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 官鼎 作者:成吉思汗的多瑙河 (連載中)

secret0989 2011-6-23 03:21:0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8 34932
本帖最後由 secret0989 於 2011-6-23 03:52 編輯

官鼎  作者:成吉思汗的多瑙河

【內容簡介】

    李家濤重生在九十年代初期,一步一個腳印,踏上權力的巔峰。


[b]我到底在害怕些什麼?[/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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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ret0989 發表於 2011-6-23 03:22
官鼎 第一章 七月


    潮濕而低矮的土磚房子裡,瓦楞很低,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感。李家濤清秀的臉龐從佈滿補丁的紗布蚊帳裡探出頭來,精神有些恍惚。

    這也難怪,大醉一場過後發現自己回到了十幾年前的世界裡,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會覺得匪夷所思,李家濤也不例外。

    「中了,就打十塊錢的酒回來。沒中,就別糟蹋錢。」父親李大剛面無表情,聲音有些啞沉,從貼胸口袋裡摸出十元錢來,遞錢的手有些顫抖,也有些遲鈍。

    話不多,可父親的那種目光放佛把李家濤的整個身軀都籠罩住了。這目光凝滯而沉重,讓李家濤有一種置身於一潭粘稠的汁液當中的感覺,甚至讓李家濤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種場面實在是太熟悉了,父親的這種眼神,也一直迴盪在李家濤的靈魂深處。

    七月為每個高考生設了一個賭局,每個參加高考的學生都如同一個賭徒,把自己所有的賭資都押了上去,然後等待著開牌。那種痛苦的折磨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渴望著太陽和雨水的滋潤,尤其是李家濤這種已經不止一次在七月裡輸到山窮水盡地步的人,更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煎熬!

    在李家濤的記憶當中,自己應該是在第三次參加高考,也就是這次高考當中考上了大學。可現在,歷史的軌跡會不會出現什麼偏離,李家濤心裡是一點底都沒有!

    和很多參加過幾次復讀的學生一樣,李家濤也輸不起了!

    接過帶著父親體溫與汗香的十元錢,李家濤飛快地下床,逃遁似地離開了父親的眼睛。

    心不在焉地胡亂扒了幾口稀飯,李家濤便站了起來。

    母親孫秀英一直默不作聲地坐在不遠處的小板凳上看著李家濤吃飯,這時才走了過來,把一隻裝滿了水的軍用脫漆舊綠色水壺跨到了李家濤的肩膀上,往上拽了拽李家濤的衣襟,又整了整兒子的頭髮,悄悄往兒子手裡塞了三塊錢,笑了笑,那是一種疼愛的笑。

    母親的動作是那麼熟悉,曾經卻是那麼遙遠的記憶。李家濤心頭一酸,眼圈一紅,差點沒有掉下眼淚來。

    「走了!」李家濤昂著頭,掩飾著自己已經動情的表情,大步出門。

    不用回頭,一直走到山坳那邊,李家濤也知道父母就站在屋前的台階上,正遠遠地目送自己離開,目光中充滿憧憬與心悸!

    「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李家濤暗自捏了捏拳頭。

    走在鄉間柔軟充滿綠味的田坎上,李家濤的心情略微放鬆了一些。

    「秀才,今年一定能中。」在田坎上鋤草的本家李天明對著李家濤嘿嘿笑著,「我昨晚做了一個夢,你猜我夢見啥了?夢見魚了,魚是啥?鯉魚跳龍門呀,早晨起來我細細一回味,今天是張榜的日子,才想到這夢是給你做的。」

    「借你吉言!」李家濤微微一樂,儘管心裡很清楚,李天明嘴上這麼說著,心裡未必對自己抱有多大的希望。恢復高考好些年了,李王莊卻一個人也沒有考上,即使是周邊的村莊也沒有。

    在李王莊的人們看來,高考是離李王莊很遙遠的事情,就像天上的流雲、星辰,可望而不可及。李王莊生活了多少輩子人,沒有人能夠說清楚,但是從來沒有出一個博得功名的人卻是人人清楚的一個事實。老秀才就說從古到今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從沒聽過出狀元的!

    李家濤沒有停留與李天明閒扯,繼續大步往前,很快就來到了王彪家。王彪和李家濤同一個村長大,同在縣一中同班同學,關係如同兄弟般好。

    王彪不在,王彪的娘說彪子扛著自行車從梁頂翻過去了。騎著自行車順著田坎就能出村頭到大路上,一路下坡,很是省勁,不必翻那又高又陡的山梁。可王彪卻扛著自行車從梁頂翻了過去,光是上山就有兩里路,很是累人,李家濤明白彪子和後世裡的自己一樣,怕見人!

    爬上山梁,李家濤就看見王彪果然不出所料地跨在自行車上等著。

    「奶奶的,看榜就像做賊似的,都怕去看榜了。」王彪一見李家濤,就歎氣道,「這是最後一次了,輸贏就在今天,無論什麼結果,我們都解脫了。」

    「是啊,早一天解脫,早一天超生!」李家濤頗為認同地附和著。

    一說到解脫,兩個年輕人一下子心情似乎輕鬆了不少。

    「老夥計,你也要解脫了。」王彪用力拍了拍自行車座椅。

    李家濤記得很清楚,這台自行車是五年前兩家合買的。那一年,李王莊考上高中的也只有李家濤和王彪兩個人,上高中要去縣城,李王莊離縣城有五十幾里路遠,兩家大人一商量,就賣了些稻穀,合夥買了這台「永久牌」自行車。

    去縣城的時候,兩個人輪流騎。王彪個頭小,自行車座椅放到最低還夠不著,半站著騎,特別是到了上坡的時候,一上一下就像個瘸子走路,扭來扭去,感覺很吃力。於是,上坡的時候都是李家濤帶王彪,到了下坡,才是王彪帶自己。

    王彪總是很歉意地說,我一定要買輛自行車,把你累壞了。可真要再買一輛自行車,對於兩家的經濟狀況來說,毫無疑問是件很遙遠的事情!

    七月悶熱,大地像蒸籠一般。兩人趕到縣一中,紅榜已經貼出來了,公告牆前已經擠滿了學生和家長,足足七八百人,真是人山人海,人頭攢動!

    李家濤和王彪憋足了勁往裡面擠,不時有從裡面擠出來的同學說你們兩都考上了,中了。

    怎麼能輕易相信這些鬼話呢?自己也曾經這樣對沒中的同學說過。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李家濤的心涼了半截。

    好不容易擠到榜前,李家濤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就從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大大鬆了一口氣。看來,歷史軌跡並沒有發生偏離,老天爺並沒有捉弄自己的惡趣!

    在後世裡,大學生到處都是,沒什麼稀奇。可在這個年代裡,大學生卻很是稀奇,代表著金飯碗和國家糧戶口。

    李家濤心裡很清楚,接下來的日子,自己應該不至於活得太累,可以好好規劃一下重生後的人生了。

    李家濤在後世裡走得是仕途,可仕途卻非常失敗,直到三十好幾歲,還只是一個副科級幹部。仕途不如意,李家濤憤而辭職,下海經商,幾經拚搏,卻也闖出了另一番天地。

    既然老天爺給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李家濤自然是要在仕途上好好拚搏一翻了。

    身邊的王彪一直在揉著給汗水浸透得霧濛濛的眼睛,在紅榜上掃來掃去。突如其來,王彪身子一軟,就往李家濤身上一靠,身軀往下滑去。

    李家濤被嚇了一大跳,趕緊用手托住了王彪的腋窩,讓王彪不至於當場出醜。

    「中了,中了!」王彪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很是詭異,可眼神裡滿是喜悅,讓李家濤鬆了一口氣。還好,王彪只是高興過了頭,還沒有樂極生悲!

    「打酒去!」李家濤嘴上這麼說著,眼神卻一直停留在紅榜上的第一個名字上。

    徐蕾,花苞一樣含苞欲放的名字,也是李家濤的同班同學兼同桌,靚麗驚人,縣一中名符其實的校花!徐蕾是李家濤的初戀,可兩個人在高中時除了學習上的事情,好像並沒有什麼過多的交集。等徐蕾考上了國內數一數二的名牌大學--京城大學後,徐蕾和李家濤基本上是沒有什麼交集!

    「打酒去!」王彪嘿嘿笑著,頭昂得老高。

    兩個人擠出人群,來到了校門口的雜貨鋪。雜貨鋪除了賣百貨日雜、學生用品,還賣散酒。散酒就是燒酒,很是廉價,可再廉價也是酒啊,還美其名為「西江大曲」。酒代表著喜慶與歡樂,它就是節日。在鄉下,除了過年婚娶能喝到酒外,再是很難喝到酒的。

    用西江縣的話來說,酒是有閒錢的人喝的,農村人沒有閒錢,農村人的錢比農村人還忙!

    雜貨鋪裡支著幾張桌子,桌子上擺了一摞摞拳頭大小的酒碗,很像電視劇水滸傳裡的佈置。

    店老闆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可能是經常喝酒的緣故,長了個又大又紅的酒糟鼻子,很多人都叫他「大鼻子」。

    濃郁的酒味讓雜貨鋪有一股很好聞的芳香,經久不息。

    李家濤和王彪打好了酒,臨出門時,大鼻子走了過來,笑著問:「中了?」

    「中了!」王彪脫口而出。

    「運氣不錯!」李家濤微微一笑。

    「喝一杯慶祝下!」大鼻子走到桌子邊,拍了拍,笑著說,「來來來,坐。」

    「我們沒錢了。」王彪頗為扭捏。

    「謝謝劉哥。」李家濤卻只是略微一沉吟,就坐了下去。大鼻子姓劉,具體叫什麼名字無從得知,李家濤稱呼劉哥,倒也不冒昧。酒就是錢,大鼻子存心結個善緣,倒讓李家濤高看了一眼。

    「這才對嘛。」大鼻子哈哈大笑,用一斤的酒提提了酒過來,倒滿了三個酒碗,頗為豪氣地說,「干!」

    一杯燒酒下肚,就像把看不見的火焰吞進肚去,一股熱浪直竄胸腔裡去了。
secret0989 發表於 2011-6-23 03:23
官鼎 第二章 七太爺


    可能是燒酒在燃燒著王彪心裡的激情,王彪破天荒地一直用自行車帶著李家濤,還不讓李家濤換,在斗折蛇行的山路上,王彪把自行車踩得驚心動魄。

    一入村口,李家濤就遠遠看到兩個父親酷似兩隻山鷹蹲在田坎上頭抽著旱煙。

    「爹!」兩個年輕人異口同聲,並且把變成了酒壺的水壺往頭上舉舉,再舉舉。

    兩個父親捕獲了欣喜的信息,他們扇動著臂膀站起來,就像山鷹扇著翅膀要高飛一般,腳底下帶起一道塵土撲了過來--

    一時半會兒,李家濤和王彪中了皇榜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李王莊,成了人們議論最多的話題。

    大哥,二哥,大姐,二姐……幾乎是所有與李家濤有血緣關係的人都來了,就連李家戶族掌戶九十歲高齡的七太爺也拄著拐棍一搗一搗地顫巍巍過來了。

    七太爺可是李族的名人,輕易不出門,不管李族出了多大的事情,總是坐在家中那把褐紅色的梨花椅子上,聽人們說長道短,然後做出決斷。

    父親李大剛放佛一下子年輕了二十歲,微微陀了的背猛然伸直了,挺拔了,高高背起雙手在院子裡走來走去,騰騰有聲!

    「大事!咱李家的大事!」父親大聲嚷著,「你們說咋辦?」

    「砸鍋賣鐵也要大過一場!」大哥李家泉嘿嘿笑著,用裡拍著長凳。

    「放電影!」弟弟李家喜眼裡充滿憧憬,這年代,一年到頭整個紅旗鄉還沒放幾場電影,可把年輕人和孩子們饞壞了。

    「放電影的錢我和大姐出,每人一場。」二姐李巧紅笑著接話,「我都問過了,電影二十塊錢一場,還加演一場免費的。」

    「還是算了吧,有啥好過的?」李家濤訕笑著,「這幾年復讀把家裡拖累的,都要拖跨了。」

    「老五,你這話就不對了。」二哥李家溪撇了撇嘴,「復讀六七年的都有,你們縣一中不是有個豬八戒嗎?你才復讀了幾年?要過,要大過。彪子家也要大過,正張羅著宰豬呢。」

    李家濤無語了,這年代,鯉魚跳龍門確實只有高考這座獨木橋,二哥嘴裡的豬八戒姓朱,因為復讀了八屆都沒有能夠考上大學,被人戲稱為「豬八戒」。

    「彪子才考了個中專,我聽人說不算中皇榜,咱家小五才是真正中了皇榜呢。」二哥李家溪習慣稱呼李家濤老五,大哥李家泉卻總是稱呼李家濤為小五子,這次把「子」字給生生去掉了,倒是讓李家濤有些莞爾。

    「咱家就別花這冤枉錢了吧。」李家濤仍然堅持著自己的意見。

    父親騰騰騰走到李家濤跟前,眼神逼視著兒子:「這咋能說是冤枉錢,這要是冤枉錢,那這世上花啥錢不冤枉?」

    李家濤心裡歎了一口氣,不再堅持了。李家濤心裡很清楚,父親一輩子要強,鄉里什麼事情都走在人前,他是多麼希望能夠培養一個讀書人來支撐門面,來打點種田以外的事情啊。現在父親夢想成真,李家濤不想給父親欣喜的心情再添堵了。

    這時,七太爺清了清嗓門,也開始拿腔拿調地開口了:「你這娃娃說的就不對了,這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你們一家子的事情嗎?這是咱李家戶族裡的事情,要把事過大了。」

    李家濤一聽七太爺這話,頭都大了。李王莊,顧名思義,村莊裡幾乎就李姓和王姓兩姓人家,七太爺這是把事情上升到了戶族的高度!這不是又要造成李姓人家和王姓人家的攀比嗎?

    可李家濤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被父親給狠狠瞪了一眼,只好閉嘴。

    「上學的時候有困難的話,戶族裡承擔。這事情一定要過出綵頭來,寧叫掙死牛,不讓翻了車,絕對不能讓王家佔了風頭!」七太爺的聲音和語氣不容質疑。

    「明天就擺酒席。」李大剛賠笑著,「七太爺,這事情得好好準備準備,太倉促了怕弄不好,家裡要啥沒啥,酒席過不好咋行呢?」

    七太爺就搗著枴杖說:「凡事講究佔個先機,最重要的是搶在王家的前頭,宜早不宜遲,連夜準備,現在分頭通知各家各戶,讓家裡主事的人來。」

    七太爺發話了,李大剛就讓幾個兒子各家各戶分頭去叫。不一會兒,李王莊所有李家當家主事的人都來了,七太爺就一五一十各家各戶安排了下去。在李王莊李姓,七太爺的話就是聖旨,得了令的人就風風火火地行動了。

    李家濤心裡有些無奈,記憶中就是因為這頓酒席和村裡的閒言閒語,讓自己和王彪之間有了隔閡。可李家濤也沒有什麼辦法,更無法向王彪去解釋。這事情,解釋就是掩飾,越描越黑!

    「我家的豬大了,我這就回去宰豬。」二哥李家溪站了起來,擦了擦手掌。

    「嗯。」父親點了點頭,「整個酒席用掉的肉,你哥,你和我來均攤,你家裡要用錢就按集市上的肉價給錢,要肉明年下來還肉。」

    「算了,家裡還有個豬仔,到過年時候也可以宰了,肉多吃點少吃點能咋地?」李家溪大大咧咧地說道。

    「喜事是大家的喜事,親兄弟明算賬,老二你別說這種爛話,我不愛聽。」大哥李家泉就有意見了,開口道。

    這下,大姐和二姐也嚷嚷著要均攤,場面熱鬧了。

    父親的臉卻沉了下去:「你們這是爭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家濤上學的時候,你們有心能湊上幾個錢,讓他到學校日子能夠寬綽些就夠了。」

    頓了頓,父親緊接著說道:「你倆快回去把你們的公公婆婆都請到家裡來,別的事他們不來行,這事可都得來,不來我可有意見。」

    母親孫秀英倒是一直沒說話,靜靜地坐著,看著,也不知道心裡再想什麼。

    知子莫若母,孫秀英總覺得自家老五和以前有一些不一樣了,可究竟有什麼變化,孫秀英又說不上來,這種感覺,只可意味不可言詮。

    院子裡實在是太擁擠太悶熱了,李家濤悄悄溜出大門口,透透氣。

    「小五子,你給咱家可是爭足氣了。」沒人的時候,大哥李家泉又稱呼李家濤「小五子」了,讓李家濤啼笑皆非。

    李家泉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來,讓李家濤眼前一亮,居然是長沙煙。

    「哥,提檔次了啊。」李家濤就笑著打趣道,要知道,長沙煙要三塊錢一包,平時只有幹部才抽得起。

    「這麼大喜事,抽包好煙。」李家泉嘿嘿一笑,遞給李家濤一支,「喜事,抽一根。」

    李家濤順手就接了過來,就著大哥的火柴點燃了,美美地抽了兩口。要知道,重生後,李家濤可還沒有沾過香煙。沒辦法,口袋裡只有母親悄悄給自己的三塊錢了,李家濤留著還有用,捨不得買煙。

    「呀,動作比我還熟練,啥時候學會的?」李家泉的眼神有些怪異,如同發現了新大陸般。

    「第一次抽呢,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李家濤自然是不會承認,笑著回答。

    這時候,父親也出來了,李家濤趕緊把煙往身後藏。

    「抽吧,抽吧,能抽了。」父親笑著往王彪家方向望,那邊也是人頭攢動,歡聲笑語不絕於耳,「都要把勁鼓足,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不能輸給彪子家。」
secret0989 發表於 2011-6-23 03:24
官鼎 第三章 酒席


    有七太爺親自坐鎮,叮叮噹噹忙了一個晚上,十幾桌酒席連夜趕了出來,效率驚人!

    大姐李巧蘭和二姐李巧紅連夜請來了公公婆婆,每個人都捉來了七八隻雞。每一桌上面上一隻整雞,酒席就很厚了!

    第二天中午,李王莊裡家家戶戶都來人賀喜,嚷嚷著要上禮。

    老大李家泉就問父親:「收不收禮?」

    父親攥緊了拳頭,砸在桌子上:「你個豬腦子啊,這事情能收禮?後面還有彪子家呢,你收了禮,彪子家要是不收禮,咱家臉往哪裡放?」

    可村裡人很多人還是嚷嚷著要上禮,父親就賠著笑臉一個個地說:「這又不是婚喪嫁娶的,收啥禮,就圖個喜慶。」

    「這可是大喜,多少年才遇上一次,禮一定要上。」昨天早上在田間遇到的本家李天明手裡攥著兩張工農兵,嚷嚷著。

    「就考上個學,能有多大的喜事,上啥禮?」父親嘴裡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把一個人一個人往酒席上推。

    事實上,這年代,誰家裡的日子都過的緊巴,能不上禮又不丟面子,倒也沒有幾個人堅持上禮,半推半就順勢都坐到了席面上。

    堂兄李家華是唯一一個送上禮的人,李家華是大伯李大同的二兒子,比李家濤要大上將近十歲,卻已經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大伯李大同是退休工人,領著退休工資,大兒子和小兒子也都在雁都市天馬上礦務局下轄的工廠裡當上班。平常二伯一家人除了這個李家華,基本上沒有人拿正眼瞧李大剛一家人的。

    這也難怪,在這個年代,工人比農民的身份毫無疑問要高上一大截,有種天然的優越感。更何況,大堂哥李家慶還是工廠裡的一個不大不小的領導,據說是車間主任職務。

    李家華是農民,所以和李家泉幾個堂兄弟關係都比較好,時有走動。

    李家華送來的是一塊質地不錯的布料,具體是什麼布料,李王莊的人也都說不上來。這塊布料還是李家華結婚的時候,當車間主任的哥哥李家慶給的賀禮。

    「我整天泥裡來土裡去的,穿這料子也糟蹋了。」李家華笑著說,「正好家濤中了皇榜,大喜,就給家濤做件上衣吧。」

    父親捏了捏侄兒的手,算是收下了這塊布料。

    擺桌子,端碗,倒茶,下席,李家濤是一樣也插不上手。一插手,就馬上有人說家濤你悠著點,這事情哪裡是你幹的。李家濤只能苦笑,彷彿一夜之間,自己就身價百倍了。

    李家濤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些啥好,乾脆躲進房間開始琢磨今後的打算。仕途是李家濤既定的路線,這一點是毋容置疑的!在後世裡,李家濤在仕途上一直很是失意,經歷過太多的打擊,記憶猶新,有的事情甚至可以用刻骨銘心四個字來形容。從哪裡摔倒,就從哪裡爬起,這也是李家濤的性格。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一直是李家濤的座右銘。什麼是達?在李家濤看來,離不開權力!

    大學要讀四年,真正進入仕途還要等畢業後。可李家濤覺得自己必須未雨綢繆,在這四年裡必須做些基礎性的事情。

    毫無疑問,經濟決定政治,為了今後的仕途生涯,李家濤覺得自己在完成學業的同時,還必須完成資本原始積累。都說有權就有錢,可李家濤不這麼認為。官場上的權錢交易,都是因為官員的貪婪所引起的。

    李家濤希望自己在進入仕途之前,就能夠擁有一筆為數不菲的資金,至少可以保證自己進入官場以後,不需要為個人的生活水準勞心!

    當然,這個世界非常重視學歷,光是一個大學文憑只能是起碼的要求,要想在官場中有一個較好的起點,李家濤給自己定的最低學歷目標是碩士,而且必須在大學的四年內拿到碩士學歷,如果可能,李家濤不介意自己多拿幾個文憑。

    如何白手起家去賺取一大筆資金呢,這是李家濤首要考慮的問題。

    可沒等李家濤多想,父親就進來了,低聲說:「別中了皇榜就尾巴翹到天上去了,站到大門口給我侯客去!」

    李家濤就老老實實站在大門口迎接一位位來客,可沒多久父親又開始批評了:「你老抬頭看天幹啥?」

    於是,李家濤的身子往前躬了躬,無形之中身軀矮了好幾厘米!

    「你難道不會笑啊。」父親卻仍然敲打著兒子。

    於是,李家濤開始對每位客人點頭哈腰地笑。

    李家濤理解父親,父親就是希望自己做得謙恭甚至卑微一些,不要端著架子。在父親看來,做大事的人從來都沒有架子。

    對父親的觀點,李家濤深為認同。可李家濤有自己的想法,自己還只是個剛剛高中畢業的大孩子,如果顯得格外世故與成熟,不一定是一件什麼好事情!

    酒席上,人們談論最多的話題自然是集中在李家濤和王彪兩個人身上。而更多的話題,則是拿王彪和李家濤做比較,都一致認為最有出息的是李家濤,然後是王彪。

    儘管這些年周圍沒有出一個大學生,可對大學和中專的區別村裡人還是耳濡目染知道不少,他們說考上大學就是古時候的中皇榜,在過去那可是要敲鑼打鼓,專榜發文,騎馬坐轎,走街竄巷,好不氣派。至於這考上中專,在古代是什麼村裡的人們也說不上來,就說總比沒有考上強,好歹有個糧本本,脫離苦海了。

    從內心上講,李家濤不希望人們拿自己和王彪進行比較,也不承認考上大學的人就比考上中專的人有出息。況且,李家濤最擔心的是,這種說法一定會給王彪帶去不好的感受。

    可李家濤也無奈,自己無法遏制他們,阻止了一桌,阻止不了兩桌,阻止了兩桌,阻止不了三桌。村裡人都很實際,總是希望通過對比來認識價值,更何況李王莊就是李王兩姓人家的天下,李王兩大家族就是在日常生活中比對,較勁,摩擦中進步的,說起話來總是李家如何如何,王家如何如何。

    王彪的爹也來賀喜了。顯然這種說法他已經聽到了很多,並且影響了他的情緒。儘管人們也都向他賀喜,但王彪父親的臉上看不出王彪考上之後帶給他的榮耀與驕傲。王彪父親只是坐了坐就走,說家裡也在辦酒席,忙著呢。

    人還沒走出院子,就有人說王彪的爹臉上掛不住,擱誰誰臉上也掛不住。倒像是王彪不是考上了大學,而是做了什麼丟人的事情。
secret0989 發表於 2011-6-23 03:26
官鼎 第四章 對不起


    酒席結束了,父親坐在那邊算了又算,開始評論今天的宴席,就像是做自我檢討一般,說要不是七太爺催得急,應該還可以弄好一些,先機是搶到了,可席面太粗糙了,蛋卷到處都是洞,丸子太散不黏,黃花泡的時間太短,有土腥味兒,豬頭豬蹄的褶皺裡到處都是豬毛。

    李家濤一直覺得父親是個很粗的人,在飯菜上從不上心,端起碗看都不看就往嘴裡扒,像填坑,沒想到卻這麼細心。

    晚上放電影,放的是老的不能再老的《少林小子》和《武當》,李家濤實在沒有興起看,可家門口卻是比過年還要熱鬧。

    第二天,父親從王彪家吃酒席回來,很是興奮,說人去的沒有咱家多,席面也很薄,說是十大碗,都是一個碗裡三五片肉,全是肥的,一隻雞都上了三個桌子,丸子只有指頭大,還收了禮,彪子那娃連個面都沒露,總該給大伙敬杯酒吧。

    「咱家都沒收禮,他家咋收了。」老大李家泉就納悶了。

    「反正比不過我們家,還不如收點禮,實惠點。」父親的話讓李家濤徹底無語。

    第三天,父親就讓李家濤背著鋤頭去挖土,說家裡不缺你這個勞力,可你中了皇榜,就得去挖土,做大事的人就得這樣,不忘本,不要一得勢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那樣人家表面上會抬你誇你,可背後卻會罵你踩你,人一旦活到這樣的光景,你娃再有出息也沒有意思了。

    挖了兩天地,李家濤的手掌上起了兩個水泡,生疼生疼。李家濤沒有叫痛,卻是對父親的話深為認同。父親因為是個農民,或許會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可在做人的原則上,在大是大非上面,一點都不含糊。

    雖然考上大學時很光宗耀祖的事情,一家人都覺得蓬蓽生輝,但父親卻在私下一再訓誡兒女們說不管別人如何說,我們不能自高自大,更不能張狂,以前咋樣還咋樣。

    因此,一家人在人面前比往日更謙和,很是低調,就差像日本人那樣整日點頭哈腰了。

    父親的訓誡讓李家濤很是感動,卻又有些不以為然。以李家濤後世裡官場打滾經驗,李家濤心裡很清楚這種狀況下愈發的謙和給人的感覺就是愈發的驕傲,愈發的張揚。

    李家濤想找王彪好好談談,解釋清楚。可去了兩次,王彪都不在家,李家濤就琢磨著王彪是故意避著自己,只好作罷。

    好不容易等到填高考志願的日子,李家濤早早就爬了起來,趕到了王彪家。

    「來了?」王彪早就在門口等著了,一見李家濤,就笑著跨上了自行車,「走吧。」

    李家濤總覺得王彪笑得很是牽強,可又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一路上,李家濤總是沒話找話說,很是希望王彪能像以前那樣無拘無束談老師,談同學,談女生,談將來,無話不說。可王彪很明顯是心不在焉,一直敷衍著。

    到後來,李家濤乾脆也不做聲了。就這樣,王彪仍然騎著自行車一直把李家濤帶到縣一中,沒有輪流騎自行車。

    到縣一中校門口的時候,剛好碰到了幾個同班同學,徐蕾也是其中的一個,一襲白色的連衣裙,白裡透紅的臉蛋,漂亮的面孔,高挑的身材,在幾個同學中猶如鶴立雞群,分外耀眼。

    「你們知道嗎?今年的錄取分數線下調了五分。」嘻嘻哈哈過後,快嘴劉小曼馬上發佈驚人消息。事實上,這個消息早幾天就公佈了,只是李王莊交通不便,信息閉塞,李家濤和王彪不知道而已。

    一聽這話,李家濤和王彪都喜形於色。

    「彪子,你上大專線了。」李家濤用力拍了拍王彪的肩膀,順勢還攬住了王彪的肩膀。

    王彪一直板著地臉孔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好半天才冒出一句:「這樣算來,你也剛好可以上重點本科線。」

    經過王彪這麼提醒,李家濤一推算自己的分數,還真過了重點本科分數線,不由開始沉吟起來。很快,李家濤心裡就有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就這麼一躊躇沉吟,李家濤就不知不覺地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一直頗為矜持走在最後的徐蕾猝不及防,身軀一下子撞在了李家濤的右手臂上。

    「嗯--」徐蕾嗯了一聲,聲音細不可聞。

    李家濤聽著聲音有些怪異,也有些不對勁,馬上反應過來,剛才自己的手肘似乎碰到徐蕾身上某個最柔軟堅挺的部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兩世為人的李家濤應付這種場面自然是非常有經驗,馬上撇清自己,畢竟,自己有故意揩女孩油的嫌疑。緊接著,李家濤又關切地補充了一句:「蕾蕾,你沒事吧。」

    「我沒事。」徐蕾心裡發慌,臉上騰起一朵紅暈,很是妖嬈嫵媚。心中對李家濤大恨,徐蕾卻是低下頭去,低聲道。

    對李家濤這個同桌三年的男生,徐蕾還是有些好感。當然,也只是停留在好感部分,僅此而已。徐蕾心裡很清楚,李家濤是個很有分寸的男生,甚至有些害羞,絕對不是故意佔自己便宜。

    「要死了,不知道這種事情不能說出來嗎?」徐蕾心裡把李家濤罵上了好幾遍,「越描越黑的,真是笨蛋,呆子……」

    果然,李家濤一道歉,走在前面的同學都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表情怪異地打量著李家濤和徐蕾。

    徐蕾又哪裡知道,自己同桌的小男生早已經非昔日的吳下阿蒙,剛才的道歉與問候,未必不帶有一份惡作劇的惡趣在內!

    「沒事,沒事。」李家濤訕笑著,「我在和蕾蕾探討填高考志願的事情,蕾蕾想填楚南大學,我建議她填京城華清大學。」

    李家濤這話一出口,馬上把幾個年輕的同學視線轉移了,讓徐蕾鬆了一口氣。可徐蕾馬上發現,李家濤居然在對自己眨巴著眼睛,禁不住大羞,拋了個頗具殺傷力的衛生球給李家濤。

    可徐蕾馬上又覺得不對勁,李家濤又不是自己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自己想報考楚南大學,走穩妥路線?

    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高考志願填寫問題,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了教室,班主任黃克明早就在那裡等候了。

    今年的文科復讀班考的不錯,四十個報考學生,上線的有十五個,上線率超過了百分之三十,比黃克明估計的情況要好一些。因此,黃克明面帶笑容,心情不錯。
secret0989 發表於 2011-6-23 03:27
官鼎 第五章 填志願


    「喂。」

    李家濤正坐在座椅上對著自己的高考志願表格發呆,旁邊的徐蕾拉了拉他的衣袖,「你說我填華清大學有錄取希望嗎?」

    李家濤沒有從正面回答,卻是低聲冒出來一句:「跨過長江黃河才算成功。」

    「說了等於沒說。」徐蕾沒好氣地嬌嗔了一句,「就知道你也是瞎說的。」

    「蕾蕾。」李家濤卻是正色說道,「你的分數在我們西江縣文科排第二,雁都市排在前十,華清大學的錄取希望還是比較大。」

    「可華清大學每年在我們雁都市錄取也不過四五個,有時候甚至只有一兩個,我心裡沒底。」徐蕾低聲說道,「我爸讓我填楚南大學,說這樣穩妥一些。」

    「風險越大,利潤越高。」李家濤嘿嘿一笑,「只要你填華清大學,我也填京城裡的大學。」

    「你也想去京城讀書?」徐蕾禁不住脫口而出,隨即覺得自己的語氣不對,有蔑視李家濤的意味在內,隨即趕緊解釋了一句,「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你剛上重點本科線,考京城的大學風險太大,可以填別的大學穩妥一些。」

    李家濤微微一笑,自顧自地說:「蕾蕾,要是你填華清大學,我就填青年行政學院,咱倆一塊跨過長江黃河。」

    說完,李家濤拿起鋼筆,刷刷刷沒幾下就把志願表格給填好了,讓徐蕾目瞪口呆。

    「每個人只有一份表格,黃老師早就提醒了,沒有多餘的表格。」徐蕾有些急了,「你怎麼這麼冒失啊,還有,你這第一第二第三志願都是青年行政學院,哪裡有這樣填高考志願的?」

    李家濤的志願表格上確實只有青年行政學院一家學校的名字,不過,徐蕾沒有仔細看,這其中李家濤還是留了一點保險措施的。事實上,重點本科大學裡往往都還有一個部屬專科,青年行政學院也不例外,設有一個三年制的專科。

    李家濤就琢磨著,即便自己本科錄取不了,上這個三年制的專科應該還是有些把握。

    在這個年代,學歷非常重要,大學的牌子更加重要。在李家濤看來,從某種程度上說,名牌大學的專科牌子在很多時候比一般大學的本科文憑更加顯眼,這也是很多人共同的看法。

    「蕾蕾,你可一定要填華清大學啊。」李家濤卻是個哭喪的表情,「我可是為了你才孤注一擲的。」

    「填就填,大不了上個一般本科院校。」徐蕾俏臉一紅,脆牙一咬,三下五去二,就在第一志願欄裡填上了華清大學,讓李家濤心裡一樂,小女孩還真的挺單純,這麼容易衝動上當!

    哪個少男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徐蕾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對感情的事情仍然似懂非懂,很是朦朧,處於最浪漫的階段,又哪裡經得住李家濤這樣直接的表白!

    事實上,高中年代的愛情往往是亂點鴛鴦譜,少男少女們都是迷迷糊糊地組合到一起了,根本弄不懂什麼是愛情,什麼是感情。於是,初戀是朦朧的,浪漫的,結出來的果實卻大多數是苦澀的!

    李家濤是過來人,自然熟門熟路,只一句「我可是為了你才孤注一擲的」就讓縣一中的校花徐蕾心裡起了漣漪!

    等到徐蕾再看李家濤的時候,就覺得順眼多了,甚至心頭泛起了異樣。

    李家濤其實也沒有多想,在自己的記憶裡面,今年華清大學在西江縣一個考生都沒有錄取,倒不是說西江縣的考生分數不夠,而是沒有人敢填華清大學這個高考志願!

    名牌大學雖然招生要求挺高,可也要招滿人,也要擇優錄取,李家濤認為徐蕾是有很大的機會被錄取。華清大學可是所有學子的夢想學府,李家濤也不例外,只可惜,自己已經復讀了兩屆,再復讀的話有些不划算,只能望洋興歎,頗為遺憾!

    「彪子,志願填好了嗎?」李家濤卻是欲擒故縱,故意冷落徐蕾,走到了王彪的桌子旁,笑著問,讓徐蕾恨得銀牙霍霍響,「填的哪個學校?」

    「楚南城市建築高等專科學校。」王彪把「高等」兩個字讀得特別有底氣,因為高等專科學校是大專學歷,中等專科學校則是中專學歷,這些日子,王彪被李王莊的人們嘴裡冒出來的「中專」兩個字攪得焦頭爛額,煩不勝煩了,如今總算心理上平衡了一些。

    「不錯。」李家濤點了點頭,以王彪的高考分數,報考城專這一類的學校把握大一些,也頗為認同王彪的選擇。

    簡簡單單的志願表格,因為事關各人前途命運,每個人都很慎重,一直到中午才填寫完。班主任黃克明在教室裡踱來踱去,倒也沒有往常的?嗦。

    李家濤想請班主任黃克明吃頓飯,可摸摸自己口袋裡僅存的三塊錢,只能作罷。

    夏天夏天,時時發癲。剛才還風和日麗,臨近中午,突然烏雲密佈,雷霆大作,緊接著暴雨傾盆。

    「走,都到我家去吃飯。」黃克明就笑著招呼,可年輕的學生們哪裡願意去老師家,都不願意去受那份拘束。

    黃克明也不勉強,逕直走了。

    雨一停,一群人都往校門外走。

    「走,我請客,去宏興酒樓。」樓高成今年也上了一般本科線,心情很好,頗為豪氣地嚷嚷著,「誰不去就是不給我樓高成面子。」

    李家濤記起來了,樓高成家境不錯,家裡老子是做生意的,為人也頗為豪爽,平時沒少請窮哥們的客。

    「我家裡還有點急事,就不去了。」王彪馬上說道,眼神看向了李家濤。

    「彪子,你騎自行車回去吧,我還要去舅舅那,今天就不回去了。」李家濤笑了笑,拍了拍王彪的肩膀,「慢點騎。」

    李家濤的提醒是有必要的,因為高考錄取分數線下調,王彪上了大專分數線,這對於王彪來說不亞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情,李家濤有些擔心王彪樂極生悲。李家濤心裡很清楚,王彪急著趕回去,就是要把上了大專分數線的好消息告訴李王莊的人們,也算是揚眉吐氣一把。

    王彪撇了撇嘴,騎著自行車就走了。

    「這個王彪,就是好強。」樓高成心裡有些不爽,脫口道,「還記得那一次黃老師沒有把他的作文當範文,讀了蕾蕾的作文,這傢伙居然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他那篇三頁紙的作文撕了一口一口吞了下去,嚼得滿嘴都是墨水。」

    「彪子的作文確實寫得好。」李家濤就笑著說,「這次語文可是得了一百零五分的高分。」

    「要不是因為語文考的好,他只怕連中專都上不了。」樓高成不以為然地說道。

    「吃飯去,不聊這個了。」李家濤趕緊轉移了話題,王彪平時和同學們的關係都不咋樣,再說下去,只怕會有更多的人說王彪的缺點,那樣不好。畢竟,背後不論人非,這是李家濤一直堅持的為人作風。再說,自己和王彪的關係,好不容易因為高考分數線下調,改善有了曙光,可別節外生枝。對王彪和自己的友誼,李家濤還是很看重的。
secret0989 發表於 2011-6-23 03:28
官鼎 第六章 落水


    一頓中餐,花掉了樓高成五十多塊錢,可樓高成絲毫沒有心疼的意思,還屁顛屁顛地從書包裡鼓搗出一台照相機來。

    「走,去攔河壩照相去,雨後照相特別清晰。」樓高成看來是早就有打算,連照相的地點都選好了。

    這年代,沒有數碼相機,照相的機會也不是很多,特別是對於窮學生們來說。因此,幾個年輕人都興沖沖地往攔河壩走去。

    暴雨過後的西江河,水流很是湍急,在很遠的地方,李家濤就能聽見浪花砸在岸石上的啪啪聲音。來到攔河壩上,可以清晰地看見落差兩三丈高的水流飛流直下,很是壯觀。

    「--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樓高成顯得很是興奮,猛地爬上了攔河壩上二尺來高的防護欄杆,抓著旁邊的水泥柱子。搖頭晃腦地誦著詩篇。

    雨後初晴,鐵欄杆上面的水珠還太陽光下反射著光芒,也讓欄杆變得很是滑溜。樓高成興奮過後,猛地發覺身下是三丈多高的懸崖,高高揚起的水花猶如一個血盆大嘴在向自己吞噬過來,禁不住大驚失色,手腳都有些發軟。

    「--啊--」樓高成用手一推水泥柱子,想借助這個反作用力跳回壩上,可腳下一滑,失去了重心,一隻腳已經踏空,雙手在空中獨勞地揮舞著。

    「危險!」李家濤心裡一咯噔,臉色一變,大聲喊道,「快下來。」

    「小心!」離樓高成最近的徐蕾驚呼一聲,伸出手就去拉樓高成。

    變故迭生!

    樓高成胡亂揮舞的右手碰上了徐蕾伸出去的右手,猛地一拉,借助這個力量,樓高成的身軀往攔河壩內的水泥地上摔了下去,砸得水泥地面砰砰做響。

    徐蕾嬌小的身軀被樓高成一拉,卻是越過了兩米來高的欄杆,頭上腳下地往攔河壩下面墜落!

    「啊--」攔河壩上一片驚呼聲音!

    「完了,完了!」樓高成鼻青臉腫的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向了欄杆。

    一道疾風掠過,一個灰色的身影快速衝過樓高成身旁,一腳踏上欄杆,毫不猶豫地往下跳!攔河壩水泥地面上,掉落著一雙灰舊跑鞋和一套長衣長褲,那是李家濤一邊奔跑,一邊快速脫下的!

    一白一灰兩道身影,一上一下在攔河壩下面的空中飛速下墜,讓人怵目驚心!兩道身影,猶如兩道小浪花,很快就被水面飛濺老高的巨大的泡沫群給淹沒,消失不見。

    不遠處有鎂光燈閃爍,有人抓拍住了這個驚險的鏡頭,手法很是專業!

    「天哪!」丁紅梅用手死死摀住自己的小嘴,淚流滿面,「是李家濤,是李家濤跳下去救蕾蕾了!」在少女心中,很多時候浪漫大於悲劇本身。

    「救人?小伙子凶多吉少了,白搭了一條性命。」河岸上看到這一幕的一個中年人搖頭歎息著,動作卻是不慢,衝向了不遠處的自家屋裡,很快手裡拿著兩個充氣輪胎和一根長長的竹竿跑了回來。

    李家濤根本老不及考慮,此時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救人,一定要救回徐蕾同學!

    冰涼的浪花濺到有些緊張的臉上,李家濤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入水,深深吸了一口氣,身體放鬆,讓身軀斜直衝入水面!

    李家濤極力瞪大自己的雙眼,可暴雨過後的河水非常渾濁,在水裡可視距離不到一米,這也讓李家濤非常焦急。李家濤心裡很清楚,在水流湍急的攔河壩下面漩渦處救人,不止需要極佳的水性,還需要一點運氣。機會只在這短短幾秒鐘中間,一旦錯過,是無論如何也救不了徐蕾!

    沒等身軀因為慣性往下停穩,李家濤雙腿一蹬,讓自己往下遊方向順著水流前行了一丈多,這才放鬆身體,快速浮出水面。

    徐蕾比李家濤先入水,按照李家濤的推算,徐蕾應該在自己下遊方向一些。果然不出李家濤所料,剛浮出水面,李家濤就看家了一襲白衣在水面上獨勞地掙扎著,那是徐蕾的白色連衣裙。

    李家濤大喜,想都沒想,拚命游向徐蕾身邊,然後左手伸手一抓,抓住了徐蕾長長的頭髮!李家濤明白,如果自己去抓徐蕾別的地方,那徐蕾肯定會用雙手牢牢箍住自己,到時候不但救不了徐蕾,只怕因為身子失去了活動的自由,自己也要喪命在這滔滔江水當中!

    抓住徐蕾的頭髮,李家濤立即順著水流往右岸方向靠去。頭髮被李家濤用力拉著,很是吃痛,徐蕾下意識地雙手都緊緊拽住自己的頭髮,借此來減輕頭皮處地疼痛!

    水流太急,再加上手裡還拽著一個人,李家濤只能拚命游著,一尺一尺往岸邊靠!

    拚命地蹬腿,右手往後直撥水,李家濤的體力消耗很大,大口大口喘氣,呼吸著……

    河岸上,樓高成和幾個同學在玩命地奔跑著。有個會點水性的同學試著下水,可沒幾秒鐘,就手忙腳亂地游回了岸上,還被河水嗆得淚流滿面!水太急了,從岸上往河中間游,難度更大!

    「大叔,謝謝啊。」樓高成跑到中年人身邊,伸手就去拿中年人手中的充氣輪胎和竹竿,卻撈了個空。

    「充氣輪胎一百塊錢一個,竹竿五十塊錢。」中年人後退了一步,褐色的臉上溝壑縱橫。

    驚愣,絕對的驚愣!所有的同學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中年人理所當然的表情!

    樓高成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往外掏錢,然後往中年人手裡塞。

    「給你,給你,都給你。」樓高成急急地嚷著,「你放心,事後我一定重謝您!」

    中年人眼神發亮,隨即又面無表情地說道:「一共是一百二十五塊錢,只夠買一個充氣輪胎。哎,算了,這根竹竿就二十五塊錢半價賣給你。」

    說著,中年人把手中的一個充氣輪胎和竹竿遞給了樓高成,然後一聲不響地看著他。

    樓高成急得直跺腳,把掛在脖子上面的照相機飛快取下,往中年人手裡塞:「這個相機值一千多塊錢,你把另外這個充氣輪胎也給我。」

    「我只收現金。」中年人看也不看樓高成一眼,「這種洋玩意,我玩不起。」頓了頓,中年人接著說道:「要不,你打個欠條也可以。」

    說著,中年人居然從口袋裡掏出了紙和筆,讓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苦笑不已。看來,中年人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非常熟路!

    「這位同學,別和他?嗦了,沒用。」一個突兀的聲音出現了,「我拿來了一個汽車內胎,將就著也能用,救人要緊。」

    「謝謝。」樓高成抬頭一看,是個衣著很講究的年輕人,穿著西裝,打著領帶,腳下穿著老人頭皮鞋。

    「不客氣,應該的。」年輕人笑了笑,丟了把繩子過來,「把繩子套在輪胎上,再往河裡扔,這樣保險一些!」
secret0989 發表於 2011-6-23 03:29
官鼎 第七章 大難不死


    李家濤覺得自己已經精疲力竭,快要死了,都快呼吸不上來了。可李家濤硬是沒有放下徐蕾,死命地硬撐著。

    岸上的樓高成和陌生的年輕人把充氣輪胎死命地往李家濤所在位置拋,可由於距離比較遠,好幾次都拋在離李家濤很遠的地方。還好,因為充氣輪胎上綁有繩子,可以拉回去重新拋過。

    終於,這一次充氣輪胎出現在離李家濤身軀不到五米的地方。徐蕾已經一動不動地浸泡在水中,隨著李家濤的拉扯,白色連衣裙在水面上起伏著,看來年輕的女孩已經暈死過去。李家濤趕緊改抓頭髮為往上拖住徐蕾的身子,死命往充氣輪胎方向游去。

    五米,四米,三米……

    近了,更近了……

    岸上的人們都已經屏住呼吸,注視著這個方向。

    終於,李家濤抓住了充氣輪胎,把它從徐蕾頭部套了進去,直到雙臂腋窩下面。這樣,徐蕾肩部以上的部位都在起伏的水面之上了。

    「快拉!」李家濤大聲喊叫著,可聲音在波濤之中傳送距離非常短。

    李家濤也顧不了這些,一邊喊,一邊死命地把徐蕾往岸邊推。

    岸上一片歡呼聲音,幾個同學更是興奮得跳了起來。

    「水裡救人的那個小伙子要撐不住了。」中年人湊到拉繩子的樓高成身邊,「再這樣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你閉嘴!」樓高成被氣壞了,大吼了一聲。

    中年人被嚇得後退了兩步,隨即搖了搖頭:「我那邊還有艘小木船,租給你,五百塊,怎麼樣?只要你寫個欠條,我馬上去弄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李家濤的身軀明顯在不斷下墜,跟不上被繩索拉著的充氣輪胎。

    這時,旁邊的衣著時髦的年輕人急了,把一個充氣輪胎上面的繩子解了下來,綁在自己的腰上,把繩子的另一頭遞給一個男同學,急聲道:「拉著我。」

    說著,年輕人拿起竹竿,就衝向了波濤洶湧的河水之中。

    李家濤的腳在這個時候要命地抽筋了,身軀在緩緩地下沉。李家濤心裡很清楚,這個時候繼續踩水只會讓自己下沉的速度更快,現在自己能做的就是徹底放鬆自己,盡量讓自己的身軀與水面平行,增加水的浮力,讓自己在水面上多呆一些時間。

    「難道就這樣完蛋了?」李家濤苦笑著,心有不甘。

    迷糊中,李家濤聽到一個急切的聲音:「抓住竹竿,對,別鬆手。」

    李家濤下意識地抱住了竹竿,死死地抱住,怎麼也不鬆手……

    漸漸地,李家濤失去了意識……

    李家濤醒來的時候,第一個感覺是好香!

    李家濤睜開眼睛後的第一個反應是:自己在女孩子的閨房裡!

    房間裡色彩斑斕,以紫色和粉紅色為主,床頭櫃上面居然還有一個很大很軟的可愛布娃娃。

    這是哪裡呢?李家濤坐了起來,茫然四顧。

    「你醒啦?」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了進來,隨即款款走入一襲紫色連衣裙,清純靚麗的徐蕾,「我給你熬了粥。」

    「我怎麼來你家了?」李家濤還是有些納悶。

    「怎麼就不能來我家呀?」徐蕾嬌嗔著,「醫生說你沒有什麼大礙,就是疲勞過度,需要靜養。你喜歡躺在醫院病房裡嗎?那裡的味道很不好聞,我就讓樓高成他們把你送到這裡來了。對了,他們很晚才離開,還說明天一早就過來看你。」

    說著,徐蕾的臉蛋上騰起一片紅暈,白裡透紅的膚色很是誘人,讓李家濤禁不住吞了口口水,轉過頭去。

    「來,喝粥,我來餵你吧。」徐蕾臉上的表情帶有些促狹的嬌笑,或許也在掩飾著內心的些許慌張。

    「我,還是我自己來吧。」李家濤趕緊拒絕,隨即自嘲地說,「讓你這麼一喂,我就真是飯來張口啦。」

    對面秀色可餐,一大碗魚肉粥被李家濤三下五去二就解決掉了,看得徐蕾結舌不已。可很快,徐蕾的眼睛就紅了,低聲道:「為了我,你可累壞了,差點沒把命也賠上。」

    「為了你,我願意赴湯蹈火,一點小風小浪算什麼?」李家濤放下飯碗,隨口就回答說。

    一聽這話,徐蕾的臉色更紅了。

    李家濤為了自己,從那麼高的攔河壩上跳了下來,然後累得筋疲力盡,就算在最後的時刻也沒有放棄自己,這讓徐蕾的心田泛起了漣漪,更多的感動。

    「你沒事了吧。」李家濤馬上轉移了話題。

    「沒事。」徐蕾搖了搖小腦袋,「我只是喝了幾口水,給灌暈了過去,上岸後不久就醒了過來。」

    從徐蕾的嘴裡,李家濤把自己昏過去後的事情瞭解得**不離十。

    「那個用竹竿把我拉上岸的人是誰?」李家濤問道,「我得好好感謝這個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我只怕要見馬克思了。」

    「他叫甄興華,聽說是個記者。」徐蕾很快就從抽屜上拿過來一張名片,「喏,這是他給你的,說想和你交個朋友。」

    李家濤很是小心地把名片接了過來,仔細看了一眼,然後習慣性往自己襯衣口袋裡裝。

    李家濤的動作停了下來,懸在半空,有些尷尬,因為這個時候李家濤才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的是一套睡衣,根本就沒有上衣口袋!

    「我該回去了。」李家濤訕笑著。

    「回去?」徐蕾愣了愣,隨即嫣然一笑,很是嫵媚,「你看看窗外,現在是什麼時候?」

    說著,徐蕾拉開了房間的窗簾,外面漆黑黑的。

    李家濤啞然失笑,自己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還真不知道現在是深夜。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覺?」李家濤就笑著問。

    「我爹還沒回來,也沒打電話回家。」徐蕾臉上寫滿擔憂,低聲道,「以前我爹如果過了晚上十二點不回家,是一定會給我打電話的。」

    「你爹是幹什麼的?」李家濤禁不住順勢問了一句。

    徐蕾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好半天,才扭扭捏捏地回答:「我爸是徐道明。」

    李家濤恍然大悟,原來徐蕾是西江縣常務副縣長徐道明的女兒。這還真不能怪李家濤,後世裡李家濤讀書的時候就是一個死讀書的學生,高中年代可以說是對西江縣官場的事情一點都不瞭解,別說常務副縣長,就是縣委書記和縣長的名字都不知道。上大學以後,李家濤和徐蕾基本上沒有什麼交集,自然就更不知道徐蕾的家庭狀況了。
secret0989 發表於 2011-6-23 03:30
官鼎 第八章 不太好的預感


    徐蕾幼年喪母,徐道明對自己這個獨生女兒非常寵愛,沒有再娶。

    李家濤依稀有印象,西江縣的常務副縣長徐道明好像就是在今年七月份倒台的,還鋃鐺入獄,並由此引發一系列的骨牌效應,西江縣的政壇因此刮起一道旋風,倒下了一大批本土官員幹部。

    直到三年後,西江縣縣長易東風因為經濟問題垮塌,徐道明才得以平反。可等徐道明出獄的時候,身心受到很大的傷害,體弱多病,已經無法重返官場。

    見李家濤突然皺起了眉頭,徐蕾沒來由的心頭一緊。

    「你在想什麼?」徐蕾也蹙起了好看的眉頭,低聲問道。

    「給你爸打個電話吧。」李家濤笑了笑,「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嗯。」徐蕾低低應了一聲,就往客廳走去。李家濤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出乎李家濤的意料,電話一撥就通,在李家濤的手勢暗示下徐蕾按下了免提鍵。

    「羅城,我爸在嗎?」徐蕾等電話一接通就馬上說道,「我是徐蕾。」

    電話那頭有了好幾秒鐘的寂靜,然後才傳來一個年輕人的笑聲:「是蕾蕾呀,徐縣長去市裡開會了,估計後天才能回來。」

    「哦。」徐蕾失望地應了一聲,就掛斷了電話。

    李家濤抬頭看向天花板,有些出神。

    「我爸後天才回來,真是的,也不給我個電話。」徐蕾卻是撅起了粉嘟嘟的小嘴,抱怨著。

    「你爸辦公室裡除了羅城,還有別人在。」李家濤沉聲說道,「有些不對勁。」

    徐蕾雖然還是個高中生,卻是出身官宦之家,自然是一點就明。已經是半夜,羅城這個常務副縣長的秘書怎麼還呆在辦公室裡,而且,辦公室裡還有別人?

    「我爸出事了?」徐蕾的臉色變了,身體也微微發抖。

    「別急,事情還沒有壞到那種程度。」李家濤反客為主,倒了杯開水遞給了徐蕾,笑了笑,「至少你爸現在沒有事,否則的話羅城不會這個時候還在你爸的辦公室裡。」

    徐蕾端著開水抿了一小口,可身體仍然禁不住地顫抖著。

    「怎麼辦?」徐蕾跌坐到沙發上,眼淚流了出來,顯得非常柔弱無助,楚楚動人,人見人憐。

    李家濤歎了一口氣,擔心徐蕾被開水燙著,伸手把徐蕾手中的茶杯接了過來,放在沙發前面的茶几上。

    「你爸平時和縣委縣政府領導裡誰的關係最好?」沉吟了一會兒,李家濤就笑著問。

    「孫叔叔。」想都沒想,徐蕾脫口而出,隨即又意識到這樣一個稱呼對於李家濤來說過於陌生,就補充了一句,「就是西江縣公安局長孫豪民,他和我爸關係很好。」

    徐蕾嘴裡說的關係很好之說,李家濤無從識別真假。可這個時候,也只能是死馬當做活馬醫了,除此之外,李家濤並沒有什麼別的選擇。

    「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去找孫豪民。」李家濤斷然說道,隨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苦笑道,「我的衣服干了嗎?總不能穿著這身衣服去拜訪公安局長吧。」

    瞥了李家濤一眼,徐蕾的臉色沒來由紅了紅,低聲道:「我給你買了一套衣服,就在床頭櫃裡,你去換吧,我在這等你。」

    李家濤知道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大步跑回徐蕾的閨房,從床頭櫃裡取出一套休閒衣,開始脫下睡衣更換。

    徐蕾給李家濤準備一整套衣服,包括鞋子襪子,甚至還有內褲,這也讓李家濤心頭泛起了異樣。

    李家濤兩世為人,可夢想只有一個,那就是馳騁仕途!在李家濤看來,過早進入仕途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好處,畢竟,官場是權力場,一切靠實力說話,一個不小心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可見徐蕾那無助的眼神,李家濤心頭沒來由地軟了軟。「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李家濤也只能如此自嘲著。

    「我剛才給孫叔叔打了電話,孫叔叔讓我們過去。」一回到客廳,徐蕾就說道。

    李家濤禁不住皺起了眉頭,徐蕾這個電話太冒失了。可事已至此,李家濤也沒有什麼辦法,總不能再打電話過去變卦吧。

    想了想,李家濤拿起電話,給樓高成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半天才被接起,傳來了樓高成懶洋洋的聲音:「大半夜打電話,還讓不讓人活啊。」

    「是我。」李家濤低聲道,「你馬上騎摩托車到蕾蕾這來。」

    「好的。」一聽是李家濤的聲音,樓高成馬上正色起來,「我十分鐘就到。」

    在樓高成心裡,李家濤已經是自己的生死兄弟。今天白天,徐蕾因為救樓高成落水,然後李家濤奮不顧身救了徐蕾,李家濤的形象在樓高成心目中馬上高大起來。要不是李家濤,樓高成估計這輩子都要活在內疚當中。這一點,樓高成心知肚明。

    「我可以叫到車地。」徐蕾低聲說道。

    「對別人我不放心,命運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中。」李家濤正色說道,站了起來,「走,我們去大門口等樓高成這小子。」

    出門,鎖門,徐蕾緊跟在李家濤身後。打量著李家濤並不高大的背影,徐蕾覺得自己有了依靠,李家濤的背影是那麼值得依靠。像

    夜風涼爽,透氣,讓李家濤精神為之一振。

    站在大鐵門口,徐蕾一聲不響,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夜色寂靜,蛙鳴在耳,兩人的呼吸聲音也清晰可聞。這樣的夜晚,月光明媚,少男少女,平添了些許浪漫情調。

    嘟嘟嘟的摩托車馬達聲音打破了寂靜的夜空,車燈忽明忽暗地閃爍著,一個急剎車,樓高成的雙腿點地,支撐著摩托車車身的平衡。

    「肚子餓了吧,走,我請你們吃夜宵。」樓高成笑嘻嘻地說。

    「摩托車借我用兩天,你走路回去吧。」李家濤卻不由分說,直接把樓高成給拉下了摩托車。

    「喂,你會開摩托車嗎?」樓高成愣了愣,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李家濤沒好氣地說道,隨即招呼著徐蕾,「蕾蕾,快上來。」

    「你們讓我走路回家?」樓高成傻乎乎地站在那裡,心有不甘地問了一句,隨即可憐巴巴地道,「這也太殘忍了吧,深更半夜,我孤零零一個人--」

    「就你這姿色,絕對沒有人劫色。」李家濤禁不住愣了,沒發覺樓高成這小子還有這麼幽默的一面。

    因為樓高成沒有把摩托車熄火,掛在空擋上,等徐蕾一上車,李家濤馬上握住離合器,把摩托車踩到三檔上面,右手加大油門,鬆了離合器,摩托車就呼嘯而去。

    「高成,這兩天別出去,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夜空中傳來了李家濤拋落的聲音。

    「這小子,典型的見色忘友。」樓高成咬牙切齒地低吼著。
secret0989 發表於 2011-6-23 03:31
官鼎 第九章 栽贓?


    西江縣公安局局長孫豪民在書房裡焦灼地走來走去,一刻也停不下來。

    孫豪民和常務副縣長徐道明交情很深,早在徐道明任職骷髏鄉黨委書記的時候,孫豪民還只是骷髏鄉派出所一個小小的所長。孫豪民能夠登上西江縣公安局長的寶座,可以說是與常務副縣長徐道明的大力提攜密不可分。

    徐道明在西江縣經營了二十多年,根基相當深厚,擁有巨大的人脈,再加上徐道明是從基層一個腳印一個腳印爬出來的,按道理是沒有人能輕易動得了徐道明這個根深蒂固的常務副縣長。

    可自從去年侯天寶自楚南省省委組織部空降到西江縣任職縣委書記後,變故發生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徐道明對這句話可謂是深有感受,大感頭疼。縣委書記侯天寶和縣長羅東亮不對付,大搞權力鬥爭,讓常務副縣長徐道明夾在其中很是為難。

    縣委書記侯天寶屬於典型的衝鋒型改革派,有市委書記朱昌榮的大力支撐。縣長羅東亮則是保守派的代表,和市長彭國斌走得挺近。空降兵侯天寶急於打開局面,有所作為。縣長羅東亮卻是想法設法鉗制縣委書記侯天寶的改革措施,

    作為常務副縣長,徐道明在縣政府班子內,自然是只能充當縣長羅東亮的馬前卒,儘管這個馬前卒時常會有些保留。徐道明儘管為官多年,可骨子裡還有著知識分子的那份清高,也正是因為這份清高,無論是縣委書記侯天寶還是縣長羅東亮,都瞧徐道明有些不順眼。

    在西江縣為官多年,要說徐道明的官聲還是很不錯,在老百姓心中的風評也挺高。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失鞋的?更何況,這條大河不是一般的河流,而是風雲變幻的宦海。

    就在李家濤在湍急的攔河壩下面漩渦中救徐蕾的時候,西江縣縣政府大院也是非常熱鬧,整個大院被西江縣紡織廠的職工們給堵滿了。

    縣委書記侯天寶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對西江縣最大的國營企業西江紡織廠進行改革。改革的第一步,就是通過各種行政手段精簡人員。

    因為改革的步子太大,也缺乏足夠的宣傳與溝通,引起了軒然大波!這不,紡織廠許多即將下崗的職工跑到縣政府鬧事了!

    出了這種群體**件,作為一把手的縣委書記侯天寶希望中間能夠有一個緩衝地帶,自然是不會第一個出面。而縣長羅東亮自然是不願意給侯天寶擦屁股,躲得遠遠的。於是,常務副縣長徐道明被推了出來,出面去解決紡織廠這個燙手的山芋!

    無論是縣委書記侯天寶還是縣長羅東亮,都沒有給徐道明明確的具體的指示,只讓徐道明酌情處理。

    徐道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有能夠安撫好紡織廠前來鬧事的職工們,最後還是縣公安局派出了大量的干警,再加上紡織廠的廠領導出面安撫,一文一武,算是暫時把這些職工們給打發回去了。

    可是,明眼人都清楚,紡織廠的隱患還沒有被消除,事情還沒有完。或許,明天就會醞釀出更大的風暴來!

    而西江縣縣委縣政府的主要領導們,也被一個個叫到雁都市委問話。其他的縣領導被問話完,都陸續返回了西江縣,唯獨常務副縣長徐道明被「留」了下來。

    以一個公安局長的政治敏感度,孫豪民自然是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徐道明沒有回來,也沒有給自己這個嫡系心腹一個電話,這讓孫豪民很是不安。在徐蕾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孫豪民也一直呆在書房裡琢磨事情。接到徐蕾的電話,孫豪民心頭的那種不安越來越濃重。

    很快,敲門聲音響起,在這寂靜的夜晚,聲音非常清晰。

    打開門,孫豪民見徐蕾身邊還站在一個年輕人,禁不住蹙起了眉頭。

    「我同學李家濤,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徐蕾笑著解釋了一句,隨即乖巧地說道,「大半夜還來打攪孫叔叔,真是抱歉。」

    「你這丫頭,和孫叔叔還這麼客氣,進來吧。」孫豪民把兩個年輕人讓了進來,「你阿姨睡了,喝茶自己倒吧。」

    「我們不渴。」徐蕾趕緊說。

    「哦。」孫豪民強行笑了笑,招呼了李家濤一聲,「你也坐吧。」

    「孫局。」李家濤等孫豪民坐下後,才正危襟坐在沙發上,笑著說,「晚上蕾蕾往徐縣長辦公室裡打了電話,從秘書羅城打了電話,得知徐縣長去了市裡開會,蕾蕾有些不放心,就過來打攪您了。」

    孫豪民的眉頭馬上皺了起來,瞇著眼睛看向李家濤一會兒。李家濤一直微笑著,眼光中也沒有躲閃的意思。

    李家濤話裡透露的意思足夠多了,把事情也說明白了,孫豪民這樣的老官場自然能夠清楚話裡的內涵。

    沉吟了好一會兒,孫豪民才歎了一口氣:「蕾蕾,今天縣領導都去市裡述職了,就你爸爸還沒有回來。」

    「我爸也真是的。」徐蕾馬上蹙起了好看的眉頭,「不回來也不給我打電話。」

    孫豪民又是歎了一口氣,卻沒有再說什麼。

    「晚上蕾蕾一直在家中,沒有什麼異常。」李家濤心頭一緊,卻是馬上接話道,「我想徐縣長可能是不方便給您和蕾蕾打電話。」

    孫豪民的眼睛又瞇了起來,打量了李家濤一會兒,才抬頭看天花板,默不作聲。

    什麼是不方便?答案不言而喻!

    「雙規」兩個字在孫豪民和李家濤喉嚨裡卡住了,這種滋味很不好受。

    「徐縣長不在,我擔心有人往徐縣長身上潑髒水。」李家濤慢條斯理地說著,臉上波瀾不驚,「秘書羅城這麼晚了還在徐縣長辦公室裡,可別忘了鎖辦公室的門才好。」

    孫豪民的臉色馬上變了,顯得非常難看。

    「他敢?」孫豪民終於冒出了這麼一句話,讓李家濤一直懸著的心略微有些放鬆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李家濤緊接著說道,「聽蕾蕾說徐縣長辦公室裡有個保險箱,只有一把鑰匙。」

    孫豪民臉色鐵青,卻不接話,讓李家濤從心底歎了一口氣。

    聽到這裡,徐蕾的臉色也變了,眼圈紅了。這個時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李家濤話裡指的是什麼了。李家濤懷疑秘書羅城背叛了徐道明,會給徐道明栽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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