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與鬼同室十四天(一)
「啊~~!」
藍沁一聲大叫,從床上坐了起來,時間已經是清晨,白色的微光透過窗簾灑進房間裡,藍沁坐在床上劇烈地喘著氣,一付驚魂未定的樣子。
大概過了半刻鐘,她才回過神來,仔細想想,似乎剛才又做了一個惡夢,但這個夢卻是如此地真實,真實到有如實景,藍沁摸了摸胸前的藍田玉觀音像,手掌中傳來一絲清涼,讓她狂跳不已的心臟漸漸平息了下來。
踢開被子,藍沁跑到洗手間,擰開水龍頭,把臉盤裡注滿了清水,然後一頭鑽進清水裡,讓冰冷的寒意從皮膚一直滲透到體內,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這另類的洗臉之後,她拿過旁邊的毛巾擦了把臉,突然在鏡子中發現,自己脖子上正有一道黑痕在漸漸消退,那大小有一小孩巴掌大的黑痕,看起來就像被什麼東西抓過,也同時讓藍沁明白,昨晚的事情不是夢。
劉銘薇真的有來過,並且試圖佔據她的身體,可是胸前的藍田玉讓那鬼物敗退,想到這裡,藍沁不由拿起觀音像在自己臉頰邊上蹭了幾下,這距離近了,卻讓她看清,觀音像的底座,竟然出現一小片黑漬,就像是被墨水浸染了似的。
(只是擊退了那鬼物一次,觀音像就像是被污染了,看來婆婆說的沒錯,這只惡鬼,大凶!)
心裡揣摸著觀音像還能夠抵擋那惡鬼幾次攻擊,同時,一種緊迫感像繩子般緊緊揪住藍沁的心,劉銘薇身上那隻鬼已經開始對她下手了,要是她再不做點什麼,用不了幾天,當觀音像無法再抵禦惡鬼的攻擊,那時就是她藍沁的末日。
她無法想像變成那種行尸走肉是什麼樣一種感覺,也不想知道,所以,藍沁決定,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撬開張淑芬的嘴巴,她沒有時間再拖下去,也不願再拖。
七點整,女房主正做著早餐,看到藍沁下樓,好心地叫她一起用餐,藍沁微笑著婉拒,然後離開公寓,呼吸著早餐清涼的空氣,在街邊小販處喝了一碗豆漿便算是打發了早餐,接著匆匆地趕去公交車站。
從城北到警局的路程並不近,只是一趟車程就要快一個鐘頭,所以每天藍沁都會趕上公交車站七點十分的班車,她快步而行,卻在經過教堂的時候停了下來,這所教堂在城北老區發展起來的時候就落成,聽說到現在也有快三十個年頭,儘管這段期間不斷地翻新,卻架不住歲月的侵襲,外表的牆體已經顯得斑駁不堪,透著老朽的味道。
但每次經過這座老教堂,看著教堂玻璃窗上的畫像,聽著從教堂鐘樓上傳來的悠揚鐘聲,藍沁便能感受到一股寧靜的氣氛,今天也不例外,教堂的鐘聲正好響了起來,藍沁眯著眼睛朝鐘樓看了一眼,卻不料和另一道視線剛好在半空交匯。
鐘樓上,搖著鐘的年輕神父朝著藍沁露出善意的微笑,藍沁臉色一變,只覺得自己似乎總被他監視著,一種不快的心情在滋生,她「哼」了一聲,然後頭髮一甩,也不再去看神父,就這麼小跑著前往車站。
八點鐘沒到,藍沁準備來到警局,同事們剛剛上班,早晨閒著沒事,屁股剛挨到椅子,人人先扯上一點生活瑣事,可藍沁沒有那種心情陪他們聊天,她喝了一杯水後,便叫上剛上班的小王同志,然後朝著被改成了病房的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裡,張淑芬已經醒了過來,正坐在床上靠著牆壁看書,從房外看去,張淑芬神情正常,卻沒有半分癲狂的樣子,藍沁很難把她和昨天那個情緒失控的女人聯繫在一起,此刻的張淑芬充滿了女性的知性美。
禮貌性地敲門後,藍沁和小王同志走了進去。
「昨晚睡得還好吧,張女士。」
張淑芬放下書,朝藍沁展露了一個微笑。
「謝謝你的關心,藍警官,昨晚我睡得很好,是我這兩個星期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夜。」
藍沁點點頭,示意小王關上了門,她自己坐到張淑芬的床上,清了清喉嚨,然後直截了當的問。
「張女士,我能不能問你一些問題,是關於你的女兒,劉銘薇的。」
張淑芬立刻臉色一變,張開口剛要說「我不能說」,便被藍沁打斷。
「你先不要急著拒絕,先聽我說一說關於這件事的看法,然後你再考慮,怎麼樣?」
從在床上的女人猶豫了一下,然後才點了點頭。
藍沁很高興她開始有一些配合了,在腦海裡組織了一下措辭,然後藍沁緩緩說道。
「首先,你必須相信我,如果你不肯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不僅我沒辦法幫你,甚至,你我都會有危險的……」
說到這裡,藍沁停頓了一下,她挨近張淑芬,然後把領口拉低了一些,好還張淑芬看到她脖子側面那已經變得極淡的黑痕,為了撬開張淑芬的嘴巴,藍沁不惜以身說法。
「看到了嗎,這是你女兒昨晚為了警告我不要多管閒事,而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
藍沁當然不會把那隻鬼看上她的身體這樣的事情說出來,這屬於她的秘密,這個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稍微扭曲一下事實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張淑芬用手捂著嘴,驚恐地看著藍沁脖子上的黑痕,然後有淚水開始湧起。
「她怎麼可以……她答應過除了我……」
藍沁拍了拍張淑芬的肩膀,說:「是不是她答應過你,除了你,她不會傷害其它人?」
用手抹了抹眼淚,張淑芬使勁點了點頭。
(果然是這樣,任何一個母親都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女兒去傷害其它人,即使那只是有著自己女兒皮囊的怪物,所以,這也是威脅的一部分?)
「其實,那些東西,是不會守信用的。你也看到了,現在我也有危險了,所以要解決這件事情,請你先告訴我,你們,到底是在哪裡招惹上這東西,或者說,你的女兒什麼時候變得異常?」
藍沁是打蛇隨棍上,先是展露劉銘薇對她進行攻擊的事實從而打破張淑芬的心防,然後步步緊迫張淑芬的心理防線,這時候她覺得自己果然是做警察的料,卻沒等她得意完,張淑芬卻搖著頭。
「不,不是我不想說,藍警官,是我實在不能說……」
看著張淑芬別過臉去的樣子,藍沁知道,不用猛藥是不行的了。
「你是指你的丈夫吧,其實,你知道,那天拿的骨灰,並不是你的丈夫劉天華,而劉天華的屍體,已經成為用來威脅你的道具,是不是?」
藍沁的話像是一棍子敲在張淑芬的頭上,她全身一抖,然後緩緩回過頭,睜大的雙眼儘是懼色。
「你怎麼知道?」
「別忘了我是干哪行的。」藍沁微有得色地說道:「昨晚我調出劉天華的資料時,檔案上寫著屍體無故失蹤,這不用問,肯定是附在你女兒身上的傢伙用來威脅你了,它是不是告訴你,只要你不對其它人說出關於它的事情,就會把劉天華的屍體還給你?」
張淑芬臉色一暗,喃喃說道。
「如果只是天華的遺體,我害怕它幹什麼,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
藍沁一聽,眉頭立刻擰成了麻花繩。
「不是屍體?那它拿什麼威脅你?」
「是靈魂……」
「什麼?」
張淑芬不經意一說,然後立刻掩上嘴巴,而藍沁卻給嚇了一跳,這驚呼出口,卻讓守在門邊的小王同志不斷朝她行注目禮。
「你是說,劉天華的靈魂在它手上,所以你才?」
壓低了聲音,藍沁不可思議地問。
張淑芬見這時候改口也沒辦法,便點了點頭。
「它說過,要不照它的話做,它就讓天華的靈魂永不得超生,我……怎麼能讓天華受那種苦……」
壓抑已久的悲傷一瞬間像火山似的噴發出來,張淑芬頓時泣不成聲,藍沁看著她,打心裡覺得難受,不過,藍沁還得繼續揭張淑芬的傷疤,要不然,無論她自己還是張淑芬,都會滄為那隻惡鬼的獵物。
「聽著,張女士,我知道你很傷心,但我還是要告訴你,無論它答應過你什麼,那些全是假的,而事實是,你,和你的丈夫,都是它的食物!」
藍沁捉著張淑芬的雙肩低聲說道:「我親眼在你女兒房間裡,發現了一些東西,我想你大概猜不出來,你丈夫失蹤的屍體到底藏在哪裡,那麼我告訴你,那屍體,已經變成了它的快餐,知道嗎?」
本以為張淑芬會露出震驚的樣子,卻不想張淑芬一聲苦笑,說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它答應過我,只要我被它吃掉,然後靈魂留下來,就可以放天華離開,如果不是它還沒吃完那『食物』的話,我就不會活到現在了。」
「你知道?」
現在,卻是藍沁感到震驚,這個女人在知道自己也會變成「食物」的時候,卻依然沒有做出任何反抗,而這一切,只是為了自己的丈夫,可以看出,如果不是張淑芬極愛自己的丈夫,她是不可能作出這樣的犧牲和隱忍。
「好吧,既然你知道,為什麼又不肯告訴我實情,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即使它吃了你,也不會讓你丈夫離開的,它們,是不可相信的!」
「那你要我怎麼辦?即使它在騙我,可就算有百分之一的機會,我也不能放棄不成天華啊!」
藍沁伸手捧著張淑芬的臉,硬把她的目光移到自己臉上。
「告訴我,它的來歷,只有驅除它,你丈夫的靈魂才能真正獲得自由!」
端詳著藍沁的雙眼,張淑芬看到的是一種堅定的眼光,那種充滿堅毅的眼神,一點點挖開她的心防,讓心靈深處的無助,漸漸流露。
痛苦地閉上眼睛,兩個星期那地獄一般的經歷,重新在張淑芬的腦海裡上演。
「兩個星期前,小薇她……開始顯得有些古怪……我想那時候,她就已經不是她了吧……」
從張淑芬的嘴中,一段可怕的經歷開始呈現在藍沁眼前,而現在的她卻不知道,事實上,這一切,僅是開始,還遠不到結束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