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道 作者:骷髏煙 (已停更)

tt9981 2011-8-7 00:06: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33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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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十萬大道

【小說作者】:骷髏煙

【作者簡介】:無

【其他作品】:妖獸震天、道門仙葫、極點癲狂、夢師傳奇、惡魔力量

【內容簡介】:八域之洲,人類的世界。

              南極之洲,妖獸的世界。

              如果兩洲,相撞~~~~~會發生什麼?

              雷石的能量,變異的山海經妖怪,被輻射的人類。

              撇開蒸汽時代,撇開電氣時代 ,直接進入核能時代。

              且看八域之洲上的三個少年【唐雲、秦乞、方嘯】為了夢想,為了 兩州的和平共處,在兩洲之間所演繹的熱血神話。

              本書的風格想 要表現一種大視覺感,一種時代感,所以各個階層的人物都會去描寫,可能會佔主角一些篇幅,但作者保證

              絕對不會降低讀者的閱讀快感。

   
【小說封面】: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4-11-27 21: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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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0:10
越域兆【異象卷】 第一章 海生異象

    極南之州,獄法山,異象初現

    獄法山頂一連多日大霧漫漫,噴出滾滾塵埃,繞山而行的幾條大河也發出「絲絲」的聲響,水汽漫天,蒸騰而起。

    山間生靈,嗅風察微,惶惶終日。

    陡然,地動山搖,山間參天古木皆被一股莫名巨力連根拔起。以獄法山為中心,週遭土地隨著掀倒得林木,土層外翻,向四周瞬間蔓延開來,便似受到一股看不見的洪流侵襲,如此情景,詭異莫名。

    林間飛禽走獸,死傷無數,僥倖生存下來的,不及哀嚎,向外四散而去。

    地動過後,天地開始灰暗,層層厚重黑雲向山頂滾滾壓來,黑雲之間隱隱閃現數道紅龍穿梭。

    便似承受不起黑雲的壓力,獄法山從頂部開始崩裂,無數巨石,斷木從山頂直瀉而下,道道泥漿匯成河流奔嘯而去。

    山間氣流紊亂,形成數道旋風向外刮去,躲在空中的無數飛禽不及走遠,已被旋風撕扯的粉碎,化作血雨激射下來,血雨中逃生的飛禽被迫向海中飛去。

    而山間走獸迫於巨石,斷木之威,亦向海邊狂奔。一時走獸洪流浩浩湯湯,天上飛禽亦是清唳不止。

    爆發了!「轟隆」之聲響徹天際,只見獄法山頂「蓬」的一聲巨響,整個山頂被一股巨力掀起,化作無數石花向地上砸去。

    一個巨大的黑洞赫然出現在斷山之口,數里之粗的濃煙,黑黃相雜,筆直向九霄衝去。

    黑濃雲煙瞬間升到萬萬之裡的高空,幻化做死神之眼,漠然俯視著芸芸眾生。

    山頂黑洞,火光閃現,從中噴發出無數熾熱巖流和火毒之氣,猶如一道滔天巨浪,奔騰呼嘯而下,橫掃和埋葬路過的一切。

    傾瀉入臨山江河,滾熱的泥漿和火毒堵在入河的河叉,水位瞬間飆升,於是另一道毀天滅地的巨浪出現了,兩股可怕的力量交替向山下奔去,直逼海中,滾燙的巨石,泥火激起三丈之高的巨浪,隨著熱氣騰騰的海氣向海中捲去

    這場歷時三天的震天之災終於停止了,在漫天的塵霧中,臨海巨山消失了,千仞之障的獄法山不復存在。入眼皆是斷木,碎石,其間更是參雜了無數生靈的屍體。

    而僥倖脫走的獸禽皆向大海遁去,因此,海床淺灘又淹死了無數不擅游泳之類。

    巨大的扇形巨岩將一批向海中逃竄的走獸攔腰斬斷,使其身首異處。首為人首,身為蛇身,如此走獸,卻是叫人難以置信。

    那是在無數的死屍之中,竟有絕大多數是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怪物!

    八域之州,松江郡,南冥海濱

    老人望著遠去的孫子,眼眶不自覺竟濕潤了,這背影是如此熟悉,當年小文的爹爹也是這樣懂事乖巧,可最後想起在戰場中死去的兒子,老人只有對著大海默默地流淚,只有海風知道淚是鹹的,所以老人任淚縱橫,任海風吹進渾濁的眼中。

    老人將漁網放進木船船艙中,繫在船舷邊的木梢上。二十年前帝軍與宗軍在南冥海戰,宗軍將沿海漁船盡數充公,共集一萬兩千艘沙船,合戰船共兩萬艘,又將漁民臨時編入海軍之中。老人知道當時並沒有逼迫漁民充軍,一切自願。老人也知道兒子想成就一番功名,所以當時並沒有阻止兒子加入海軍。

    老人將漁叉叉在船頭,將弓箭背在微駝的背上,等待漲潮的到來,不遠處海面層層疊疊,像起褶的衣服向海邊翻捲而來,老人彷彿又看到了當年兩軍在海上激烈的交戰,海面上到處是殘船破板,飄滿了人的屍體,海都被染紅了,像那天的晚霞。

    最後帝軍大勝,宗軍兩萬艘戰船在南冥之役中消失了,連帶著老人的兒子千千萬萬人的兒子。如今捕魚的船沒有了,村中的壯實男丁也沒有了,只剩下衰弱的老人和稚嫩的孩童,每月便靠郡府三十斤大米殘喘。

    早潮漲起來了,老人站在船頭將木船用竹漿支到海裡,向大海中劃去,當潮正滿,魚攤可至四五里,老人盡力向遠處劃去,距岸愈遠的海域魚群愈多,愈肥美鮮活。

    這只木船雖沒有當年的沙船堅固龐大,但卻與沙船一樣是平底的,平底能坐灘不怕擱淺,在風浪中也安全,便是潮向不同時因底平吃水淺,受潮水影響也很小。

    唯一的不同就是沙船是四桅帆船,而這隻小木船去無桅無帆,又因船型小所以穩定性是大大不如沙船的,如此一支簡陋的木船此刻卻奮力迎浪而前,隨著浪尖搖搖晃晃,像快要燃盡的燭火,像孤獨的人生。

    海是平靜的,平靜之中卻潛藏著無限的咆哮,就像老人內心的吶喊,當船是駛出二里左右,老人扔下竹漿,拾起漁網奮力向船尾拋去,漁網長二丈,闊一丈二尺,在海風中張開,然後沉落海中,這小小的漁網便是老人的希望,為了這小小的希望老人可以對大海咆哮。

    老人豪邁大笑,將竹漿握在寬大的掌中向前方劃去帝宗兩朝戶互戰三年,最後帝朝得到了這千瘡百孔天下,帝朝為了穩定民心恢復民力大赦天下,所以老人每月還可以從郡府領到三十斤大米,但逝去的生命卻要去哪裡領回?

    「只要能將小文養大,此生足矣。」老人明白失去的是找不回的,所以老人會更加珍惜現在所擁有的。

    船前進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老人知道這是船變重的緣故,看來網裡一定捕到不少魚了。想起前兩次出海的一無所獲,老人開心的笑了,佈滿皺紋的臉上像盛開的浪花。

    老人回過神來,抓起竹漿敲擊著船板,這種聲響可使魚兒受驚集中入網。當船快要靜止的時候,老人挽起粗布袖口,抓住繫在船尾木梢上的魚索,奮起全力將網向船上拋起,老人雙眼怒睜,口中喘著粗氣,像風刮過海面的聲音。

    網在一寸一寸從海面上升起來,老人已經能看到鮮活的海魚在網中滑動,那佈滿黃點的是石首魚,渾身黝黑的是梭魚,其中還有一兩隻蘭點馬鮫。

    海魚層層疊疊被困在網中,形成了一個發光的銀球。老人額頭漸漸沁出汗珠,雙肩青筋暴起,如今這二百多斤的重量對於老人而言已是沉重的負擔了。

    老人無奈的笑了笑,雙眼流露出淡淡的落寞,但也只是一瞬而逝。

    「爺爺,一定要捕很多魚回來啊!」網在一寸一寸升起。

    「老頭子,不要逞強啊!能捕多少就多少吧,要早點回來啊!」網在一寸一寸升起,已經升到船舷了。

    老人哈哈大笑奮起餘力向後猛力一扯,只聽「彭」一聲,網被扯到了船板上。

    老人甩了甩髮酸的手臂,靠在船頭,任船隨著海浪向岸邊飄去。

    「嘶嘶」一陣嘶啞的低鳴傳入老人的耳中,老人警覺地盯著攤在船板上的魚群,魚群被嘶啞的低鳴向兩邊緩緩分開,老人下意識地抓起插在船頭的魚叉,指向蠕動的魚群。

    傳說中漁民出海捕魚總會網到一些奇異的東西,有網到海神龍女,有網到上古寶瓶,有吉祥的也有凶邪的。

    老人想起村中的一些傳說,再聽到這東西發出如此難聽的聲音,老人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老人想到了海妖。

    魚群還在緩緩向兩邊蠕動,仍看不見海妖的真面目,根據拱起的輪廓像一條海蛇。

    不管遇到什麼,一定要平安將魚帶回去,老人擦了擦兩鬢的冷汗,將背上的弓箭取下,對著拱起的輪廓奮力一箭射去。

    箭若飛虹,魚群像煮沸的水一般,瞬間翻騰起來,一隻令人膽寒的怪物挺立在魚網中,對著老人「嘶嘶」怒吼。

    佈滿黑鱗的身體猛力在漁網中扭動,漁網不堪其重發出「彭彭」的聲音,令人擔心怪物隨時會破網而出。

    老人沒想到自己一箭竟真的射出一隻海妖出來,看到海妖凶邪的面目,老人膽寒心驚渾身佈滿冷汗,一股陰寒之氣向老人吹來,老人不自覺抓起魚叉退到了船頭邊緣,渾身不停地發抖。

    海妖蛇身人面,無手無足。如此令人沭目的組合便已經讓人膽寒了,而一張人面卻似人非人,蓬亂的白髮散亂地沾在臉上,一雙沒有瞳孔的綠眼死死地盯著老人,老人瞬間感到渾身血液已寒到凝固。

    而本是鼻子的地方卻只有兩隻黑洞洞的小孔,一張血盆大口一直裂至耳根,口中佈滿尖利的獠牙,在海妖頸部一支短箭插在其上,入肉二寸,傷口處流出綠色的黏液。

    海妖已無暇去理會老人了,現在只想從網中逃脫出來。老人將魚叉握的「咯咯」作響,想起家人的笑臉已不是那麼害怕了,老人心跳漸漸平緩,慢慢地站了起來,一步步向海妖走去,無論你是什麼我都要將我的魚帶回去。

    老人對著海妖的頭部奮力刺出魚叉。「卡」一聲,海妖迅速避過魚叉,一口將魚叉咬住,綠色的妖眼閃過一絲狡黠,拖著魚叉鋒利的刃部向漁網割去,只聽「崩崩」一陣斷網之聲,漁網已被割開了一條大裂口。

    老人心中一驚,奮力抽回魚叉向海妖頸部刺去,「嘶嘶」海妖竟不避不閃向老人合身撲來。

    「噗」一聲,魚叉刺穿了海妖的頸部,老人一擊即中便想抽出魚叉脫身,卻不料為時已晚,海妖張開海口早已撲面而至,如此近距離觀察海妖凶邪的面目,老人不禁一滯,夾著一股腥臭,老人與海妖已纏身滾到在船板上。

    老人一聲哀嚎,左肩已牢牢被海妖咬住,尖利的獠牙深深地刺入肉中,與骨頭發出「卡卡」的摩擦之聲。鮮紅的血液瞬間從傷口處迸裂而出,老人漸漸感到身體裡的力氣一絲絲的流失,左肩已完全失去了知覺。

    生命在流失著,原來死便是這樣,一點也不會痛苦,死了真好。

    老人神智漸漸模糊起來,想起兒子小時候坐在自己的肩頭著日出日落,那種感覺便如此時一般靜穆

    海妖裂開巨口,為自己的勝利開心的笑了,它要一點一點的將自己的獵物折磨至死,海妖將自己的蛇身纏在老人的胸前,雙腿上,一點一點縮緊,聆聽著獵物的骨頭因擠壓變形而發出的「卡卡」聲,這就是失敗者的下場,嘶嘶

    「爺爺,一定要捕很多魚回來啊!」老人的右手突然動了一下。

    「老頭子,不要逞強啊,要早點回來啊!到月底郡府就會發給我們大米了。」

    「是啊,我們只要熬到月底就好了」老人睜開了雙眼,這一瞬間沒有恐懼,沒有落寞,沒有解脫,只有堅定的信念。

    「老婆子,小文,我捕了很多魚回來了,哈哈」老人笑了,抬起右手抓起插在海妖頸部的魚叉綠色的黏液像浪花一般灑落在船板上,一切都恢復了平靜,風清雲淡,小木船隨著海潮向岸邊悄悄漂去。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0:10
越域兆【異象卷】 第二章 玄木天工

    帝朝初建,天下分為八域,帝都居中,環衛七域被稱為牧州,分別為越,閩,吳,遼,薊,故藏,滇七大牧州。

    而居於南冥之濱的越牧州因在帝宗兩朝大戰中被選為海戰之地而城毀人亡,流民無數,一度荒蕪人煙。

    帝朝三年,帝君詔令閩吳兩大牧州遷民二百萬合越牧州四百萬流民重建越牧州。至帝朝十五年,越牧州已在中興之時。

    「仵作來了。」圍在木船周圍的漁民聽到縣中仵作來了,便靜了下來,讓出一條道。

    劉仵作駝著背,表情嚴肅的上了木船,將提在手中的籐箱打開,開始了自己的工作驗屍。

    跟仵作一起來的官差將漁民遣散之後,將木船圍了起來,保護現場是他們職責所在。

    「爺爺,爺爺」不遠處海灘上哭著跑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孩童,在孩童身後還有一位拄著枴杖的老嫗。

    小男孩向木船跑來,卻被官差擋在身前。

    「叔叔,木船上是我爺爺,我要見我爺爺,他捕了很多魚給我和奶奶。」小男孩聽村民說爺爺出事了,死了。在他小小的心靈中卻不知道死是怎麼回事,聽爺爺說爹爹也死了,是去了大海的另一邊,只有當他長大的時候爹爹才會回來看他,他不想讓爺爺也去大海的另一邊。

    「小朋友,等劉爺爺從船上下來就可以看你爺爺了。」劉雲清無奈道,出了這種事是誰也不想見到的。

    「不要攔我,我現在就要見我爺爺爺爺,快來啊!爺爺」小男孩不理會官差的話,一味的向船上擠去。

    「小文快回來」老嫗拄著枴杖向船邊蹣跚走來,卻已是淚流滿面,口中喃喃道:「老頭子,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

    劉雲清默默吐出口氣,不再言語,看著小男孩跑回奶奶身邊。

    一口氣還未吐完卻聽同事曹元明大喝一聲:「什麼人,不知道官爺在此公辦嗎退回,否則」

    劉雲清心中一奇,這曹元明平時說活利落洪亮,什麼時候話沒說完便打住了。劉雲清轉過身,見曹元明身前站著二人,而曹元明已側身站在一旁低頭行禮,其餘五位同事也都側身而立,靜默無聲。

    劉雲清心中更奇,默默打量起站在木船旁邊的二人,前邊一人中等身材,一件連帽玄色披風將面目罩著,海風吹起衣角露出裡面淺藍長衫,腳穿纏金絲軟靴,瘦瘦弱弱像一位文士。

    而身後一人卻生的高大威猛,身高足有九尺,約莫三十來歲,與前面一人相同裝束卻將帽子掀開,露出一張粗豪的面孔,粗眉豹眼,挺鼻丹唇,鬚髮如戟,雖面目凶狠,氣質卻令人如春風拂面,當真怪異非常。

    「頭,不是說最近帝都會派人下來,看這裝束准無錯。」一旁小差見劉雲清愣在當場,便小聲提醒道。

    劉雲清一聽,這才想起范大人前幾日將郡府詔發的文告拿給他看的事。如今天下將興,帝朝建國也有十五年了,短短的十五年,宗朝之事便似雲如煙消瀰散去,真讓人懷疑是否真有宗朝這回事。

    雖說天下無事,可南冥之濱的越牧州沿海的漁村卻屢屢傳出駭人聽聞的海妖吃人之事。作為這一帶的管事,劉雲清不得不查個清楚,郡府也下調過幾艘四桅沙船在南冥海域巡查,卻一無所獲,海妖襲人還是再三發生。

    不得以只有詔發禁海令,嚴禁漁人下海捕魚,禁海令一出,便是斷了漁人的活路,郡府每月發放的三十斤口糧,卻也只是杯水車薪,沒有吃的漁民便會不顧生死偷偷下海捕魚,至使這一恐怖事件傳入帝都之中。

    劉雲清心道:「帝都派人下來,那都是欽差,品級比起郡守只高不低。怎會沒有郡守和縣令陪從,無論是什麼人還是見到詔牌就再說吧。」

    劉雲清輕咳一聲,手握腰刀,挺直身板對二人道:「官府在此公辦,如無要事請迴避。」眾小差一聽劉頭竟當面對質欽差,不覺暗驚,心道劉頭這一仕途之路便葬送在此了。

    奇怪的文士不言不語,只是在船邊靜靜的站著。聽到劉頭的質問,奇怪的大漢隨手從懷中掏出一塊玄木令牌,對著劉雲清微微搖頭,便將木牌塞入懷中,不再動作。

    帝朝初建,分封功臣忠將,有的分土封疆,有的賜田賞院,有的封爵拜侯,有的黃金萬兩。卻要問天下人最想要哪種賞賜,他們只是搖頭不答,半餉才喃喃道:「天下三牌,得其一此生足矣」。

    要問是哪三牌,答曰:「玄木天工牌,紫箭天策牌,白鐵天威牌」。再問,便皆搖首苦笑,只是笑談罷了,妄想而已。

    而如今劉雲清等眾小差在怪漢手中看到的便是傳言中的玄木天工牌。牌重六斤四兩,長六寸寬四寸,天池寒木所製。正面小篆陽刻「天工」二字,背面陰刻「搜練古今,博采沉奧」八字。這便是天下人最想得到的賞賜之一玄木天工牌,天工府博物侯的信物。

    博物侯,難道眼前這黑衣人便是當朝三侯之一的博物侯。劉雲清驚愕不已。正待眾小差俯身禮拜之時,仵作駝著背從船上下來了。

    老仵作環顧眾人一眼,自顧走到黑衣人身前,向黑衣人俯身一禮。

    黑衣人竟跨前一步扶起老仵作道:「你我舊識,不必如此,船中之人如何?」眾小差耳聞老仵作竟與天工府人是舊識,暗自悔恨當初沒有將老仵作當親生爹爹般孝順,一個個皆大呼可惜,一條仕途捷徑便在眼前化去。

    「小人不敢。」老仵作輕咳一聲,道:「侯爺,船中之人叫陳福良,現年六十三歲,為大王村一漁民,已死兩個時辰了,左肩有一道長達六寸的傷口深可見骨,左胸鎖骨與胛骨盡碎,胸部和雙腿骨骼嚴重扭曲,死狀甚怖,是為海妖所為。」老仵作想了想接著道:「船板上有綠色黏液濺射,海妖應被死者用魚叉刺中跳海而逃。」

    黑衣人望著大海深處,對老仵作之言充耳不聞,大海是一如既往的深藍,像人的內心一樣深不可測,像世間之道一樣沉奧難懂,終其一生又能搜練幾分。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0:12
越域兆【異象卷】 第四章 故人相逢

    細雨霏霏,如今已是初春,北方寒冷氣流南下,越牧州便多是陰雨之季。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在朦朧的夜雨中,松江郡依然是人流如梭。

    松江郡府朱紅的大門洞開,在門前立著一位老者,褐色的長衫在夜風中飄動,梳得整齊的髮絲因被雨水漂濕而沾在前額,銀白的長髮在腦後捲起,用一支木簪綰成髮髻,三道白鬚飄在胸前。老者不言不語,只是靜默地望著府前的長街。

    「老爺,天陰雨寒還是快回府吧,老奴給您守在這。」老管家顫巍巍地將一件紫色披風披在老者身上。

    「老阮,不用管我,已經五年不曾相見了,我一定要親自等他前來,你還是先回去吧。」老者雙眸閃動,雖然寒氣侵身卻仍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老管家默默歎口氣,守在老者身後。

    「對了,老阮,陳山老酒可以備好?」老者突然想起了什麼對著老管家道。

    「老爺放心,酒以備在客廳了,爐火也已燒好,老爺還是進去等吧。」老管家看著郡守微微顫動的雙腿小聲道。

    老者只是眺望著昏暗的長街,不再作聲。突然老者渾身一顫,合身衝出府門,朦朧的雨幕中漸漸現出兩道人影。

    「侯爺,您您可安好?」老者對著綿雨之中的人影顫聲道。

    「好啊,一切都好,你來這松江郡也有十年了,看這松江郡如此繁盛,你范居中可居首功啊,這十年來可苦了你了。」人影喟然道。

    「雨水陰寒,還請侯爺和老爺入府相聚。」老管家見眾人都身在雨中,便小聲提醒道。

    「老阮,快快備酒,我要為侯爺接風。」老者說著將眾人引入府內。

    松江郡位於珠海江北岸,乃水運樞紐。沿洙海江內港西可通滇牧州,沿外港東可去閩牧州,乃歷朝十大都會之一,集市遍佈,人流稠密。所以能在短短十年時間中興。

    越牧州夏不酷暑,冬不飄雪,四時常花。而位於珠海江北岸荔灣湖之畔的松江郡更處於花海之中。

    是夜,細雨霏霏,四溢的花香更是沉鬱幽香。故人相逢,府內一片歡愉之氣,歡愉之人只是擁爐而坐,遣散眾僕,把盞夜談,他們要的便是沉靜的無人之夜,而歡愉只適合熱血澎湃的青年時代。

    范居中將杯中清酒飲盡之後,看著博物侯道:「侯爺」

    「此時已無外人,不用如此,你我相交幾十年了還不知道我的脾性。」博物侯將酒杯放下,笑道。

    「唐唐兄,如今你也來到越牧州了,可知這海妖之事到底為何物?如今已鬧的人心惶惶。滇,閩兩大牧州商人也漸漸稀少,長此下去,剛建起來的中興之局,我怕夭折啊!」初遇老友,范居中不多寒暄,直切入題將自己心中的疑問托盤而出。

    「我聽聞這乃宗朝餘黨所為,他們捏造海妖之事,惑亂民心,趁越牧州中興之時想要東山再起。」范居中見老友不言不語便將心中猜測道出。

    「居中啊!我沒來越牧州之前與你是一般想法。」博物侯歎道。

    「難道不是宗朝餘黨作亂,真有海妖?」范居中睜圓雙眼,雙手緊緊攥著青瓷酒杯。

    「你可還記得一本叫《山海經》的書?」博物侯說話時總是心不在焉,好像時刻在思索著什麼。

    「《山海經》?可是佛燈和尚留在佛國城的那本奇書,書中詳盡記述了很多奇怪之生物。」

    「正是此書。」博物侯話題一轉又道:「陳福良今日早潮出海捕魚,遭襲海妖,雙方同歸於盡,天策府的暗探已將海妖屍體在漁民趕到前處理了,怕惑亂民心此事還無人知曉。」

    「什麼?陳福良殺死了海妖。」范居中驚愕不已,只知今晨又有漁人被襲,卻不知道漁人竟將海妖殺死,范居中雙目閃動,「難道這海妖與《山海經》有關?」

    「此妖正是《山海經》中描述的一種怪物,人面蛇身,名為六神,出於北山。」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范居中一生聖賢書堆積枕側,聖賢曰:「不言怪力亂神。」而眼前這位老友卻棄聖賢書如糟粕,一生專研古今天下奇怪之書。雖然對老友的做法甚是不屑,但卻不得不佩服老友在帝宗大戰之時表現出來超越整個時代的大智慧。

    此事已如黑潭,漸入漸深,個中關係已不是范居中所能瞭解的,他所關心的只是越牧州一域的民生,而天下氣運之事不是還有三侯在麼?

    「唐兄,那現在海妖屍體在哪裡?被燒了嗎?」

    「此事干係重大,我已令暗探將海妖運往帝都,到時面呈帝君早設防範。」

    「越牧州距帝都少說也有三四十天的路程,一般屍體七日而化,這怎麼可能呢?」范居中疑惑道。

    博物侯聽後搖了搖頭,笑道:「居中啊,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迂腐,越牧州北部距松江郡千里之外有一座雪峰山,山上有一寒潭可生冰晶,此時暗探已行舟出珠海江入潯江北上前往雪峰山,而雪峰山冰晶也已快馬加鞭南下而來,不出五日便可相遇,到時冰晶輔之,可延屍身一月不化,而後入長江一月之內便可趕到帝都。」

    「原來如此,那我松江郡應如何設防?我曾下調過幾艘沙船巡查卻一無所獲。」范居中恍然,隨後便提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我已授沿海漁民瀘魚之法,可暫時防止漁人下海,可汛期一過,此法便無用,最根本的問題還是要解決漁人糧食不足,一月一戶三十斤口糧確實少了些。」夜雨已停,雲開霧散,越牧州天氣便是如此多變,月光如水映在庭院之中,百花愈顯嬌艷。博物侯透過窗門望著庭院的積雨若有所思。

    相交二十幾年,范居中深知老友心中藏事,而博物侯所藏之事卻是誰也解答不了的,那是世間之道,是天運之道。

    「此事我已奏明越王,不日便會有答覆,有我范居中在的一天,便要讓我轄下之民糧足飯飽。」范居中嗓音沉厚,頓時屋中正氣瀰漫。

    「你呀你,都幾十歲的人了,還是當年那正氣浩然的直諫書儒生,沒變啊,一點都沒變,呵呵」博物侯見老友如此神情,欣然而笑。

    范居中一聽,兩人四目相對,皆開懷大笑。范居中相信無論什麼事,只要有博物侯在便沒有解決不了的,這可是相交二十幾年得出的結論啊。

    「朝中如今局勢如何?」范居中見老友心情好轉,便小心問道。

    「如今帝君變了。」博物侯謂然道。

    「那御史監可還得勢?」范居中久居越牧州,對朝中之事已不太明瞭。

    「帝君已無當初建國之志,剩下的只是一副安逸享樂的皮囊而已。李復庭小人得志,專投帝君所好又大量豢養爪牙,其羽翼漸豐,而帝君對於我等敬而遠之,隱而削之。李黨已可與我等分庭抗禮,三侯的時代已過去了。」博物侯搖了搖頭,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

    「三侯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范居中驚愕不已,十年而已朝中便已風雲變幻,范居中喃喃道。

    「可三侯可是帝朝樑柱啊!若連你們也失勢,那帝朝又與宗朝有何分別?那我們曾經努力的一切又有何意義?」范居中質問道,「你們一定有辦法對付李復庭為何聽之任之?」

    「沒用的,此乃天命所為,三侯的天命星已將沉暗,也該讓位給年輕人了,何況我也已無心朝中之事,只想一心索求世間之道,等海妖之事一了,我便會隱去。」

    「不用在說了,居中啊,人各有志,你不用勸我。」博物侯釋然一笑,白皙的臉上早已爬滿皺紋,人早已老去,老了便該做些老人該做的事。

    范居中心中一陣黯然,人老了是該服老,可天下蒼生還需要你啊,你是知道的,你的一生便是在為別人而活,這便是你的天命。

    其實范居中是學儒的,對於天命測算之事是不懂的,一個人的天命是在他呱呱墜地的那一刻便注定的,天命賜他血肉之軀,天命賜他生辰八字,天命賜他現世所遇一切之事。一個人的本源都是天命所賜卻有怎樣去對抗天命,只有毀滅而已。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0:13
越域兆【異象卷】 第五章 雲清之行

    流華路是一條喧鬧的集市,路兩旁商舖林立,本已十分擁擠,這還不夠,一些流動小販見縫插針隨路而設地攤,使原本四丈寬的道路竟變的擁擠不堪,沿街有賣從滇牧州而來的珠璣犀角象牙,也有從閩牧州而來的果脯蜜餞,石雕木畫,多是一些各大牧州的特產,十分豐富,使人流連忘返。

    而此時流華路上正走來一位高大的男子,男子身穿黑色圓領長袍,腰際左懸腰刀右佩令牌,在長袍背部用紅色絲線赫然繡著一篆體「差」字。

    此人正是大王縣一帶管事劉雲清。劉雲清抬頭望了一眼遠處,便又低頭疾走,在走一里便是荔灣路,而劉雲清的目的地正是荔灣路旁的松江郡府。

    劉雲清心中不明為何范大人會如此緊急召自己過來。昨日得聞博物侯的瀘魚之法,今日一早便帶領漁民上山伐竹,竹尚過半,范大人便差人前來召自己入府。劉雲清心繫瀘魚之事,所以一路只顧疾走,不多時已站在松江郡府朱紅大門前。

    阮管家一見劉雲清已到,便引劉雲清入府穿過庭院直到范居中書房才停下。

    「老爺,劉管事到了。」阮管家說完便獨自離去。

    待范居中應答之後,劉雲清整了整官袍推門而入,見范大人坐在書桌前正持筆疾書,便靜候一旁,突然劉雲清身子一震,書桌上赫然放著一塊黑色木牌,木牌上篆體陽刻「天工」二字。這不是玄木天工牌嗎?驚愕之後才回想起昨晚南冥之濱大王村中博物侯將此信物交給陳普文,讓陳普文持之換糧之事。

    此時范居中已將文書寫完,拿起玄木天工牌一起塞進了信封中。

    「雲清,五年前我來這松江郡時,你便跟隨了我,如今你也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這封信中的事物干係重大,我要你將之親手送到帝都天工府博物侯手中,信封中有我的一封舉薦信,到時你便留在博物侯身邊吧。」

    范居中將信封交到劉雲清手中,心中感慨不已,唐兄怕我因調糧之事與越王發生過結,便送我玄木天工牌以自保,可如今越牧州之事又怎比朝中陰險凶厲。唐兄的一片苦心范某心領了,便拼了這條老命也要讓越王增補調糧。

    劉雲清怎知此事來龍去脈,口中領命心中卻另有想法。將玄木天工牌送到博物侯手中可以,卻並不想留在博物侯身邊,范大人待我如子又一心為松江郡民生操勞,如今范大人身弱多病,我又怎可棄之而去,何況如今海妖生事,民心惶惶,范大人,您太小瞧我劉雲清了。

    劉雲清進府之時心情浮躁,此時出府卻心情沉重,總之心中百感交集,又似乎在擔心著什麼。

    從越牧州去帝都水陸皆可,走水路,沿珠海江北上轉潯江入長江上游,沿江而上再轉入漢水便可抵達帝都。走陸路從越牧州北部白雲山出發,渡潯江,長江支流抵達雪峰山下便過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沿雪峰山東上渡過長江主幹,一路北上也可抵達帝都。

    走水路雖然是陸路兩倍的路程,但卻是順流而去,只需一月時間。

    而走陸路距離遠短於水路卻怎可比帆船的速度,所以差不多也是一月的時間。

    若是商隊貨運便會選擇水路,因為水路貨運相比陸路要安全快捷許多。若是單人北上而無貨運之事則會選擇陸路,因為船運之事是停停走走,不會一路北上,除非有人將整條帆船包下來。

    博物侯回帝都便是選擇了水路,而劉雲清則是選擇了陸路。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0:14
帝都兆【唐雲卷】 第六章 巡海南冥

    龍淵殿空闊的庭柱間,只有幾盞微紅的籠燈亮著,柔弱的光暈似雲如煙,將陰冷的龍案照的不太真切,案幾上一紫金熏爐中徐徐飄出幾縷青雲,使得整個案前雲煙氤氳。

    「帝君,明個便是唐風出航之時。」案後傳出一陣輕柔之極的男音,音質十分悅耳,便似撫琴而過的餘音,綿而不絕,使人沉迷。

    「嗯,愛卿何此一問?」一道充滿霸氣的低沉之聲應道。

    「帝君,此次出海南冥可是為帝君尋找天下至寶白玉尊吶。唐風乃博物侯之子,學才淵博自不必說。可他畢竟年少閱歷尚淺,讓他擔任主將」沉迷的聲音頓了頓又道:「如今三侯自持功高,暗里拉黨結派,明裡又處處與帝君為難,白玉尊牽連帝朝氣運,此間秘密如今天下只有帝君,三侯知曉,若唐風尋到白玉尊卻私結三侯,那...」

    「胡說」霸氣的聲音一聲怒喝,打斷了沉迷的聲音。

    「帝君息怒,臣罪該萬死,妄議朝中重臣。」只聽「噗通」一聲,沉迷的聲音跪倒在地,人雖惶恐,可卻看不出半分惶恐的意思。

    「唉,愛卿起來吧,三侯自朕起兵之時便隨朕打江山,如今江山打下來了,卻要叫朕怎麼辦?他們可都是開國元勳啊,為朕立下過汗馬功勞。如今三侯勢大,也只有愛卿可與之挾制。」充滿霸氣的聲音漸漸蒼老起來:「三侯隨朕四十幾年,要想反朕早就反了,何必等到現在,愛卿多慮了。」

    「帝君,若尋白玉尊便是他們等到現在的原由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吶,帝君。」

    「依愛卿之見,此事該當如何?」霸氣的聲音霸氣十足。

    「臣不敢妄下臆論,只是臣覺得可讓唐風擔任從將,而另選派一人擔任主將,這樣為好。」

    「那朝中之人還有誰可擔此重任?」

    「朝中是沒有,臣曾有幸結識天命教次座張元峰真人,此人博古通今,劍法精妙,能文能武,派此人去最合適不過了,帝君意下如何?」

    「好了,就按你所說的安排吧,天色已晚,朕有些乏困,愛卿下去吧。」

    「臣李復庭跪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龍淵殿陰暗的庭廊中,忽然傳來一聲輕笑,笑聲便如金玉之音般悅耳。發笑之人踱著步子,走在庭廊之中,妖異猶如鬼魅。銅爐所燃之物乃性淫之物,撩人心欲,喪人心智,熏之愈久,縱慾愈深呵呵。

    發笑之人笑過之後,便不再發笑,踱著妖異的步伐穿過庭廊。好一張俊美的相貌,藉著庭廊簷口籠燈,發笑之人的面目一閃而過,便這一瞬也足以令人為之驚艷,皮膚白皙勝雪,比之女子還要細膩光滑。劍眉長目,雙眸黑亮如星,映著籠燈之光,益發流光異彩。睫毛柔長,雙目閃動,竟似女子般嫵媚動人。白面無鬚,挺鼻丹唇,再配一張瓜子臉,竟是如此妖艷的一位男子。

    妖艷的男子一閃而過,修長的身影消失在迴廊深處。

    天下八域,帝都居中,其餘七域環衛。南為越,閩兩大牧州,滇,故藏兩大牧州虎踞在西。北為薊牧州,吳,遼兩大牧州龍蟠在東。

    八域各得所長或貨運往來,或屯兵邊防。各牧州轄下由分若干郡府,郡府下各治若干縣鄉。至帝朝十七年天下已愈見昌盛,民生興旺。

    而位於帝都三大主城之一的荊江城更是繁盛之極。吳人鄭鼎《都會記》云:「帝之荊都,車轂擊,民肩摩,市路相排突,號為朝衣鮮而暮衣弊。」這種描繪雖不免誇浮,但荊江城之繁華可見一斑。

    荊江城位於長江中游之北,城南有鳳凰山,峴山,真武山等十幾座山峰,是為燕行山脈一系,將荊江城與長江隔開,如此兩道天然屏障,荊江城是為帝都南方門戶。

    荊江城東西長十三里,南北寬十里,城高五丈。北有大北門,小北門,東有東門,小東門,外加西南二門共六大城門,其上皆建有巍峨的城樓,尤東門城樓高敞軒朗,氣勢雄偉,居六城樓之冠。

    東門城樓居六城樓之冠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東門城樓樓脊上的流雲鐘。

    在宗朝時計時之器是漏壺,由四個盛水的方形鼎組成梯田之形,每一鼎下側皆有一孔,依次往下一鼎中滴漏之水,最下面一鼎無孔,置一青竹箭牌,牌上詳刻十二時辰,隨滴漏水面漸升,箭牌便會慢慢浮起,從顯露出來的刻度便可以讀出時刻。此法繁而不精且移動不便,至帝朝十七年博物侯之子流雲爵唐雲創製流雲鍾而廢棄不用。

    流雲鍾其名雖為鐘,其形卻與鍾相去甚遠,乃為一長寬高皆三尺的矩形木箱。箱內機括繁雜為齒輪一系,齒齒相扣,輪輪相間,有主齒四輪,一曰時輪,葉輪轉動一百二十圈,時輪走一齒便為一個時辰。一曰日輪,時輪轉動十二圈,時輪走一齒便為一日。一曰月輪,日輪轉動三十圈,月輪走一齒便為一月。一曰年輪,月輪轉動十二輪,年輪走一齒便為一年。葉輪插在水中由若干木梢相連,水動而輪轉,一動而全發,至使生生不息,息息相生。

    「釋天二十年,三月初九,卯時三刻。」范寬兒望著流雲鍾上的表刻喃喃道。

    每當來到東門,范寬兒總會駐足望著流雲鍾發呆,在他童稚的心中,他是永遠也弄不明白流雲鐘的原理的,但他卻總是會產生一種莫名的膜拜,也許這是從對二少爺的崇拜開始的。二少爺年少聰慧,十七歲時便創製了流雲鐘,而當時的自己是十四歲。如今三年過去了,自己也已經十七歲了,卻依然懵懂如初。

    「范寬兒,怎麼又在看流雲鍾了,我們快走吧,船馬上就要到了。」范寬兒身後跑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年身穿灰葛,身體壯實,臉方而黝黑,長的倒也威武,不似范寬兒般瘦弱矮小。

    「陶安,不是說好一刻會合嗎?我都等你快半個時辰了,每次都是這樣。」范寬兒回過神來便對黑臉少年抱怨道。

    「范寬兒,我也沒有辦法,都是小翠那丫頭硬要我陪她去剪子巷,說是侯府的剪刀連個蔥頭都剪不開」

    「算了,每次你都有理由搪塞,我們快走吧,聽說巡海的戰船是從閩牧州調來的六桅樓船,高大得很呢,聽說在船上士兵還能騎馬」

    「真的,那我們快走吧。」

    荊江城有東西南北四大街市,南市集售米面柴鹽,北市集售鐵鍋銅盆,西市集售胭脂華錦,而論人流稠密卻皆不及東市,東市臨江一十二處渡口,皆停泊各牧州所來的商船,而東市便成為了他們的集聚場所。所售物品包羅萬象,眩人耳目,是少年少女最愛留駐的地方。而此時東市主街上正跑來一高一矮兩個少年,他們卻無視兩側新奇事物,一溜煙衝出東門,向城外渡口跑去。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0:14
帝都兆【唐雲卷】 第七章 邪音初現

    荊江城與卻月城之間二百里的河道上自西向東分佈有一十二處渡口,昔日商船雲集的各渡口如今空空如也,便連寬闊的河面上也無船隻梭往,可謂怪矣。

    「咚」突然一聲雷震,卻見岳江渡口臨江高台上一身穿赤衣,頭系赤巾的魁梧大漢手持雙杵,猛擊虎皮大鼓。「咚咚咚,咚咚咚」一連串鼓點重音聲勢浩大,百姓聞得鼓聲雷震,皆歡騰雀躍,頓時兩岸華衣流彩,人頭攢動,延綿數里。

    正待鼓點氣竭而衰之時,「嗚」一陣高昂的笛音婉轉而起,將鼓點重音接上,時機拿捏極準,一時兩岸喝彩連連。

    富貴之人幾日前便已預定了岸邊各處望亭,此時坐在望亭中的老爺們或把盞談笑或淡品茶點,男僕女婢服侍在側,與兩岸普通百姓形成鮮明對比。

    范寬兒與陶安二人也已擠在北岸人群之中,忽聞一陣清悅的笛聲從遠處飄來,范寬兒心中一喜,還算來得及時,巡海樓船剛到,大少爺還沒有上船呢。陶安隨人群齊首東望,卻什麼也看不見,頓覺氣惱,忽見身旁范寬兒獨自傻笑,便推了同伴一把,疑惑道:「范寬兒,你在傻笑什麼啊?」

    「噢,巡海大樓船來了。」范寬兒回過神來,應道。

    「我什麼都看不見,你怎麼能看見,胡」

    「胡言亂語」四字還沒有說完,只見人群騷動,不時耳聞「哇,好大的船啊,跟座山似的。」「爹爹,船上有馬兒在跑,好多馬兒」

    「你又看不見,你你是怎麼知道的?」陶安驚訝地望著自己身邊這個有點文弱的同伴。

    「噢,前幾日帝君不是派武忠侯去調遣巡海樓船,而方才吹笛子的便是武忠侯,武忠侯都到了,樓船還會遠嗎?」

    「你怎麼肯定那笛子便是武忠侯吹的,武忠侯來我家侯爺府上怎麼從來沒有吹過笛子?」陶安還是有點不太相信。

    「我也是偶然在我家侯爺府上聽到的,總之我猜對了。」范寬兒咧嘴一笑,便不再言語。

    范寬兒與陶安只是耳聞樓船很大,仰起腦袋也只能看到樓船一角,所以感觸並不是很深。若他們能親眼看到巡海樓船一定會張大嘴巴,震撼非常。

    長江中游江闊約四里有餘,平均水深在九丈之間,而巡海樓船高十餘丈,長三十餘丈,比之荊江城城牆還高了一倍不止,如此高大巍峨難怪會令兩岸百姓驚歎不已。

    船共四層,下層裝石壓艙,名為庫,也是儲備倉庫。上層叫廬是兵士的住房。第三層為飛廬,是操作指揮所在。最上乘名雀室,是警戒望台。每層四圍列矛戈,樹旗幟,戒備森嚴,傳訊騎兵穿行在甲板信道之間,如此聲勢,便如危山高岳帶給兩岸百姓一股強大的威懾之力。

    當船駛進岳江港,兩岸百姓漸漸噤聲觀望無人再敢大肆喧嘩。樓船在岳江港拋錨之後,便從船上伸出兩丈寬的木板搭在臨江高台之上。不一會兒一干人等便從船上走出向高台行去。

    「看,那是武忠侯,走到高台啦,真威風。」陶安在錯亂的人縫裡終於能望見船身了,這一望便望見了武忠侯。

    范寬兒聽到同伴口中喃喃,便也將頭扎進人堆中,只見高台之上站著一位十分高大的黑衣老者。帝朝初建,因文武有別,所以在外文員皆白袍綰髻,而武員則黑袍束髮,如此分發雖非帝朝禮制所定,但卻成為了文武百官之潛規,也算是帝朝一奇了。

    而范寬兒與陶安望到的這位老者,身穿黑袍,黑帶束髮,雖面目看不真切,但范寬兒與陶安卻已經猜出來了,此人便是帝朝三侯之一的武忠侯廉如海。

    「怎麼不見我家侯爺?」陶安眺首在人潮中張望。

    「你那個角度看不見,在這邊呢。」范寬兒提醒道。

    陶安一聽將范寬兒擠在一旁,在武忠侯身側果真出現了一位身材修長的白袍文士,正與武忠侯交談些什麼。「呵呵,還真是我家侯爺。」陶安傻笑道。陶安所言的正是三侯之一的文德侯閔君臣。

    「廉兄,當日你與唐兄分而南下,如今已兩月有餘,一言難盡啊!」閔君臣喟歎道。

    「聽說老唐已在回帝都的路上,看來海妖之事定已平定。」廉如海看了閔君臣一眼笑道。一言難盡,廉如海已然猜到這兩月之中朝中定有變化,此處人多眼雜只有將此一問憋在心中。

    「海妖之事也有變數,等唐兄回來再說。」閔君臣輕聲道。

    正待廉如海要詳問此事,只聽身後一人道:「廉伯父,閔伯父。」

    廉如海一聽,忽哈哈大笑,轉身道:「臭小子,你怎麼也來了。」

    只見一少年站在廉如海身後,身穿一件銀白雲紋長袍,將黑髮綰在腦後,長的眉清目秀,甚是白皙,風度翩翩一美少年也。

    「我來送大哥出航,家中有陳伯打理。」俊美少年回道。

    「呵,兩月不見,又俊美不少,不知又有多少少男少女春心萌動。」廉如海打趣道。

    「少男少女?」俊美少年忽的滿臉通紅,俊目呆滯。

    「啊,老夫失言,老夫失言,不是少男少女,只是少女。」廉如海一本正經道。

    「廉伯父,不要再作弄侄兒了,我父親可有消息?」俊美少年生怕廉如海再作弄自己忙轉開話題。

    「你父親已將海妖之事平定,如今正在回帝都的路上,在你大哥出航前是趕不回來了。」閔君臣淡淡道,將海妖變數隱去不提。

    俊美少年一聽,一絲黯然出現在臉上,不再言語。

    「御史監李大人,巡海正將軍張大人,巡海從將軍唐大人到」一聲洪亮的傳報在臨江高台下響起。

    初聞此言,廉如海,俊美少年神色皆微微一變,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只有閔君臣神色如昔,頗具深意地看了一眼廉如海,便向高台下望去。

    不遠處結駟連騎,一支帝都軍隊赳赳而來,只見一輛深紅馬車在後,前邊兩騎分列左右成品字形行在隊伍之前。

    兩騎之人一老一少,老者黑袍黑甲,腰際左懸一柄銀白寶劍,面目清秀,一派風仙道骨出塵之氣質,卻無武人的威勢。而少年二十**的樣子,黑袍白甲,面目俊秀,與高台之上的俊美少年卻有幾分相似,只是眉目略微深沉,一派文弱之氣,更無軍人的殺氣。兩位均非武人卻都黑袍束髮,作武人裝束,當真怪異非常。

    「什...什麼?陶安,是我的耳朵有問題還是那差官傳報錯了?」范寬兒憤然道。

    「什麼錯了?」陶安茫然望著因激動而面色通紅的范寬兒。

    「我家大少爺不是巡海正將軍嗎?怎...怎麼變成了從將軍了?」

    「啊,真的吶,這是怎麼回事?」陶安經范寬兒一說,恍然道。

    正待眾人疑惑之際,一車兩騎卻已在高台前停住了,一人撩開車簾,踏著馬凳走下車來。便這一撩也讓眾人生出無限遐想,美人掀簾,一幅絕美的畫面在眾人心中浮出。

    只見下車之人一身紅衣,又罩一件深紅連帽披風將頭面隱去,口鼻之上又隱以白紗,只留兩隻俊目在外,詭異非常。

    「文德侯,武忠侯安好啊,流雲爵也在吶,可是來送哥哥出航的,當真兄弟情深吶。」紅衣人令人沉迷的聲音響起,俊美少年初聞此音,心中空空蕩蕩,無所依持,不自覺便想親近此人。

    「御史監李大人安好。」俊美少年如中邪般喃喃道。被稱之為流雲爵的俊美少年便是當朝博物侯次子唐雲。而唐雲口中的李大人便是當朝紅人御史監李復庭。

    廉如海見唐雲被邪音所迷,哼了一聲,大笑道:「哈哈,如此裝束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紅衣鬼來了,哈哈,當真好笑。」武忠侯隨帝君征戰天下,久經沙場,一身殺伐之氣勝極,此時通過笑聲釋放出來,正好將李復庭的邪音壓制住。

    其實李復庭這身裝束也並不非裝神弄鬼,便他那張絕艷的相貌若光天化日出現在大街上還不值要惹出什麼事端,何況如今兩岸人山人海。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0:14
帝都兆【唐雲卷】 第八章 去若隨風

    唐雲被廉如海笑聲一擾,忽的渾身一震,警覺地望向李復庭,心中暗道:「真是怪事,他的聲音也能擾我心智,這是什麼道理?」唐雲生怕再被邪音所迷便藏在廉如海身後。

    「呵呵,看侯爺說的,哪有那麼嚇人,這身裝束也只是為了便宜行事吶。」李復庭聞得廉如海譏言卻不已為意。

    「廉伯父,閔伯父,小雲,你也來了。」這時一老一少兩位武員裝束之人也上了高台,白甲少年走到廉如海,閔君臣面前俯身一禮,便拉著唐雲在一旁叮咐些什麼。如此看來這白甲少年便是博物侯之長子唐風無疑了。

    黑甲老者向二侯拜禮後卻立在李復庭身旁。

    「方纔得聞廉侯雲笛妙音,當真心潮澎湃吶,與虎皮重鼓銜接的恰倒好處,若早一分,笛音必被鼓聲蓋過,若遲一分,鼓聲已衰氣勢全無,無所憑依。如此借勢發音,廉侯當真用笛大家,李某敬佩的緊吶。」李復庭說活之時雙目閃動,便似真被笛音所謎一般。

    廉如海對李復庭的奉承之言充耳不聞,一雙虎目自上而下只是打量著黑甲老者,最後目光停在老者腰際寶劍之上,突然虎喝道:「岳鉉何在?」

    只見高台左側軍列之中走出一人,半跪領命道:「末將在此。」

    廉如海一斂虎容,哈哈大笑道:「張將軍原來也是用劍名家啊!我身後岳將軍劍法頗精,在軍中也算好手。如今張將軍即將巡海南冥,在離去之前可否垂賜幾招,也算助我軍威。」

    眾人一聽此言,頓時高台之上肅靜無聲,一片沉寂。廉如海此言便算公開挑釁。唐雲一愣,下意識地望向文德侯閔君臣。

    閔君臣自李復庭登上高台之時便不言不語,此時更是神色淡定,雙目微瞇,嘴角含笑,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看到文德侯如此神情,唐雲心中一奇,閔伯父號稱帝朝神策,胸腹妙計連珠,如今高台之上已劍拔弩張,卻一副淡然神色,莫非閔伯父已有了應對之策,想到此處,唐雲心復平靜,靜觀事態變化。

    黑甲老者上前一步正待說話,卻聞李復庭笑道:「張雲峰真人劍法雖妙,卻怎比得上咱軍中諸將,雷神張弘范一身雷霆威震三軍。殺神泰不華小兒聞名止哭。而侯爺您自不必說,軍中名將如雲,元峰真人雖劍法精妙,其旨卻重修道養身,論劍之實戰卻還需元峰真班門弄斧吶,傳出軍威受辱,豈非不美。」

    李復庭娓娓道來,這番話說的入情入理,眾人心中一鬆,一場比鬥便可免去。

    「李大人言重了,只是助興而已,豈如你說的那般嚴重。」廉如海一撫銀鬚,虎目卻仍盯著黑甲老者,接著道:「此次出海南巡,路途艱險非常,選派之人必博學多識方可應變南冥未知之域,必武功有成方可應付南冥海怪之流」

    「武忠侯,你是說老夫文武俱庸,不能勝任這正將軍一職。」黑甲老者圓臉發黑,氣的鬚髮戟張,打斷廉如海的話,沉聲道。

    「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說,即是這樣那還不快快繳上令牌,交給岳將軍,在軍中岳將軍可是文武全才,這差事正合。」廉如海虎目含笑,微微頷首道。

    「你」黑甲老者怒到極處竟無言以對,下意識地望向身邊的李復庭。

    李復庭看著張元峰真人一臉怒容,頷首安慰,心中卻道:「這蠢材便練了一身好劍法,頭腦卻蠢笨如豬,憑你也想與廉如海爭口舌之利。」想到此間只是笑道:「武忠侯莫要矜才使氣,這正將軍可是帝君欽點的,其才學令帝君讚歎有佳,武忠侯大可放心。」

    李復庭說完只是笑看著廉如海,見廉如海一臉不屑便又道:「大家同為帝朝,既然這樣,不如就從了武忠侯便讓岳將軍與張元峰真人助助興。」

    廉如海一愣,沒想到李復庭竟會隨了自己,正待廉如海要說話之時卻見一直靜默的閔君臣淡淡道:「武忠侯心繫帝朝,也是擔心此次南巡,即是帝君欽點便如期登船出航吧,大家不必再爭,李大人如何可好?」

    李復庭見閔君臣一雙微閉長目望著自己,生怕再生什麼變故,乾笑兩聲道:「文德侯說得真好,快快傳令擊鼓鳴金,按時出航,不可誤了吉時吶。」廉如海萬料不到老友會說出此言,一時氣惱,拂袖而去,向唐風兄弟走去,不再參合進來。

    唐雲見廉伯父悶氣而來,想不通閔伯父這是何意,難道那天命教真人卻是難以勝取,對於天命教唐雲卻不甚了了,此時便不作多想。

    一時鼓號齊名,兩岸百姓卻不知台上變數,鼓號一響,橫江樓船上忽響起陣陣炮聲,此乃花炮,此時雖光天白晝,看不見炫彩的花炮之形,卻聽得到如雷震般的炮聲,只見樓船兩舷炮聲震天,白煙似霧,兩岸百姓也歡騰起來。

    「范寬兒,難怪今天這麼多人來看,真是太壯觀了。」陶安見高大樓船周圍煙霧環繞,便如傳說中的星槎一般,直看得陶安眉飛色舞,黝黑的面龐也潮紅起來,雙目更是閃動不定。

    而范寬兒卻並未如此激動,想到大少爺即將海巡南冥,聽說至少要一年之久且路途遙遠,如今南冥又傳來海妖吃人之事,雖然自己在博物侯府上只是一名小小的僮僕,但侯府一家待自己卻如親如父兄,從不將自己當一名下人看,待想起昔日大少爺教自己識字讀書,心中突然百感交集,范寬兒默默的望著巍峨的樓船,悄悄拭去流下來的眼淚。

    樓船上軍旗舒捲,士兵各司其職,高昂的船首上印著三個漆金大字「帝岳號」。如今整條樓船已是整裝待發,只待主將登船便可出航而去。

    「唐風侄兒,你父親薦你出海南巡便是讓你勘察南冥一域,此處牽連天下氣運,萬事小心啊!」廉如海拉著唐風的手,忽將虎首湊近,在唐風耳邊小聲道:「張元峰乃李復庭一黨爪牙,要千萬小心此人,船上有我與閔伯父插派的暗探,遇到危險可將昨晚閔伯父交與你的錦囊拆開便知。」

    「侄兒明白,廉伯父不用擔心,侄兒此去自會應變,只是家中只剩家父與小弟,望伯父多加照料。」唐風說著跪倒在地向廉如海與閔君臣磕了三響。

    廉如海急將唐風拉起,肅容道:「這是如何,如此見外,你父與我二人乃金蘭之交,三人同生共死,侄兒不必擔心。」

    「侄兒,辰時已到,這便登船吧,帝都有我與你廉伯父把持,莫要擔心。」閔君臣輕拍唐風寬闊的肩膀,望向樓船方向。

    「大哥」腹中千言,移到嘴邊半句也不說出來,腦海中頻頻閃過昔時兄弟二人在一起的畫面,母親再生下自己便難產而死,父親公事繁忙,多不在家,便是大哥與自己相處最久,如今大哥便要離去了,想到此處唐雲俊目含淚,呆望著大哥的背影,已不能言語。

    唐風登上樓船船舷,木板緩緩收上船來,眾軍士已合力將錨托了上來。忽聞一聲「大哥」唐風猛地轉身,見小弟含淚望著自己,心中一酸,只是歎了口氣,便向船中走去,心中默道:「小弟,今天過後你便長大了。」

    唐雲見大哥轉身便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大哭起來。廉如海見狀微歎口氣,還都是孩子啊!上前將唐雲扶起,安慰道:「侄兒,莫要落淚,你是男兒,只可流血,知道嗎?你祖婆還在的時候說我只是出生時大哭一場,此後便再未落半滴淚,這才是真正的男兒。」

    「是嗎?當年滇山大戰時,是誰趴在營帳裡痛苦?」閔君臣在旁淡淡道,一臉含笑地看著廉如海。

    廉如海老臉一紅,吞吐道:「那不是巴王那壞小子將箭頭射進老夫股腚裡,取又取不出,痛的老夫只有」廉如海突然打住,佯怒道:「老閔,你怎麼老是在晚輩面前揭老夫的家底啊!」

    正待廉如海要出口抵賴卻聽唐雲破涕為笑道:「真有此事?那後來呢?閔伯父,箭頭取出來了嗎?」

    「你小子怎麼不哭了,一聽老夫當年的家底就不哭了,虧老夫還一心安慰你。」廉如海見家底被揭,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哼了一聲便逃之夭夭,隨侍家將見自家侯爺忽的離去,便一聲傳喝皆收刀豎戟,尾隨在後。

    閔君臣笑道:「取是當然取不出來了,正待眾人絞盡腦汁想拿取矢之法時,忽聞斥候傳報說那巴王已自縛在營外請降。你廉伯父一聽巴王就在營外,頓時從床上跳起,大笑三聲,也不顧股□之痛,向營外急奔而去,誰知這一激動,便將那箭頭給迸了出來,呵呵。」

    唐雲一聽,哈哈大笑,此時已將悲傷化去,心中暗道:「我也已經長大了,不能在依仗大哥了,希望大哥此去平安無事。」

    閔君臣與李復庭等人寒暄過後,高台之上眾人漸漸離去,此時便只剩閔君臣與唐雲二人。

    「我們下去吧,再十日你父親便回來了。」

    「伯父,你先回吧,我想在這裡多呆一會,伯父比用擔心,我自會回府。」

    唐雲望著已小如螻蟻的樓船,心中一片悵然,江風習來,只吹的眼中事物愈行愈遠。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0:14
帝都兆【唐雲卷】第九章 渡口之禍

    巨舟已去,兩岸百姓喧喝幾聲也漸漸散開,一時長江兩岸人流如潮,亂作一團。范寬兒與陶安二人加在人潮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隨著人潮向後擠去。

    「范寬兒,你這是怎麼了,這般低落?」陶安見范寬兒怔怔地望著樓船去處,兩眼微紅,恍然道:「你家大少爺在帝都也算一等一的俊才,這等出海小差不必擔心的,一年後就回來了。」

    范寬兒隨著陶安在人逢中穿插,只是笑了笑,便低頭前行。自然之力最是莫測,最是可怕,便如南冥大海,隨便一次海潮,水龍來襲,便是十支這樣的大船也抵擋不住的。便在陸地上也有地震,火龍之災,那一次不是城毀人亡,哀鴻遍野。只希望老天爺護佑我家少爺,別讓他遇上海怒。

    「哎呦,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踩你爺爺。」一聲難聽之極的謾罵之聲在范寬兒耳邊炸起,將范寬兒思緒拉了回來。

    只見一位與自己年齡相仿,身著華麗的少年站在陶安身前,長的還算英俊,只是左唇一寸的地方長著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此時正滿臉怒容瞪著陶安。

    陶安被黑痣少年的兩個隨僕架著,一臉惶恐,連聲道歉:「這位公子,小的有眼無珠,不知公子走在前邊,將公子軟靴踩髒,這就給您拍淨。」陶安陪笑著便要彎腰插靴。

    卻聽「彭」的一聲,只見黑痣少年抽起一腳,一腳蹬在陶安臉上,虧得陶安身強體壯,只是蹬破了鼻子,人卻只是晃了晃,並沒有什麼事。卻見黑痣少年用力過猛,下盤一亂竟被反震的趴到在地上,陶安見黑痣少年爬起,羞中帶怒,便佯裝痛苦,叫苦不迭,尋了個空擋「撲通」一聲佯倒在地,將鼻血胡亂一抹,弄得滿臉血污,咋看之下還以為是身負重傷。

    黑痣少年方才抽起一腿,卻將自己摔倒,正羞怒之極,卻見陶安竟滿臉血污滾倒在地,心中一暢,竟得意的大大大笑起來。

    范寬兒忽見同伴滿臉血霧,鼻中噴血,心中一驚,趕忙將陶安拉起,用袖子將陶安臉上血污擦去,這才看清陶安鼻尖已如蒜頭般腫大。范寬兒心中氣極,對著黑痣少年大聲喝道:「只不過踩髒你的靴子,便將人打成這樣,你也忒欺人了。」

    「哪來的狗東西,見了爺爺本該倒著走的東西,還敢在這胡言亂語,打了便打了,便憑你們兩個狗生的東西,又能怎麼樣。」黑痣少年大聲謾罵,所罵之言難聽之極,此時兩岸百姓已走得差不多了,只是近處的人將這裡圍了起來,如看戲般的指指點點,卻無人插手進來。

    陶安一聽范寬兒為自己出頭,心中一驚,也不顧臉上疼痛,將范寬兒一把拉開,對著黑痣少年強笑道:「我這位同伴不懂事,公子別生氣啊,公子打得好,打得好,是小人的不對,呵呵。」

    范寬兒一聽,滿臉錯愕,見陶安竟是如此軟弱,正要開口理論,卻聽陶安小聲道:「范寬兒不要說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人我們惹不起的。」

    「這還像句人話,」黑痣少年見范寬兒滿臉不憤,冷笑一聲對左右隨僕道:「來啊,這隻狗看來是與咱們鬥上了,給我狠狠打。」

    兩個隨僕皆身強體壯之人,一聽主子下令,上前一步一把將范寬兒拉到在地,拳打腳踢起來。

    范寬兒本就瘦弱,怎經得起如此暴打,只幾下便滾地哀嚎起來。

    「公子爺,您手下留情,別再打了。」陶安眼看同伴被毆,心中急躁,對著黑痣少年不斷討好。

    卻見黑痣少年雙目一閉,不聞不言,像是在欣賞著范寬兒的哀嚎。

    范寬兒趴在地上,口鼻湧血,雙眼翻白,衣服早已破爛不堪。再這樣下去只怕性命不保。

    陶安雙眼怒睜,雙拳握的「咯咯」作響,心道「他媽的,老子也活了十八個年頭了,虧了這身壯實肌肉,為了范寬兒,死便死吧。」只見陶安對著黑痣少年暴喝一聲:「我操你媽,老子一直忍讓,你他媽的還以為老子是孬種,這邊讓你好看。」說著合身向黑痣少年撲去。

    黑痣少年正閉目養神,忽聞一聲爆響,忙睜眼一瞧,只見一條黑影壓到眼前,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挨了兩拳三腳,這一下挨得不輕,爬到在地不復先前威風,兩個隨僕正打得狠起,卻見主子趴倒在地滿臉是血,一聲驚呼,合身撲來與陶安纏在一處。

    陶安雖然以一敵二卻憑這壯實身體卻也抵擋的住,如今陶安拋開一切,心中已無負累,運起蠻力發起很來,一時三人鬥了個旗鼓相當。

    黑痣少年捂著臉,從地上爬起來,沒料到黑臉少年竟敢反擊,一時怒極,心中發狠,經從腰間抽出一柄匕首,一聲冷笑也不顧隨僕安慰,將匕首向陶安投去,范寬兒眼看黑痣少年使詐,想要去救卻已是不及。

    只聽一聲悶哼,陶安捂著手臂滾倒在地,匕首已插在陶安左臂上,鮮血瞬時將衣袖染紅,只疼得陶安臉色煞白,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

    黑痣少年嘿嘿一笑,將二人踢到一處,兩名隨僕二話不說有一頓暴打,圍觀人群見這惡少手段陰險,皆勸其息事,莫要鬧出人命。黑痣少年只是冷笑卻不理不睬,圍觀眾人見這惡少衣著華貴,不知其身份,也不敢上前插手,只是笑聲勸阻怕惹禍上身。

    「住手,劉安世,休要仗著你爹在此胡作非為。」便在此時人群中走出一位銀衣少年。眾觀客見有人出頭,皆為范寬兒二人鬆了一口氣,同時又為這位銀衣少年捏了把汗,也不知這少年敵得過這惡少。

    黑痣少年見有人出頭,雙眼一斜,做出一副倨傲的神色看著出頭之人,不看還好,這一看一副鼠相頓成豬容,滿臉堆笑對著銀衣少年道:「原來是唐公子啊!這不是哥幾個鬧著玩嗎,沒事了,沒事了。」

    兩名隨僕見公子既作如此神情,心知來人不好惹,忙停住了手,立在自家主子身後。

    銀衣少年對著劉安世不再理睬,逕自走到范寬兒二人身前,將二人扶起道:「范寬兒,陶安你們沒事吧。」

    范寬兒將臉上血污一把抹去,見是二少爺,喜極而泣道:「二少爺,這位公子見人便打,我沒事,只是陶安被他們讓匕首傷了臂膀。」

    「我我沒事。」陶安強忍著痛楚,顫聲道。陶安心中一鬆,流雲爵在此便著劉安世再猖狂也不敢怎麼樣,想到此處頭腦一晃便暈了過去。

    「二少爺,陶安怎麼了陶安,陶安」范寬兒見陶安忽的暈厥,忙將陶安扶住,心中一跳,生怕陶安死了。

    「陶安沒事,只是失血過多昏厥過去了,范寬兒快雇輛馬車將陶安送到城中。」銀衣少年從懷中取出絲帕裹在陶安左臂傷口上,便隨范寬兒背著陶安離去了。

    「劉安世,此事我們日後再算。」望著唐雲一行緩緩離去,劉安世心中悔極,只顧自己發飆怎麼沒想起來陶安與著范寬兒是侯府僮僕,再聞唐雲臨走之時這句話,劉安世只覺四周劍戟森森,渾身一激靈,歎了口氣便荊江城行去。

    眾看客見戲已落幕,打個哈哈各自尋各自的活計,一時長江岸邊復歸往日喧鬧。
tt9981 發表於 2011-8-7 00:15
帝都兆【唐雲卷】 第十章 與父共游

    自唐風出航如今已過了十日,這十日中唐雲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之中,想起當日李復庭用邪音迷惑自己心智,如今想起來還是一陣後怕,回到府中便一頭扎進父親的書房,搜尋起有關邪音惑志方面的書籍。

    父親一生專研天下奇怪之書,這間書房中上萬書籍皆古今奇士所著,打唐雲識字起便一直浸淫其中,對於機括和術數方面的書籍唐雲最是偏愛,流雲鍾便是集兩者所成。由於當日對李復庭的邪音印象太過深刻,所以便想弄明白其中的詭秘之處。

    排查了三天,終於讓唐雲找到兩本類似的書,在上萬本書籍中找尋兩本所需之書,卻非常人所為,是需要很深的定力的,而對道的執著唐雲是不輸與任何人的。

    一本是一位叫雲初的前輩著的《攝心術》,另一本無名無姓為一無名氏所著叫《催眠術》。

    《攝心術》中皆是一些譎怪之論,諸如「氣脈貫通,運三十六,引氣入目,可練攝目,中者昏睡。攝目即成,運三十六,引氣入喉,可練攝音,中者傀鬼。」此類妄言。

    何為氣脈?古今千年也未見何人可以聚氣存脈。父親曾告誡過自己,此類書中妄言多餘真言,要明白去其糟粕留其精華,不可誤入歧途,否則悔之晚矣。看到此書,唐雲才真正明白父親此言的精闢。

    而另一本《催眠術》卻暗合醫理,深奧博大,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書。全書共分三篇,第一篇體論,所言多為醫學術語。唐雲對醫學確是一竅不通,讀來不知所云。於是不得不放下此書,研讀了九日醫典通論,準備對照著詳讀。

    如今正要坐下好好研讀這本《催眠術》,卻聽范寬兒在門外呼喚自己,不得已只得將此書揣在懷裡,將門打開。

    「二少爺,今日老爺便要返回帝都,陳伯讓我們去卻月城接老爺回府。」范寬兒自那日被劉安世所毆,雖無甚大礙,但外傷也頗重,在府中調養了五日才能做些活計,如今看來只是鼻臉有些瘀青,神情倒也精神。

    「今日幾時了,不是要十日方能抵達嗎?」唐雲俊目一滯,一臉迷惑道。

    「二少爺,如今已三月十九,正好十日,你一直呆在老爺書房中,當然不知時日了。」范寬兒笑道。

    「這樣啊,那我們快走吧。」唐雲將門掩上便向前院走去,卻見范寬兒一臉錯愕地看著自己,心中一奇,隨范寬兒的目光向自己掃了一眼,這才恍然,原來自己衣衫不整,錦衣皺皺巴巴如一團抹布,若這身打扮去見父親不被當面訓斥才怪。

    唐雲俊臉一紅,笑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隨我去換衣服。」

    當一切準備停當,二人才向府門走去。陳伯早已將馬車停在府前,躬身立在門旁。只見一著雲紋長袍,身材修長,面目俊秀的少年走出府門。陳伯見二少爺出來了,便走到馬車前,江韁繩牽在手裡。

    唐雲穿身坐進了馬車,范寬兒坐在車頭從陳伯手中接過馬韁。

    「范寬兒,路上小心點,不可惶張。」陳伯肅容道。

    「知道了,陳伯,您還不知道我的馭術,好馬兒,駕」隨著一聲吆喝,二馬踏足向前疾馳而去。

    坐在車中的唐雲想起當日中刀的陶安便問道:「范寬兒,陶安的刀傷可恢復了?」

    「陶安身狀如牛,那匕首只是傷了皮肉,未損筋骨,如今已無大礙。」范寬兒見二少爺問起此事便大笑道:「二少爺你可知道那劉惡少如今如何了?」

    「劉惡少,可是那劉世安?」唐雲略有興趣的問道。

    「就是那劉安世,那日武忠侯只是在他們劉家門前停了一會,那劉安世便被他老爹打了個半死,如今被關在家中已有九日了,哼,再也為不了禍了。」范寬兒越說越興奮,將馬韁打的「赳赳」作響,不一會兒馬車馳出荊江東門外,沿江向卻月城奔去。

    帝都主城有三,其一是荊江城,城中多為帝都重臣宅院,也有一些巨商大賈,其二便是這卻月城。

    卻月城位於荊江城東邊,乃長江支流漢水與長江交匯之處。城南北兩側龜山和蛇山雄踞的大江南北,卻月城是為長江中游之咽喉,乃帝都東之門戶。

    卻月城處於水陸交通要衝,物產十分豐富,被稱為八域通衢,吳人鄭鼎《都會記》云:「卻月之城,廛閈甚盛,列肆如櫛,酒壚樓欄尤壯麗,外郡未見其比,八域貿遷之會,貨物之至者無不售,且不問多少,一日可盡。」從中可看出卻月城實乃一大集會。荊江城與卻月城兩城之間渡口甚多,要論最大者卻是卻月城漢江渡口,漢水以北,灄口以南,南北十公里。

    在卻月城之東,便是百姓豪門踏青的好去處,這裡有一東紫湖,湖水清澈無比,湖岸曲折綿長九十九灣,沿岸遍插垂柳,隨風舞動便如千萬仙女散花,旖旎之極。

    湖中心的小島上建有結構壯麗的湖心閣。登閣向四周眺望但見湖西岸有長天樓,行吟閣,聽濤軒等茶樓酒肆。每到夜間,層層樓宇,點點燈火,景色別緻迷人。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踏青之人自不會少,距博物侯南下也有二月有餘了,當日博物侯辭別故友范居中,走水路北回帝都,如今已入漢江渡口,船剛靠岸便從船上下來二人,前邊一老者銀髮綰在腦後,胸前三道長須,一身素錦長袍,眼角雖已爬上層層皺紋,雙目卻如深潭甚是犀利。

    而身後一人正好相反一身黑袍,黑髮束在腦後,腰際左懸寶刀,長得甚是魁梧高大,威猛之極。

    這位素錦老者便是當日南下越牧州的博物侯,而身後大漢便是他的貼身侍衛寇宗。

    博物侯剛踏上岸,便有兩人迎了上來。

    「文德侯,武忠侯安好。」寇宗見是二侯,忙躬身行禮。

    「寇宗不必多禮,老唐,那東西可已運到?」廉如海大手一揮,算是回禮,拉住博物侯便急問道。

    「不急,不急,此事待會回府自會詳述,我們先回府。」博物侯面色峻肅道。

    廉如海一見博物侯神色如此,便知此事重大,望想閔君臣,卻見閔君臣一副迷醉之色,廉如海隨著閔君臣的目光一瞄,頓時大怒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看風景。」

    閔君臣與博物侯互望一眼,淡笑道:「如今正是踏青之季,這東紫湖景色如此美麗,方纔我已包下湖心閣,不如去那裡為唐兄接風,你看怎麼樣?唐兄。」

    「接風接個鳥風,要去你去,我不去,老唐肯定也不會去,是吧,老唐。」廉如海不知閔君臣呢葫蘆裡裝的什麼藥,只是不依。

    「閔兄這主意不錯,老廉別再鬧了,我們便去湖心閣一聚,我們三人已兩月不見,正當開懷暢飲。」博物侯知道閔君臣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廉如海是氣十日前閔君臣竟將那張元峰真人放走之事,事後還說如果比劍岳鉉一定會輸。如今又自作主張去什麼湖心閣踏青,真不知道老閔是怎麼想的。廉如海哼了一聲,便拉著寇宗向岸邊停泊的舟船走去。

    正待三侯要上船,卻見不遠處一輛馬車飛馳而來。馬車之上一少年手持韁繩正大聲吆喝些什麼,這少年不是范寬兒又是誰,只見范寬兒雙手使勁拉扯著馬韁,兩匹烈馬卻不見停下,扯得疼了更是發了狠的狂奔。

    眼見雙馬失控,馬車直奔渡口衝來,不知誰大喊一聲:「馬車失控了,直奔岸邊來了。」渡口本就商販眾多,人流稠密,一見不妙眾人皆閃身逃開,頓時雞飛狗跳,呼天喊地,蔬果滾落一地,混亂之極。

    寇宗一見是自家侯府的馬車,便已猜到車上坐著的乃是唐雲,也顧不得許多,隨手從船上抄起兩支木槳橫在胸前便向馬車衝去。

    雙馬正踏蹄狂奔,被范寬兒扯住馬韁已慢了下來,怎料衝力過大,只得向前奔跑卸力。忽見一條黑影橫在眼前,雙馬一驚,嘶鳴而起,前蹄人立而起。

    雙馬加上馬車這衝擊之力少說也有三千斤,如今運到前蹄,這一踏之力碎石斷金不在話下,眼見蹄下之人危矣,眾人皆閉目驚呼。

    寇宗見雙馬立起,忙停住腳步向後滑開,避過了這千斤之踏,雙馬前蹄甫一落地寇宗大喝一聲「停」,運起蠻力將雙槳橫在雙馬胸前,只見馬車滑了幾步便穩穩停了下來。

    眾人見者黑衣大漢如此勇猛皆大聲喝彩,一場渡口之亂便可免去了。

    「多...多謝寇叔,這馬一向頑劣,不想今日卻發飆了。」范寬兒驚得小臉煞白,不住地向寇宗道謝。范寬兒回過神來,忙跳下馬車,將車門掀開,口中急道:「二少爺,你你沒事吧?」

    「范寬兒可曾傷到人?這會回去定會挨陳伯的訓了。」唐雲捂著腦袋從車上鑽了下來。

    「二少爺,你....你額頭沒事吧?多虧寇叔將馬攔下,倒沒闖禍。」范寬兒見唐雲額頭忽現一塊銅錢大小的紅印,一臉內疚。

    「寇...寇叔,我爹可隨你回來了麼?」唐雲跳下車後見一黑衣大漢立身側,仔細一瞧竟是父親的貼身侍衛寇宗,也不顧前額痛楚拉著寇宗忙問道。

    正待寇宗要開口,見三侯從岸邊走了過來,只是笑著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雲兒,你們行車怎能如此莽撞,無人管教你便如此放縱自己嗎?」

    唐雲扭頭一瞧竟是三侯都到了,聽到父親訓斥,唐雲心中忽一陣暖意升起,當下只是傻笑。

    好久沒有聽到父親訓罵自己了,真想上前抱住父親便像小時候父親抱住自己那樣,如今父親老了,自己也已二十,兩人卻再無童時那般親密了,唐雲只是低頭小聲道了聲「爹爹」便不再言語。

    「侯...侯爺,都怪我將馬趕得太急,不怪二少爺的。」范寬兒見侯爺臉色肅沉,心中愧疚不已,便囁嚅道。

    「好了,老唐。父子剛見面便如此,我要有小雲這般的兒子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可真是不知天倫啊!」廉如海擋在唐雲身前對著博物侯擠眉弄眼。

    「雲兒你與范寬兒先回府,我與你兩位伯父還有些事情要談,晚些回去。」博物侯見廉如海攪開局面,便不再追究。

    「老唐,不要以為小雲是你兒子便可欺人,老閔方才不是說是去湖心閣喝酒嗎?小雲也成年了,便一起去吧!」

    對於方纔的事廉如海還是耿耿與懷,於是胡攪蠻纏起來。

    「正是如此,都去吧,有些事小雲也可幫著拿些注意。」閔君臣在一旁笑道。

    「你們兩位啊!」博物侯見老友都說話了,自不能不應,心知老友是為自己著想,讓自己父子二人多聚些時日。

    明日一早便要上朝面見帝君,上奏海妖之事,此事詭秘,怕是再無閒日了。博物侯肅容一收對唐雲道:「如此,便隨我們去吧。范寬兒你先回府,讓陳伯不用等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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