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 官鼎 作者：成吉思汗的多瑙河 (連載中)

第一百一十章 囂張如斯
  

    三分多農田，四個全勞力，一個半勞力，一共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才鼓弄完，這還是因為在陸濤的吩咐下，司機孫前門把小車的後備箱打開專門來回裝脫粒下來的濕穀子，勉強完成。

    當然，踩打穀機脫粒這種活，陸濤是不敢再嘗試了。於是，李家濤和孫門前負責踩打穀機脫粒，農婦紮稻草人和把打穀機裏的濕穀子裝進籮筐裏，陸濤則和小男孩負責遞成把成把的稻草給李家濤和孫門前。

    陸濤就有些苦不堪言了，因為遞禾這種事情還真只適應兒童，成年人幹這種活實在是活受罪，因為成年人身材高大，要彎腰去拾禾的難度太大。更何況，很多時候成把成把的稻草很多時候離打穀機有將近一丈遠，這需要來回奔跑，不讓才打穀機的人歇氣，才能提高效率！

    陸濤是大學教授出身，哪里幹過農活啊。沒多久，就累得不行了，坐在稻草堆上直喘粗氣。李家濤估摸著，經過這麼一次特殊勞動，下次陸濤要搞調研只怕會三思而後行了！

    把裝滿濕穀子的籮筐放進桑塔納小車的後備箱裏來回跑裝，這恐怕也只有陸濤這樣的縣委書記才想得出來。

    後備箱裏放不下兩個籮筐，一次只能放一個籮筐。三分田的濕穀子有差不多三百斤重，桑塔納轎車來回跑了六趟，才算運完。

    司機孫前門的臉色都綠了。這也難怪，這麼一鼓搗，整個桑塔納轎車渾身上下都粘滿了泥巴與稻穀，估摸著要花上一個小時才能把車洗乾淨。

    女人死命要拖三人去家裏吃飯，被陸濤給拒絕了，只好在田埂上的香瓜地裏摘了十來個香瓜塞進了小車的後備箱裏。

    對此，陸濤倒是沒有拒絕。入鄉隨俗，陸濤心裏也很清楚，老百姓是很淳樸的，講究有恩必報，要是不收下這幾個香瓜，女人會不安心！

    農民真苦啊。靠在小車後座上，陸濤本來就有些蒼白的臉因為疲憊用力過度而顯得更加蒼白了，歎息著。

    書記，您看是不是出臺一個件，在件明確，所有機關幹部和在編人員每個月至少幹農活兩天？李家濤笑了笑，試探著問了一句。

    陸濤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縣委書記的一項重要工作職責就是指導和推進全縣幹部隊伍思想建設、組織建設和作風建設，李家濤提的這個建議未嘗不是一個好的切入點。

    這些天，陸濤一直在苦思著怎麼找到工作的切入點。縣長王志遠把整個小豐縣經營得滴水不漏，密不透風，在很多地方，陸濤身為縣委書記也難插手進去。

    你先和齊主任溝通一下，把件擬出來。陸濤想了想，就笑著說。

    好的，陸濤這麼說，就是同意了自己的想法，馬上應承道。

    對這種件的起草，李家濤並不陌生，胸有成竹，信心十足。事實上，讓全縣幹部每個月至少下鄉勞動兩天，在後世裏也有很多地方專門出件進行規範。

    只不過，出這種主意是個很得罪人的事情，李家濤卻管不了這麼多，身為領導秘書，就應該為領導分憂，想領導所想，急領導所急，這才是一個優秀的秘書。再說，天塌下來還有陸濤這個縣委書記頂著，總不至於壓到李家濤這個秘書身上來。

    李家濤也清楚，陸濤需要一個契機來整合小豐縣的幹部資源。身為縣委書記，最重要的就是加強領導班子和幹部隊伍建設。一個小小的幹部下鄉勞動活動，可以大大提高陸濤這個新任縣委書記的威信，增加陸濤在小豐縣的影響力。

    而且，這種活動不管是哪個縣領導都無法提出反對意見。艱苦樸素，從群眾來，到群眾去一直是黨地一種優良作風。誰要是反對，誰的思想覺悟就會有問題！

    陸濤心裏也有陰暗面，今天他這個縣委書記幹的是又髒又累的活，自然也有些心裏不平衡，有些迫不及待見到其他縣領導下地幹農活的場面了！

    小車回到縣城，已經是午時分。

    家濤。陸濤吩咐了一聲，找家飯店隨便對付一下，今天咱幾個也累得夠嗆，可不能餓著肚子。

    老孫對縣城熟悉，聽老孫的吧。李家濤就笑著說。

    向陽酒家的飯菜既實惠又地道。老孫馬上高興起來，仿佛一身的疲憊都在這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在前面路口過去一點點。

    累並快樂著，這是司機孫前門現在心情的真實寫照。今天上午和縣委書記陸濤還有秘書李家濤一起幹農活，算是同甘共苦了，要是說出去，孫前門也覺得面子上很有光彩。畢竟，這種殊榮，一般人是趕不上的！

    可孫前門的好心情很快就沒有了。

    向陽酒家門前聚集了一大群人，人群的間，一個肥胖的年婦女一手抓住一個纖細年輕女孩的頭，使勁往上拉，另一隻蒲扇大的手劈裏啪啦扇著女孩耳光，讓人觸目心驚！

    一下、兩下、三下……

    李家濤數了一下，女孩起碼挨了這個胖女人二十個耳光！

    女孩頭根處吃痛，雙手用力去保護自己的頭，眼睛因為過於騰騰而變得有些充血，看起來隨時都有爆裂的可能！

    而在向陽酒家裏面，也到處是霹靂啪啦的打砸聲音，玻璃破碎的嘎吱聲，桌椅倒塌的轟鳴聲音，大聲喝罵，低低地求饒聲音，不絕於耳……

    見過囂張的，沒有見過這麼囂張的！

    一個十足的悍婦，潑辣的悍婦！

    胖女人一邊扇女孩耳光，還一邊喝罵著：臭婊子，我讓你勾引我兒子……

    旁邊有人嗤之以鼻，卻似乎又有些害怕這個胖女人，嘀咕著：自己兒子死皮賴臉追這個女孩，追不到手還說人家勾引他兒子，真不要臉！

    李家濤沒有說話，停下來看了陸濤一眼。有領導在，還輪不到李家濤來做主。在官場上，擺正自己的位置很重要，更不能搶領導的風頭，否則會死得很難看。

    陸濤皺了皺眉頭，大步走了過去，沉聲說道：別打人，有理說理！

    胖女人估計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出頭管她的閒事，禁不住愣了愣，抬起頭來，打量了陸濤一眼。

    可很快，胖女人就放心了，因為陸濤雖然戴著眼鏡，看起來很是斯，卻是渾身上下都沾滿泥巴，很像一個有化的泥腿子村幹部形象。對這樣的人，胖女人還不放在眼！

    這也難怪，換了誰在濕濕的稻田裏幹了兩個小時的農活，都會是這個形象

第一百一十一章鬧大了
  

   
    肥胖女人只是打量了陸濤一眼，反手一個耳光，鬆開了抓住女孩頭的手，女孩的身軀就斜斜軟倒在水泥地上。

    陸濤隱藏在金絲眼鏡後面的雙眼已經冒火，見肥胖女人居然敢當著自己面毆打女孩，絲毫沒把自己這個縣委書記放在眼，怒極反笑：你再打一下試一試？

    滾肥胖女人冷哼一聲，伸手就推了陸濤一把，否則的話，連你這個斯敗類一起揍

    陸濤淬不及防，被肥胖女人給推了個趔趄，禁不住勃然大怒。

    你這潑婦，好大的膽子饒是再斯，陸濤也被肥胖女人一句斯敗類給罵得怒火燒，惱羞成怒，伸出手指指向了肥胖女人，你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肥胖女人冷笑著，肥胖的手掌快往陸濤伸出的手指抓了過來，是想拗了陸濤的手指頭，在小豐縣，老娘就是王法。你也不打聽打聽，你家姑奶奶是誰？

    話還沒有落音，肥胖女人就出了殺豬般地嚎叫，慘呼不已。

    卻是李家濤見領導要吃眼前虧，沖上前來，護住陸濤，二話不說，一手抓住肥胖女人的手腕，另一隻手掌對著她的手肘處就狠狠砍了下去……

    只聽到哢嚓一聲，那是肥胖女人手腕骨頭斷裂的恐怖聲音要知道，肥胖女人的手臂一頭被李家濤抓著，另一頭連著肩膀處，手臂正間位置被李家濤給攔腰砍下，豈能不斷？

    這種場面和把一塊磚頭兩頭用東西給墊上，間位置空著，然後被人用手掌對著間砍下一掌的效果一模一樣。這種場面也是在武警部隊裏經常可以見到的表演，只不過，這一次把磚頭換成了肥胖女人的手臂

    肥胖女人這條手臂算是廢了，即便接好，也無法完好如初。這種傷不等同脫臼，而是骨頭從間斷裂，接好的難度非常大

    李家濤可沒有不打女人的覺悟，對這種惡毒的潑婦，李家濤是從心底厭惡。更何況，肥胖女人也是想拗斷縣委書記陸濤的手指，正所謂嬸可忍叔不可忍

    要是縣委書記陸濤被人在自己面前打傷，李家濤這個秘書也不用混了，因為那丟地整個小豐縣縣委的人，丟的是小豐縣全體官員幹部的臉

    曹東陽你這個砍千刀的，你再不出來，你老婆就要被人打死啦。肥胖女人也真彪悍，手臂骨頭被李家濤給砍斷，臉上是眼淚鼻涕一把抓，鬼哭狼嚎，卻仍然掉頭吼叫著。

    曹東陽？陸濤和李家濤都愣了愣，這不是小豐縣政法書記兼公安局長曹東陽的名字嗎？

    順著肥胖女人的眼光，陸濤若有所思地看了不遠處停著的那輛警車一眼，臉色更加陰沈了。

    陸濤雖然來小豐縣才幾天，卻也是對小豐縣的官員幹部名單瞭解得比較透徹。陸濤記得很清楚，政法書記兼公安局長曹東陽的老婆叫盧雙燕，是小豐縣衛生局局長。

    看來小豐縣的幹部隊伍還真是爛透了，盧雙燕這樣的潑婦居然能當縣衛生局局長。陸濤心裏歎息了一聲，該好好整頓整頓了。

    曹東陽本來躲在不遠處的警車裏等著自家婆娘回去，可聽到自家婆娘鬼哭狼嚎的淒慘聲音，也坐不住了，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對家裏的這個糟糠之妻，曹東陽沒有什麼好感，甚至還有些厭惡。可是，不管怎麼說，盧雙燕也是自家老婆，被人打了，那就是打自己這個政法書記的臉，面子上不好看

    曹東陽也是怒火燒，在小豐縣，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打公安局長夫人？

    就在這個時候，向陽酒家裏沖出了幾個年輕男人，口裏嚷嚷著：是誰打了燕姐，活得不耐煩了？

    這個潑婦要打我，我這是正當防衛。陸濤冷哼了一聲，雙眼狠狠對著這幾個不開眼的年輕人掃了過去。

    你他**找死一個穿花格子襯衣的小青年勃然大怒，猛地一拳，對著陸濤的胸口打了過來。

    李家濤一直在陸濤身邊戒備著，自然不能讓這傢伙傷害到陸濤，向旁邊跨了一步，就把陸濤給護在了身後。而這個時候，孫前門也很是緊張地把陸濤拉著退後了幾步，手裏拿著個大號扳手護衛著。

    要說孫前門的反應度也很快了，見情形不妙，馬上就返回小車取了個大號扳手過來。孫前門甚至打定主意，今天就算自己被打得躺在地上，也不能讓人傷了陸書記。

    李家濤一手把花格子小青年的拳頭隔開，另一隻就準備給這傢伙狠狠來上一下……

    可李家濤眼角的餘光現身穿警服的政法書記兼公安局長曹東陽已經走到了不遠處，眼珠子一轉，就放棄了抵抗。

    嘭小青年一拳扎扎實實地打在李家濤的胸部，李家濤哎喲一聲，身軀緩緩滑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小青年也是愣了愣，貌似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勇猛過，只一拳就把一個比自己還要高的年輕人給打翻在地上。可面前這個渾身是泥巴的年輕人確實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該不會是被我打死了吧。小青年心裏也有些慌張。畢竟，打死了人可是要吃官司的，說不定要坐牢，槍斃……

    陸濤見李家濤躺在了地上，也是有些疑惑。對李家濤的身手，陸濤還是有信心的，算是知根知底。在陸濤看來，李家濤對付三五幾個普通人的話，根本就沒有問題。

    可陸濤隨即釋然，因為他看到了走過來的政法書記兼公安局長曹東陽

    曹東陽一路走來氣勢十足，顧盼生威，兩旁的人都紛紛讓開，如避瘟疫

    等曹東陽的眼神落到了陸濤身上，禁不住愣了愣，隨即臉色變了。再打量了一下躺在地上一絲不動的李家濤，曹東陽更是心裏咯噔了一下

    老曹，給老娘把這個斯敗類抓回去。盧雙燕咬牙切齒地嚷嚷著，不顧斷臂處的疼痛，左手順勢又給了傻傻站在那裏的年輕女孩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

    陸濤重重地從鼻孔裏哼出了一聲：曹夫人還真是彪悍啊。

    老娘就打了，怎麼樣？盧雙燕仍舊牛氣沖天，等把你這個斯敗類抓進公安局，看老娘怎麼收拾你還有躺在地上裝死的這個小白臉，一塊收拾。

    抓我？陸濤怒極反笑，手指頭反過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等著曹局長來抓我呢？

    盧雙燕有曹東陽這個政法書記兼公安局長給自己壯膽，膽氣一壯，肥胖的身軀又往前沖，嘴裏嚷嚷著：就抓你個斯敗類

    曹東陽正額頭上冒冷汗，見自家婆娘還不知深淺，瞎鬧一通，氣的反手就是一個耳光，把盧雙燕扇得暈頭轉向，找不到東南西北

    陸書記，真是對不起。曹東陽微微彎腰，訕笑著，我這就把這潑婦帶回去，好好管教。

    盧雙燕仗著自家老公是政法書記兼公安局長，連陸濤這個新任縣委書記的歡迎大會都沒有參加，自然不認識陸濤。可現在一聽曹東陽稱呼這個渾身泥巴的戴眼鏡男子陸書記，就算神經再大條也知道今天自己闖禍了，地下了頭，不敢吭聲了。

    這個時候，盧雙燕覺得手臂骨頭斷裂處更加疼了，禁不住呻吟起來。

    慢點陸濤沉聲道，我的秘書小李替我挨了一拳，這打人兇手不能放過。

    曹東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陸濤特意強調李家濤是替他挨了一拳，那是存心要揪住這個事情不放了。

    曹東陽心思轉得很快，馬上吩咐了邊上的兩個員警：把那個穿花格子襯衫的小青年給我銬起來，帶回去審問。

    局長有令，再加上新任縣委書記在旁邊看著，兩個員警自然不敢怠慢，馬上拿出腰間的手銬，把剛才打了李家濤一拳的小青年給銬了起來。

    老孫。陸濤卻是吩咐了孫前門一聲，打120，讓人民醫院快些派醫生過來，小李受傷休克，不能動他。

    曹東陽站在旁邊很是尷尬地看著，卻也不好接話。憑曹東陽的經驗，自然看出李家濤是躺在地上裝死。可曹東陽也沒有辦法，這種事情不能點破。

    在曹東陽看來，李家濤躺在地上裝死，一定是出自縣委書記陸濤的授意，要拿這件事情大做章。曹東陽心裏很清楚，自家婆娘這個縣衛生局局長的位置只怕是保不住了。

    果然，等孫前門打過電話，陸濤馬上把他的磚頭式大哥大拿了過來，撥了個電話：王縣長啊，小豐縣的治安狀況不容樂觀啊，我剛才差點被打了，還是李家濤同志替我挨了幾下，現在正休克著呢。嗯，我在這個向陽酒家。

    小豐縣縣長王志遠的小車幾乎是和人民醫院的120急救車同時趕到向陽酒家。一見現場場景，王志遠心裏也咯噔了一下，狠狠瞪了曹東陽一眼。

    要知道，王志遠和陸濤再不對付，陸濤也是小豐縣的一把手，要是陸濤被打了，這個責任誰也擔不起

    書記，您沒事吧。王志遠走到陸濤身邊，很是關心地問了一句。

    我是沒事，可李家濤同志有事。陸濤冷聲道，王縣長，這件事情你親自跟蹤一下，衛生局的人怎麼和社會上的流氓混在一起了，在向陽酒家打砸搶？

    陸濤一開口，就把這起事件定性為打砸搶，讓王志遠面容一緊。可在這個公眾場合，身為縣長，必須維護縣委書記陸濤的權威，不能進行反駁。

    好的，這件事情我一定好好調查，然後向您彙報。王志遠只好無奈地回答。

    曹東陽嘴巴蠕動了好幾下，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老孫，你也是在場人之一，好好配合公安局的同志們。陸濤緩緩說道，我送李家濤和這位姑娘去人民醫院。

    王志遠心裏又是一緊，陸濤把司機孫前門留下來，是要對這起事件的調查進行全程監督，手段很是老辣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倒打一耙

    被盧雙燕打了二十多個耳光的女孩嘴角正在流血，卻很是倔強地一聲不吭，更沒有呻吟一聲。

    其實，女孩雖然嘴角在流血，臉也略微有些腫，卻也只是外傷，隨便塗點紅花油，再吃點消炎藥就解決了。

    可陸濤堅持親自送女孩去人民醫院，自然是有他的目的。不過，這種手段是陽謀，正當光明，讓人無話可說。

    王志遠自然也知道，陸濤一定會親自詢問這個被盧雙燕打的女孩，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這個事件想要瞞天過海，玩些手段，現在看來基本上是不可能。

    而李家濤躺在地上裝死，很明顯是出自陸濤的授意，要把事情鬧大，並借這個契機撬動小豐縣的整個官場。

    救護車的車廂裏，李家濤躺在急救凳上，陸濤，急救醫生，急救護士，年輕女孩，一共五個人，把車廂給塞滿了

    年輕女孩的眼神一直關切地看著急救凳上一絲不動的李家濤，女孩心裏很清楚，今天要不是這個年輕人，自己受地侮辱將會更多。

    陸濤卻是好整以暇地靠在凳子上，低著頭，看也沒看李家濤一眼，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急救醫生和急救護士都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家濤，表情有些怪異。

    年輕女孩突然呆住了，隨即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拿小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躺在急救凳上的那個年輕人剛才分明在對著自己眨眼睛

    這一次，年輕女孩看清楚了，那個年輕男孩又對自己眨了下眼睛。不知怎麼滴，年輕女孩的臉就紅了起來

    他在演戲年輕女孩心裏撲騰著，他是為了我才在滾燙的水泥地面上裝死躺了十多分鐘。

    李家濤自然不是為了這個年輕的女孩裝死，他是為了縣委書記陸濤。可在女孩心裏，李家濤就是為了她

    人性就是這麼奇怪，很容易把很多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硬往自己身上聯想。人之初，性多情一個人的褲子如果屁股處爛了個洞，或者前面的拉鏈開著，是不敢往大街上走的。可事實上，如果這個人真的上街去，可以說，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幾率是不被人現這個秘密的。道理很簡單，每個人都來去匆匆，誰有興趣盯著別人的褲子前後看？

    從向陽酒家到人民醫院只有五分鐘的車程，很快就到了。人民醫院的院長勾東村早就帶著醫院的幾個領導幹部在大門口恭候，沒辦法，縣委書記第一次來人民醫院視察工作，勾東村哪里敢怠慢，除非他這個院長不想當了

    陸書記，我是院長勾東村。勾東村滿臉恭敬地迎了上來，歡迎您來我們人民醫院視察指導工作。

    嗯。陸濤點了點頭，官威十足，這兩個年輕人傷得很重，你讓專家們好好檢查檢查，可別鬧下什麼毛病來。

    勾東村馬上會意地說：我馬上安排最好的醫生，檢查後再送住院部觀察。

    陸濤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小豐縣人民醫院是楚南省模範醫院，你這個院長功不可沒。

    勾東村就很是激動的表情：有縣委和陸書記您的英明指導，我們人民醫院一定可以再上一個階梯，更好地為小豐縣人民服務。

    事實上，勾東村心裏也是苦笑不已，要是自己不安排這兩個年輕人住院，不合陸書記的意，只怕今天這一關自己是不會好過不過，有這個親近新任縣委書記的機會，成了人精的勾東村自然是不會放過。

    在勾東村看來，這就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說著，勾東村一打眼色，醫務人員一哄而上，把李家濤和年輕女孩給推進了醫院。

    陸書記，這裏太熱了，請到我的辦公室裏喝杯茶解解暑，那裏有空調。勾東村滿臉討好的笑容。

    嗯。陸濤這次沒有推辭，抬步就往裏走，勾東村陪在旁邊亦步亦趨，配合得相當緊密。

    事實上，所謂的視察，陸濤也就是不時嗯上兩聲，然後說幾句：不錯，不錯。

    急診室裏，年輕女孩卻是滿臉通紅：我不住院。

    醫務人員都是面面相覷，院長指示要給這兩個年輕人辦理住院手續，可這個女孩子不太配合啊。

    你傷得這麼重，怎麼能不住院呢。李家濤裂開嘴唇笑了笑，放心吧，所有的醫藥費，都由打你的那個潑婦出。

    可是……年輕女孩欲言又止。

    乖，聽話。李家濤柔聲道，你今天受委屈了，相信我，這筆帳很快就可以追回來。

    被李家濤這麼一說，年輕女孩似乎明白了什麼，低下頭，不再說什麼。對盧雙燕那個惡女人，年輕女孩現在是恨透了。盧雙燕傷害的不只是女孩的身體，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讓女孩受盡了屈辱。

    說不想報仇，那是假的

    麻煩你們給我們辦理住院手續吧。李家濤笑了笑，隨即又哎喲起來，我這肚子好疼，是不是內臟被打傷了，該好好檢查檢查了。

    幾個醫生極力憋住笑，走了出去。

    喂，你沒事吧。女孩弱弱地問了一句。

    沒事。李家濤嘿嘿一笑，臉上豐富的表情變換讓女孩愣了愣。

    還沒請教小姐芳名呢？李家濤卻是笑著問。

    我叫歐晴。女孩柔柔地回答說，今天的事情謝謝你了。說著說著，女孩的眼圈就紅了起來。

    我叫李家濤，新任縣委書記陸濤的秘書。李家濤呵呵笑著，伸出手去，認識一下，很高興認識你，歐晴。

    女孩略微一猶豫，還是很大方把自己的小手也伸了過來。

    女孩的小手很軟很濕，握在手裏的感覺很舒服。不過，李家濤也只是輕輕一握，就馬上鬆開了。和女士握手是需要特別注意，一是只能握女士的手尖部位，不能把人家的手掌全部握在手，那樣顯得不禮貌。二是要注意握手的時間不能太長，否則就有揩油的嫌疑

    在醫生給兩人辦理住院手續的期間，李家濤已經從歐晴嘴裏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弄清楚了。還真別說，女孩長得很是清純漂亮，特別是女孩眼眸裏那股純淨，很是吸引李家濤。

    歐晴是小豐縣大安鄉人，去年高畢業後就來到縣城，在向陽酒家裏當服務員。向陽酒家的老闆毛順德是歐晴的表舅，倒也算是一門親戚。

    歐晴長得很是漂亮，這也給向陽酒家帶來了不少生意。很多年輕人來向陽酒家吃飯，都是奔歐晴來的。

    這些年輕人當，就有小豐縣政法書記兼公安局長曹東陽的兒子曹小軍。只不過，曹小軍仗著有個當公安局長的老爹，更加放肆一些。

    剛開始的時候，因為曹小軍對歐晴著迷，倒也規規矩矩，偶爾還會買些玫瑰花來追求歐晴。歐晴卻早就打聽到，這個曹小軍是個花花公子，不知道玩過多少女人，心高氣傲的她自然是不會接受曹小軍的追求

    就在昨天晚上，曹小軍在向陽酒家喝多了酒，居然借著酒勁在包房裏對歐晴耍流氓。歐晴憤而反擊，用手指甲抓傷了曹小軍的臉才得以脫險。

    盧雙燕見自己的寶貝兒子居然被一個農村女孩給抓傷了，惡向膽邊生，今天上午就找上門來。一到向陽酒家，盧雙燕就一口一聲說歐晴勾引她兒子曹小軍，還給了歐晴兩個耳光。

    向陽酒店的老闆毛順德礙于親戚的面子，再加上歐晴確實為他的酒店拉來不少生意，就出頭為歐晴講了幾句話。

    可沒想到，盧雙燕惱羞成怒，一個電話，把她衛生局裏的下屬都叫了過來，以向陽酒店的衛生許可證過期且衛生條件不符合酒店要求為由，要對向陽酒店處以三千元的罰款。

    毛順德稍加阻攔，盧雙燕乾脆吩咐下屬開砸，把向陽酒店裏裏外外給砸了個稀巴爛。甚至，酒店老闆毛順德夫婦也被毒打了一頓，躲在包房裏不敢出來

    而盧雙燕這個潑婦仍然不解氣，抓著歐晴的頭把她從酒店裏給拖了出來，足足扇了二十幾個耳光。

    再然後，就是陸濤和李家濤趕到之後所看到的場景。

    你放心，這口惡氣陸書記和我一定會幫你出的。李家濤一聽，憤憤不平地說，盧雙燕必須向你和你表舅賠禮道歉，賠償一切醫療費用和經濟損失。

    可是，盧雙燕的老公是公安局長。盧雙燕怯怯地說道。

    陸濤啞然失笑：在小豐縣，他官再大，也大不過縣委書記。只要你安心在這住院，我沒讓你出院你就一直呆在醫院裏，我保管幫你出這口惡氣。

    你為什麼幫我？歐晴的眼圈又紅了起來，泫泫欲泣的柔弱表情人見尤憐

    我不幫你誰幫你？李家濤卻是反問了一句，滿臉正氣地說，這件事情我管定了。

    這一刻，歐晴心底處最柔軟的部分被李家濤給打動了。在歐晴被盧雙燕侮辱的時候，周圍有上百人圍觀，卻沒有一個人替她出頭。可李家濤一出現，二話不說，就把盧雙燕右手手臂骨頭給打斷了，那聲哢嚓至今還在歐晴的耳邊響起。

    呆在李家濤身邊，歐晴似乎覺得有了某種依靠，安全感大大增強。

第一百一十三章處分

    人民醫院的醫務人員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把李家濤和歐晴這一對年輕男女給安排在一個病房裏。小豐縣人民醫院的住院部，只根據疾病科目來安排房間，可不管男女性別什麼的。

    有歐晴這個美女相伴，李家濤悠哉樂哉，很是享受，有些樂不思蜀的味道。這哪里是在住院，分明是在人間天堂享受呢。

    歐晴比較靦腆，和李家濤說話也很容易臉紅。李家濤就時不時地逗弄歐晴幾句，倒也不覺得寂寞。

    李大哥，我們什麼時候出院啊。幾天相處，歐晴已經很是自然稱呼李家濤為大哥了。和李家濤住在一個病房，歐晴已經習慣，朦朧的少女心思甚至已經有了某些萌芽。

    可是，歐晴不習慣的是，每天都有不少小豐縣的官員幹部提著鮮花禮品前來看望李家濤，這也讓病房不怎麼安寧。

    更讓歐晴不安心的是，對這些禮品甚至一些小紅包，李家濤是來而不拒，甚至在客人走後，還會拿出筆來把這些送禮的人和禮品紅包進行登記

    李大哥不會是想當貪官吧。歐晴心裏惴惴不安，可又不好開口詢問。畢竟，兩人交情尚淺，如果交淺言深，容易引起誤會與尷尬。下意識裏，歐晴不希望李家濤對自己有什麼不好的印象。

    不急。李家濤呵呵笑著，遞了個蘋果過來，嬉皮笑臉地說，晴晴，幫我削個梨子吧，你削的梨子好吃。

    歐晴一聽，滿臉通紅，卻也沒有拒絕李家濤的要求。拿起水果刀，歐晴開始幫李家濤削梨子。

    削完之後，歐晴就把梨子遞給李家濤。

    晴晴，我一個人吃不完，一人一半吧。李家濤卻是沒有馬上接過去，笑著說。

    歐晴就急了：不行，這不是蘋果，是梨子。梨子不能分開吃的，這——，不好。

    李家濤愣了愣，呆地看著歐晴。這下，歐晴的臉上又騰起了一朵好看的紅暈，紅暈蔓延開來，直透她粉嫩白皙的脖頸，分外誘人……

    嗯，分梨，分離。李家濤終於明白過來了，恍然大悟，瞧我這腦袋，還是晴晴聰明。

    歐晴的臉色更紅了，雙手擰在一起，都不知道該放在哪里。

    好在這個時候，病房外響起了腳步聲音，很快傳來了敲門聲，這也讓歐晴省去了一些尷尬。

    李家濤則是飛躺了下去，頭朝裏面睡下，嘴裏出哎喲哎喲的呻吟聲音。

    這樣的戲份李家濤已經不是第一次在病房裏上演，熟門熟路，歐晴也已經適應了，不怎麼驚詫。

    可歐晴馬上臉色一僵，因為進來的是她的仇人盧雙燕這個肥胖女人。

    盧雙燕的右手手臂骨頭被李家濤給打斷，打了石膏，上了繃帶，吊在肩膀上，那模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那天李家濤和歐晴住院後，縣長王志遠對整個事件進行了調查，調查的結果和歐晴對李家濤說的如出一轍。在這個事情當，王志遠也不好作假，畢竟，縣委書記陸濤是親自在場，做不了假。

    第二天，陸濤就召開了小豐縣縣委常委會議。一把手就是有這個特權，隨時可以召開常委會議，其他常委則只能是提議召開。

    在縣委常委會議上，王志遠建議對縣衛生局局長盧雙燕處以警告處分。警告，有提醒注意、不致再犯的意思，屬於申誡處分。它可以是口頭的，也可以是書面的，由處分機關選擇適用。警告一般適用于輕微的行政違法行為，是行政處分最輕的一種。根據相關規定，國家公務員受警告處分期間，可以晉升工資檔次，但不得晉升職務和級別。

    縣委書記陸濤認為警告處分過輕，不足以對盧雙燕起到警示作用，提議對盧雙燕處以撤職處分。撤職處分比起什麼警告處分來，那可不知道要嚴重多少。國家公務員的行政違法行為，給國家和人民利益造成重大損失，不適合繼續擔任行政職務的，可以給予撤職處分。受撤職處分的，同時降低級別和職務工資。受撤職處分期間，不得晉升工資和級別，並不能晉升工資檔次。

    因此，撤職處分再對公務員的處罰當，其嚴厲程度僅次於開除處分，對於一個官員幹部來說，已經是相當殘酷。

    政法書記兼公安局長曹東陽倒是一言不，這個事情上他還真沒有言權。而且，在這起事件，身為縣委常委，曹東陽對自己的老婆盧雙燕有縱容的嫌疑

    紀委書記尹小利和政法書記曹東陽一直不怎麼對付，因為工作的特殊性，平時也不苟言笑，經常板著一張黑臉，好像人家欠他錢沒還似地，這次卻在扮演調解員的角色。

    書記，盧雙燕同志倒也不顯山露水，沒闖出什麼大禍。尹小利裂著嘴唇，不緊不慢地說道，是不是可以考慮再給盧雙燕同志一個機會，給她一個行政記大過處分？

    曹東陽一聽，氣得差點沒有跳起來問候尹小利家的女性

    這也難怪，記過和記大過是兩種程度有所區別的行政處分。一般來說，記過、記大過適用於國家工作人員的行為違反了行政法的規定，給國家和人民造成了一定的損失，給予警告處分過輕，給予降級處分過重的情況。曹東陽要是提議給盧雙燕記過處分，曹東陽倒也勉強可以接受，可尹小利偏偏有意無意地在記過的過字前面加個大字，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結果。

    在這種時候，本來就是相互妥協的時候，可尹小利一下子把最低分給提高了，如果和最高分一起得出平均數，那處分也相對提高了許多。

    本來，曹東陽能夠接受的最差結果就是給盧雙燕記大過處分，可常委會才剛剛開始討論盧雙燕的問題，尹小利一下子就提議給盧雙燕記大過處分，這不是把盧雙燕往火坑裏推嗎？

    縣長王志遠心裏也清楚，被紀委書記尹小利這麼一打岔，今天的常委會上，盧雙燕的縣衛生局長只怕保不住了

    不過，因為曹東陽是政法書記兼公安局長，平時牌子很大，甚至有時候還不買王志遠的面子。再說，盧雙燕這女人平時太囂張，太倡狂，王志遠對她實在沒有什麼好印象。

    因此，在這個時候，王志遠也不太願意為了盧雙燕的事情和縣委書記陸濤鬧僵

    剛開始王志遠對陸濤的背景也不是很清楚，可早兩天雁都市市長孫哲提醒了他，讓他輕易不要和王志遠唱對臺戲，因為陸濤的背景很不簡單

    事實上，王志遠能夠當上小豐縣的縣長，並且一直是小豐縣官場的常青樹，就是因為他有孫哲市長這個後臺。

    孫哲下了指示，王志遠自然必須記在心裏。同時，連孫哲市長都有些忌諱陸濤的背景，王志遠在沒有必要的前提下，自然也不願意和陸濤輕啟戰端。

    雁都市的市委書記龔天柏已經因為肝癌住進了省城的大醫院，傳聞新的接任者是省府辦秘書長歐陽強。孫哲在這個時候，估計也有些緊張，不願意自己的嫡系心腹給自己增加麻煩，更不願再添變數

    孫哲心裏很清楚，歐陽強很得省委書記宋慶明和常務副省長高東陽的青睞，這次來雁都市擔任市委書記，可以說是不是猛龍不過江

    王志遠正沉思間，縣委辦主任齊少堂言了：盧雙燕同志因為家事調動衛生局的機關幹部，將人家向陽酒家給砸得稀爛，當時圍觀者好幾百人。影響很壞，如果不進行嚴肅處理，只怕難以對小豐縣的廣大幹部群眾一個滿意的交代。

    王志遠皺了皺眉頭：少堂同志，就是論事，別加主管推斷。

    齊少堂馬上回答：好的，那我就再說一個客觀事實。盧雙燕同志當時居然伸手去打陸書記，要不是李家濤同志反應度很快，陸書記現在可能都骨折了。而再後，衛生局的幾個幹部受盧雙燕同志的指使，又想圍攻陸書記。要不是李家濤同志捨命相互，只怕現在躺在醫院的就是陸書記了。如果是那樣的結果，打的是我們整個小豐縣縣委的臉，全體幹部的臉同志們哪，李家濤同志現在還躺在醫院裏呢。

    齊少堂說的繪聲繪色，渲染力極強，讓不少常委都變了臉色。

    我個人的意見是，秉著治病救人，懲前毖後的原則，不能夠把盧雙燕同志的政治前途一棒子打死，但也不能夠放任不管，應該進行嚴肅處理。齊少堂到了這個時候才露出他的真正目的，我建議對盧雙燕同志降級處分。

    國家公務員的職務分為領導職務和非領導職務，級別分為十五級。給予降級的行政處分就是由原來的職務級別往下降，如由局級，降為處級；由處級降為科級等，同時，對公務員工資的級別工資也要予以相應地降低。

    齊少堂提出來的建議，卻是對縣委書記陸濤提出的撤職處分和紀委書記尹小利提出的記大過處分進行折處理，倒也算是一個可以讓所有常委都能夠接受的範圍。

第一百一十四章賠禮道歉
  


    無論是縣長王志遠還是政法書記曹東陽，都不曾抱有通過投票來讓盧雙燕的行政處分減輕的想法。畢竟，盧雙燕的事情說出去不好聽，也確實違反了黨紀國法，還被縣委書記陸濤給親自看到，甚至差點把陸濤給打傷。

    要真的是常委會投票決定如何處分盧雙燕，王志遠心裏很清楚，除了曹東陽會棄權外，沒有人會反對縣委書記陸濤的提議，因為陸濤站在了道義的高度。

    任何一個縣委常委，都不會因為盧雙燕的事情，讓自己的思想覺悟粘上污點，這樣太不划算。

    再說，縣委書記在縣委常委會議上有一票否決權，可以強行通過處分決定。要是別的事情，陸濤自然是不敢輕易使用一把手的一票否決權，一來會給上級領導一言堂的壞印象，二來會有損縣委書記的威信。可這種事情，即便陸濤使用一票否決權，就算是市委領導也無法批評陸濤，反而要讚賞他一身正氣，堅決刹住歪風邪氣

    王志遠瞄了幾次陸濤，現陸濤一直陰沈個臉，根本就沒有鬆口的意思，禁不住從心裏歎了一口氣：看來盧雙燕這個縣衛生局局長的位置是保不住了。

    可就算保不住，這得罪人的差事王志遠也不能親自上，就朝坐在斜對面的組織部長郭華華點了點頭。

    倒不是說王志遠和郭華華的關係有多融洽，而是因為郭華華是女同志，說出來的話應該讓陸濤容易接受一些。在王志遠看來，陸濤這樣的學院派官員最注重風度與面子

    郭華華先是愣了愣，然後低下頭抿了一小口茶，這才笑著說：理說，盧雙燕這樣濫用權力的衛生局長，就是開除也不為過。

    郭華華這話說的很漂亮，讓陸濤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當然，誰都清楚郭華華這是要做和事佬。官場上說話都很講究，特別是常委會議上，開頭部分往往是反方向，最後一句才是真正的目的所在。

    果然，郭華華笑了笑：當初盧雙燕同志擔任縣衛生局局長，也是經過組織部門嚴格考核的。盧雙燕這個同志，除了工作作風有些粗暴外，工作能力還是比較強的。書記，您看是不是可以給盧雙燕同志一個改過悔新的機會？

    那華華同志你的意思是？陸濤不置可否，淡淡地問了一句。

    讓盧雙燕同志停職反省，等她什麼時候端正了思想，再降級使用。郭華華的臉色一下子嚴肅起來，要是盧雙燕同志執迷不悟，那就撤職，甚至開除公職，絕不手軟

    其他同志的意見呢？陸濤喝了一口茶，才不緊不慢地掃了所有的縣委常委一眼。

    王志遠稍微一遲疑，就馬上回答沉聲說：我贊同郭部長的提議。

    事實上，王志遠對郭華華提出的建議，還是有些不滿，因為郭華華居然讓盧雙燕先停職反省，比縣委辦主任齊少堂提出來的處分意見還要麻煩一些。可現在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要是王志遠再提出反對意見，那就把組織部長郭華華也給得罪了。

    這樣的傻事，精明如王志遠，自然是不會幹

    要知道，郭華華雖然是個女人，卻是縣委常委、組織部長，實權在握，在市里也有後臺，王志遠對她也有所顧忌。

    一把手和二把手都統一了意見，再加上還有兩個縣委常委持相同意見，其他縣委常委自然不會加以反對，否則就是不識大局了

    新任縣委書記陸濤主持的縣委常委會議，就在沒有預先開書記辦公會的前提下，這樣結束了。陸濤算是放了上任後的第一把火，並且稍又成績，算是先勝一局。

    盧雙燕落了個降級處分，還不得不回家停職反省

    當過領導的人大多數都有權力癮，正如現在的盧雙燕，才呆在家裏停職反省幾天，就因為失去了手的權力陷入痛苦當，夜不能寐，食不能咽

    盧雙燕雖然潑辣彪悍，卻也當過好幾年領導幹部了，並不是很笨沒腦子的女人。盧雙燕心裏很清楚，只要自己的老公還在政法書記的位置上，哪怕自己被降級，過不了多久又能升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去。

    官字兩張口，扭來扭去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盧雙燕就琢磨著，只要過了新任縣委書記陸濤這一關，以後陸濤未必就會真的一直盯著自己不放。

    盧雙燕這個想法倒也沒有錯，官場上只有利益之爭，沒有多少可以意氣用事的地方，否則的話就不是優秀的官員幹部只不過，盧雙燕卻不知道，她還真被陸濤這個新任縣委書記給盯上了

    不為其他，就為了盧雙燕當著一百多個老百姓的面罵陸濤是斯敗類

    陸濤即便當上了縣委書記，也以自己曾經當過京城行政學院的大學教授為榮。被盧雙燕罵為斯敗類，陸濤引為奇恥大辱

    都說寧願得罪小人也不願意得罪君子，可實際上，得罪教授比得罪小人更可怕，因為大多數教授都是腦袋一根筋，看誰不順眼那就總是不順眼，很難加以改觀

    盧雙燕雖然是個潑婦，卻也是個能屈能伸的潑婦。呆在家裏反省了幾天，終於決定在自己都還沒有拆手臂上的繃帶的情況下，前來人民醫院住院部探望李家濤和歐晴。

    盧雙燕覺得，自己現在肩膀上吊著繃帶，會增加同情分，顯得更加有誠意。

    歐晴一見是盧雙燕，雖然眼裏冒火，非常憤怒而倔強地等著盧雙燕，嬌弱的身軀卻不由自主地往後仰了仰。

    歐晴妹子，我給你賠禮道歉來了。盧雙燕把左手提著的一籃子水果放到了病床邊德床頭櫃上面，訕笑著，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對，我也是被我家的那個兔崽子給弄昏了頭，才做出了那樣混賬的事情。

    李家濤一聽是盧雙燕這個潑婦的聲音，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盧雙燕一見李家濤，禁不住後退了兩步，肥胖的身軀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盧雙燕算是領教了李家濤的兇狠，那天硬是一砍掌把自己的右手手臂骨頭給打斷了，現在想起來，盧雙燕還心有餘悸

    要不是實在沒有辦法，盧雙燕雖然是個潑婦，卻也是不敢來見李家濤。盧雙燕心裏很清楚，李家濤才是真正的狠人。要是比狠的話，盧雙燕自認給李家濤遞鞋都不配。

    那天，盧雙燕雖然抽了歐晴十幾個耳光，卻也一直不敢下狠手，並沒有對歐晴的要害部位下手

    你來幹什麼？李家濤陰沈著臉，冷冷說道，眼神裏卻滿是殺氣。李家濤知道，像盧雙燕這樣的女人，還真只有來橫的很多人都是吃軟不吃硬，可也有少部分人是賤骨頭，偏偏吃硬不吃軟。毫無疑問，盧雙燕屬於後者

    我來給歐晴妹子賠禮道歉。盧雙燕不敢看李家濤的眼睛，連聲音都有些顫抖，很是緊張地下意識回答說。

    一聽到李家濤的聲音，歐晴一下子覺得有了依靠，膽子也壯了很多。

    你準備怎麼樣賠禮道歉法？李家濤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著盧雙燕肥胖的身軀，讓盧雙燕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我已經把你們兩個人的住院費都交清了，還預留了一部分。盧雙燕賠笑著，包括你們的營養費，護理費，誤工費，我都一力承擔。

    李家濤的聲音一下子又變得冰冷：這都是你應該承擔的責任，算是什麼賠禮道歉。不要以為你錢多久能夠用錢解決問題。

    就是。歐晴也附和著，我們不稀罕你的臭錢

    盧雙燕就顯得很尷尬了，這輩子哪里受過這樣的氣和羞辱啊，恨不得馬上跑出這間該死的病房。可盧雙燕不敢，因為她知道，要是不取得歐晴的諒解，縣委書記陸濤那一關自己肯定是通不過。

    過不了陸書記那一關，盧雙燕想要回去繼續擔任領導工作，那是海市蜃樓，空樓閣般的幻想

    那你說怎麼辦？盧雙燕氣勢矮了半截，只要不太過分，我都照辦。

    李家濤略微一沉吟，就說：買一封一千響的炮竹，拿到向陽酒店去放了，並且當著大夥的面向歐晴誠心誠意道歉。

    盧雙燕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好半天才說：我多賠些錢，就在這裏道歉，行不？

    這也難怪，盧雙燕在小豐縣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響噹噹的正科實權幹部，要當著幾百人的面給歐晴這樣一個小女孩道歉，那可真要丟盡了臉面

    去向陽酒家放掛鞭炮倒沒什麼關係，盧雙燕也可以接受，因為這是雁都市的風俗習慣。再說，把人家酒店給砸了，然後放掛鞭炮道歉，盧雙燕也不會覺得丟人。

    可要當著幾百人的面，給歐晴正式賠禮道歉，盧雙燕一下子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當我沒說。李家濤手臂揚了揚，就像一個驅趕蒼蠅的動作，你自便吧，我要休息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一杯烏龍茶

    小豐縣縣委常委會議已經對盧雙燕做出先停職反省，然後降級的行政處分，李家濤和歐晴開始辦理出院手續。

    再住院已經沒有了必要，雖然每日和歐晴這樣的美女呆在一起是件很愜意的事情，可醫院裏畢竟不是人呆地地方，沒有人願意總是呆在病房裏。

    李大哥，謝謝你了。陸濤特意派出的縣委一號車把歐晴送回了向陽酒家，歐晴看向李家濤的眼神已經多了一絲留戀。

    既然叫我大哥，就別說謝字，那樣顯得太疏遠。李家濤呵呵笑著，明天我再過來，盧雙燕一定會準時來向你當眾道歉的。

    嗯。歐晴的眼圈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轉，低下頭去，弱弱地應了一聲。

    有什麼事情給大哥打電話，一切有我呢，別怕。李家濤微笑著，心裏也很是欣賞這個純淨得不染一絲紅塵的女孩子，鼓勵道，要堅強些，知道嗎？

    知道了。歐晴嫣然一笑，李大哥，我會的。

    返回桑塔納小車，孫前門就笑著問李家濤：李哥，你是不是會功夫啊，只一掌就把盧雙燕的手臂給砍斷了，真是了得。

    我那不是怕陸書記受傷，急了嗎？李家濤嘿嘿一笑，人在危機關頭，總是會爆出驚人的力量。對了，老孫你反應度也挺快的呀，一下子就從車裏拿了大頭扳手過去了。

    我是借著扳手壯膽。孫前門得到李家濤的讚賞，心裏也有些得意，嘴上卻說著，和李哥比起來，我還差遠了。

    孫前門現在是真的服了李家濤這個秘書。一來李家濤深得縣委書記陸濤的信任，前途無量。二來李家濤很會做人，除了在原則問題上，基本上沒有和孫前門紅過臉，更別說一般領導秘書的那種尺高氣揚了。三來李家濤那種骨子裏的狠勁，讓孫前門實在有些心驚膽顫

    更何況，李家濤是縣委書記陸濤的秘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孫前門這個司機的領導，孫前門的前途命運都把握在李家濤的手，孫前門自然是要想方設法和李家濤搞好關係。

    給縣委書記開一號車，是一件很拉風的事情，說出去倍有面子。而且，有李家濤幫襯著，孫前門每個月從油錢和修理費都可以多賺差不多一個月工資的錢，這是實打實的實惠。

    對這個工作，孫前門現在是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

    老孫，為了你的工作方便，我已經和齊主任溝通過了。李家濤笑呵呵地說，齊主任說在這個月內一定給你解決住房問題，這樣你就可以更好地為陸書記服務。

    謝謝李哥，太感謝你了。孫前門一下子激動得語無倫次，我一定要請你吃飯，你一定要給我這個面子。

    這也難怪，一個司機想要在縣委職工宿舍裏分到住房，那簡直是比登天還難。在縣委縣政府裏，司機這個職業其實是最低檔的職業之一，只比搞清潔的阿姨待遇略微好一些。

    這個年代，分房子純粹屬於福利性質，私人不用自己掏一分錢。所以，解決住房問題，基本上是一輩子的大事情。

    現在，李家濤在孫前門心裏，已經成了他的衣食父母，上帝的上帝

    孫前門甚至在心裏打定主意，以後一定唯李家濤馬是瞻，李家濤叫他往東，他絕不往西

    回到縣委大院，李家濤直奔縣委書記陸濤的辦公室。

    見李家濤敲門進來，陸濤從辦公桌上的件堆裏探出頭來，打量了李家濤一會兒，才冒出來莫名其妙的一句話：白了，也胖了。

    說著，陸濤的嘴角也禁不住裂了裂，笑了起來。

    李家濤跟著訕笑了幾聲，略微有些尷尬。

    你倒是偷懶了。陸濤微笑著，這幾天可把我給忙死了，你看著件，都要成堆了。

    李家濤一看，大汗不已。要說陸濤這個大學教授出身的縣委書記，還真缺乏先進管理理念。李家濤住院之前，早就把所有的件資料分門別類，一目了然。可現在，所有的一切又被打亂了，亂得一塌糊塗

    還呆著幹什麼？陸濤沒好氣地瞪了李家濤一眼，趕緊把件資料整理好，然後去齊主任那裏商量機關幹部每月下鄉勞動鍛煉兩天的事情。

    李家濤卻是走過去拿起了辦公桌上的茶杯，揭開蓋子一看，裏面的茶早就涼了，估計還是隔夜茶。

    書記，隔夜茶喝了對身體有害，您可不能喝。李家濤嘀咕了一聲，走出去把茶杯裏的剩茶給倒掉了，又把瓷杯裏裏外外洗得乾乾淨淨，這才給陸濤泡了一杯他最喜歡喝的鐵觀音綠茶。

    陸濤老臉一紅，辦公桌上面的這杯茶水還真是昨天泡的，今天早上過來陸濤偷懶，也沒有把剩餘的茶葉給倒掉，就直接加滿開水了事

    喝上一口綠油油的鐵觀音綠茶，頓時渾身一爽，精神似乎一下子也好了很多。這一刻，陸濤心裏多了一份感動，看向李家濤的眼神也多了一絲親切。

    等李家濤把辦公室都清理了一遍，正準備出去找縣委辦主任齊少堂彙報工作的時候，政法書記兼公安局長曹東陽敲門進來了。

    一見陸濤，曹東陽馬上很是恭敬地說：陸書記，我來向您彙報工作了。

    陸濤看了曹東陽一眼，嗯了一聲。讓曹東陽尷尬的是，陸濤並沒有請他到沙上坐下，也沒有開口問他來彙報什麼工作，這就讓曹東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書記，您上任那天晚上，城東一個溜冰場裏生了打架鬥毆事件，沒有能夠去參加專門為您接風洗塵的酒宴。曹東陽腦袋裏飛運轉著，那天晚上，我有給您的手提電話打電話，想請假來著……

    陸濤這才從辦公桌後面站了起來，笑著說：坐下聊聊。

    曹東陽一直等陸濤坐下之後，才畢恭畢敬地在沙上坐直了身子。

    家濤，給曹書記泡杯茶。陸濤卻是叫了一聲外間的李家濤。陸濤知道，這個時候，李家濤一定沒有離開。或許，這就是相互之間的知根知底，非常默契。

    果然，李家濤馬上應了一聲，很快就端了杯熱氣騰騰的綠意盎然的茶水過來了，放在了曹東陽面前的茶几上，還很是恭敬地說了聲：曹書記，您請喝茶。

    陸濤卻是敏銳地注意到，曹東陽面前的那杯茶和自己面前的這杯鐵觀音綠茶有些不同，因為曹東陽面前的茶顏色更深一些。

    不動聲色地看了李家濤一眼，陸濤的表情也略微有些困惑。

    謝謝。曹東陽順口說了一聲。

    您慢用。李家濤微微一笑，卻是接話道，書記說曹書記特別喜歡喝烏龍茶，早就囑咐過我，一定用上好的烏龍茶來招待您

    曹東陽面色一僵，隨即苦笑了一聲：謝謝書記的盛情好意。

    烏龍茶其實很好喝，綜合了綠茶和紅茶的制法，其品質介於綠茶和紅茶之間，既有紅茶濃鮮味，又有綠茶清芬香並有綠葉紅鑲邊的美譽。品嘗後齒頰留香，回味甘鮮。烏龍茶的藥理作用，突出表現在分解脂肪、減肥健美等方面。在日本被稱之為美容茶、 健美茶。可這杯綠意盎然的烏龍茶進了曹東陽的嘴裏，卻覺得異常苦澀難咽。

    一杯烏龍茶，喝得曹東陽在這酷暑季節，後背冷汗流淌不止

    看來，陸濤是個很記仇的人，睚眥必報。曹東陽心裏提醒著自己，以後我還是少招惹陸濤這個縣委書記為妙。

    曹東陽只不過是沒有參加陸濤的接風洗塵酒宴，還專門打電話請假，卻被陸濤的秘書李家濤給果斷掛掉，現在曹東陽想緩解自己和陸濤之間的緊張關係，於是舊事重提。

    曹東陽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誠心來道歉，陸濤卻特意招呼秘書用這樣一杯有特殊意義的烏龍茶來招待自己

    一杯熱騰騰的烏龍茶，喝得曹東陽額頭冒汗，後背冰冷，雙腿軟。曹東陽敢誓，這杯所謂的烏龍茶是自己喝過的最難喝的茶

    事實上，曹東陽這次專程來縣委書記陸濤的辦公室彙報工作也是一種姿態，而且是一種低姿態，有著足夠的誠意。說是彙報工作，其實最重要的是姿態問題。

    曹東陽在陸濤的辦公室裏坐了大概十分鐘，就很識趣地告辭了。說是彙報工作，曹東陽其實壓根兒就沒有提他所負責的政法系統的工作事項。

    陸濤也不多留，和曹東陽簡單地握了握手，就目送著曹東陽離開。

    等李家濤一關上辦公室的門，陸濤就哈哈笑了起來：烏龍茶，也只有李家濤你這小子才能夠想得出來這麼陰損的招數。

    我那還時刻準備著兩杯烏龍茶，請客人喝呢。李家濤就笑著說，這茶味道其實挺不錯，回味甘鮮。

    陸濤沒好氣地瞪了李家濤一眼，隨即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第一百一十六章公孫一霸

    政法書記兼公安局長曹東陽在新任縣委書記陸濤的辦公室裏被烏龍茶招待，一時之間，在縣委機關裏傳得紛紛揚揚。

    身為縣委書記，陸濤自然不屑於到處傳播。李家濤自己也不會去傳播這個消息，只不過偶爾和司機孫前門提到這個事情。

    於是，孫前門沒事的時候和司機班的司機們聊天說到這個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就這麼傳開了。

    常委副縣長郭忠和統戰部長蔡朽輝那天也沒有參加陸濤的上任接風酒宴，這個時候，心裏也有些忐忑，都在琢磨著：什麼時候去陸書記那彙報工作，只怕也會受到烏龍茶招待。

    也難怪他們心裏忐忑不安，人不能太健忘，這不好，尤其是官場人，尤其是官場還有政治前景的人，更應該記住自己的過去。

    過去做好做完美的事情，要把它當樣板一樣樹立心裏，時時供自己參照。過去做的不完美甚至有欠缺的事情，要當成遺憾，人心裏有了遺憾，往後做事就會謹慎，就會漸漸形成追求完美的風格。

    至於過去做糟糕甚至埋下隱患炸彈的事情，就更加不能忘。隱患就是炸彈，埋得越深，炸得越猛。一個敢於把隱患拋在腦後的人，是絕對沒有政治前景的。

    盧雙燕這個縣衛生局局長被停職反省，過後還要降級使用，衛生局局長這個位置就空出來了。

    陸濤只是讓組織部門推薦幾個候選人出來，等候選人到了他這裏後，卻被他給壓住了，隻字不提

    小豐縣的科級幹部多的很，好幾百個。可局機關的一把手正科級卻也是掐指可數，含金量很高，不知多少人盯著衛生局局長這個職位呢。

    本來，按照陸濤的意思，一個小小的衛生局局長職位，還真沒放在他的眼。可李家濤一勸說，陸濤就認同了。

    李家濤的道理很簡單，要引狼出來，沒有肉做誘餌哪里成？而衛生局局長這個職位，就是個香噴噴的誘餌

    衛生局局長這個位置擱置了，陸濤這個縣委書記卻沒有閑著。

    李家濤出院後的第二天，陸濤就召開了全縣副科以上幹部大會，會議的主題就是從下個月開始，所有的機關幹部每個月至少下鄉勞動兩天，而且，這一項將成為幹部的一個考核指標。

    第三天，陸濤就直奔小豐縣最大的礦產資源集結地——天馬山。小豐縣是資源大縣，而與西江縣相鄰的天馬山就是重之重

    在李家濤的建議下，陸濤是在天馬山下的九峰鄉召開現場會的。陸濤原本是打算上了山再搞調研，但李家濤認為這麼多人上山，會引起礦工們的誤解，更會讓礦工們空抱希望。

    這麼一大堆人馬開上山，到時候啥問題也解決不了，遭恥笑的不只是縣委書記陸濤一個人，怕是小豐縣整個政府形象，都要大打折扣

    市委辦主任齊少堂，常務副縣長劉銘章，常委副縣長郭忠等縣領導一起陪同新任縣委書記陸濤參加了這個現場會，規格算是很高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陸濤來勢看似兇猛，真輪到他做指示精神了，卻只簡單講述了一下他這一次下來調研的目的，以及小豐縣當前開礦存在的問題。

    陸濤只談安全開採，強調合理開採是下一步小豐縣開礦的方向，縣鄉兩級要拿出一個科學辦法來，解決目前爭議，讓礦山秩序儘快平穩下來。

    陸濤的話很是委婉，幾乎聽不出什麼尖銳處，更沒有帶批評。以至於常務副縣長劉銘章臉上都露出了一絲微笑，常委副縣長郭忠更是把一個懸著的心給放了下來。

    要知道，工業經濟一直是由常委副縣長郭忠負責。在此之前，郭忠一直擔心陸濤這個新任縣委書記把火燒到他的頭上來。礦業生產隱患一直很嚴重，問題很多，陸濤要是存心挑郭忠的毛病，那還真可以挑出很多來

    郭忠臉上滿是笑容，好像聽到了表揚一樣開心。這個時候，郭忠心裏似乎也對陸濤這個新任縣委書記也不那麼排斥了

    接下來是九峰鄉的黨委書記常家良講話，他先是代表九峰鄉鄉黨委政府對陸書記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說九峰鄉的礦產業在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下，在縣領導特別是陸書記的親切關懷下，各項工作取得長足進展。

    常家良又說：這次陸書記親自帶隊下來，對九峰鄉的礦業做調研，就是想促進和推動九峰鄉採礦業的展，進而推動九峰鄉各項事業的大展大崛起。我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遇，迅掀起一場**，將九峰鄉採礦業作為支柱產業，縣裏的重點產業，要將九峰鄉這個牌子打響

    常家良還在漏*點澎湃地說著，陸濤的眉頭已經皺在了一起。怪不得李家濤說小豐縣的採礦業非常混亂，安全隱患也非常嚴重，原來小豐縣很多領導幹部都沒把它當做一回事情

    只是聽了一會兒，陸濤就打斷了常家良的話：行了，家良同志，你少說兩句，我想聽聽礦主們的意見。

    常家良正說的口水橫飛，被陸濤這麼一打斷，心裏那個鬱悶就別提了。

    可陸濤是縣委書記，比他常家良還要高好幾個級別，常家良哪里敢有怨言，還必須臉上堆滿笑，唯唯諾諾

    今天來參加現場調研會的除了大礦老闆公孫勝這個謝茂林省長的小舅子外，周邊幾個民營礦業老闆也來了。

    常家良就很是機智地把話頭轉向公孫勝：那就請孫總彙報吧，你對九峰鄉的採礦最有言權。

    公孫老 總這個詞有些拗口，常家良就叫公孫勝孫總，也是因為公孫勝特殊的身份。

    公孫勝咳嗽了一聲，就開始彙報。李家濤的眼神在公孫勝臉上打量了一會兒，對這個小豐縣傳奇人物也有幾分好奇。

    根據李家濤掌握的資料，公孫勝最先是九峰鄉礦業公司的一名技術員，九峰鄉採礦權還沒有徹底放開時，他就離開了礦業公司，在縣石油公司幹了一段時間副經理。後來一度說要當石油公司的經理了，公孫勝卻突然回到礦業公司，以承包形式拿到了礦業公司往外礦石的權力。

    短短兩年下來，公孫勝的腰包就鼓了起來。這個時候，國家允許私人辦礦業，公孫勝就第一個開起了礦。可很快，公孫勝的礦就讓原來的國有老礦感覺到了危機。

    利益之爭，公孫勝和國有老礦的官司在整個雁都市都鬧得紛紛揚揚，也傳到省裏。謝茂林省長甚至想把公孫勝調到省裏去，在安監局或者勞動監察大隊安排個職務，以避免這些閒言閒語

    可公孫勝開礦開上癮了，誰勸也不聽，愣是咬著牙將九峰鄉唯一的國有老礦承包權拿到二來手，緊跟著又改制，以股份形式拿到了控制權。

    現在，公孫勝大大小小掌握了十五個礦，礦業公司也在他的名下。事實上，公孫勝已經成了九峰鄉礦業和礦產資源的實際掌控者，小礦主叫他山大王，也有人叫他公孫一霸，更有礦上的職工將九峰鄉成為公孫礦，謝家礦……

    李家濤一邊聽一邊琢磨著，是什麼力量，可以讓一座養育了幾十萬山民的礦山成為一個人的或者幾個人的，又是什麼力量，讓所有的監督或者管理淪為擺設？

    似乎是權力，似乎又不是。李家濤最終歸根於，這是慣性

    在國內的官場上，很多官員幹部都太屈服於某些東西了，當權力的大旗高高豎起時，他們似乎只懂得低頭臣服，或者抬頭仰望，然後順著慣性，一步步淪為權力之奴隸。

    很多官員幹部都失去了應有的聲音，只知道陪著笑臉跟在權力後面，權力幾乎不用張口不用暗示，這些官員幹部就已經替它把一切心都操到了，該掃的障礙掃清，該排除的異己排除，該開通方便之門的一律開通。

    看看現場會上的這些臉孔臉譜吧，在場一百多號人，當公孫勝開口說話的時候，這些臉譜露出的表情幾乎一樣，恭敬、奉承、討好、獻媚，甚至比這還更加可惡。

    這些臉譜在望向公孫勝的時候，甚至比望向縣委書記陸濤還不自信。有些臉本來就夠獻媚的了，可還嫌不夠，還要拼命弄出一種下濺的媚態

    李家濤看的心潮起伏，感慨萬千，胸口已經鼓蕩著一些東西了。

    我自己能脫俗，能在權力之前昂起自己高昂的頭顱嗎？李家濤在心裏問自己。

    當然能，自己來到小豐縣這個地方，不就是為了讓某些權力的軌跡回到它應該有的軌道上嗎？李家濤很快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哪怕再艱難，我也一定不會真正屈服於權力的yin威之下

    李家濤很快就找到了答案，這個公孫勝就是自己的第一塊試金石

    遇上了我，你公孫勝就自認倒楣吧。李家濤心裏冷笑著，我倒想看一看，到時候你那個省長姐夫會不會保你，又能不能夠把你保護周全？

第一百一十七章失足？

    陸濤此時的心情也很沉重。

    公孫勝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過分，相反，他在彙報會上海反復跟縣裏要政策，要進一步優化投資環境，要對民營企業鬆綁，要進一步細化九峰鄉的礦產、礦權、營銷權，還有採礦權。

    公孫勝毫不客氣地當著新任縣委書記陸濤的面提出一個方案，要將九峰鄉現在的三十二哥礦點進行整合，達不到條件的一律關閉，整改合格的，要按股份制方向逐步改造，最終形成大礦領導下的作業點制。

    我們要將若干個小拳頭握成一個大拳頭，這樣才有衝擊力，這樣才能有效地保障科學、有序、安全、合理開採公孫勝大言不慚道。

    陸濤心裏隱約有種衝動，要拍案而起，把公孫勝這個傢伙罵得體無完膚。

    不能，真的不能陸濤的理智又告訴自己。

    這次陸濤是來做現場調研的，也就是實地考察。在九峰鄉，陸濤也在縣鄉兩級領導的陪同下，走了幾家礦業。

    可陸濤很快就明白過來，自己根本看不出什麼的。當下級成心讓你看成績的時候，你就是火眼金睛，也很難現問題。

    因為一切都裝扮好了，沒有什麼人玩這個能玩得比各級政府部門熟練，他們作假或者是掩蓋的水平太高明。

    這個時候，九峰鄉的黨委書記常家良也附和了一聲：小礦濫采亂挖現象十分嚴重，安全隱患也多，一度事故頻，九峰鄉黨委政府下了很大決心，在關停並轉上採取了一系列強硬措施，總算將礦山混亂無序的局面遏止住了。

    是遏止住了，就陸濤表面上看到的現象來說，九峰山採礦確實沒有外界傳說得那麼混亂，更不存在強行霸礦惡意壟斷等現象。整個天馬山看上去井井有條，已經封了的小礦正在政府有關部門的指導下搞恢復性建設，一些尚未關閉的小礦雖然還掛著礦井的牌子，但是生產已經停止。

    常家良笑著說：這些礦井正在跟縣關停並領導小組談合同，一旦合同簽訂了，立刻就會關閉。

    常書記，這些礦井是無償關閉還是有償關閉？李家濤突然插話說，表情顯得很好奇誠懇。

    陸濤看了李家濤一眼，沒有做聲。

    李家濤是陸濤的秘書，李家濤的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等同陸濤的話，常家良不能不回答。

    常家良略微一遲疑，看向了常委副縣長郭忠。

    郭忠心裏氣得直罵娘，這不是把火往他身上引嗎？

    不過，郭忠想了想，還是緩緩說道：關閉工作分兩步走，一是相關手續到期的，有業主主動申請，縣裏組織專門人員實地查看，提出評估意見，這類礦井關停不再補償，縣裏徵收一定數額的植被恢復費。另一類是開採證沒到期，但明顯存在強挖濫采現象，必須予以關停的，縣裏執法大隊強行關停，採取先關停後補償的原則。陸書記您看，那邊那個小礦就是屬於這種情況。

    陸濤順著郭忠的手勢看了過去，見那座礦前面豎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大大的一個字——關礦井周圍沒有人，顯得很安靜。

    陸濤輕輕哦了一聲，不置可否，沒有接這個話題。

    陸濤心裏也明白，有人想讓自己看到一派和諧景象，看到礦山的有序治理。

    當有人不需要或不想看到問題時，你還能夠看到問題嗎？或者說你還敢逆流而上硬找問題嗎？

    這是一個很深刻的命題，陸濤無解

    陸濤有些茫然，李家濤的態度卻比他要積極很多。剛才，李家濤突然插話提問補償問題，就是在為自己的某個想法做鋪墊。

    李家濤心裏很清楚，小豐縣的採礦問題必須得到解決，混亂無序的局面必須遏止，不能再這麼扯皮下去。

    但到底該怎麼解決，李家濤也還沒有想清楚。

    一方要霸佔，更多的礦主則不讓，糾紛也因此而起。縣裏市里壓力都很大，因為想要霸佔的一方是公孫勝，而公孫勝是謝茂林省長的小舅子

    李家濤現在就有些擔心陸濤一下子跳到公孫勝的對面，對公孫勝採取什麼措施

    什麼措施都不管用，至少現在不管用，瞧瞧公孫勝那副嘴臉和周圍那些獻媚的臉譜，就不難明白這個道理

    李家濤想來想去，覺得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給那些私營礦主們足夠的補償，讓他們離開九峰鄉……

    當然，能夠做到這一步，對這些礦主們來說，已經是安慰了。但補償標準怎麼定，縣裏拿得出這麼多錢嗎？李家濤心裏沒底，因為他相信縣裏這些年在礦山裏並沒有收到多少錢，不賠錢就不錯了

    但這些話現在李家濤不能說，更不能在這裏明說，甚至連方向性建議都不能提

    李家濤現在這個年齡，還有現在這個身份，是要學會守規矩，而不是表現

    李家濤之所以擔心陸濤沉不住氣，就是因為官場就是這樣，更多時候講究心照不宣，講地是彼此關照，彼此給對方留後路，為對方騰倉。不能自己做事的同時，將別人的路堵死，那是大忌。

    還好，陸濤沒有那麼沖，讓李家濤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陸濤上任不久，現在還不宜四面樹敵

    解決小豐縣的礦業問題，李家濤相信，有兩樣東西不可或缺，是必須具備的，一是錢，二是暴力

    就在李家濤患得患失的時候，變故突然生。

    誰也沒有想到，人群外突然撲進來兩個人，一老一少，老的已經是古稀年齡，白蒼蒼，少得是個年婦女，她一撲進來就跪再縣委書記陸濤面前。

    求求青天大老爺，你要為我們做主啊，礦霸公孫勝為了搶佔天馬山，讓手下人將我家男人打傷，丟下了山崖……婦人一把鼻涕一把淚，頓不已，額頭上都流血了

    她男人是誰？陸濤皺起了眉頭，眼神看向九峰鄉的黨委書記常家良。

    一個私營礦主，叫竇昌，前天下山的時候失足墜入山崖，差點把命喪掉，現在人民醫院住院。常家良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意外狀況，額頭上已經微微冒汗，支吾著說。

    哦。陸濤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很是和藹地對年婦女說，你先起來，要相信黨委政府。

    李家濤很是敏感地意識到，這個婦人的話只怕不假。要知道，一個在天馬山開礦的老礦主，對天馬山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山山溝溝就更不用說，怎麼會失足掉下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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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南省省城瀏沙市。

    常務副省長高東陽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沙上，放下了手的一份件，從茶几上的煙盒裏掏出一根香煙點上，整個辦公室裏煙霧環繞。

    高東陽顯得很放鬆，斜靠在沙上，不時吐出一個煙圈。

    好久沒有這麼放鬆過了，在高東陽的印象裏，前段時間省委書記宋慶明沒少找自己過去，這也引起了謝茂林省長的強烈不滿。這也難怪，高東陽是常務副省長，謝茂林省長是高東陽的直接領導，而高東陽經常直接向省委書記宋慶明彙報工作，這算啥事情？

    還好，最艱難的一段時間總算熬過來了。

    志高集團和香港銀星財務公司的合作非常順利，有瀏沙市的市委書記劉德明把舵，市府辦主任丁不一穿針引線，雙方再次坐到談判桌上來的時候，志高集團修改了合作協議書，與香港銀星財務集團一拍即合，很快就簽署了合作協議書

    協議書簽署之後，香港銀星財務集團馬上對在英屬維京群島註冊的高銀控股有限公司進行運作，總裁潘鳳青更是直奔美國紐約，向美國證券管理機構遞交了上市申請書，並且得到了通過。

    如今，高銀控股有限公司去美國上市已經勢在必行，不存在什麼變故，讓省委書記宋慶明一顆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也就不再經常把高東陽叫去他的辦公室進行工作溝通了，這也讓高東陽輕鬆了不少。

    高銀控股有限公司去美國上市，已經是大勢所趨，不容變更。唯一存在的變數就是高銀公司能夠從美國證券市場圈來多少美元，上市是否圓滿

    讓高東陽更加欣慰的是，省府辦秘書長歐陽強去雁都市任職市委書記這個提案在省委常委會議上得到通過，歐陽強也已經去了雁都市正式上任。

    歐陽強是省委書記宋慶明一手提拔上來的，也是高東陽可以信得過的人。在高東陽看來，歐陽強能夠去雁都市任職市委書記，自己以後的棋就要好下多了

    在這個時候，高東陽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年輕人的身影，那就是李家濤。以高東陽的智慧，自然不難看出李家濤在志高集團和香港銀星財務公司的合作，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讓高東陽意外的是，沒多久，李家濤就離開了志高集團，回到學校以後再回楚南省的時候，居然搖身一變，成了雁都市小豐縣縣委書記陸濤的專職秘書

    從這個時候，高東陽覺得自己都有些看不透李家濤這個年輕人了。這些年來，高東陽這個常務副省長沒少提拔年輕幹部，甚至有官場教父之稱，連省委書記宋慶明開玩笑的時候都提及到高東陽的這個外號。

第一百一十八章官場教父

    楚南省常務副省長高東陽喜歡和年輕幹部聊天，這在楚南省不是什麼秘密。

    這已經成了高東陽的習慣。在任職省府辦秘書長的時候，只要有機會，高東陽都會跟他欣賞的年輕一代的官員聚一聚。有時候談工作，有時候像朋友一般侃大山，逮著什麼問題就談什麼問題，尖銳時候能夠跟年輕幹部吵起來。

    要是被年輕人說服，高東陽會欣然接受，很認真地將對方的觀點記下來。

    省委書記宋慶明也經常誇高東陽思想前衛，敢想敢突破，其實高東陽的前衛也得歸功於那些與高東陽接近的年輕幹部。

    按照高東陽的話說，生活有無數礦藏，就看你願不願意去采，虛心不虛心。很多官場裏的頑症，到了年輕人這裏，往往一語給你一語道破

    有一次，一個不到三十歲的貧困鄉鄉長就和高東陽說：上面是落了霧的，越到高層霧就越濃，濃霧遮掩下，一切都朦朧。要想看清真相，您就得到霧還沒有起來的地方去。

    這個霧字，也讓高東陽思考了很久。高東陽覺得那個鄉長用詞很有水平，隨著地位的升高，這種機會越來越少，高東陽現在就有種被濃霧鎖住的感覺。

    不過，也有人說高東陽是嘩眾取寵，是標新立異，關於高東陽的官場教父的說法，就是這麼來的。

    有人攻擊高東陽利用這種機會物色物件，培植親信。每每遇到這種攻擊，高東陽都是一笑了之。

    在高東陽看來，人是不能被某些東西捆綁住手腳的，當你覺得左也為難右也為難的時候，你的處境就更危險了，這個時候你先要想到的，就是衝破兩個字，但是衝破也一定要有個尺度，要選擇恰當的時機和恰當的場合。

    官場上有很多東西你是要順從的，不順從你就會被排斥開，人不能做異類，官場人尤其不能，這是鐵律，誰也更改不得。

    但是，在不挑戰大規則的前提下，你可以適當變動一下小規則。比如說，高東陽就認為可以跟年青一代接觸，這就是小規則。當然，很多人是不屑於或者不願意做這種事情，他們熱衷於往上靠往上擠。

    高東陽卻是反其道而行之，也為他自己贏得了另一片天空。

    在一次民主生活上，高東陽就曾經這樣說過：如果一切都要排資論輩，那麼我們的幹部體系遲早會出問題。

    當時，省裏一些領導幹部對一些年輕幹部提拔過快頗有微詞，高東陽就是針對這種狀況說的，甚至還說：對一些看了的年輕幹部，就應該破格提拔放手重用，讓他們挑大樑

    於是，高東陽的這個看了的理論，又被人們演繹成多個版本。

    有人說高東陽到到了常務副省長位置後，開始吸收和展他的第二軍團了。第一軍團的地位已經很牢固，牢不可破，沒有人可以顛覆。一旦第二軍團第三軍團成長起來，高東陽將成長為楚南省一顆根深葉茂誰也無法撼動的大樹。

    也有人說看了其實就是在赤果果地宣揚和鼓吹任人用人唯親，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一套

    反正是眾說紛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家之言

    但是不管怎麼樣，一個明顯的事實是，楚南省下面各個地級市有一大批頗有希望的青年幹部正在迅向高東陽靠攏。

    楚南省下面的市縣機關大院裏，甚至曾經流行過這麼一句話：你被看了嗎？

    而這一次，高東陽將眼光瞄準了素昧平生的李家濤，李家濤會被他看嗎？

    高東陽決定，下個星期去一趟雁都市，也算是為剛剛上任雁都市市委書記的歐陽強打打氣去。

    高東陽是從基層一步步上來的，每一步都走的非常扎實。可現在身份變了，高東陽卻不太喜歡到下面去視察

    怎麼說呢，倒不是高東陽要脫離基層，脫離人民群眾，而是他不怎麼喜歡官場那種熱熱鬧鬧圍來圍去的景象。假倒在其次，關鍵是太累人，太消耗精力

    人家爭先恐後熱情迎上來，你不能不理，不但要理，還要理得有分寸，有水平，既不能太熱也不能太涼。

    太熱會給下面的同志誤導，會錯誤地傳遞資訊。太涼又會打擊下面同志們的積極性，人家本來幹得蠻有信心，你態度一涼，馬上就會讓人家誤以為哪里幹錯了哪里幹得不到位甚至還會想到別的地方去。

    所以每次去下面視察，高東陽都很謹慎。每一個笑容，每一個表情，甚至皺一下眉，擠一下眼，都會被當成重要信號。

    高東陽就覺得累，特別累

    因為每次都會有不少人找高東陽拉關係，套近乎，更尤甚者，有人變著法子親近他，然後委婉地表達一些願望。

    這些願望自然是離不開官本位

    這些年，高東陽在這些方面特別慎重。

    對官場教父這個稱號，高東陽內心倒也不怎麼反感，雖然有時候也會生出一些疑問，但並不是十分排斥。

    高東陽有一個原則，那就是他這個教父絕對不是山頭，更不是幫會，他只不過是用自己的方式現一些人才，在他們身上耗費自己的精力和心血，將他們打造或者栽培成可以擔負重任的幹部，未來楚南省的間力量。

    可是，現在看來，別人已經把高東陽當成了山頭，當成了教主，認為只要和他搭上關係，成為他的人，在仕途上就會一帆風順。

    當然，高東陽更擔心的是，這些資訊一旦被別有用心的人傳進高層耳朵，高層會有什麼想法？

    高東陽正沉思間，交通廳廳長戚少成找上門來了，哭喪著臉。

    高東陽一看，就知道戚少成挨批了。最近，高東陽老是聽到常委副省長徐成亮沖戚少成難。

    垂頭喪氣的，是不是又讓徐省長生氣了？高東陽就笑著問。

    現在這工作我是越來越不會幹了，東也不行，西也不行，怎麼幹徐省長都能挑出毛病來。戚少成滿腹牢騷。

    高東陽心裏自然清楚，問題不是出在戚少成身上。但是，戚少成如此不分場合牢騷，還是讓高東陽心裏一冷，有些不高興

    高東陽開玩笑是一回事情，一馬歸一碼，目的是讓戚少成放鬆一些，不要老繃著個神經，那樣太累，自己看著也滲得慌可戚少成在高東陽面前說常委副省長徐成亮的壞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高東陽馬上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沉聲道：少成啊，牢騷話不能隨便說，你是交通廳廳長，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戚少成心一凜，很快意識到了，聲音立馬變了腔調：對不起，省長，我……

    好了。高東陽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意識到了就行，有什麼事情坐下說。

    戚少成被高東陽這麼一敲打，一肚子的牢騷都被嚇了回去，眼巴巴地看著高東陽，等著高東陽提問題。

    又有什麼難題，是不是告訴公路的事情？高東陽緩和了一下語氣。

    戚少成搖了搖頭，低聲道：省長，之前我們討論的那個方案，謝茂林省長很不高興，昨天交通部來了電話，說在京城的時候，省長和部長碰頭，堅決否地了這個方案。剛才徐省長就是為此事火，說我背著他向部裏打報告。

    高東陽一聽，也覺得有些棘手，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戚少成又變了臉色，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有些六神無主。

    對於高集團的改制還有交通廳職能變革，是高東陽分管交通後針對楚南省交通投資管理存在的弊端還有制度缺陷提出來的。

    特別是高公路建設，目前採取的是政府投資，省級交通主管部門授權臨時機構組織專案建設，交通廳領導兼任工程項目建設長這樣一種政府直接投資的管理模式，立項、投資、建設、管理四位一體。

    行政領導具體從事微觀的市場經濟活動，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市場不規範，監督缺失，如果自律不夠，很有可能出現項目和資金人格化。

    公路建設立項、投資、建設、管理四位一體的管理體制，極容易導致政府權力部門化，部門權力個人化的行為生。

    針對這一弊端，高東陽提出了一個構思，要限制交通廳大權獨攬，試行由省政府主管領導負責全省公路建設的規劃，省財政廳負責管理，審批建設經費，省交通廳負責申請，使用建設經費的三足鼎立式的管理體制。

    高東陽讓戚少成組織力量先拿出一個初步方案，因為方案太過敏感，怕引起謝茂林省長猜疑，好像自己是專門針對謝茂林省長似的，所以高東陽並沒有向謝茂林省長彙報這個事情，而是讓戚少成以探討性件直接報到交通部，請交通部專家拿意見，沒想到就出了這個問題，讓高東陽覺得很是棘手。

第一百一十九章出大事了

    這一瞬間，高東陽的腦海裏霍然響起了省委書記宋慶明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齊家維是該查，但該查地僅僅是齊家維一個人嗎？我擔心一查齊家維，會讓別的同志不安，一石驚起二鳥，甚至一群鳥，局面會不會不好收拾？

    連省委書記宋慶明都如此忌諱，更何況是高東陽？

    高東陽心裏很清楚，楚南省交通廳原廳長齊家維是謝茂林省長一手提拔上來的，而謝茂林省長又是他高東陽的領導，這事情一個處理不好，就會出大事情

    原則這東西，說它是方，它就是方的，說它是圓，它當然會是圓。在如此顯赫的位置上幹這麼多年，高東陽對原則的理解和把握，不會輸給任何人，對原則的運用自然也比一般官員幹部要熟練很多。

    齊家維的事情，上面是打過招呼的。這個上面不僅僅指謝茂林省長一個人，是一大批人這一大批人是一種力量，是一般人不敢開罪的，即便是常務副省長高東陽，也不敢輕易陷進去

    開罪了一大批人，就會成為孤家寡人。官場為官，不論到哪一個級別，都不能被孤立，不能讓人家覺得你不好說話，更不能讓人覺得你刀槍不入

    那樣，你的地位就很危險了。官場有時候就像交易，更多時候，卻是在彼此維護，維護自己也維護著別人，維護某個團體或者利益聯盟，維護某種力量

    高東陽清楚記得宋慶明跟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圈子的力量有多大，你的力量就有多大。你在官場上絕對不是一個人，而是力量伸出來的一根觸角，龐大的樹上吐出來的一根須。

    這種圈子，在民間將它說成派系，但高東陽自然是絕對不能稱呼它為派系，更不能將它庸俗化。

    至於到底是什麼，官場上的人比誰都清楚

    勸慰了交通廳廳長戚少成一陣，高東陽就把他打走了。

    還沒來得及走到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坐下來，電話就響了起來。

    東陽，我是宋慶明。高東陽剛剛抓起電話，電話那頭就傳來了省委書記宋慶明急切的聲音，雁都市小豐縣的萬家山隧道出了事故，我暫時騰不開身，請你馬上趕往現場指揮搶險，動作要迅，果斷，到現場後隨時跟我保持聯繫。

    什麼？高東陽腦子裏轟的一聲響，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聲音有些緊地追問了一句。

    萬家山隧道。宋慶明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許多，震得高東陽的耳膜顫動不已，估計是死了人，具體情況還沒有向我彙報。你馬上趕過去，全力以赴進行營救。另外，要控制好局面，動靜能不大就儘量不要大。

    明白了。高東陽握電話的手有些軟，嗓子裏瞬間就冒了煙

    習慣性地點上一支香煙，高東陽抽了兩口後，精神好了很多，腦子也開始高運轉。

    高東陽知道，這個時候省委書記宋慶明就在省城，而且今天也在省委辦公室上班，哪里都沒有去。可宋慶明卻說他自己騰不開身，這話裏就透露著玄機。

    按照道理說，除了重大安全事故，省長謝茂林此刻卻因為去京城開會去了，不在楚南省，省委書記宋慶明應該是帶隊前去指揮搶險的唯一人選

    可宋慶明卻讓高東陽去，這是什麼意思呢？

    如果說省委書記宋慶明的致命要害在志高集團，那麼省長謝茂林的致命要害就在交通和礦業問題上

    高東陽對楚廣高的一些內幕也多少有些瞭解。很早的時候，高東陽就接到過一封檢舉信，說楚廣高工程施工存在多級包問題。

    要說這也是一個老問題，高公路都是按照合同段包的，具體施工當，也有個別施工單位會把分項工程再次包出去。

    這叫有飯大家吃，有活大家幹當然，裏面自然是有玩貓膩的，個別施工單位在拿到專案後，提取一定比例的管理費，將工程私自轉包給一些資質等級信譽差地單位。

    楚南省省政府雖然出臺過很多措施，也加大查處力度，但如今跑到高公路上淘金的人太多，各種角色都有，玩的花樣也越來越新鮮，真要嚴格杜絕，難度還是非常大。高東陽心裏很清楚，這種事情只能從工程監管上下功夫，力求最大可能地將工程各項管理落到實處

    那封信裏重點提到了一家叫摩訶的工程公司，信說摩訶公司將標的兩個合同段將近五千萬的工程轉包給幾家小公司，老闆呼延通卻帶著小情人出國遊玩去了，就連摩訶集團自己幹的一個標段，管理也十分混亂。

    那個摩訶集團自己幹的標段，就是萬家山地段。萬家山地處雁都市小豐縣境內，山勢雄偉，而楚廣高公路要穿過萬家山。

    以前的公路都是盤繞著萬家山山腰而過，這次楚廣高要在萬家山打隧道，這個萬家山隧道就是摩訶集團標承包的。萬家山地質條件極為複雜，工程難度相當大，如果信反映情況屬實的話，那就太可怕了。

    身為常務副省長，高東陽也是要協管交通項目的，自然有些緊張，不敢怠慢。

    可高東陽約見了很多相關人士，即便以他的常務副省長身份，也沒有能夠打聽到摩訶集團真正的後臺是誰

    不過，高東陽隱隱約約猜到，摩訶集團的真正後臺老闆就是楚南省省長謝茂林。

    高東陽做如此猜測自有他的道理。在和相關人士會見的時候，憑藉多年的官場經驗，高東陽當時就意識到了摩訶集團身後站著很強大的人。而且，按照高東陽判斷，摩訶集團身後的這個人的身份地位絕對在他之上

    省委書記宋慶明還是省長謝茂林？高東陽很自然在這兩個人之間猜測，一時之間倒也不太好下結論。不過，宋慶明在楚南省的各種關係，包括一些很隱秘的東西，高東陽自認都沒有逃過自己的眼睛，應該不會和摩訶集團扯上關係。

    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省長謝茂林了。高東陽又想到雁都市曾經是謝茂林的地盤，心裏那種想法就更加強烈了

    高東陽也知道，這是一個雷區

    可高東陽也沒有辦法，這個雷區他根本就避不過去，因為是他這個常務副省長的職責所在

    摩訶集團就像是一根刺，一直堵在高東陽的喉嚨裏。這根刺一下兩下拔不掉，可高東陽認清一個道理，那就是高公路不能出事，這是大原則

    收到檢舉信後，高東陽對楚南省正在修建的幾條高公路都做了一番視察，就是想用這種行動來點醒摩訶集團，讓他們不要太掉以輕心

    可沒想到，高公路還是出事了，而且，出事的地方就是摩訶集團承包的路段——萬家山隧道

    而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高東陽剛剛把省交通廳廳長戚少成從辦公室送走。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天底下再也沒有比這滑稽的事情了

    高公路出了重大安全事故，交通廳廳長戚少成不知情，常務副省長高東陽也被蒙在鼓裏，最後這個消息卻是從楚南省省委書記宋慶明那裏得知。

    這就好比一個農田遭了蟲子，耕種這塊農田的人毫不知情，卻被路過這塊農田的總書記給覺了

    天大的滑稽

    高東陽心裏很是憤怒

    可高東陽又有什麼辦法，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去做，這是沒得商量的

    在匆忙趕往雁都市的路上，高東陽一直在考慮一系列的問題：省委書記宋慶明還有什麼顧慮，不敢從明處通過這次萬家山隧道重大安全責任事故向省長謝茂林難？難道說宋慶明的要害部位遠遠不止志高集團這一處？或者說宋慶明有什麼把柄拽在謝茂林手？

    高東陽越想越頭疼，後來就乾脆不去想了。

    從楚南省省城瀏沙市到雁都市有將近兩百公里路程，小車用每小時6o碼的度需要三個小時。而在這個時間段裏，高東陽把兩個磚頭式大哥大的電池給打沒了。

    讓高東陽暴跳如雷的是，萬家山隧道事故生的時間是前天下午…四十分，被困農民工有二十三人，在三個不同的作業面上，技術人員三人，其包括一個專案部經理

    同時，高東陽心裏也是非常驚駭

    特大安全事故有明確規定，事故生後，事故生單位必須立即向當地政府、安全監管部門報告，然後再由當地政府按照規定層層上報，積極施救，並且在二十四小時內寫出書面報告。

    這都多少小時過去了，為什麼我這個常務副省長沒有接到正式報告。高東陽不停地反思著這個問題，要知道，省長謝茂林去京城開會期間，高東陽代替謝茂林主持楚南省省政府工作，就是省政府的最高行政長官

    摩訶集團隱瞞了事故，是被困者家屬聽到消息，跑到市政府求援，我們才得到的消息。雁都市剛剛上任不久的市委書記歐陽強在電話裏這樣告訴高東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