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送禮的學問
王志遠是真的慌了,對自己的前途命運,產生了很強的無力感。
要是謝茂林省長真的倒了,王志遠根本不敢去想後果。別的不說,就說剛剛平息下去的萬家山事故,如果某一天被人翻出來舊事重提,王志遠就不敢想像,等待他的是怎麼樣一個下場
沒有了謝茂林省長這個後臺,他王志遠什麼都不是,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打出原形。在萬家山事件中,王志遠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他自己心裏一清二楚。
和常家良一樣,王志遠跑到市政府也沒有能夠見到他迫切希望見到的人,因為孫文哲市長大清早趕往省城去了。
王志遠趕緊給孫文哲打電話,電話倒是很快就接通了。
志遠啊,有什麼事?孫文哲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威嚴而低沉。
市長,公孫勝他……王志遠期期艾艾地說道,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孫文哲給打斷了。
公孫勝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聯?孫文哲似乎壓低了聲音,還帶著一絲訓斥的問道,別沒事就往市里跑,這樣影響不好。
頓了頓,孫文哲稍微緩和了一下語氣:越是在關鍵時刻,你這個縣長越是要冷靜,做好本職工作比什麼都重要,慌什麼慌?
省長那裏……王志遠就試探著問了一句。
那是你該關心的事情嗎?孫文哲馬上就火了,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就一點點風吹浪打,你這個同志怎麼就沉不住氣了呢?
說完,孫文哲就掛斷了電話。
王志遠的心反而安穩了一些,至少,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聽孫文哲市長的語氣,事情也許還會有轉機
想了想,王志遠並沒有馬上返回小豐縣,而是撥打了一個電話:本家老弟,你好啊。我是小豐縣的王志遠哪,老弟忙不忙,要不中午一起吃頓便飯吧。
是王縣長啊。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年輕的聲音,要是李家濤在的話,一聽可以辨認出這個聲音就是自己的同窗兼同鄉好友王彪的聲音,您這是說哪里話呢,到了市里就應該我請縣長您。
你我兄弟誰請還不一樣,老弟這麼說就太見外了。王志遠呵呵笑著。
行,中午十一點半聚源酒家見,我陪縣長您好好喝幾杯,您看怎麼樣?王彪雖然不知道王志遠找自己什麼事情,可在官場上,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路,更別說王志遠現在的行政級別比他還要高上好幾個等級。
在王彪看來,這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官脈即人脈,王彪對這一點看的很清楚。
對近期楚南省接連生的幾起大事情,王彪還真是不清楚,再說,他也不關心這一類的大事情,就更加不知道這些事情大多數都是自己的同窗兼同鄉好友李家濤鼓搗出來的。
王彪也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王志遠找自己,可不會是瞧自己順眼,後者別的什麼緣故。官場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這是絕對的事情。要說,官場上有無緣無故的恨,那倒是很有可能。
王彪這人一直很有自知之明,可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人見人愛的月季花
王彪心裏很清楚,王志遠此舉,有且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借助自己和自己的准岳父,雁都市常務副市長唐麥華搭上關係
不過,王彪倒是有些驚詫,王志遠不是和孫文哲走的挺近地嗎,怎麼會丟下面前的神仙跑到廟裏去求土菩薩呢?
王彪和王志遠的相識,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彼此也沒有什麼深交。那是在一個酒席上,王彪的准岳父唐麥華也在。
當王彪給王志遠敬酒的時候,習慣性的把自己手中的酒杯放低了一些,讓自己的酒杯比王志遠手中的酒杯低半個杯子高度。這也是官場上的一個習慣禮節,給領導或者比自己尊貴的人敬酒時候,要讓自己的杯子高度比對方低,顯示謙卑。
領導在上嘛
在官場上,很多人都很注重這些細節方面的禮節。像王志遠這樣的人,就更加看重。王彪注意到,別的科長向王志遠敬酒時候,如果對方不太注意,酒杯高度和王志遠手中的酒杯差不多高度的時候,王志遠是不會與對方碰杯的,而是很快把自己手中的酒杯提高,虛晃一個動作就把拿酒杯的手給縮回去
那一次,王志遠居然主動把手中的酒杯放低,與王彪手中的酒杯高度保持一致,咚地一聲碰杯,而且,王志遠一口氣把酒杯中的酒給幹了,還呵呵笑著說:王彪老弟,我們倆可是本家,輩分也相同,以後可要多多親近。
可以說,那一次王志遠給了王彪很大的面子,讓王彪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因此,王彪覺得王志遠這個縣長是個可以結交的人。
人就是這樣,一切從自己的角度出,和人相交,主觀因素從來都占主動,而忽略了客觀因素
當然,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王志遠想通過王彪搭上常務副市長唐麥華這條路子,不給王彪一點甜頭,那王彪是不會真心真意為他服務的。
牽線搭橋成*人之美說起來很漂亮,卻很是務虛。官場中人,雖然在大多數場合,滿口黨性為人民服務等務虛理論,可要真遇到事情的時候,還是最重視如何務實的
捨得二字看來簡單,沒有舍哪有得你想要得到什麼之前,就應該多想想自己應該捨棄什麼。
王志遠掛斷電話,就吩咐司機前往雁都市最高檔的酒店聚源酒店。
對王彪這個人,王志遠還是進行過一翻研究。王志遠知道,王彪出身農村,自由家裏貧窮,也帶有很強的自卑心。因此,王彪這類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面子比性命還要重要
王彪大學畢業後果斷進入仕途,與其說是為了升官財,還不如說是為了出人頭地,做人上人更加貼切準確一些
讓王志遠驚訝的是,王彪這個人對女色好像真沒有什麼興趣。王志遠見過太多的官員幹部,自然能夠辨別其中的真假。
投其所好。這對王志遠來說也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情,因為身為堂堂正處級幹部,居然要主動提出請一個副科級幹部吃飯。
早早就訂好了一桌聚源酒店最好的酒席,上了高檔茅臺酒和中華牌高檔香煙,王志遠早早就從客房裏下來,到達餐廳包廂,等候王彪的到來,可以說是給足了王彪面子。
王縣長,讓您等我,真是罪過。王彪一進來就趕緊拱手說。
又沒有外人,今天我們哥倆好好喝幾杯。王志遠呵呵笑著,我也是剛到,點了酒菜,也不知道合不合老弟你的口味。
能和您一起吃飯喝酒,就算是毒藥我都喝得開心。王彪笑道,先說好,今天這單必須我買,否則這酒我還真不敢喝。
見外了吧。王志遠伸手拍了拍王彪的肩膀,然後攬住了王彪的肩膀,把他按著坐了下來,又親自給王志遠倒酒,這才給自己的酒杯滿上,端起了酒杯,笑著說:咱哥倆先走一個。
感情深,一口悶。王彪顯得很豪爽。
來,吃菜,嘗嘗這裏的水煮魚。王志遠很是殷勤地夾了一筷子給王彪。
幾杯高度白酒下肚,兩個人說話也少了些顧忌,隨意了許多。在國內,很多生意都是在酒桌上談成了,很多官員幹部的交情也是在酒桌上構築起來的
這也是國人經常為之自豪炫耀的酒文化,博大而精深
王縣長,我高中同學李家濤也在你們小豐縣上班,他近來還好吧。王彪很是隨意地問了一句,卻讓王志遠心裏一咯噔。
你說李家濤啊,他給縣委書記陸濤當秘書,在萬家山事件中還唱了主角呢。王志遠的表情略顯尷尬,顧左言右,也算是在試探王彪的反應。
我這個老同學啊,讀書的時候成績一直比我差,卻是個天生考試型,高考時居然比我還多考了十多分。王彪的話裏帶有一些遺憾,可王志遠聽出來,這裏面酸味居多。
是啊,你這個老同學文筆不錯,去年年底還在青年報上表了兩篇引人矚目的文章呢。王志遠就故意說道。
嗯,那兩篇文章我都看過。王彪臉色微微變了,好像不太願意談這個問題,馬上轉移了話題,王縣長您在小豐縣工作了二十多年,可以說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聽唐市長說,這次本來市里是向省裏推薦您當書記的,誰知道憑空殺出陸濤這批黑馬來,聽說原先還是京城青年行政學院的教授?
是啊,陸書記理論知識非常豐富,早些日子還弄出了一個機關幹部下鄉勞動的活動來,讓大夥憶苦思甜呢。王志遠是話裏有話,卻又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王縣長,這事我也聽說了。王彪微微一笑,市委歐陽書記還打算在全市推廣這項活動,說是要搞一個萬名幹部下鄉勞動活動。
王志遠聽的心裏一緊,嘴上卻是說道:那好哇,我們小豐縣算是走在全市的前頭了。
兩個人扯來扯去,王志遠不主動提起正式話題,王彪自然是不會貼上去。
這些日子小豐縣出了不少事情,先是萬家山事件,然後是常務副省長高東陽來我們小豐縣視察,被天馬山的老百姓攔下上訪,都造成了很大的負面影響。這一次謝茂林省長的小舅子公孫勝被市公安局刑警隊的人帶走,居然沒有先和我們小豐縣縣委領導打聲招呼。看來,小豐縣縣委縣政府的工作存在不少問題啊。我也是一直在反思這些問題,一直想向唐市長當面彙報工作,又怕打攪唐市長……王志遠見王彪外表豪爽,其實滑溜得像條泥鰍,沒有辦法在,只好主動提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所在。
唐市長最近這段事件確實比較忙,我聽冬香說,好些日子唐市長都是晚上十點過後才回家的。王彪就笑著說。
一直想去唐市長家去拜訪一下,又怕打攪唐市長的休息。王志遠一副頗為為難的表情。
唐市長沒有別的愛好,休閒時就喜歡釣釣魚。王彪沉吟了片刻,才笑著說。
領導最怕群眾沒追求,群眾最怕領導沒愛好。唐市長有這樣的愛好,真是我們雁都市基層幹部和人民的好福氣啊。找個時間,我一定要請唐市長釣魚。王志遠眼神一亮,馬上接話道。
唐市長身體不太好,他釣魚不僅是陶冶性情,還是強身健體的手段。用唐市長的話說,這叫保健釣魚。王彪笑了笑,所以,唐市長釣魚比較講究環境,山要青,水要秀,因為山清水秀的地方,氧氣純淨,還富含負離子,可將人身上的濁氣過濾掉。
王志遠一聽,心裏就有些底了,從口袋拿出一個鼓鼓的信封,塞進了王彪的口袋裏。看王志遠的動作,應該是早就準備好的。
在官場上送領導現金,也是有講究的。要是三五幾百塊錢,一般都是用個紅包裝著。可要是現金成千上萬,則一般是用信封裝著的。所以,人們通常所說的送紅包,並不是那種規定的喜慶紅包。像這種裝著成千上萬的信封,才是真正的大紅包。
當然,這只是小小的禮節。上層次地對領導行賄則不是這麼傻傻的,顯得太生硬了。要是送上十幾二十萬甚至更多,那就乾脆用一個漂亮的皮包給裝滿一袋子現金,放到領導的車裏或者家中,而且要裝作不太在意忘記了的樣子
送禮是一門學問,更是一門藝術,很多普通人求人辦事,送禮的手法很蹩腳,還真是侮辱了送禮這門學問
王彪將手伸進口袋,作勢要把信封拿出來。
王志遠一把按住了,笑著說:老弟為我指點迷津,也沒有什麼好感謝的,就是一點小意思。
王彪就不再堅持,松了手,笑著說:您找到合適的地方之後,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吧。
事實上,王彪剛才伸進口袋裏的手,只是捏了捏信封裏錢的大小,估計有七八千之多,暗歎這個王志遠縣長還真是大方
而王志遠呢,要的就是王彪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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