火光沖天,外面的聲音吵嚷聲更大,這下老太太也慌了神,水火無情,這宅子可是祖上傳下來的,若是一把火燒個乾淨,將來如何有臉面見祖宗.

    這麼想著,還未發話,又一處火光沖天而起.老太太這時才回過神來:有人放火!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王夫人與蘇老爺也明白了過來.可是這火勢怎麼這般的大,又起起這樣突然?

    這三人當下也顧不得李姨娘與那男子,連連指著身旁的人,趕緊救火去."幽蘭院"里的婆子丫頭聽命,齊齊向外奔去.

    老太太,老爺太太三人出了院子,到外面一看,更是心驚不已:那熊熊的火焰如同地獄之火,已然將幾座宅子團團罩住,烈焰直沖云宵,濃煙滾滾,把半個蘇府都映在火光之中,就連他們站立的地方也似能感受那火焰的熱度.

    這下更是心急如焚,不由加快步子,一面喝斥著一旁立著的奴才去救火.一面向那火光處匆匆而去.

    眾人剛行了數十步,迎面看見走過來四人,背對著沖天的火焰,似是剛從那火里走出一般.當頭一人手中拿著火把,懷里抱著一個敞口壇子.

    青籬看見這三人,不緊不慢的行了過去,不行禮不停頓,淡淡道:"老太太老爺太太不必驚慌,那火燒不死人."一面說著,一面繞過這些人向李姨娘的院子走去.

    老太太三人被她這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一頭霧水.猛然,蘇老爺瞪大雙眼.滿眼的不可置信,轉頭看向那小小的背影,快步跟了過去.

    青籬進了院子,一眼瞧見李姨娘趴在長凳上,白色的中衣上血跡斑斑,臉色蒼白,腳步微微一頓,卻還是慢慢的走到那凳子跟前兒,輕輕的叫了一聲:"姨娘!"

    李姨娘猛的眼開雙眼,看見眼前的人,眼淚頓時又流了出來:"二小姐,你怎麼來了.快回去,快回去……."

    青離在她睜開雙眼的一刹那,心頭一熱,眼見淚水又要出來,卻又硬生生的逼了回去.神情淡淡的招了柳兒來:"我房里有個青布小包,在箱子里放著,你去取來了."

    又拍拍李姨娘的手,扯出一絲笑意安慰道:"姨娘且忍一會兒,我那里有好藥,那藥可靈了,上了藥就不疼了."

    李姨娘淚水漣漣的點點頭,將手吃力的抬起來,細細的摸著她的臉,強扯出一絲笑意:"二小姐長大了……"

    青籬抓住她的手,緊緊的握住,另一手在她已然腫脹不堪的臉上細細摩挲著.然後回了手,直起身子.

    轉身掃視另一張長凳上的男子,隨即將目光回轉到李姨娘身上——心中冷笑,將手緊緊拳起,心中的怒火比方才她放的那火焰更盛.

    轉頭掃了一眼剛剛進門的老太太太太老爺三人,抱著油罐走到趴在長凳上的那男子跟前,淡淡道:"說句話聽聽!"

    那男子一愣,青籬凜然一笑:"說句話聽聽,你叫什麼名字."

    那男子連忙回道:"回這位小姐,小的叫王保!".

    刺耳難聽聲音響起,似是金屬相互刮蹭一般.青籬看了看杏兒震驚的神色.

    舉起手中的油罐子,將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遍兒,一面澆一面淡淡的道:"名字真假我不管.等下我問話,你給我說實話,聽到了麼?"

    說完轉身朝著三位姨娘而去.先是將趙姨娘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又打了量雪姨娘一番,這才轉到張姨娘跟前兒,圍著她轉了兩圈,轉到第三圈時,在她背後停了下來,猛的一惦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剩余的油從頭到腳將張姨娘澆個透.

    順手將手中的罐子扔了出去,"啪"的發出一聲巨響,將呆立在門口老太太三人驚了一跳.

    張姨娘在這位二小姐進來時便有不好的預感,雖然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大仇不報,她心有不甘.見二小姐將油倒在表哥身上時,她極力隱忍,心中卻存著一絲僥幸,卻沒想到,下一刻這油便澆了自己一身.一時間竟然怔立在那里.

    青籬不理眾人的目光,徑直從呆呆立在一旁的婆子手中取了火把.看向院子里的眾人道:"待會兒我問話,都給我說實話,否則……"她突然笑了一下,揮著火把指向火光沖天的方向:"瞧見沒有,那火是我放的!若是不說實話,今兒我就玩一回點天燈……."

    岳行文趕到時,正好看見那嬌小的身影立在院中,一手揮著火把,似是揮著一把利劍指向西北方向,她的神色淡然,卻讓人感到一股子來自地獄的寒意.目光掃過張姨娘——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他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老太太三人正被二丫頭驚得目瞪口呆,突見這岳行文來了,不由詫異.

    岳行文上前與這三位行過禮:"父親母親見老太太府里頭起火,十分擔憂,差我來看看."

    說著轉過頭去,將目光投向青籬,雖然離得尚遠,但青籬仍能感受到他那複雜的目光,有愧疚,有懊惱,更多的是濃濃的擔憂.

    青籬知道他的愧疚來自何處,她何嘗不愧疚——若非今日的醉酒,一時的疏忽,李姨娘何至于被到陷害到這步田地?但是,現在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

    便淡笑道:"先生來得正好.我們府里老太太太太老爺因痛失小公子,心中悲痛不已,青籬擔心這樁官司太過費神,倒累著他們了.先生即是來了,不若就與青籬一同斷斷此案吧."

    說著轉向那三人:"岳先生也不是外人,想必老太太太太老爺也沒意見罷."說完也不待那三人點頭,徑直吩咐合兒杏兒等人搬椅子擺茶水.

    岳行文了然,轉身對著這三人道:"小侄正好懂些醫,想必也能幫上一些忙.二小姐一向聰慧過人,即她如此說,想必是有辦法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就請老太太太太蘇世叔暫時先旁觀,若她做得不對,再訓她罰她不遲."

    老太太的臉一時間黑到了極點.二丫頭如此膽大妄為,為了救李姨娘,不惜火燒蘇府,此時又三兩語的將岳行文拉扯進來,自作主張的要親自審問,這是一點都不把她這個祖母放在眼里呢.

    王夫人冷哼一聲,心中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審出什麼來.

    老太太震驚過後,才想起方才二丫頭倒了張姨娘一身的油,莫非二丫頭知道什麼?這賤人確實有害人的理由,老眼遍布寒光直直身向張姨娘.而蘇老爺則早早的就把一雙眼盯在張姨娘身上.

    這三人各懷心事,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了下來.青籬指了杏兒:"去將幽香院的一干人都帶過來."

    一時柳兒回來了,將小布包交于青籬,從中間挑挑撿撿,取出一個小瓷瓶來交于她,又指了指兩個婆子道:"你們與柳兒合兒一起,先給李姨娘上了傷藥."這兩個婆子,一個是太太跟前兒的,一個是老太太跟前兒的.聽了這話微微詫異,見老太太太太並未阻止,便跟著柳兒合兒去了.

    杏兒帶著二個小丫頭,三個婆子進了,那五人齊齊跪下,一旁的春草和夏草也連忙跪了過去.

    青籬冷笑一聲:"你們將趙姨娘今日都吃了些什麼,喝了些什麼,什麼時候發的症狀,發症狀時是什麼樣兒……一字不漏的講與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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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0 13:35
第十四章 李姨娘之殤(三)

    杏兒帶著二個小丫頭.三個婆子進了,那五人齊齊跪下,一旁的春草和夏草也連忙跪了過去.

    青籬冷笑一聲:"你們將趙姨娘今日都吃了些什麼,喝了些什麼,什麼時候發的症狀,發症狀時是什麼樣兒……一字不漏的講與我聽."

    春草回道:"回二小姐的話.今兒早上姨娘喝一碗燕窩粥,吃了半籠包子,喝了一碗碧梗粥,用完早飯不多久,姨娘突然想吃梅花香餅,叫奴婢使人去買.因今兒府上宴客,二門外的人迎來送往的,一時抽不開手,奴婢便回來告訴了姨娘,說請姨娘等等,下午有空了便去買了來.姨娘許是因為懷著小公子有些饞口,硬是要奴婢現下就去買……許嬤嬤在一旁聽見了,就說她有一個本家兄弟在二門外當差,多給他一些跑腿錢他定是願意跑一趟的.奴婢便拿了錢給許嬤嬤,叫她趕快托了人去買.誰知她出去沒一會兒便回來了,手里提著一盒子梅花香餅.說是李姨娘買給小姐吃的.一時下吃不完,便送了一盒給她.姨娘吃了半個梅花香餅便嫌油膩就不吃了.中午的時候是與府里宴上吃的一模一樣的菜式.晚飯是我們院里小廚房做的,與早飯一樣喝的也是燕窩粥,吃的是鮮肉包子,還有兩道慣常吃的素菜."

    "……姨娘吃完晚飯不久,便突然覺得肚子疼得厲害,沒一會兒血直往下流,奴婢們嚇壞了,還沒來得及去回老太太,小子公已經,已經……前後不到二柱香的功夫."

    春草說到這里哽咽不已.岳行文的眉頭緊緊皺起:"你們姨娘用過晚飯,還吃了什麼,喝了什麼?"

    春草搖搖頭,一旁的夏草接過話來:"……姨娘用過晚飯一會子,覺得口喝,我便給姨娘沏了一壺新茶,然後就什麼都沒吃了……"

    岳行文對著青籬道:"使人將那吃剩下的梅花香餅,並茶壺茶杯茶葉——凡是沏茶過程中接觸到的物件兒都拿了來."

    青籬點點頭,仍叫紅姨與太太院子里一個婆子跟著夏草去了.這才回過頭來問許嬤嬤:"可是李姨娘主動要將那梅花香餅送與你的?"

    許嬤嬤看了一眼已經上過藥出來的李姨娘,點點頭.眼見李姨娘臉色突然,就要開口辯解,青籬心中了然,仍是止住她道:

    "姨娘待會兒有你說的,現下你且先聽著便好."說完轉頭又問許嬤嬤:

    "李姨娘如何知道你要買梅花香餅?她將梅花香餅在哪里送于你的?送給你時說了什麼?都誰看到了?你不知道府里大小姐剛出了那一茬子事兒,老太太一再交待對趙姨娘的飲食要格外上心麼?那李姨娘主動送于你,你便收麼?"

    許嬤嬤哭天搶地的喊道:

    "二小姐,奴婢哪里知道李姨娘心思這般歹毒啊.竟然一心要害府里的小公子……"

    王夫人在一旁聽到這里臉刷的變了顏色.青籬用余光捕捉到她的異常,與岳行文對視一眼,冷笑道:

    "正經懂醫的尚還不知趙姨娘是因何墮的胎,還是未卜先知呢?還是心知肚明?!"

    許嬤嬤聞言臉色突變,縮在那里身子微微發抖著.紅姨三人將一干東西拿了過來,交給岳先生查看.

    青籬也不等他驗看的結果,對著許嬤嬤道:"方才我問的,你一一回答."

    許嬤嬤硬著頭皮將如何遇李姨娘,李姨娘如何要塞梅花香餅給她,因趙姨娘急著要吃,她一時情急沒起那許多,便接過去云云.

    青籬面色平靜的聽著.聽完也不點頭,也不搖頭,淡淡的轉向李姨娘:"姨娘,這許嬤嬤說的話可是真的?"

    李姨娘神色淒然,早已滿臉的淚,聽見二小姐如此問,似是信了許嬤嬤的話,不由哭道:"二小姐,姨娘沒做這等事啊.姨娘怎麼會害府里的小公子……"

    青籬抬手止住她的哭喊,神色淡然道:

    "姨娘.如今你還不明白麼?眼淚救不了你,你只需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一遍,若你是被冤的,我自會替你報這個仇,出這口氣……"

    李姨娘這才抹了眼淚:

    "早上從二小姐院里出來,想起昨兒托二門上福順家的買的梅花香餅還未去取,便與合兒兩人去了二門處,那福順家的還笑著說昨天不得空兒,今兒一大早瞅了個空才去買的,新鮮剛出爐的.我與合兒取了梅花香餅,本想給二小姐送去叫二小姐吃個新鮮,又一想今兒二小姐生辰,院子里人多,便直接回院子."

    "……走到水榭,碰見許嬤嬤,她便問我手里提的什麼東西,聽說是梅花香餅,就說趙姨娘想吃現下去買已來不及了,叫我讓給她一盒.本來我是想給的,可因二小姐說過,凡是跟趙姨娘沾邊兒的事兒須得躲得遠遠的,我便說推辭說二小姐最喜這梅花香餅,現在等著吃呢."

    "……那許嬤嬤不高興的走了.合兒這時說要到廚房取些食材來,好做晚飯,我便叫她去了.合兒一走,我回院子里也沒意思,就將那梅花香餅放在水榭亭中的石桌上,圍著水榭轉了一圈兒,再回去時.本是兩盒的梅花香餅只剩下一盒……正好看見打掃水榭的丫頭小春兒從那邊過來,我問小春兒可是見有人打這里經過,將丟了一盒梅花香餅的事兒跟她說了.小春兒說沒見,又說定然是哪個下人手腳不乾淨,偷嘴吃.我想著一盒子香餅也不值幾個錢,便帶著剩下的一盒子回了院子里."

    青籬點點頭.轉頭看看岳行文那邊似乎查看完了,神色不似剛才那般疑重,心定了大半兒.轉頭問許嬤嬤:"姨娘給你梅花香餅時是什麼時辰?"

    許嬤嬤正低頭尋思著什麼事,猛的聽著二小姐如此問,嘴唇張張合合,囁囁半晌,愣是吐不出一個字兒來,眼睛不住偷瞄向太太.

    青籬冷喝一聲:"說!"

    許嬤嬤見太太對她的求助視而不見,便低了頭,把心一橫:"回二小姐,奴婢忘記了."

    青籬冷笑:"忘性這般大的奴才還留著何用!待會兒事查清楚了,本小姐便送你上西天享清福去!"

    轉頭又問李姨娘是何時遇上許嬤嬤的.李姨娘想了想答道:"辰時四刻的光景."

    青籬點點頭,又問春草:"許嬤嬤什麼時辰從你手中接的錢,出院子時候是何時?又是何時回去的?"

    春草回道:"許嬤嬤出去時候巳時剛過.奴婢怕姨娘吃多了點心吃不下午飯,特意瞄了一眼漏刻……許嬤嬤去了大約兩刻鍾便回."

    青籬盯著許嬤嬤問道:

    "如此,就請許嬤嬤告訴我,巳時整春草才給了你錢叫你去買梅花香餅,為何辰時四刻你便與李姨娘要梅花香餅?難不成你仍是未卜先知?提前兩刻鍾便知道春草要派你去買梅花香餅?"

    許嬤嬤面如土色癱在地上.青籬起了身子冷笑道:"現在我倒是能幫你將這事兒說圓了."

    "……你在趙姨娘院里當差.自然是知道趙姨娘想吃梅花香餅的事兒,在水榭碰上李姨娘,便向她討要,姨娘不肯給你,你便趁姨娘散步的功夫,將梅花香餅偷拿走一盒.至于你回幽香院時,將梅花香餅放于何處,或者交于何人,待會兒再理論不遲."

    "……于是,你便回到幽香院與春草說了那番話,然後再裝作此時碰上了李姨娘.將那梅花香餅帶回幽香院,與院里人說是李姨娘送的,好嫁禍與李姨娘……"

    "……此事之中,有兩個疑點:一是你第一次回幽香院時,將梅花香餅交與何人?二是你第二次出幽香院去了何處?"

    李姨娘淚一直流個不停,老太太老爺神色略有尷尬,太太一拍桌子怒然而起,指著許嬤嬤叫道:"將她給我綁了,拉下去關進柴房!"

    青籬斜睨了許嬤嬤一眼,不慌不忙道:"太太先不忙動怒.趙姨娘是否因梅花香餅而落的胎,尚不得而知.倒是她為何要陷害我姨娘,這可是查個清楚才行呢."

    許嬤嬤一臉煞白的癱坐在地上.青籬冷笑道:"這梅花香餅是何人給你的?"

    許嬤嬤垂頭不語.口里一個勁兒叫著就是李姨娘給的.說著猛的想起什麼,抬起了頭叫道:"李姨娘說慌,奴婢遇到她的時候是巳時一刻.二小姐偏聽偏信,奴婢不服!"

    青籬仰頭望天,哈了一聲:"你倒是個機靈的.那我便叫你心服口服!"

    "……李姨娘從我院中出去時,差不多辰時一刻的光景.府里的管事娘子婆子有頭有臉的丫頭都可以作證.從我院中至二門處,按正常人的步速,快則一刻鍾的,慢則一刻半.李姨娘行路雖然一向較慢,但是遇到我的事兒,她便是極快的.在二門處取香餅,頂多耽擱兩柱香的功夫.從二門處到水榭約末要行一刻半鍾的功夫.這麼算下來,她在水榭遇到你是辰時四刻,有何不對?"

    "……你若還認為自己被冤,等這邊事兒一了,可請老太太老爺按原道走一圈.到時誰的話是真,誰的話是假可就一清二楚了.再不行,就拉了相關的人證過來,你以為如何?"

    許嬤嬤的臉色更是如紙一般的蒼白.

    青籬厲喝一聲:"將她給我綁了,嘴堵上,接下來的事兒讓她只聽就好."

    一旁立著的婆子們均拿眼兒望著老太太,老太太陰沉著臉,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婆子們這才一擁而上將許嬤嬤綁了個結結實實.(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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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0 13:35
第十五章 李姨娘之殤(四)

    青籬厲喝一聲:"將她給我綁了.嘴堵上,接下來的事兒讓她只聽就好."

    一旁立著的婆子們均拿眼兒望著老太太,老太太陰沉著臉,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婆子們這才一擁而上將許嬤嬤綁了個結結實實.

    李姨娘眼圈紅著怔怔的立在一旁兒.她沒想到二小姐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便將她的嫌疑洗清了.可是一想到另外一遭不由滿臉淒色,溫婉的眼中透出一絲決然來.

    岳行文看向她,微不可見的與她使了一眼色兒.青籬了然,指著那男子道:"將他給我拉了來."

    "……說吧,你是何人,為何在這里?"

    那男子跪在地上,用破鑼一般的嗓音高聲叫道:"小的冤枉,小的什麼都不知道,是那婦人勾引小的……"

    眼見李姨娘的眼淚又流了下來,這話叫二小姐聽了去,二小姐以後如何看她?二小姐日後又要受多少白眼嘲笑?

    青籬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手心上原本已凝結的傷口,登時又裂了開來,沁出絲絲血跡,岳行文眉頭緊緊擰起.

    青籬冷笑一聲:"你當我現在還有那好耐性聽你多說,叫你心服口服麼?"

    說著站起身子,取了一旁下人手中的火把.走到他面前兒,陰森一笑:"我自是會信我的姨娘.你若不想說,便去給閻王老頭說吧……"

    說完便將手中的火把向那人身上戳去.她這一舉動讓眾人齊齊變色.

    岳行文一個閃身將她手中的火把奪去,隨手扔到一旁,低聲道:"莫要髒了手."

    說著行至那男子面前,伸出白皙修長的手,將他的臉頰緊緊捏起,從懷是掏出一粒黑色藥丸來,淡淡道:"這藥名叫'肝腸寸斷’——顧名思義,會讓人肝腸寸斷而死,當然,前提是疼足整整七日."說著起了身子,掃了旁邊幾個婆子:"將他綁了."

    幾個婆子看向老太太太太老爺.

    太太猛的站起身子,高聲道:"老太太,二丫頭此舉不是有意袒護麼?"

    老太太還未來得及說話,那叫王天保的男子,突然臉色煞白,殺豬般的慘叫起來,捂著腹部滿地的打滾兒.岳行文淡淡道:"還不快綁了?這藥發作起來讓人痛不欲生,莫要讓他撞牆而死.做出這等辱沒蘇府門楣的事兒,若是讓他這麼輕易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幾個婆子這才湧了上來.

    蘇老爺本是讀書人出身,哪里見過這等江湖手段,滿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岳行文.

    青籬從他進來時,看到他眼底滑過的一絲狠厲,便知道他怒了,是真真正正的怒了.

    從岳行文帶來的震驚中回過神兒來.聽了太太的話,也不解釋,緩緩回座,叫了聲杏兒,杏兒連忙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將你那日聽到的,再說一遍."

    杏兒點點頭,將在小花園里聽到事兒又說了一遍,末了指著那男子道:"這人的聲音,奴婢記得真真的,剛才他一說話,奴婢便聽出他就是與紫蘭在小花園中說話的人."

    杏了的一番話,讓老太太太太老爺頓時心中明了.

    老太太怒氣沖沖指著張姨娘:"……你個賤人,裝作一副潛心向佛的模樣,沒成想心思這般歹毒,說!我的箏兒是不是你下的毒?我的孫子是不是你害的?來人,將這二人給我綁了,亂棒打死!"

    青籬攔了下來:"老太太,這二人該死.但死之前要還我姨娘一個清白!況且岳先生方才查看的那一干物件兒怕也是有了結果了,老太太還是先聽聽再說罷."

    轉過頭看向張姨娘:"說罷,你與這人是何關系?為何要害我姨娘?"

    張姨娘陰森一笑,將頭扭到一邊兒去.岳行文挪動腳步.行至張姨娘面前:

    "張姨娘,原名張鳳竹,花名傲竹.天州府石台縣人士,自幼與祖母相依為命,你十二歲時祖母去逝,遠赴青州投奔姨親,在路上被人拐進青樓……"

    說著又移動腳步行至那男子面前:"王保,原名王天保,青州府人士.乃張鳳竹的姨親表哥,與張鳳竹自幼定有娃娃親.十五年前離家四處尋找張鳳竹.十年前到京城,與其表妹相認……三年前用銀子買通了蘇府買辦蘇有福,攬了與蘇府送柴碳的差事兒……."

    岳行文的聲音淡淡的,卻將青籬與張姨娘和那男子震驚當場.原來這幾日他不在京中,是去查這件事兒去了.怪不得他方才與那王天保喂食了毒藥.

    張姨娘見岳行文三言兩語將表哥的身份拆穿,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慘笑:

    "安兒,我的安兒,娘不能徹底為你報仇了.不過娘叫那老妖婆的小孫子下去陪你了,你等等娘,娘這就下去賠你……表哥,竹兒對不起你,今生竹兒負了你,來生竹兒再報答……"

    老太太聽了這話,氣得猛然一拍桌子,怒聲道:"你想死沒那麼容易,老太婆我要跟你好好清算這筆帳!"

    岳行文行至慘叫不已的王天保身邊兒:"說罷,你與張姨娘是如何串通起來陷害別人?"

    王天保臉色蒼白,頭上疼出的汗水,如小溪般淌了下來,大口喘著氣道:"老.老子就是不說,你,你,你有本事就殺了老子!"

    岳行文淡淡一笑,"也不是非要你說不可,承認了是陷害就成."

    說著轉向張姨娘沉聲喝道:"你是用何物害了蘇府的小公子?"

    張姨娘一愣,嗤然大笑:"岳先生不是醫術高明得很麼?下了那麼重的砒霜都毒不死那賤丫頭,怎麼連如此普通的斑蝥都辨不出來呢?"

    太太猛的聽到這話,登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岳行文眉頭微挑,別有深意的開了口:"這麼說梅花香餅中的麝香不是你所為?"

    青籬一怔,看向岳行文,今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眾人面前護她,可見是下定了決心要讓她立刻出府.罷了,事情鬧到這般地步,即是姨娘不願走,她就綁也要綁了她走——甯可讓她郁郁而過後半生,也不能讓她把命丟在蘇府.

    眾人也因岳行文的話齊齊變了顏色.老太太驚怒異常,太太的臉色登時變得慘白一片,蘇老爺霍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沉聲道:"世侄,你方才的話何意?"

    岳行文轉過頭去,掃了老太太三人一眼.淡淡道:"梅花香餅中含有麝香.那趙姨娘喝的茶水中含有斑蝥粉.斑蝥毒性強,有入胎即墮之說,但,今日若沒有這斑蝥粉,趙姨娘腹中的胎兒一樣保不住……麝香藥效緩,早則明日,遲則後日……."

    張姨娘愣過神來,放聲大笑:"安兒,你瞧見了麼,娘即使不在了,這蘇府也不得安甯……有人比娘的心更歹毒啊.這下娘心里平衡了,我們就在下面看看這老妖婆做下的孽是怎麼一點一點的報應在她子孫身上吧……"

    岳行文的話無疑是一個重磅炸彈,炸得老太太和蘇老爺怒目圓睜,怔立當場.

    趙姨娘的嗓子早已哭啞,聽到岳行文的話,嘶啞著嗓子又哭叫著撲向被綁著的許嬤嬤.

    青籬緩緩回座,只要李姨娘無事,其它的事兒便與她不相干,望著眼前鬧哄哄亂哄哄的一片,心說蘇府從此與她們母女便不再相干,自己也該退場了.

    這麼想著向李姨娘的方向看去,一看之下,大驚失色:李姨娘何時不見了蹤影?

    高聲喊了一聲合兒,合兒立馬跑了過來,青籬直直的盯著她問道:"李姨娘哪里去了?"

    合兒回道:"方才姨娘說累了,叫奴婢扶她進屋休息……"

    一句話未完,青籬身子一軟癱坐在椅子上——老太太等人都在,姨娘那樣守禮的人怎麼因為累……下一刻她便彈起身子向上房沖去岳行文黑眸一閃,快步跟了過去.

    青籬顫抖著手輕輕的推開門,目光直直的盯著腳尖,顫聲問:"先生,我姨娘可是好好的躺在床上睡覺?"

    岳行文"嗯"了一聲,上前站在凳上將那懸在梁上的人放了下來.合兒杏兒等人後腳跟來,嚇得發出一聲尖叫,被岳行文凜然一撇,又齊齊捂嘴將驚恐咽了回去.

    岳行文與那幾人打了個手勢,幾個丫頭合力將已然僵直的李姨娘放在床上,用被子將李姨娘從頭到腳蓋得嚴嚴實實,岳行文這才對青籬輕聲道:"你姨娘今日累了,睡下了,明日再來看她可好?"

    青籬點點頭,似是喃喃自語一般:"姨娘睡著了定然是怕黑孤單的,我去點個天燈給她照照路……"

    這話說得顛三倒四,岳行文倒是聽懂了,一把拉住她,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輕聲問:"想去做什麼.為師替你去!"

    青籬微怔,掙脫他的手,"今日有幸虧有先生,才能這麼快還了姨娘清白.可與姨娘討債的事兒,須得我這個做女兒了親自去做才成."

    說著回頭吩咐身後幾人:"給姨娘准備新衣服吧……我要親自替她穿戴."

    老太太太太老爺等人見二丫頭往李姨娘屋中跑,原本莫明其妙,聽見幾個丫頭的尖叫聲,才覺察到不對.

    一進來便聽見青籬的這番話,再看其他人的神色,更是驚的魂都出來了.一是驚李姨娘的突然離世,更驚是二丫頭此時的反應——不哭不鬧,神情淡淡的,似是在說一件極為普通的事兒——這樣淡淡的神情卻讓他們生出莫名的懼意來.

    尤其是太太,自打二丫頭上次重病醒來,總覺得二丫頭與以前不一樣了,一雙淡然無波的眼,似是將什麼都看得透透的.原先她並不覺得,直到今天她先是求老太太開門不成,便干脆利索的火燒蘇府,進院後更是二話不說將那張姨娘與王天保澆了一身的油——這說明她猜透了?!那麼?她悄悄的別過頭去,看了看被捆著的許嬤嬤——是不是連這件事兒她也猜透了呢?

    老太太迅速從一連串的變故中醒過神來,恢複了平時的冷靜,有條不紊的處理著李姨娘的後事,青籬直直的盯著那床上被蓋得嚴嚴實實的李姨娘,耳邊飄來老太太與幾個年長婆子的對話,什麼"銘旌""設重"這些詞她完全陌生,直到聽到"明日辰時整小殮"才目光微微閃動了幾下.

    那幾個婆子領命而去,老太太見青籬一言不發的立著,放緩了語氣:

    "二丫頭,你姨娘的喪事已安排下了,你且去歇著罷,明日還要由你親自為你姨娘沐浴更衣."

    青籬點點頭,出了正房,走到跪著的許嬤嬤身邊,頓住了腳,看了兩眼,淡淡道:"我姨娘的死,你也有份兒."

    說完又走到捆著的張姨娘與藥勁兒發作過後,趴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兒的王天保跟前兒,將他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突然輕笑一聲:

    "我姨娘的死,你們也用份兒.即然你們郎有情妾有意,我便做做好人送你們在地府團聚罷."

    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話:"將這三人給我請到籬落院里做客!"

    紅姨幾人為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怔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她們是想遵從二小姐的意思,可是老太太太太老爺不發話,她們哪里敢二話不說就提人?況且,就是她們敢這麼做,沒有老太太的話,這滿院子婆子丫頭的,這人她們也提不走呀.

    老太太老爺太太都將二丫頭的舉動看在眼里,她最後丟下的那句話,以老太太的猜測便是——讓不讓帶過去隨你們,而下一步要怎麼做則隨我!老太太目光一凜:二丫頭這是責怪她?因為先前兒她沒弄清真象便打了她的姨娘?否則她為何說出"也有份兒"這樣的話來,這是他們這三人都怪上了?

    老太太啄磨出這番話里的淡淡威脅之意,心頭猛然生出幾絲怒意來——二丫頭你就再能耐,還能越過我這個祖母不成?莫當我對你好了幾分,你便如此無法無天,這麼想著便要呵斥那等著她回話的三人.

    可是這話到了嘴邊,卻硬是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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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0 13:36
第十六章 李姨娘之殤(五)

    此時,已近子時,月已偏西,慘白慘白的月光籠罩著蘇府.起火的那幾座房屋,此時已是斷壁殘桓,黑呼呼的一片,有些尚未完全熄滅的木頭,冒著絲絲縷縷的煙氣,空氣中有濃重的煙火氣息在鼻尖縈繞著.昭示著今夜蘇府曾經上演過的激烈,而現如今這一切都因著李姨娘的突然離世而做了暫時終結.

    青籬慢慢的無意識的走著,直到快走至籬落院的門口,身後的腳步才加快了幾分,她頓腳回首,那人踏著月光翩然而至.岳行文一言不發立在她面前,良久,拉起她緊握成拳的手,輕聲道:"松開."

    青籬聽話的松開手,嫩白的掌心中血肉模糊一片,岳行文輕歎一聲:"這便是你與為師做的百分保證麼?"

    一面說一面從懷中掏出一盒藥膏來,細細的替她上藥,又撕下一片衣角細細的包紮好.

    扯了她的手一言不發的向小花園走去.杏兒和紅姨望著那一高一低手牽著手的背影目瞪口呆,岳先生與小姐……?!

    唯有柳兒神色不變的開了院門兒,杏兒一把拉住她:"岳先生和小姐……?!"

    柳兒恨恨的瞪了她一眼:"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想這些?"

    她這話一出,三人都沉默了,小姐看中李姨娘,對李姨娘千方百計的保護她們都看在眼里,如今卻落得這般結局,小姐會怎樣?

    進了小花園,岳行文又扯了一片衣角墊在石凳,才拉她坐了下來,輕聲道:"是為師來晚了,若是早一日查出……."

    岳行文的這話說得不盡真實.其實昨晚上他剛一回京,就派了人去王天保的住處守著,今日只所以不見歐陽玉也是因為正在家中等候消息,可是一天連守了一天一夜,卻不見王天保的人影.上午來與她祝壽時,曾想與她悄悄的說了,卻因是她的壽辰,便想緩上一緩,沒想到……

    但是其中的緣由他不想說——從前因為她在府里的處境,總是不能過于明顯的護她.不但她怕,他也怕自己的一個忍不住與她招來麻煩.本就是他欠她的,這責任應該他擔著.

    青籬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望向他帶著憂色與愧疚的眸子,淡淡的扯了一下嘴角,扯出一絲極為難看的笑意來,眼神兒清澈透亮:"先生,莫說了.青籬難道是黑白不分,是非不辨之人麼?若是真要怪,也應該怪我才是.若非我心中執念太多……姨娘,先生,青陽……因為放不下,總想找個萬全的法子.姨娘,我想叫她心甘情願的跟我走,先生……因無以為報,總想等那棉花成熟,把那原先應承先生的物件兒送于先生,青陽……她真心待我,我也想回以真心助她……若非這般,便是綁也要綁了姨娘走的……."

    岳行文伸手蓋在她的雙眼之上,輕聲道:"不怪你,毋須自責,你做得已經極好了."

    青籬閉上眼,把自己沉在黑暗之中,過了很久她才道:"先生,你說姨娘到這會子都沒有起過離開的念頭,只選擇一死以正其身,而且要死在蘇府,可見她是真的不願意跟我走罷?"

    岳行文點點頭:"嗯,是她真不願走."

    青籬又問:"那我先前兒沒下決心綁了她走,可是做得極對?"

    岳行文又點點頭,輕聲道:"做得極對!"

    青籬扯動嘴角:"做得對便好.即是我做得對,我便不自責.姨娘在天上定然希望看到我天天高高興興的呢."

    岳行文又點點頭:"是極,你姨娘當然希望你高高興興的."

    青籬將嘴角扯得更大:"那我便向那該還債之人討債吧."

    岳行文沉默了好一會子才道:"這債為師替你討,你早些出府如何?"

    青籬聞言,臉微微僵了一下,將嘴角咧得極大:"我知先生不想我手上沾染血腥,可我也不想先生為我而手染血腥.況且她是我的親娘,這債理所應當由我來討……只有這樣,我才能心安呢."

    良久,她又幽幽道:"先生,姨娘不虧是我的親娘呢.我剛下了走的決心,她便送一個枕頭給我.這下子,當真可以走得無牽無掛了……"

    說著微歎一聲,"先生,我可真是個壞人呢,姨娘沒了,我卻覺得輕松了——我本以為,若有這一天,我會甯死也要拉整個蘇府陪葬呢,可,現在,我只,我只,我只是感到一陣子的輕松……"

    岳行文覺得手下那雙如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撲扇了好幾下,微微有些濕意,片刻那濕意又縮了回去.

    岳行文搖搖頭,輕聲道:"莫要說這話,你對你姨娘的心,她知道呢.……那你姨娘事後便走,如何?"

    青籬扒了他的手下來,搖了搖頭:"女兒的生日,娘親的受難日.今日可真真是應了這句話呢.姨娘活著的時候,我沒盡多少心,現在她去了,雖然我盡心她不一定能知道.但我也盡這份心才是……她即是心心念念的都是蘇府,我便多陪她一些時日罷.……這蘇府,一旦離了,怕是再無回來之日了."

    岳行文直直的望著她,輕聲道:"聽為師一次可好?今日母親回去,似乎說到陳府的老太太……"

    青籬冷笑:"若是她們不動便罷了.若是動,現在又沒了姨娘,那可真真是要新帳老帳一起算."

    岳行文微不可見的點點頭:"遇事莫碰硬.萬事以自己的安危為先,可知道?為師前不久安排一個人在你們府上的二門外當差,名叫張貴,有什麼想做的事兒,便叫他替你去辦.不想假他的手的,便叫為師替你做……可記下了?"

    青籬微怔,隨即恍然大悟:"那晚的消腫傷藥……"

    岳行文點點頭:"是為師叫他送于柳兒的,不過並未與她說明,只叫張貴說是外面有人送你的."

    青籬了然,以柳兒的聰明,只看到東西,便不難猜出這東西的來處.

    ………………………………………………………………………………

    這一大**終于寫完了.某寶不擅長寫這些斗,頂著鍋蓋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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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0 13:36
第十七章 青籬討債

    青籬一身縞素立在李姨娘的新墳瑩前.墳瑩光禿禿的,只有那棵她堅持從李姨娘院中移來的廣玉蘭孤伶伶的立著.白幡在風中亂舞,紙錢遍地,紙灰抱著團兒在地上打著滾兒.除了方才響過的鞭炮聲,周圍一片靜寂,冷冷清清,這就是一個為妾女人的最終歸宿.

    紅姨三人與合兒四人站在她身後,滿臉的悲淒與擔憂.小姐自己李姨娘小殮之日起,便沒有再說過幾句話,就這麼沉默著,早晚要憋出病來的.

    站了不知多久,青籬只覺得身上微涼,醒過神來,太陽已經偏西.從那黃土新墳上收回目光,走到這幾人跟前兒問:"合兒可願跟著我?"

    二小姐這三四日里都沒開口說幾句話,現下一開口便是為她安排去處,合兒雙眼含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里直叫謝謝二小姐,奴婢願意誓死跟著二小姐.

    青籬淡笑著點點頭:"要謝便謝你的忠心罷.若非你一直真心善待姨娘,我也不會收你."

    合兒又連連磕頭.柳兒杏兒兩人扶起她:"小姐最不喜這般模樣.以後用心當差.凡事多為小姐著想就是了."合兒又是連連點頭.

    青籬看看如血的夕陽,長出一口氣,道:"走罷,回府!姨娘頭七之時,我可是要好好送姨娘一份大禮祭拜她呢."

    靜心院上房內.王嬤嬤誠惶誠恐的立在一旁,心里不斷思量著太太方才那番話.那話極好懂,她在太太跟前兒這麼久,太太的心思還是能猜到幾分的.可是猜到是一回事兒,真正去做又是一回事兒.

    王夫人坐在那里一言不發的垂首喝茶,其實也在偷偷的觀察著她.

    良久,王嬤嬤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撲通"一聲跪倒地上:"奴婢為太太做任何事兒都是甘願,只求到時太太憐奴婢年邁,為奴婢說個情,好叫奴婢少受些罪."

    王夫人連忙放下茶杯,站起身子,雙手扶起她,一臉的感動與笑意:

    "你放心,現在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事情也說不准一定能到那種地步呢,昨兒已叫蘇總管在京郊買了五十畝的良田,一會子他就把田契送來.到時在那田上蓋個宅子,一家人和和樂樂的住在一起,可不是不用如現在這般吃苦受罪,還要各分東西好上許多麼?"

    說著又拿起桌上放著的錦匣子,塞到她手中:"這是我的一些體已你且收著罷."看了看天色,又道:"早些回去做准備,約莫著二丫頭快回來了.這幾日她安生的不同尋常,怕是就等著'幽蘭院’那位入土呢."

    王嬤嬤見太太這般的正重,再加上二小姐一向不喜自己,這回又累得那李姨娘自尋了短見,心知這回定然是凶多吉少.罷了,自己一條老命就是再活二十年,也掙不來這些物件兒,這麼想著,將懷里的錦匣子抱得緊緊的出了院子.

    青籬回府換了衣衫,跪在李姨娘的牌位前,規規整整的磕了幾個頭.這才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聽到下人來報,便已猜到二丫頭的來意.李姨娘去的那晚,二丫頭的所作所為還曆曆在目,再加上這幾天里她出乎尋常的沉默與平靜,便知道李姨娘之事不查個徹底二丫頭定然不會善罷干休.

    一面招了二丫頭進來,一面使人去請王夫人與蘇老爺.

    蘇老太太如往常一般端端坐在上首,除了略顯疲憊之外,絲毫看不出剛剛經曆了喪孫之痛.

    青籬一身寡素青衫,環釵盡褪,頭上只是戴著一朵小小的白花.緩緩走進慈甯堂.福身行禮道了一句老太太安,便立在那里一言發.

    老太太目光一凜,自那晚開始,二丫頭就口口聲聲的老太太太太老爺的,只當她心中有氣在心使小性子,沒與她一般見識,如今事情了了,抓著李姨娘的死不放也就罷了,反正這件事就是二丫頭不提,她老婆子也定然要查個明白的.可這拒人與千里之外的稱呼……莫說她當時只是一時震怒沒查清楚誤會了李姨娘,便是當場打死了,二丫頭還敢不認她這個祖母麼?

    想到這里冷哼一聲,也不理會她,青籬淡淡的立著,似乎未聽見老太太的冷哼一般,不詫異,不驚慌.

    一時間,祖孫倆人就這麼無聲的對峙著.屋里的一眾婆子丫頭嚇得大氣兒不敢出,生怕弄出一點響動來惹了老太太大發脾氣.

    蘇老爺與王夫人到了慈甯堂,看到這般情景,前者眉頭微皺,後者則臉色微變.

    老太太見兒子兒媳都到了,這才抬起眼皮,掃視三人,盯著青籬道:"二丫頭此來所為何事?你父親母親都來了,你說說罷."

    青籬跪倒在地磕了一個頭,才道:

    "我姨娘被那起小人累得為了彰顯自身清白,不惜自盡而亡,求老太太查清親此事.青籬要以那一干人的鮮血以祭我姨娘的在天之靈."

    蘇老爺被她的話驚了一跳,重重一拍桌子,斥道:"你哪里學來的這等狠辣心腸?此事自有我與你祖母母親處置,哪里有你一個女孩家家插手的份兒?"

    青籬抬頭淡然一笑,道:"老爺難道不知有句話叫作: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麼?青籬此舉不過有樣學樣罷了."

    蘇老爺被她這風輕云淡的神情氣得怒目圓睜:"為父念你姨娘新喪,今日不與你計較,往後若再聽你說半句這等話,定然不輕饒你."

    老太太將桌子重重一拍,猛喝一聲:"好了!"

    "……去將那許嬤嬤,張姨娘與王天保帶來."門外有人應聲去了.老太太直直的盯著青籬半響,才幽幽道:"你今日這般情形,我只當你悲傷過度,口不擇言.若是再有下次,你可別怪我這個做祖母的不講情面!"

    青籬規規整整的磕了一個頭:"謝老太太成全!"

    許嬤嬤,張姨娘和王天保被五花大綁的帶了進來,三人的神情各不相同,許嬤嬤面帶懼色,張姨娘一臉的木然,王天保嘴里被塞著破布,這些日子被那"肝腸寸斷"折磨得已然脫了形.

    青籬坐在一旁,有一下沒一下的劃拉著杯中的茶沫,自這三人進來頭都沒抬一下.

    老太太掃了這三人一眼,道:"媳婦兒,你來問."

    王夫人略微一思量,點頭應了.把臉一拉,沉聲喝道:"張姨娘,王天保,你二人如何串通一氣,陷害李姨娘,還不快說來."

    張姨娘木然著一張臉兒,聽了王夫的話,眼皮都不抬一下.一個婆子上前將王天保口中的破布取出,他啞著嗓子道:"反正就是一個死,老子已經疼了這麼幾天,現在說了.老子不是白疼了?"

    王夫人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剛要喝斥,青籬淡淡的插了話,"太太不必動怒.這二人即是不怕死,我自會成全了他們.還是先問問那梅花香餅之中麝香之事罷."

    青籬的話剛落地,那王天保體內的毒便又發作起來,疼得他滿地打滾兒,被綁著的手腕處,已然是磨得血肉模糊,深可見骨,淒厲的叫聲驚得滿屋子的丫頭婆子齊齊變色.青籬招了方才那個婆子,"去,將他的嘴堵上."

    王夫人見二丫頭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心中氣惱,卻又不敢發作,只得將頭轉向許嬤嬤,沉聲喝道:"你在府里當差十幾年,想必是知道府里頭的規矩的,還不快快說了實話,也好少受些罪,否則……."

    許嬤嬤神色淒然,猛的伏下身子連連磕頭:"太太饒命,太太饒命啊……奴婢一時財迷心竅,才受王嬤嬤的蠱惑,王嬤嬤只說里面加了點巴豆…….王嬤嬤因二小姐叫她在府里眾奴才面前丟了面子,她懷恨在心,連帶李姨娘也恨上了,在奴婢面前念叨過許多次呢.總說要找機會捉了二小姐與李姨娘的錯處,給二小姐添添堵……."

    "……她不知哪里打聽來,說李姨娘每隔兩天都要買一回梅花香餅給二小姐吃,小姐生辰那日正好是該買的日子,偏巧聽見春草到二門到處托人買梅花香餅,便叫奴婢想個法子截住李姨娘向她要些來……."

    "後來,李姨娘不肯給,奴婢也無法,便只好先回去了……回到幽香院,見春草沒找著人買那梅花香餅.奴婢便想起本家兄弟在二門處當差,若是能多給些賞錢與他添些進項也是好的.便跟春草說了……."

    "拿了錢剛進了小竹林的小道,王嬤嬤便從小竹林里鑽出來,手里拿著一盒梅花香餅,並塞給奴婢十兩銀子,要奴婢把這盒梅花香餅拿給趙姨娘,並說是李姨娘送的……那王嬤嬤說這里只是加了點巴豆,不會害了小公子的,她不過是出口氣.奴婢哪里知道她那般歹毒的心腸,里面竟然放的是麝香……"說著一面嚎啕大哭,一面把頭磕得砰砰作響.

    蘇老爺"砰"的一聲,重重擊在桌面上,高聲怒喝:"給我拿了那王婆子來!"

    蘇老爺話音剛落地,王夫人猛的站起身子,滿臉震驚,眼中含淚,自責中含著委屈道:

    "請老太太老爺責罰!都是妾身的錯,妾身治下不嚴,那王嬤嬤平日里看著倒也是個好的,沒成想竟是這般歹毒的心腸……."

    老太太淡淡撇了王夫人一眼,沉默了片刻,道:

    "你身為當家主母,僅趙姨娘被人陷害早產一事,你便難辭其咎,何況那王婆子是你跟前兒的奴才?更是當罰.至于如何罰,且先審問清楚再說."

    不多時,王嬤嬤被帶來了,一進正房便跪倒在地,口稱有罪,承認梅花香餅中的麝香是她所為,並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倒是與許嬤嬤的敘述一模一樣.青籬冷笑:三日已過,口供不串通好也難.

    蘇老爺氣得當場要拿了她送官,太太叫著要拉出去亂棍打死,倒是被老太太攔了下來,老太太陰沉臉問仍端坐著不慌不忙喝茶的青籬:"二丫頭,你即是為你姨娘討個公道,你說此事該如何?"

    青籬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子走到王嬤嬤跟前兒,淡淡的問道:"你可知李姨娘是我什麼人?"

    王嬤嬤微愣,顧不得多想,一邊"砰砰"的磕頭,一邊哭求:

    "二小姐饒命.二小姐饒命啊,奴才一時鬼迷心竅,罪該萬死……."

    青籬聽到"死"字,目光一緊,抬頭嗤笑一聲:

    "死是自然的,但也不忙.你回答我,李姨娘是我什麼人?"——死不過是最輕的懲罰而已.

    這話說得風輕云淡,話里的意思卻叫王嬤嬤心頭打顫.

    磕到一半兒的頭登時停了下來,顫著聲音答道:"李姨娘是二小姐的……的生母……"

    青籬突然輕笑出聲,兀自搖搖頭,圍著這四人一邊轉圈兒一邊道:"不錯!"

    "但,李姨娘不僅僅只是我的生母,更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在意的人.你可知,你拿去了我最在意的東西,我會怎樣麼?"

    "……那我便要拿去你們最在意的東西.王嬤嬤最看重的東西不是你的命罷?……若我猜得沒錯兒,你看中的是你家人的命,可對?"

    王嬤嬤驚恐的看向二小姐,滿眼不可置信.老太太老爺太太更是吃了一驚,看怪物一樣看向她.

    蘇老爺氣得臉色發青,一連聲的嚷著叫人把二小姐拉走.幾個婆子架起她就往外拉,她也不掙紮,就要被拉出慈甯堂的門時,突然扭頭沖著地上的四人凜然一笑:

    "我姨娘頭七之時,你們二人到我姨娘的牌位前自行了斷.如此,我便發發善心,不再找你們家人的麻煩……至于張鳳竹與王天保麼,呵呵……本小姐最敬這不怕死之人,就用最尊貴的方式送你們上西天享福罷……"說到此處,停了下來,將作思量一番才道:"我曾看到過一句詩:'烈火焚燒若等閑’,似正是為你們二人寫的……"

    她這話一出,讓在場的人登時想起那晚她曾說過點天燈的話來,王天保怒目圓睜,口中嗚嗚的直搖頭.

    青籬淡笑一聲:"現在知道怕了?晚了!"

    仰起頭,似是有眼淚需讓它倒流回去一般,喃喃自語道:

    "你們該慶幸,哦,不,是我們都該慶幸,我姨娘是自尋了短見,而不是被活活打死的……."說完朝著老太太老爺太太三人淒然一笑:

    "這四人以命祭我姨娘頭七——便是我要的.老太太若能成全了我,此事便到此為止……."

    話音落地時,她的身影已被隔在門簾之外.老太太陰沉著臉在王夫人及跪在地上的四人身上掃來掃去.她雖然脾氣暴了一些,但並不糊塗,單憑王嬤嬤與二丫頭那點小小的不對付,如何會使出把自己的命壓上的法子嫁禍人?

    她——不過是替死鬼罷了,想到這里滿目寒光射向王夫人.片刻她又將目光撤回.二丫頭方才的話是對的,只有至此為止,蘇府才能避免丟更大的臉兒,成為更大的笑柄.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人,朝著立著的婆子們揮揮手:"把這四人送到二丫頭院里,由她處置."

    老爺驚的站起了身子.老太太怎的這樣糊塗,竟然順著二丫頭的意胡鬧.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單單方才說出的那些話若是被人張揚了出去,這名聲便壞了.更何況老太太還由著她親手去做這等狠辣的事兒?以後可還怎麼嫁人?

    而青籬的一句"老太太若能成全了我,此事便到此為止……"讓王夫人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微低著頭,雙手袖在一起,將手中的帕子擰來擰去,雙眼不時的偷瞄著老太太.若不是她極力克制著,身子早已如風中的蘆葦一般搖擺了,饒是如此,細細看去,也還是能看出她的身子在不停的顫抖.——老太太同意二丫頭的話,她生!老太太若是不同意,她便是死!

    "……箏兒她娘,這些日子你操勞太過,就叫雪姨娘先代你管管雜事罷,錦書,你與侍書協助雪姨娘,叫你們太太好好歇息一段日子.……你們都回去罷,我累了."王夫人還沒有來得及體會劫後余生的慶幸,老太太說出這樣一番話,驚得猛然抬了頭,想插句話上去,老太太已出口趕人了.

    蘇老爺還欲再說,卻見老太太的身影已沒入門簾之後.老太太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前幾日蘇府那樣接二連三的變故都沒讓她露出這樣的疲態來.

    蘇老爺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見王夫人還呆呆的立著,重重的哼了一聲,"即是累了,便聽從母親的話,好好在院子里呆著罷"說完,拂袖而去——他怎會看不明白,想不明白,聽不明白二丫頭最後那話里的意思?

    罷了,為自己自己的一雙女兒,為了蘇府的臉面,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

    放過王夫人,沒有一窩端到底,女主這樣的做法是否正確呢?某寶想聽聽大家的看法.歡迎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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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0 13:37
第十八章 話議離期

    確切的說,青籬並不一個豁達的人.但她也不喜歡跟自己較真.她知道,生活中不管是出現什麼樣的災難或者傷痛,總會過去的.所有的一切都敵不過時間的流逝,對于時間,任何人都無能為力,她也一樣.

    她能做的不過是在這些傷痛流逝之前,向那些給過她傷痛的人討些債回來罷了——她怕時間太久,自己會失去討債的勇氣.

    她從不想承認自己是心軟的,但是她知道事實的確如此——李姨娘去的那會兒,她原以為自己能為她徹徹底底的報了仇,哪知臨了,還是狠不下心.

    她知道自己對蘇府的人沒什麼感情的.但是為何狠不下心,卻自己也弄不明白.

    罷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歎了一口氣,坐在窗前,抬頭望天,金秋八月,湛藍天空顯得更高遠,朵朵白云手拉手從窗前飄過——是她最愛的季節呢.

    想到這里不由微微一笑,挑簾走出里間.立在李姨娘的牌位前凝視良久,笑意更濃——姨娘,就讓我連同你的那份兒,快快樂樂的話著罷.你的七七已過,我也將離開這蘇府,看在我這些日子天天日日陪伴你的份兒上,你就跟我走罷:從此我在地上當你的眼睛,讓你看遍天下春夏秋冬的美景;我在地上當你的嘴巴,讓你嘗遍天下酸甜香辣的美食;我在地上做另一個你,把你今生因為妾這一字而被剝奪的幸福與親情,一一給你找回來.

    草藥園的棉花已開過兩三茬兒,那潔白的棉花一團一團的,就存放在岳行文院子的一間雜物房內.

    用過午飯,青籬如往常一樣前往那間存棉花的雜物房而去.這些天來,她唯一感興趣的事兒便是擺弄這些棉花——剝離棉花種子,一顆一顆,她剝得很慢很細,反正她的時間還充足的很;——彈棉花,其實就是用幾根小竹棍兒綁在一起,反複抽打,從而讓棉花的纖維臌松起來.

    進了草藥園子,經過棉花田,立在那里看了一會兒.許多葉子已經被秋風吹黃,吹干,吹落,植株中部以下的棉花已經采收完了,只留下白花花的空棉鈴.

    還有約一半兒的棉桃.頂端深紅發紫,想來不出半月就會全部裂開了.想到這里又忍不住微微一笑,轉身向存有棉花的雜物間走去.

    窗戶開著,那人從窗內向外看來,青籬轉頭看了一眼空了許久的涼亭,腳步不停的行了過去.

    進得屋內,見那桌上已然放著一杯新沏的茶.坐定,端起杯子呷了一口,滿足的長歎一聲,看著這間小屋里的擺設不由撇撇嘴——何時這里悄悄的變成書房了?

    轉頭對著岳行文道:"先生,今兒我要彈棉花,你還是回你的正經書房呆著罷.莫跟上次一樣,弄著滿頭都是棉花毛……"說到這里捂嘴一笑——上次彈棉花,他硬是要在這里看書,結果黑發被那飛舞起來的棉花纖維生生弄成了白發.

    岳行文放了手中的書,看了看旁邊那個碩大的包裹,淡笑道:"那些已是夠了吧?"

    青籬行過去,伸手將那包裹掂了掂,估摸了一下重量,笑道:"一條棉被是有了.不過,看在先生數次援手的份兒上.我便多送你一條罷."

    岳行文點點頭,指了指椅子.待她坐下才道:"可是想好要去哪里?"

    青籬微怔.自姨娘去了之後,這是與他第一次談起這個話題,雖然有些突然,她略思量一下,還是順著這個話題談了下去:"原先是想過去青陽縣的.後來想想還是不妥,即是要偷偷的走,定然是要隱姓埋名的.因青陽的關系,若是老太太和老爺有心,怕是用不了多少功夫便能找到……其實去哪里倒不是問題.現下要緊的是將我院中四人贖出來——我要帶她們走."

    "……你可是有了主意?"

    青籬喝了一口茶:"這倒也沒什麼難的.杏兒和柳兒兩個丫頭,就拜托先生去找兩個人,只說是這兩個丫頭的"家人",要贖她們回去——太太早已不管家,雪姨娘是個老好人,想來不會在這件事情上阻攔,況且,我在府里頭早有個不能惹的名聲在.……合兒和奶娘兩人,我少不得演一場戲,打罵了出去……."

    岳行文輕笑:"你即有如此多的無賴招數,為師也無須擔心你在外面會吃虧了."

    青籬也笑了:"一向只有我占便宜的份兒呢,哪里會吃虧呢,先生就放心罷."

    岳行文點點頭,拿起桌上的青布包著的小匣子遞給她,青籬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打開,里面是厚厚的一疊子銀票.

    連忙合了匣子,推給他:"先生,青籬有銀子呢.上次叫先生幫我當的一千兩,還余九百多兩呢.況且.這幾天我把我屋里頭的古董擺件兒粗略清點了一下,若是拿去當了,當個兩三千兩銀子還是沒問題的呢.有了這些便夠了……"

    岳行文不理會她推來的匣子,挑眉看她,不言不語.但是溫潤黑眸中的堅決卻讓人無法忽視.

    青籬知道推不過.歎了一口氣,作出一副苦惱的神色:"方才還想著多做一條棉被以還先生的相助之情.這下子又得欠著……"

    岳行文輕笑不語,低頭看書,青籬將目光移向窗外.過了一會兒,岳行文從書抬起頭來:"不去青陽縣,那便去長豐或者如皋縣如何?"

    青籬微愣,隨即點點頭:"先生說去哪里便去哪里吧."

    岳行文輕笑一聲:"為師還是第一遭見你這般聽話的.即如此,為師便再安排一遭事兒——叫那張貴跟著你們一同前去,如何?"

    青籬撇撇嘴,"先生還真會打蛇隨棍上."

    岳行文撇了她一眼:"為師知道你不喜別人為你安排許多,但你遠行在外,只她們四人在你身邊,我不放心.若非一時下走不開,為師定要親自送你去呢."

    青籬笑了,她是不喜別人安排她的生活,那樣總會讓她有一種失控的不安——前世職場養成的怪毛病呢.不知這人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想到這里,長歎一聲:"即是招先生誇一回,我便再聽一回先生的話罷.張貴倒也是個老實能干的,便叫他跟著罷——至于先生,就不必了."

    岳行文輕笑:"為師不去,你不正好無法無天的鬧騰?"

    青籬得意一笑,轉身去彈她的棉花.

    岳行文將目光轉向窗外——經曆那樣一場事兒,還能看到她這般如花的笑顏,真是好呢.

    青籬拿著小竹棍有一下沒一下的捶著棉花,捶著捶著,手里的動作便慢了下來.猛的扔下手中的竹棍,起身來到桌前,磨墨取紙提筆.在紙上劃了三兩下,放了筆,將紙伸到那岳行文眼前兒:"承了先生天大的情,我總得略還一還才是,便想了這個物件兒,就送于珊兒罷."

    岳行文抬頭看著紙上歪歪扭扭的畫著一個信封狀的物件兒,略帶一絲無奈的扣了扣太陽穴:"書畫不學便也罷了,這筆也不會握了?這畫的是什麼?"

    青籬嘿嘿一笑,對他的話不予理睬,興致勃勃的指著那個奇丑無比的信封狀物件兒笑道:"先生,這個東西叫做睡袋,是我方才費了好大勁兒才想到的.若說我現在能拿得出手的稀罕物,就只有這棉花了,便想做了睡袋,表表我對先生的感謝之意."

    "……小孩子都有踢被子的毛病,你瞧,這三面縫合起來,只留上面的這一個口,珊兒睡的時候,把她從上面塞進去,只留頭在外在, 這下就不用怕她踢被子了……這主意不錯罷?!"

    她一行說,岳行文一行詫異.見她笑意盈盈的說完,含笑點點頭:"是極為不錯."

    青籬得意一笑:"先生,方才可是在心里慶幸自己收了個聰明的弟子?"

    岳行文含笑歎了口氣,一面提筆一面道:"是呢,為師常想,收了你這個聰明又極頑劣的弟子,莫不是為師上輩子做了什麼孽?"

    青籬湊過去一面看他在紙上畫著,一面撇嘴道:"先生做的孽可不止一宗呢.定是上輩子做了極大的惡,老天才罰你這輩子四處招爛桃花來著."

    岳行文停了手,重重彈了她的腦門兒:"將來出去了,若是還這般胡言亂語,為師便揪了你回來,可知道?"

    青籬胡亂揉揉腦袋,撇嘴道:"知道了."說著將他重新畫的圖樣拿在手上瞧著.暗自撇嘴,不過是線條直些罷了.又不見得比她畫的高明多少.

    想了想又指著睡袋兩側道:"先生,這兩邊需開兩個口子.睡袋暖和,可有一樣極煩人——腳心熱得讓人心煩,兩邊各開了口子,若是珊兒睡熱了,可以把小腳丫兒伸出來透透氣呢."

    岳行文含笑點點頭應了,提起筆來在兩側做了標記.

    青籬又指著開口的一面兒道:"這里做成斗蓬狀,若是夜里有風,珊兒的腦袋可以鑽進去,不怕被涼風吹著."

    岳行文又依言提筆畫了:"這點子不錯,再不幾日便是珊兒的六歲生辰……為師這就使了人去做."

    青籬撇撇嘴,不滿的道:"先生,這是我的點子,你怎麼盜去用做給珊兒的生辰禮物."

    岳行文輕笑:"做好了,仍算是你的,這下可滿意?"

    青籬被說中了心事,嘿嘿一笑,帶著一絲不好意思道:"那怎麼成呢,送于旁人倒也罷了,可是送于先生的寶貝妹妹,只有我親自動手才顯得出誠心呢.罷了,我就受一回累罷."一面又問岳行文岳珊珊生辰是哪天,平時喜歡吃什麼,玩什麼.一面揚起小竹棍兒捶起了棉花.

    不知何時,岳行文放了手中的書,眼睛定定的盯在桌前的紙上,那個叫作睡袋的物件兒,雖然奇形怪狀,卻處處透著巧思,處處透著所想之人的用心……用心?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似是又想起了什麼一般,笑意更濃,那小小的身影正盤腿坐在蒲團上,手中的動作越來越慢,似乎又在尋思著什麼.

    他把頭轉向窗外.遠處是枝葉已不再茂盛,被棉桃壓得彎著脖子的棉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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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2 18:38
第十九章 蛋糕

    果如她料想的那般.雪姨娘對杏兒柳兒的"家人"要替其贖身一口應下,只派了小丫頭來說,二小姐院子里的事兒只要不違府里的規矩,一切憑二小姐作主便是.青籬故意裝作極度不喜杏兒柳兒"家人"要替其贖身的樣子,在那小丫頭面前嘟噥了兩句.

    那小丫頭一去,杏兒柳兒兩人"撲通"一聲,齊齊跪倒在地,眼淚汪汪的.

    青籬一手拉一人,一面拉一面笑道:"又不是真的要趕你們走,不是跟你們都說好了麼?還做這般樣子."

    杏兒掙脫小姐的手,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才恨恨的道:"小姐只說會安排我們出去,可沒說要先趕奴婢走."說著指了指合兒:"……她比奴婢還後來呢,為什麼不先趕了她走?"

    說的合兒把臉一沉,狠狠的瞪了她幾眼.杏兒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青籬安撫道:"誰先走誰後走有什麼關系?左右我們十來天兒的功夫也就都出去了.再說,你們倆人出去了,我才好找由頭也攆了奶娘和合兒……."

    杏兒還欲再說,柳兒抹了一把淚拉了她,沖著青籬磕了幾個頭,才道:"那奴婢們這就去了,小姐要當心才是."

    紅姨拉起她們二人:"還不快收拾了東西?若叫老太太看出端倪來.小姐的心思都白費了."

    這二人才不甘的收了眼淚,各自進屋收拾東西.臨出院子時又拉著奶娘和合兒手殷殷叮囑道:"小姐就交給你們了,你們可要好好照顧小姐."

    這兩人的身影一消失,合兒便不滿的咕噥道:"就只顯得她二人忠心盡心,紅姨和我都是吃干飯的麼?"

    紅姨上來給她一巴掌:"咕噥什麼?還不悄悄的把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收拾.李姨娘生前兒留下的東西,你心里最有數,哪些是該帶走的,哪些該留下的,都去細細的分了."合兒捂著頭委屈的去了.

    岳珊珊的生辰是九月十八日,離現在不過四五天的功夫.即是在岳行文面前說了大話要送生辰禮,等杏兒柳兒二人一走,她便靜下心來,好好准備起生辰禮物來.

    小孩子過生辰自然是送生日蛋糕最為合適.甜甜軟軟的,味道好寓意又討喜,最最重要的是新鮮有趣兒.

    于是叫合兒去大廚房取些雞蛋面粉紅糖和白糖和羊乳來,又叫紅姨開了小庫房,從里面挑出半匹櫻桃紅的細軟稠布來,那布料柔軟細滑,色澤鮮亮,青籬滿意的點點頭.

    紅姨和院里的幾人早對小姐的怪異見怪不怪了.看她如此,便知道定是與岳先生有關.

    柳兒剛說與她們知道時,她們都被嚇了一大跳,這小姐做出鑽狗洞這樣的不雅舉動也就罷了,與岳先生竟然也到了那種地步.可府里頭天天傳著太太要與大小姐和岳先生提親,還有那張王二位小姐天天在學堂里纏著岳先生,小姐愣是一點子異樣沒表現出來.不慌不忙不緊不慢,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若非小姐這樣.她們何至于被死死的蒙在骨里?

    這些也都罷了,即與岳先生都到了這般地步,小姐為何又突然要離開蘇府?想到這里紅姨又偷眼看了小姐一眼,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樣,暗自歎了一口氣.

    這事兒小姐即然不與她們說明,她們自然是不敢問的.猜又無從猜起,只好把一肚子疑問都悶到肚子去了.

    見合兒從大廚房里提了東西回來,青籬連忙放了紙筆,走了出來.

    青籬檢查了一下合兒取來的東西,一樣都不少.不由滿意的點點頭.先將那一碗羊乳倒入小鍋中,放在紅泥小爐上燒著.這羊乳待會要做奶油用的——其實用來做奶油的羊奶最好是涼的,但今兒取來的是生羊乳,少不得先燒開殺殺菌,放涼了再用了.

    一面指揮著合兒准備盆碗等容器,一面笑道:"今兒我做些個新鮮的物件兒給你嘗嘗.你們也快來幫忙."

    紅姨和合兒都笑意盈盈的湊了過去,青籬先取了兩小碗面粉,放入瓷盆中,估摸了一下那面粉的重量約抹有一百五十克左右,便取了六枚雞蛋,叫合兒取了一個小湯盆來,拿開水沖洗一遍.用細布擦干,這才小心的將蛋白磕入盆中,將蛋黃放置一旁不用.

    在蛋白中加入適量的白糖,又加了幾滴醋進去,取了一雙筷子,塞到合兒手中:"今兒做的這個吃食,就數這個話兒最累,交給你了."

    說著拿起筷子攪打幾下,做了示范.那邊合兒打著蛋白,這邊又使紅姨去尋些核桃仁,瓜子仁之類的堅果,放在案上切成小指頭大小的塊狀.

    合兒一頭霧水的按小姐的吩咐攪打了半天蛋液,手臂已酸痛不已,可小姐還沒叫停,不由眉頭緊鎖,手上加勁兒,"咣咣"的打將起來.

    這邊羊乳燒滾開來,青籬將那羊乳倒進一個敞口盆中,放入涼水中叮著.

    挑了一個大小適中的銅盆,在里面塗了一層油,盆底放入切碎的干果,收拾停當後,見合兒一臉苦色,那蛋白也微微發泡,連忙接了過來:"你歇一下,一會兒子那羊乳涼了,還要再打一回呢."

    合兒原本不肯撒手,一聽二小姐說還要再打,連忙松了手,笑道:"即如此.便叫小姐受累了."

    紅姨聽了她的話,揚著巴掌就上沖了過來.合兒嬌笑一聲跑開了.

    青籬接手不過半柱香的功夫,那蛋白便顯現雪白泡沫狀,將筷子立在其中,筷子不倒,便住了手.紅姨與合兒二人圍著那發泡蛋白嘖嘖稱奇.

    取一半打好的蛋白與蛋黃混合,再加入面粉,小心混合成糊狀,這才放入另一半蛋白,用手從底部向上撈,重複幾遍,這才將混合好的面糊倒入銅盆中.

    水燒開後,將銅盆放入其中,交待紅姨用大火燒兩柱香功夫,再轉小火燒一柱香.

    有了剛才的經驗,這次合兒打發奶油打得倒是極快,看著那羊乳與白糖混合在一起,約末三四柱香的功夫便成了忪軟滑膩如雪一般的東西,不由驚喜連連.

    這邊蛋糕也蒸好了,一股子甜膩的蛋香飄了出來,把合兒香得直吸氣兒.

    取出蛋糕,青籬犯了難,是先分與這二人嘗嘗鮮兒呢.還是先做了成品叫那假面狐狸仙兒先驗看一番呢.

    糾結一會兒,青籬便動手將那攪拌好的奶油塗抹均勻,又取了院里僅有兩樣水果,蘋果和桔子來,將蘋果切成月芽兒狀,細細的貼在上面.

    合兒見小姐又是抹又是貼的,明顯是要送人的,方才還騙人說要與她們嘗鮮,朝著紅姨努努嘴,紅姨心領神會,兩人悄悄的躲到一邊兒去了.

    待青籬裝裱好蛋糕.直起身子,院中已空無一人.臉微微一紅,片刻又理直氣壯起來,端了那裱好的蛋糕徑直出了院門兒.

    這二人等小姐的身影不見了,這才走了出來,相視一笑.

    托著蛋糕極其艱難的鑽過狗洞,一眼瞧見那開著的窗戶里面的人影,便小心翼翼的托著蛋糕去了.

    岳行文含笑望著來人,神情哪里還有半分的清冷之氣?

    好容易進了屋子,青籬將蛋糕放在桌子,大大的松了口氣.岳行文起身將她身上沾的草屑摘下,才指著桌上的東西問道:"這是何物?"

    青籬撇撇嘴嘟噥道:"現在我才品過味兒來,那日先生提到珊兒的生辰,原來是向我討要珊兒的生辰禮物,除了那睡袋,我便多加一樣吃食."說著指了指桌上的東西道:"這個叫做蛋糕,香甜軟滑,小孩子最喜歡吃了.因之前沒做過,只好今兒先做一回試試,先生嘗嘗味道可好?"

    岳行文望著眼前這小湯盆一樣大小的蛋糕眉毛高挑.青籬猛然一拍頭,懊惱道:"啊呀,一時匆忙,忘了帶刀子……"說著頓了頓又笑道:"先生且先說說這賣相可還瞧得過眼?"

    岳行文淡笑著點點頭.青籬見他點頭,伸出小抓子,朝著那蛋糕上一挑,挖下一塊奶油來,笑道:"沒了刀子,也可以這般吃.先生嘗嘗吧."說著將食指尖上挑著的潔白奶油放入自己的口中,嗯,香甜幼滑,味道不錯呢,那岳珊珊定然愛吃.

    岳行文在她的手指放入口中的一瞬間,臉色微微一變,偏頭將目光移到窗外.

    半晌才轉過頭來帶著一絲怒氣斥道:"再做這般不雅的舉動,為師便不准你離府."

    青籬連忙將手指從嘴里抽出來,連連點頭.又嘟噥道:"這不沒帶刀子麼?"

    岳行文看了她一眼,說了句這在里等著.便轉身出了小庫房的門,不多會兒手里拿著刀子碟子等物件兒回來了,青籬微微皺了一下鼻子,跳下椅子,伸手接了過來.

    將蛋糕切了,遞于他,這才切了一塊大吃特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問道:"先生的生辰是哪一天?將來若是有機會,青籬也給先生做一個蛋糕祝祝壽."

    岳行文細細品著碟中的蛋糕,突然輕笑一聲:"會有很多機會呢."

    哇呀呀呀,自戀狂~青籬心中狂叫,連連閉上嘴巴,埋頭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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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2 18:38
第二十章 岳珊珊生辰

    岳珊珊今日生辰,格外興奮,早上起來,眉開眼笑睜著圓圓的眼睛見著人便小手一伸,討要生辰禮物,在岳府的老人兒都知道小姐的習慣,都早早的准備了小玩藝備著,有幾個新來的不知道,乍一被小姐要到頭上不由急得臉紅耳赤的,直叫饒命.岳珊珊小嘴兒一噘:"哪個要你的命?快去給我備了禮物來……"

    岳行文立在廳外,含笑看著妹妹與下人們玩鬧.岳行武從飯廳中晃了出來,一眼瞧見自家哥哥的笑顏,被嚇了一跳,怪叫一聲:"啊呀,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珊兒,快來,咱家大哥會笑了呢."

    岳珊珊咯咯一笑,放了那討饒的下人,邁著小短腿撲了過來,把身後的兩個丫頭嚇得口里一連聲叫著小祖宗你慢點.

    岳珊珊撲到這兩人跟前兒,無視岳行武伸開的雙臂,一把抱住岳行文的雙腿,撒嬌道:"大哥抱抱……"

    岳行武連忙從懷里掏出一對精致的銀質小鈴鐺,晃了幾下,那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沖著岳珊珊笑道:"珊兒快過來,這是小哥給你的生辰禮……."

    岳珊珊糾結了一下,轉身跑到岳行武跟前兒,討好笑道:"小哥抱抱……."

    岳行武得意一笑,將岳珊珊一把抱起來:"大哥是怎麼當人家大哥的,珊兒過生辰,你連個禮物也不備……."

    他的話剛落音,外面有下人來報,蘇府老太太太太與三位小姐來了.

    岳行文笑意微濃,隨即掩蓋過去,沖著岳珊珊伸出手,淡淡說了一句:"過來!"

    岳珊珊緊緊抓著手里的銀鈴鐺,在岳行武懷里扭動著身子,歡快的向岳行文伸出手來,"小哥,大哥給我的禮物昨日就給了,是一個會自己走路的小木馬,可有趣了,小哥,待會兒我帶你看看."

    岳行文一把抱過岳珊珊,沖著岳行武挑了挑眉毛,把個岳行武氣得直頓腳.

    青籬鼻觀口口觀心的跟在眾人身後,剛進二門,便聽見岳夫人的笑聲,抬頭望去,只見岳行文抱著紅通通一團的岳珊珊立在岳夫人身後.

    岳行文見她望來,本來斂去笑意的臉上,又微微浮現一絲笑意來.

    岳夫人與蘇老太太太太等人寒暄一番,連忙領著入了正廳.老太太命人將賀禮奉上,青籬也連忙叫合兒與紅姨將賀禮遞了過去.

    王夫人沉著臉兒,箏兒和婉兒都沒有單獨備賀禮,偏她備了,這不是故意在外人面前顯擺她的懂事知禮麼?可是她卻不敢發作,因著這次到岳府做客,老太太才發話叫她出來的——這也是她自那一遭兒事後,第一次出院門.

    青籬將她的神色看在眼里,眼中劃過一絲冷笑,你不喜又能怎麼樣?

    岳夫人笑意盈盈的連聲道謝,岳珊珊從岳行文的懷中下來,好奇的瞅著那盒子,岳夫人正要呵斥她,青籬微微一笑,上前將那盒子打開,取出睡袋展開,彎腰對著岳珊珊笑道:"岳小姐,這是我送與你的生辰禮物,你瞧瞧可喜歡?"

    岳珊珊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將她手中的物件兒左右看了一番,興致缺缺的問道:"這是個什麼東西?"

    蘇青箏聞言發出一聲嗤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青籬笑著將這睡袋的功能解說了一番,又頗有些不好意思道:"因我先前兒大病一場,把針線忘的得一干二淨,做得粗了,還望岳夫人莫笑話嫌棄才是……"

    她這一番解說,岳夫人老太太太太都微微發愣,珊兒年紀小不懂得,她們可是極懂的,她的這份禮不但透著巧思,還透著十二分的用心呢.

    岳夫人將那睡袋拿在手中左右細細看了,聽她這樣說,連忙拉了她的手笑道:"二小姐有心了……"又沖著老太太等人笑道:"說句臉皮厚的話,二小姐的這份禮極合我的心意呢……"

    老太太太太只好陪著岳夫人笑了一場.岳夫人又將這睡袋細細的摸了摸,奇道:"二小姐,這里面填充的是何物?這般輕軟?"

    青籬連忙笑著編了一通,"是青陽縣主尋來的物件兒她不認得,聽說是一種叫棉花的東西,極暖和,便做來試試云云."

    岳夫人又拉著她的手好一通誇贊.青籬微紅著臉自謙幾句,撇眼與岳行文投來的目光相撞,那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岳珊珊在一旁噘著小嘴兒,似是對眾人將注意力聚在青籬身上很不滿意.

    青籬被人誇得極不自在,又見她這副模樣,連忙站起來笑道:"今兒我還給岳小姐備了一樣新鮮吃食做賀禮."說著叫紅姨將那紅漆食盒呈了上來,盒子一打開,一股子奶香蛋香便飄了出來,青籬將那食盒湊到岳珊珊面前兒:"你且看看這個可喜歡?"

    岳珊珊皺著小鼻子湊近聞了聞,一股子奶香蛋香甜膩膩的撲鼻而來,便知道是個好吃的,這才眉開眼笑起來.

    青籬又將這蛋糕的做法一一的說了,岳夫人又是一通誇贊,王夫人在一旁兒臉色更加的陰沉.

    從岳府回到府里後,母女二人在靜心院上房里坐了許久,蘇青箏才臉色微緩的出了門.王夫人端坐著好一會兒,才走到書桌前,提筆寫了幾個字,封好叫了紫竹來,說了句差人送去陳府.

    紫竹連忙接了過來,直到出了院子,才歎了一口氣.

    青籬立在李姨娘的牌位前,沉思一會兒,招了紅姨和合兒來:"你們兩人准備一下,這兩天兒我便安排你們出府."

    這兩人臉色微微一僵,慎重的點了點頭.青籬掃了一眼屋里的擺設,叫她二人挑著值錢的都裝了,她抱起其中的一包便出了院子.

    剛過幾天,棉花便又開了一茬兒,她去時,岳行文正立在那棉花田邊兒,見她走近,岳行文伸手接了她手中的包裹,朝里面掃了一眼問道:"可是定了哪天走?"

    青籬笑道:"諸事兒已了,自然是愈早愈好."說著頓了頓又嗤笑:"有一種人永遠學不乖……先生看罷,只因我今日在你們府上略略搶了蘇青箏的風頭,我們那太太定然又要出什麼妖蛾子."說著指了指那包東西:"先生將這些當了罷.趁著還有幾日的功夫,我將應承先生的東西做好,便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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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2 18:38
第二十一章 離府 話別

    王夫人雖然被老太太剝了管家的權.但她到底是正頭夫人,且她管家多年,對她忠心的倒也不少.蘇府的大管家王賀便是其中一位,是以,若是遇到他認為不同尋常的事兒,便會第一時間通知王夫人,看王夫的態度行事.

    上次二小姐院子里的兩個丫頭自贖出府,雪姨娘發了話,而他也認為這是小事一樁,也再正常不過——二小姐那樣狠毒的人,院子里的丫頭害怕惹禍上身,小命不保,自贖出府,也在情理之中,便二話沒說的同意了.後來,他聽說太太對此事略有不愉,因此,這回雪姨娘說二小姐要攆院子里的兩個丫頭,他便急急的給王夫人送了信兒,請她示下.

    王夫人眉頭微皺,不太明白二丫頭如此自斷臂膀又是為何.但她知道原因定然不會是二丫頭所說的——"這二人因杏兒與柳兒自贖了出府,也起了自贖的念頭,天天偷懶不好好當差"這樣的理由.

    招了紫竹來,寫了幾個行字,差她悄悄的遞于王總管.

    *****

    籬落院內,紅姨與合兒二人紅著眼圈跪在地上,王總管胖胖的身子微微有些發抖,豆大的汗滴從腦門兒上流了下來.

    青籬坐在椅子上,冷著臉,淡淡道:"王總管不是說那人牙子就在二門外候著麼?人呢?二門離此處最遲不過二刻鍾就該趕到了.這三刻鍾都過去了,究竟是那去傳話的婆子偷懶耍滑,還是你王總管在騙本小姐呢?"

    頓了頓突然嗤笑一聲:"……你可知這府里頭敢騙本小姐的人,是何下場麼?若是你忘了先前兒王嬤嬤諸人的事兒,我不妨再提醒你一回……"

    年約四十歲上下的王總管,多多少少也算見過些世面,饒是如此,卻還是嚇得面如土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奴才不敢欺瞞二小姐,定是那婆子偷懶耍滑,不若奴才親自去一趟看看……"

    青籬輕笑一聲:"那等懶奴才還留著何用?不若就一起賣了罷."

    指了指王總管道:"你現在親自去,我只給你一個時辰,申時正點,你將那人牙子帶到我面前兒來,若是帶不來……."

    王總管一連聲道:"帶得來,一定帶得來……."

    青籬點點頭:"即如此,還不快去?"

    那王總管連忙爬起來.扭著胖胖的身子一溜煙兒的去了.青籬望著那消失的背影重重的哼了一聲.

    離申時正點還差一刻鍾,王總管晃著胖胖的身子滿大汗的回來了,後面跟著一個瘦弱卻精明的人牙婆子.

    這次王總管倒是利索,得了二小姐的許可,二話沒說便與那人牙婆子當著二小姐的面兒轉簽了賣身契.紅姨與合兒兩人眼圈紅紅深深看了二小姐一眼,跟著那人牙子去了.

    青籬端坐在椅子上,目送那二人離開.沉思了一會兒,便抬頭望天,不多時侍書領著兩個丫頭過來:"回二小姐,這兩位是雪姨娘給二小姐新挑的使喚丫頭,一個叫娟兒,一個叫秀兒,二小姐看看可中意,若是不中意,奴婢再回了雪姨娘換兩人來."

    那兩個丫頭年約十五六歲上下,臉上帶著五分怯意,不安的站著,青籬臉色淡然的點點頭,侍書見二小姐點頭,連忙對她二人交待了幾句話,匆忙離開"籬落院".

    青籬無心理會她們.淡淡的交待兩句,進屋睡覺去了.約末睡到酉四刻,起了身子,只說要去李姨娘院子走走,不許她們跟著,便徑直出了院子.

    先到李姨娘的院子里坐了一會兒,便繞著小路去了小花園,熟門熟路的鑽了過去,一抬頭,那岳行文又立在洞口一旁等著,爬起來沖著他笑了笑:"這狗洞也就爬這最後兩遭了.先生明兒使人封起來吧."

    岳行文黑眸微閃一言不發的點點頭,從懷里掏出兩張紙來:"你院中的那兩人送去與杏兒和柳兒會合了,這是那二人和張貴的賣身契."

    青籬接過來拿手中細細看了,疊好放入懷中,轉身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道:"我今晚便走了,先生,就再陪我看看這草藥園子的景色吧."

    兩人在棉花田邊站定.棉花的葉子已掉光光,植株上只剩下約五分之一的棉桃孤伶在風中搖擺.

    青籬望向天邊兒的最後一絲夕陽余輝,眼神中透著幾絲期盼幾絲神往和一絲不易覺察的落寞,笑道:

    "先生,你看這棉花我種得好吧?"也不等他回答,又自顧自的說:"將來我會種多多的棉花呢,每一朵都開得象天上的云彩那般潔白……我還會種很多很多的東西……"

    "……會種很大一片水稻,春天時,它們就象一張綠油油毯子,到了秋天,它們就會變成一張金黃毯子,有風吹過時.它們就會歡快的搖晃著腦袋,就象金黃色的波浪一般——先生,你可見如金子一般的波浪?……"

    岳行文順著她的目光投向那抹血色殘陽,淡笑著搖搖頭:"不曾!"

    "……先生,我還會種很多的果樹,每天春天,它們便會開出粉的白的紅的黃的各種各樣顏色的花兒來.一到秋天,它們便會結滿累累果實,紅豔豔的在陽光下閃著瑪瑙似的光芒,象是一樹一樹的小燈籠.先生,你可見過會結滿小燈籠的樹?……"

    岳行文仍然淡笑著搖搖頭:"也不曾!"

    "……先生,我還會蓋一大排整齊的茅舍,里面養著雞鴨牛羊,每天早上雞舍里遍地都是白玉般的雞蛋……羊群牛群暮歸時,會發出'咩咩’'哞哞’的叫聲……先生,你可知道撿雞蛋是多麼快樂的一件事兒?你可知道看那炊煙嫋嫋 牛羊暮歸時,是怎樣一派安詳的和諧美景?……"

    岳行文仍是淡笑著搖搖頭:"還是不曾……"

    青籬嬌笑一聲轉過身來,仰頭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閃耀著異樣的神采:"先生,你送我那一萬兩銀票,我便當作你入股如何?將來我要建一座很大很大的莊園,里面就種我剛說的那些東西,先生到時便可以看到那般美景了."

    岳行文伸手蓋起她的雙眼.微歎一聲,又放下手,淡淡笑道:"可知為師為何會放你離開?"也不等青籬回答,伸出白晰修長的手點點她的眼睛,才道:"不管是在蘇府還是在岳府,它們都不會發出這般耀眼的光芒……."

    青籬微怔,笑意不變.

    戌時三刻,青籬回到自己的院中,娟兒和秀兒見二小姐發絲微亂,臉色陰沉,嚇了一大跳.還未等她們開口,便聽見二小姐惱怒的聲音:"你們去到小竹林里找找我那根香木桃花簪子,若是小竹林里找不到,便去李姨娘院子里找……"說著懊惱的咕噥道:"不過被竹枝掛了一下頭發,怎麼那簪子便找不到了呢."

    這二人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連忙問二小姐是在哪里被竹枝掛了頭發.青籬故意說得含糊其辭,只催她們快去,若是被其他奴才撿去了,便不妙了,那可是李姨娘留給她的呢.

    娟兒和秀兒一聽是李姨娘的遺物,便再不敢再多問,連忙提著燈籠出了院門.

    青籬待這二人出了門,迅速將妝奩中的銀票與手飾等物放入她的挎包中,又用一塊布將李姨娘的牌位包好.故計重施,將早已藏好的兩罐油細細的將上房里里外外的澆了個遍兒.取了早已結好的長長粗布條,用剩下的油浸了,一路牽著到了院子中間,環視了這個自己生活了半年之久的地方,將手中的火把湊近那油布條,火苗轟的一下子燒將起來.

    她輕輕的開了院門,又小心的合上,貓著腰溜著牆根兒一路向小花園奔去.

    剛一鑽進草藥園子,胳膊上便多一只慘白鬼爪,岳行文溫潤的雙眸被那沖天的火光映襯得格外明亮,帶著濃濃怒意,沉聲斥道:"放火還放上癮了?"

    青籬這才想起自己的完美計劃中放火這一環節並未向這人說起過,臉上堆起討好的笑意:"不放火,老太太一查那古董都變了贗品,那還不露了餡?突然失蹤變成蓄意離家,老太太老爺一惱,怕是我走到天涯海角也是要被找到的."

    岳行文臉上的怒色不減,斥道:"你可知水火無情……."

    青籬嘿嘿一笑,正欲回答,便見那邊蘇府里火光沖天,敲鑼打鼓的救火聲叫嚷聲響成一片,與李姨娘去逝那晚的情境多麼相似呢.原本笑意盈盈的臉登時黯了下來.

    岳行文歎了一口氣.伸手白晰修長的手來,蓋在她的雙眼之上,緩了音調,輕聲道:"作這個樣子干什麼?為師不訓你便是了."

    那邊救火聲越來越大,隱隱聽到有人在喊二小姐還在屋子里之類的話,青籬微微一笑:

    "先生,走罷,蘇府害得我姨娘自盡而亡,我只點了幾個院子而已,如此算起來,她們還是賺了呢."

    [
tsring 發表於 2011-6-12 18:39
第一章 胡流風的旅途

    大周曆三百四十八年,宏景二十一年,九月二十九日.這個日子值得青籬永遠銘記,這一天,她終于離開那蘇府的高牆大院,開始了她心心念念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她穿到這個時空整整七個月零二十五天後.

    深秋的黎明,夜霧還未完全散去,稀疏的行人在霧中若隱若現.馬車愈行愈遠,城門口立著的月白身影漸漸與霧氣混為一體.那人淡然的叮嚀聲還在耳邊回響,人卻已被這霧氣湮沒.青籬一直掛笑意向他揮手告別,她相信,他一定能感知道她在笑——雖然她此時笑得極為難看.

    這是離別的最好季節,風里透著涼意.

    *****

    青籬離開京城時,一身青衫的胡流風正立在京城西南六七十里之外的隱云鎮外的一座不知名的小山頭朝著遠處黑幽幽的山峰凝望——他在這里已盤桓許久.久到他自己都有些記不清日子,只記得來時還是滿山的碧綠凝翠,而此刻秋風卻已將山上的樹葉悄悄染紅.

    秋日的晨陽擺脫山峰遮擋的一刹那,千萬道晨輝登時將他全身籠罩其中.橙黃色的陽光不帶一絲熱度,將這秋風蕭瑟紅葉飄零的寂靜山林和他孤立的背影,襯得更加寂冷.

    不知過了多久,山下傳來一陣嘹亮悠揚蒼老而歡快的歌聲.胡流風轉過身來:一向笑意盈盈的臉,此刻卻比那岳行文更加清冷幾分.或者說岳行文是淡然的清冷,而他則是孤寂的清冷——桃花眼不再波光流轉,總是含著三分戲謔微微挑起的眉頭此刻規規正正的趴著,總是含著三分玩世不恭的嘴角也緊緊抿起.

    那歌聲越來越近,將這秋日的蕭瑟趕走幾分,帶來些許生氣.不多時,上山的羊腸小道上出現一個粗布褐衣短衫,須發皆花白,腰里掛著斧頭,年約六十上下,手腳靈活的老人.

    那老人一眼瞧見胡流風,住了歌聲,揚聲喊道:"胡小哥兒,又上山觀景來了?".那聲音中透著一股子濃濃的鄉土氣息,卻讓人感到樸實可親.

    胡流風微微點頭算做是做了回應.這老人也不在意,緊緊身上的衣衫,笑呵呵的走近,朝著胡流風方才疑視的方向看了一眼,"要說那燕山可比咱這小山包有看頭,胡小哥兒怎麼不去瞧瞧?"

    胡流風扭頭看向遠方那一抹山脊,桃花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光,臉浮現一絲笑意,轉瞬便消失.

    那老漢似只是隨意的搭訕,也不理會他是否回答,複又哼著山歌往山林深入走去.

    直到日至頭頂,深秋的驕陽開始發起余威,胡流風才緩緩移動身子,口中自言自語,"古來聖賢皆寂莫,唯有飲者留其名……本公子還是去做一個飲者罷……"

    說罷,似是做了某種決定般,轉身,邁著大步下山而去.

    此時已近正午,鎮子里彌漫著炊煙的氣息.街道上的人並不多,三三兩兩,步履悠閑的晃著,偶爾碰到熟人便停下來,打聲招呼,話兩句家常.胡流風也緩下步子,慢慢的行在小鎮的青石板路上,清冷的桃花眼無焦點的看向前方,一張孤寂清冷的臉並未因這小鎮里舒緩的氣氛而緩和下來.

    他雖然來這里已有些時候了,但是小鎮里的人一見到這位怪異俊美的公子哥,還是忍不住與身邊的人說道上兩句.

    一位膀大腰圍,身材粗壯的婦人,手里腕著菜藍子,朝著胡流風離去的方向看過去,眼睛撲閃了幾下,轉身進了路旁一個小小的飯館兒,飯館中此時空無一人.一個約二十來歲的青衣女子從櫃台後抬起頭,站起身子笑道:"張大娘,你怎麼得空了."

    張大娘將手中的菜藍子往桌子上一放,順勢拉了她的手,走到門口兒,指著遠處的胡流風,問道:"夏姐兒,我問你,那位公子哥常來你這里打酒喝,你知道他是哪里人?來這里做什麼的不知道?"

    夏姐兒順著她的手勢瞄了一眼,笑道:"張大娘打聽這個干什麼?我只知道那位公子姓胡,旁的不知道."

    張大娘聞言臉上浮上一絲失望來,夏姐兒笑著湊到她跟前兒,"可是想給你家大妞兒說親?"

    張大娘臉上微微有點尷尬,知道大妞兒配不上那樣的人,卻仍是心有不甘,臉上微帶急色,"只說你知不知道,你管我要干啥?"

    夏姐兒拉了她坐下,才道:"張大娘,這鄉里鄉親的,我騙你干什麼?我是真不知道."想了想又帶著五分不確定道:"……許是京城的人吧.有一回他在這里喝多了酒,嘴里念念叨叨了一大通,我也沒聽太清楚,恍惚聽到什麼'京城’'燕山’'母親’之類的……還念叨了一些文鄒鄒的東西,我聽不懂."

    張大娘臉上的失望之色更濃,半晌才自嘲一笑,"我也是個無事忙,瞎操心,那姓胡的公子哥一看就是個富貴人家的……罷了,我回了,趕著給老頭子做飯呢……"

    夏姐兒笑著點點頭,送了她出門.又朝著胡流風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帶著滿臉的疑惑轉身回去了.

    胡流風一路緩步慢行,進了鎮子最東面的一家名叫迎客來的客棧,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伙計見他進來,連忙迎上來笑著道,"胡公子回來了,午飯現在用麼?"

    胡流風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扔了過去,"去找輛好點的馬車來……"

    小伙計手忙腳亂的接了銀子,驚訝道:"胡公子今兒要走麼?可昨天你才交了一個月的房錢……"

    胡流風淡淡的點點頭.

    一旁留羊山羊胡子的陳掌櫃,上前去照他頭上扇了一巴掌,"胡公子叫你去你就去,羅嗦什麼?"

    說著又笑眯眯的轉向胡流風,"胡公子,那間房是小店最好的客房,昨兒本有一個人要長住的,因胡公子住著,小的便推了那宗買賣,這房錢……"

    胡流風擺擺手,"剩下的房錢算本公子補嘗你的."一面說著一面腳步不停的上了樓梯.

    山羊胡子臉上的笑意更歡,在他身後行禮一連聲的稱謝.

    不多時,那小伙計帶著一輛半新不舊的馬車回來了,胡流風一身青衫立在客棧外——一如他來時,半點行李全無.仰頭望天,挑眉一笑,再低下頭時,孤寂清冷的臉似是變了一個人一般:桃花眼波光流轉,眉頭微挑,嘴角輕揚,擺著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上了馬車,"啊呀"一聲,"本公子要回去嘍!"

    馬車疾馳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小伙計和山羊胡子.良久,小伙計回過神來,帶著十二分不確定問道,"掌櫃的,剛才那人是胡公子吧?"

    山羊胡子點點頭,小伙計臉上的迷惑之色更濃,呆呆的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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