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軍事]農夫三國 作者:蒼山虎 (連載中)

 
mk2257 2011-8-16 21:03: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1 315373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54
290交涉

綿延的太行山內,黑山賊們迎來數十位遠道來客。

    這些客人為衛將軍鄧季麾下,為首的兩位,乃蕩寇軍中果毅將軍車黍與京兆尹田疇。

    對黑山賊們來說,車黍是老熟人,田疇卻是初見。

    這一文一武都跟隨鄧季日久,乃是得用的心腹,派他們出使隻顯鄧慕安心誠,然看著跪座在客位目不斜視的兩人,主座上張燕心情五味夾雜,各種滋味難言。

    疙瘩遣來兩位使臣,我張燕奉若上賓、不敢懈怠。

    中平三年,黃巾羝根殘部投奔而來,其中精壯不過數百,朝不保夕,尚要養活十倍於己之老弱婦孺,惶惶難安求庇於自家帳下,為首者自號疙瘩,不過是一十四五歲少年郎,為得黑山容納,尚以兩麵玉佩為貢,見他等艱辛,還是自己一時心軟,未受他禮,許給黑山旗幟,容其在太行中安身。

    同樣中平三年,自家聚七萬眾劫並州刺史張懿押運給朝廷的賦稅,於道血戰廝殺月餘,大頭卻都被化名雷公的疙瘩覓機得了去。

    中平四年,劫糧事終於大白,是年又逢大旱,缺糧得緊,黑山諸部群情洶洶,自家領各部精壯往討,那小廝年歲雖輕,人卻狡詐凶頑得緊,先以悍卒死守,戰死許多兒郎,再以燒糧脅迫,逼得自己不得不罷手言和。

    這之後,疙瘩小兒名聲便開始漸漸顯露於世,其麾下精兵雖數寡,卻著實彪悍。數戰盡顯猙獰。自家也多有借重處。

    初平三年。鄧疙瘩終舍去這身賊皮,於天子處討要到官職,棄了黑山旗幟,到雒陽任官。初聞此事時,自家隻當疙瘩得了失心瘋,既憐憫又好笑。其時雒陽連遭數難,本是荒蕪,又處關東諸侯與西涼軍對峙漩渦之中。兩方無論東出西進,鄧疙瘩都是先被碾壓的對象,最多也隻能依附他人苟延殘喘,如何必得太行中活?隻是世事難料,誰也不敢相信,疙瘩竟然就在火中取栗,大展宏圖,數年內在東西二強中安穩如山不說,還能東侵西圖,以雒陽為資。漸漸安河南、占司隸諸郡,至今官拜衛將軍。諸侯不敢犯、天子不能討!

    不經意間,昔日依附在自家旗下,似乎隨時可能泯滅在這飄搖亂世的小疙瘩竟都已成長為虎踞一州、傲視群雄,成長到連自己也需要仰視的存在了。

    而自己這曾庇護疙瘩、縱橫太行的雄主,隨公孫瓚勢微,連連受挫於袁紹不說,久亂下來人心思安,麾下棄賊從良者亦眾,餘者隻能龜縮在太行內。

    與袁紹數戰不利,黑山大隊人馬早已不敢再在冀並兩州肆意擄掠,口糧時有不足,老弱精壯也隻得分散在太行中墾荒種植,又牽扯去許多勞力。

    如今還在黑山這麵旗幟下討生活的各路賊寇,老弱男女合計不過才二十餘萬,再被農事、各地關隘牽扯去不少,遇戰時連張燕都不知曉還能聚合起多少精壯。

    疙瘩已長得雄壯,自己數年來卻隻眼見得親近消逝、羽翼漸折。

    一旦到公孫瓚敗亡,袁紹徹底穩固幽冀並局麵,目前這種窘迫隻會更甚!形勢總比人強,要承認比曾經的下屬低一頭固然不易,卻也由不得他平難中郎將再抖威風。

    好一番感慨後,張燕溫聲問有過數麵之緣的黑山小賊車黍:“兩家共伐上黨,實為張燕所願!然聞慕安遷長安,正欲用兵於西涼,此時尚有暇顧及北地?”

    車黍對道:“黍今雖忝為軍將,實愚魯難堪,平日隻得幾分蠻力,粗鄙之人陣前衝撞或可,軍略要務並不通曉,此行求見張平難,隻為作子泰向導,餘盡不知。”

    張燕倒不是輕忽先前就說明來意的田疇,隻是作為亂賊,與文人打交道實在太少,下意識不願與之多話。

    見張燕目光轉過來,田疇再作一揖,開口答道:“伐並州高幹、袁尚,牽製袁紹,正為討西涼解後顧之憂!吾主願與張將軍共破袁軍,奪並州之九品文學小說網歡迎您的光臨,任何搜索引擎搜索“九品文學小說網”即可速進入本站,免費提供精品小說閱讀和txt格式下載服務!

地,張平難放心,吾主尚無意經略北地,若能一戰得勝,上黨以北盡由將軍定奪!”

    並州本有九郡,雖是邊地,然今日之勢,散居於雲中、雁門兩郡之步度根部鮮卑尚不足為患,徐晃領蕩寇軍大挫匈奴後,匈奴亦無力再挑釁生事。外族無憂,白波賊亦漸平。其餘四郡由漢室許給匈奴居住,如今的並州刺史高幹實控雁門、定襄、西河、太原、上黨五郡,若真能一戰破高幹、袁尚主力,袁紹應變不及,之後緊守太行中隘口,不讓袁紹援軍通過太行陘道,並州便大有可為!

    田疇畫出的大餅無疑是香甜的,不過透露出的意思張燕亦能明白:鄧季的蕩寇軍北上,隻打一仗便要撤走的,後麵能否抵住袁紹,就要靠自己了。

    這是陽謀,以並州之地,換取自家黑山賊為他鄧疙瘩牽製抵擋袁紹、爭取時間。

    然而時至今日,黃巾賊逐一滅亡,白波賊偃旗息鼓,泰山賊盡被收編,天下隻剩日漸窮困的黑山賊在世,賊人的日子越來越難熬,是奪地生息還是龜藏太行窮困,麵對鄧季送上的大好機會,還有他張燕拒絕的餘地麼?

    若能取並州到手,緊守關隘,頂住袁紹壓力用心經營個三五年,憑自己的雄才、名望,天下賊人中又豈能讓鄧疙瘩專美於前?

    張燕尚沉浸在自己的念想中,陪客的麾下黑山校尉楊鳳念著先前田疇的話,皺眉問道:“上黨以北盡屬張飛燕,鄧慕安劃走上黨?”

    上黨以北,那就不包含上黨。並州本隻五郡地可占,再被鄧季拿走一郡,還有什麼嚼頭?

    雖然本都不是自家的,楊鳳之流亦不能放過。

    “吾主隻欲騰手西進,無心經略上黨!”田疇先給出承諾,又繼續道:“貴我兩家本同根而生,當互往親善才是,奈何已別數年,早物是人非,世間宵小輩盡不息,或有覓隙生事者,蕭薔之禍亦不可不防!吾主之意,上黨司州與張平難皆不占,托與兩家親近之人,如何?”

    聽田疇這麼說,張燕已回過神來,詫異問道:“兩家親近之人,何者?”

    “雙戟將軍龐真如何?”

    張燕一怔,龐真他當然知道,匪號龐雙戟,數年前暗算鄴城時,此人有獻城門之功,回太行後自己許了他一方渠帥,自號為雙戟將軍,統轄一兩千精壯,混跡在井陘附近,黑山中尚算不得大賊目,隻在自家麾下討生活的,卻不想倒與鄧疙瘩交好。

    鄧季身為賊人時就活動在上黨附近,知曉其居太行之巔,是群山包圍中的一塊高地,地高勢險,乃兵家必爭之地,素有“得上黨可望得中原”之說。

    太行八陘中,河內在鄧季手中,南端之軹關陘、太行陘、白陘便都不可行,袁紹重兵多屯於鄴城附近,冀州兵要來救援並州,最近的路線便是走滏口陘奪壺關,取上黨。

    防備袁紹,亦以上黨為重,隻是如今當務之急為圖謀西涼,安司州後方,鄧季無力圖取、經營、守備上黨,如此戰略要地,隻能當作河內、河東兩郡的戰略緩衝之地,不願它完全落入到張燕手中去,便宜別人不如拉扯故人一把,是以要將其交給龐雙戟經營。

    龐雙戟兩麵交好,若占上黨,等於又宣告脫離黑山,隻是這塊要地,楊鳳卻是要為黑山爭一爭的,見張燕尚在思量,他又接口:“滏口陘、壺關乃要衝之地,雙戟將軍兵不過兩千,恐守不得上黨!”

    田疇應道:“校尉無需多慮,龐將軍占上黨,冀州袁軍來奪,司州自有接應!且若戰事不利,料張平難亦不能坐視!”

    田疇不肯退讓半步,楊鳳隻能曉之以禮:“司州勇卒悍兵難得,軍精卻寡,依足下所言,衛將軍正欲抽軍援西涼,日後如何又有軍馬應上黨?”

    田疇笑而不答。

    張燕、楊鳳卻不知,鄧季替故人龐雙戟討要上黨郡,以作河東、河內兩郡屏障,九品文學小說網歡迎您的光臨,任何搜索引擎搜索“九品文學小說網”即可速進入本站,免費提供精品小說閱讀和txt格式下載服務!

卻是軍師賈詡的主意。

    若一戰能勝高幹、袁尚,黑山賊奪並州,上黨北有張燕,南有鄧季,西麵匈奴無憂,需要防守的就剩東麵一個滏口陘,有數千軍守衛壺關,袁紹已不敢輕犯。

    鄧季軍製嚴格,非勇悍者不得充入卒兵,諸侯雖困惑不解,卻也都知道其所成每一軍皆為世間虎賁。司州如今富庶,卒兵數雖欠缺,甲胄器械卻都有剩餘,賈詡便行偷梁換柱之計,使官府於各地雇請八千餘役民、平民男子,發給器械甲胄冒充軍士,通由臧霸統領,先將“武衛軍”組起,到時候入駐上黨,交戰自然不成,替龐雙戟壯聲勢卻是有餘,外人如何辯真假?

    軍情緊急,然壺關險要,到時候聽聞有鄧季一軍人馬在此地,袁紹定不敢輕犯,隻能從尚掌握在自家手的飛狐陘、蒲陰陘、軍都陘出軍——這些要道全在北麵,得由張燕去應對廝殺,故而田疇不答。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55
291陽邑


六月中旬的朝陽下,太原陽邑縣東麵低矮城牆上,趁屯長不在跟前,一群值守的郡縣兵全眯著眼,嬉笑著小聲閑聊。

    眯著眼是因為風中灰塵大。

    近月不曾有雨,正當盛夏時節,這塊盆地的土地早幹得狠,大風刮過要帶起漫天塵土來,軍士們衣袍、甲胄上被灰土染得醬黃,巾幘下的發絲、脖頸上也都附著細細一層沙土。

    泥腿子出身,倒沒人去理會脖頸衣袍上的灰塵,隻顧在避風的女牆下你一言我一語。

談談今歲氣候對農事影響如何,議一議匈奴、鮮卑外族是否為害,羨一陣高居人上的袁公、高刺史、三公子、郭將軍等,再侃侃周邊曹、鄧幾家諸侯形勢,比比大戟士、虎豹騎、司州軍孰強孰弱,幻想天下美味,意淫歌姬美婦,各種皆有,樂在參與,隻是俱不敢高聲。

    郡縣兵軍紀不嚴,便是屯長在,也多不會禁這些話題,因隻有如此,值守的時日才好混過去。諸軍士正天南地北地閑扯,有名幹瘦士卒忽然打斷話語,衝幾名同伴道:“諸位可知,數日前上黨沾縣又落入黑山賊手!”

    “沾縣又失陷?此事有何稀奇?”先前軍士正流著口水講各地美食,怪他挑換話題敗興,嗤笑道:“兄無需驚怪!”

    沾縣地處太行深處,自有黑山賊以來,哪歲不失陷兩三次的?並州人早已見慣,其他幾個軍士盡不以為意。

皆笑幹瘦軍士大驚小怪,又有人道:“沾縣早為官家所棄,並無軍士駐守的,縣令每聞賊來。便使人開城門納入,自守於家中護妻小,縣令家貧,故從不為賊所害,待賊眾擄掠而去,又複出為官,此事早人所共知!”

    “然也!沾縣官府如此,治下之眾閑時為賊,農時做民,本就已是賊窩。何尚有失陷之說?”

    連被幾人取笑。那賣弄消息的幹瘦軍士便漲紅了臉。先支吾過兩聲,繼而不忿:“我意非如此!諸位當知,本縣與沾縣正相鄰。黑山賊若繞出太行,到陽邑便是平川,不過百餘地,馬半日可到,已需得小翼提防!自往陽邑戍守,每聞沾縣賊至,我便肉跳得緊!”

    還是沒人理會他的擔憂,倒有人哈哈笑道:“為肉食者謀,兄之高見可勝袁公、高刺史?諸縣不過五六百縣兵戍守,獨陽邑駐軍三千。若非防黑山賊至,何也?某隻聞古有杞人憂天,不想兄亦如此!”

    “黑山賊數敗,今已勢衰,不敢輕出太行,兄無需多憂!”也有平日關係好的,拍著幹瘦軍士肩膀,安慰道:“上黨軍馬雖遠,晉陽卻有高刺史在,麾下多為騎卒,至本縣路途皆為平川,若賊至城下,援軍一日便到!”

    “是極!是極!且你我何等人,便思慮萬千,於事亦無半分變數!何須憂心?”

    人家說得有道理,隻是幹瘦軍士心中仍不安,卻找不到任何反駁話語,隻好砸著嘴不語。

    軍士們便不再理他,轉頭又聊起其它。

    幹瘦軍士本就膽小,平日神經兮兮的,每聽聞黑山賊入沾縣,他都坐立難安,這次也是。

    趁風小些的時候,幹瘦軍士都要探頭往外看看,如此數次,那副謹慎模樣又引得同伴們笑話不已,倒又多些談資。

    被笑話得多了,幹瘦軍士亦擰起性子,別人言語隻當未聞,依舊我行我素,探頭觀望數十番後,再一次回過頭來,已是猙獰著臉,疾聲喝問:“本縣城小牆低,便有三千軍,抵得甚事?”

    待見幹瘦軍士一臉驚惶,身子顫抖,不似玩笑模樣,旁邊同伴們俱吃一驚,急探頭往牆外看去。

    遠處漫天煙塵彌漫,黃色的天空,黃色的土地,似乎已連在一起,隻是視線盡頭的地平線上,還是能隱約看見長長一條移動著的黑影,正向陽邑行來。

    這是多少人的隊伍?

    “速報軍候、校尉!”

    眾軍士的心被瞬間提起,乎到了嗓子邊,許久才有軍士淒聲厲喊出口,不一會,又有清醒些的大喝:“莫亂慌張!或是上黨三公子移師北上?”

    遠處來的隊伍看不到盡頭,不知有幾萬人馬。隨著袁紹掌控北地日久,自外族處購入大批戰馬,軍中騎兵越來越多,勢衰的黑山賊隻能仗著地利自守,大隊再不敢輕易出太行,便偶爾外出擄掠補給,也隻由小股人馬往各地襲搶,這般來攻城略地幾已絕跡。

    後麵的話語讓人心安少許,莫非真是袁三公子大軍北上?

    禱告著天地,心存僥幸,除飛跑去報事的外,城牆上軍士們死死盯著遠處徐徐逼近的隊伍,恨不得長出一雙千眼,立即認出這支大軍能辨識身份的標識來。

    可惜兩下還離得遠,又有煙塵彌漫,視線中隻有長長移動著的模糊黑影,沒人能認得清楚。

    屯長、軍候、校尉,更多的人趕到,城門已傳令緊閉,不多時,本縣縣令也到了。

    城牆上人們心如急焚,卻都隻能乖乖等待著未知的結果降臨。

    若是袁三公子大軍,自然皆大歡喜;若是黑山賊寇,今日恐就是死期。

    僥幸終於破滅,小半時辰後,一名眼尖的軍士率先宣布噩運來臨:“是黑山賊!”

    用不著看清旗幟,衣袍各色雜亂、甲胄稀缺、不少人頭頂上還裹著黃巾,越來越多的人已能從其它方麵判定來者的身份。

    校尉滿頭大汗,不知是熱的還是嚇的,急轉頭令親衛:“張燕來犯,速分報晉陽縣高刺史、長子縣三公子,求援!”

    又調頭衝縣令吼道:“速征民夫、大戶部曲取土木堵城門!”

    隻是一時哪來得急?有軍候哀嚎嘶叫:“速取滾木、熬製滾油!”

    城牆上人人驚慌失措,隻剩幹瘦軍士還在喃喃自語:“城小牆低,平日不修戰備,便有三千軍士,抵得甚事?”

    ——

    這次張燕出動大軍,圍住陽邑這座彈丸小城的足有四萬賊軍,並州兵安逸過頭,失了戒備,三千守兵不過一鼓便破。

    位於太原、上黨兩郡交界陽邑失守,整個晉中盆地無險可守,行轅設在晉陽的高幹倒並不如何慌張,為防黑山,他在太原郡本就駐有三萬軍,由大將郭援統領著,其中半數為騎兵。

    最近的上黨郡除有袁尚軍馬外,尚有郡縣兵八千駐紮,隨時可北援,且匈奴鮮卑無需憂慮,再不足時,雁門、定襄、西河三郡亦可抽軍來援。

    隻是身為袁紹外甥,高幹自謂官至並州刺史已是到頭,舅家已有三子成年,總不會將權勢交由自家繼承。

    除非袁紹有生之年得登至尊位,否則不能有升賞,功勞再大有何用?若真立下潑天大功去,恐反遭猜忌,取死之道。

    因此,自任職於並州,高幹行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張燕大兵突入太原郡,他亦不忙剿滅,隻急遣使求告於鄴城袁本初處。

    黑山賊占據陽邑,高幹不急,坐鎮上黨的袁三公子卻等不耐煩。上次進占河東、謀奪司州刺史位失利,目前正需立功,好在父親麵前表現一番,否則如何與大兄袁譚爭?

    上黨治所長子縣到鄴城不過四百餘,袁尚正青春少年,河東兵敗後,隻駐軍於長子,並不便回鄴城複命,可見其心未熄。得黑山賊出太行,陽邑失陷的消息後,袁三公子急與逢紀商議,修書一封,使人經滏口陘飛遞袁紹,求冀州兵發太行,斷張燕歸路,又自請與高幹合兵剿賊。

    戰不過司州軍馬,還鬥不過黑山賊寇麼?

    占滏口陘地利,袁尚書信倒比高幹求告使者到得早一天。

    黑山賊向來散居於太行各處,路險山高,雖已知曉其中路徑、占據優勢,袁紹也難以剿滅,隻控製住數條陘道便罷。購進戰馬、麾下多組騎兵後,對這心腹之患,沮授、審配、辛評等一班謀臣早有定計:若張燕再敢輕出,便遣偏師斷其後,再以騎兵合圍剿滅。

    鄧慕安忙征馬騰、韓遂,袁紹並未防司州。張燕出山乃是自尋死路,愛子袁尚之論符合謀臣定計,待得報,便準其行事,先令高覽領冀州步卒往太行,討取黑山各部老巢,又使文醜、張郃統兩萬精騎,往易城防公孫瓚出。

    袁尚得回信,大喜。他如今統領著一萬五千軍,尚嫌不足,便自郡縣兵中調出五千,湊足兩萬之數,北上與高幹合戰張燕。

    袁尚北上,上黨治所長子縣,便隻剩下兩千郡縣兵,此外壺關有千人駐守。

    三日後,楊鳳、杜長、龐雙戟自沾縣來,除兩萬可戰精壯外,隨行還有各部十餘萬的老弱婦孺——鄧慕安珠玉在前,張燕這次也是破釜沉舟,決意先放棄太行,傾巢而出,並不怕袁紹斷後。

    楊鳳等團團圍住長子,龐雙戟又分兵去取壺關。長子本大縣,壺關乃雄關,奈何俱兵員不足,待司州兵到時,兩地皆已告破。

    司州軍入並州,又與之前謀定不同,竟有“三軍”之數,外人不明內情,俱被驚嚇到。

    薑敘、梁寬、趙衢三校到河南換防後,驍騎軍得令,先渡河與蕩寇軍會師,待入並州重創高幹、袁尚,再齊往長安待命。

    加上役民、平民假冒的“武衛軍”,為並州戰事,鄧季竟然出動三萬卒兵!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56
292晉陽

公孫瓚最後所在的易縣本屬幽州涿郡,永樂二年(公元90年)改屬河間國,行政上其實已歸入冀州,西鄰著太行群山,本就在蒲陰陘古道之東入口處。

    突聞鄧季三支雄軍北上並州挑起戰事,袁紹震驚,又生恐此事為公孫、黑山、司州三家合謀暗算己家,非但不召還之前派出的文醜、張郃,又勒令二子袁熙領幽州軍馬忘易縣助戰,不求得破,隻務要將白馬公孫這大敵牢牢鎖在易京內。

    有司州強軍涉入,並州戰事便不能由小兒輩妄處,袁紹決定親自往援。

    隻是該走哪條道路援並?

    按斥候回報,壺關已有司州武衛軍與黑山龐真部共同駐守,甚難啃下,滏口陘不能過;略近些是井陘,然而張燕雖退出太行,井陘道中仍留有數千心腹人馬鎮守土門關與故中山國長城關隘(後世娘子關),兵員雖不算多,然“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能成列”,整條通道不過羊腸一線,也不是大軍短日內能突破過去的。

    滏口陘有鄧季軍馬,井陘還在張燕手中,本初便不敢弄險,留淳於瓊、沮授、荀諶守鄴城,自領三萬軍馬,由高覽、朱靈、張顗、張南、馬延、審配、郭圖、辛評等文臣武將相隨,往北去繞蒲陰陘與飛狐陘,順便再威懾下公孫瓚。

    隻是這般行路,首先要從南至北通行整個冀州,再繞過太行後亦隻是雁門郡,等趕到太原參戰少說也得一月之後,隻能寄希望高幹、袁尚守住這段時間。

    袁紹大軍尚未上路,徐晃、趙雲留臧霸與龐真守壺關,自與楊鳳等北上同張燕會師。

    袁尚雖然氣盛,卻也知曉司州軍馬難敵,不敢於上黨半途山道攔截,自領軍去匯合高幹。讓蕩寇、驍騎安穩進入晉中平地。

    冀州援軍終究能趕到,西涼戰事亦不可久待,也正因此戰需速戰速決,兩位軍師才會將驍騎軍也調入來參戰,趙雲明白得緊,於途對徐晃道:
“公明為河南之虎,威名遠播。並州之戰驍騎本為客軍,軍務方略便請徐將軍差調,自趙雲以下莫敢有不尊者!”

    如今鄧季麾下,第一等的將軍便是太史慈、徐晃、張遼、趙雲四位,各統領著一支強軍,四人算是平起平坐。這次蕩寇驍騎兩軍齊伐並州。卻未得鄧季令,明確由何者領頭行事,趙雲這是在讓權。

    論年紀本是趙雲稍長,講資曆卻是徐晃遠勝,此時也不是謙讓的時候,徐晃應道:“萬事盡可商決,然軍中不可二令。晃便僭越一二,歸長安再於主公座前請罪!隻子龍兄亦當在意,蕩寇、驍騎皆司州軍,不分彼此,豈有主客軍之說?”

    趙雲大笑:“是極!此乃雲失言!”

    司州四軍,便有四支果毅校,鄧季以車黍、徐盛功勞苦勞最高,拔賞為將軍職。管亥、孫觀隻是果毅校尉。他倆卻是果毅將軍,位高一等。車黍在蕩寇軍,徐盛在驍騎軍,此番又碰到,待兩位將軍坐騎並鞍時,徐盛問:“臨陣當先,比一比?”

    車黍斜眼瞥他一眼。鼻腔中輕輕“嗯”一聲,算是應下。

    其餘在身側聽聞的鄧賢、龔都、曹性、郝昭、吳樸、段煨等校尉與軍候,皆嘻哈而笑。

    四位將軍、六位校尉身後,兩萬黑袍滾滾、長短雪戟迤邐並前。看人家甲胄器械整齊。軍馬雄壯,自家隊伍中卻還有小半手持木棍鋤鎬等物,道左旁一名老賊衝同伴羨慕道:“鄧公之軍甲精馬雄,我等何時方得此等模樣?”

    那同伴白眼應他:“我如何得知?或隻是一廂情願,終歸無望!”

    ——

    到陽邑,徐晃等才得知曉,如今高幹、袁尚大軍已退往晉陽去堅守待袁紹援軍,張燕領步卒留待司州軍馬與黑山老弱,騎兵則盡遣往各縣城去略地,已是迫不及待要掌控太原郡實地。

    周邊小縣,城牆矮小不說,又隻得數百郡縣兵守衛,倒不必為黑山騎軍擔憂,待兩軍會師,合力向前,一直渡過汾水,圍住晉陽。

    晉陽本北方名城,位於汾水、晉水交匯處,晉中盆地北端,曆史上曾有幾次擴建,北宋趙匡胤時期,數次未能攻克該城,到趙光義方得滅定都於此的北漢,以晉陽“盛則後服,衰則先叛”,以火燒水灌徹底毀城,後來潘美才在舊城東北重建太原新城,是今天的山西首府。

    即圍晉陽,戰事便起。勇卒、輜輔兵全是精騎,性命珍貴,攻城戰自有黑山賊眾向前填命,司州軍倒不必上前。

    然而晉陽乃趙國舊都城,秦統一後一直是太原郡郡治、並州州治所,雖還未經曆西晉的擴建、北齊的增築,也是極堅固的,又有數萬人馬駐守於內,攻城三日,黑山部眾傷亡慘重,卻不見一分破城希望。

    有人說張燕道:“數十年饑饉戰亂,晉陽亦少糧,高幹、袁尚兵多,困於城中,久必糧匱。今圍之甚急,彼等困獸猶鬥,急切難下,不如留司州軍於此困城,將軍自往攻略雁門、定襄,得實地人口阻袁紹援軍,待晉陽糧匱,或可不戰而得!”

    張燕意動,便令人招徐晃、趙雲入帳相商。

    交戰數日,徐趙二人領軍在外督戰,防高幹等騎兵突出,見黑山賊眾攻勢漸疲軟下來,內心皆已焦躁得緊,待聞張燕相招,二人俱入中軍相見。

    張燕便將人言相告,徐晃、趙雲齊聲阻道:“此事萬不可行!”

    對視一眼後,由徐晃如實答話:“某家主公有令,此番大戰以七月底為限,到時無論結果如何,驍騎、蕩寇兩軍皆得退往長安待命!”

    徐晃一番實話,已明白將鄧季西麵緊急的現狀暴露在張燕等麵前,這就是說,蕩寇、驍騎兩軍襄助的日子已不足一月,時間上根本不及將晉陽圍困到缺糧的程度。

    “若黑山失利,龐雙戟難獨守上黨,慕安便不顧司州,隻圖西涼乎?”

    徐晃搖頭,還是實話:“若並州失利,河內磐石軍當入冀州,與武衛軍合圍鄴城,逼袁紹自救!”

    這便是說無論如何,蕩寇、驍騎皆要在七月底離去,有河內之軍與壺關“武衛軍”逼鄴城,袁紹確實不敢再南犯,隻是那時早沒黑山賊什麼事情了。

    張燕臉上難掩失望之色,杜長向與鄧季交好,此時隻能白眼看天,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另一側楊鳳倒瞪目出計道:“晉陽低平,我等軍中勞力甚多,既要速戰速決,不如引晉、汾二水淹他全城!”

    這次張燕、徐晃、趙雲三人一起搖頭:“不可!”

    還是張燕對自家愛將解釋道:“一則此地日後為吾等治下,豈可使生靈塗炭,招得天怒人怨?二來此事古已有之,太史公記得明白:知、韓、魏三氏攻晉陽趙氏,引水灌城,城牆剩六尺,猶不倒塌,可見晉陽之堅。知氏淹城不成,反被趙氏尋機,說動韓、魏,共決堤淹知氏軍營,知氏遂亡,趙魏韓三家得分晉!”

    上黨已被許於龐雙戟,若占得太原,並州還算到手一半,大好局麵就在眼前,卻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黑山出太行,故地多為袁紹所取,便想回去再做賊亦是不易,楊鳳不由斜眼衝徐晃、趙雲道:“晉陽雄城兵足,硬攻數日並無破城之望,反填進我黑山許多性命,莫不成二位便領軍觀足一月之戲,自歸司州去覆命?”

    聯合出軍謀奪並州本是鄧季方提議,現在卻搞得如此模樣,楊鳳卻是已有惱怒之意,心中更打定主意,若徐晃言語逞強,便要激其等卒兵換上前去攻堅城。

    此時尚不可鬧崩,張燕急斥道:“焉可無禮!兩家本共進同退,何分彼此?”

    這次戰事本就是為自家肅清後方,司州兵自然不可能真不出力,徐晃不理會楊鳳,低頭沉吟好一陣,方對張燕道:“某有一計,或可一試!”

    “眼下之局徐將軍尚有何慮?請速明言!”

    徐晃方點頭道:“某觀晉陽城牆足四丈,數日來攻城,皆因彼等人手齊備,雲梯架上須臾便被推倒,難以攀城。然貴軍中尚有十餘萬勞力在,可製巨櫓大盾擋箭矢,掩其等擔土填於城下,多不過一二日,便可得積土成緩坡,以替雲梯登城樓!”

    “依足下之計,不待城破,我黑山老弱傷亡不知幾何也!”楊鳳更是不滿,又冷笑道:“世間盡傳司州卒兵精悍甲於天下,便是如此乎?”

    對這位黑山校尉,徐晃仍然不以為意,隻是如常應道:“吾等二軍各有射聲一校,皆能使硬弓,貴部老弱擔土時,其等可抵前與城樓對射;待土堆積起時,某等兩軍願衝前鋒入城,於戰所得絲毫不取!”

    這般條件下還可接受隨軍老弱的大傷亡,楊鳳便不再言語,張燕哈哈笑道:“便依徐將軍!”

    當下議定,中軍帳中便傳令出,暫停下攻城,由隨軍老弱伐樹木趕製大櫓巨盾。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57
293  攻城


“吼!”

“嗬!”

未過兩日,三千面九尺高,四尺寬的大木盾便告造出。
攻城地點定在東門,大木盾造好的第二日早晨,戰鼓震天,曹性、段煨領四千弓卒棄馬步行,加上黑山中可使強弓的好手,全藏在大盾後,列陣緩步向前推進。

“吼!”

“嗬!”

每走一步,木盾後的人都在大聲呼喝,彼此間相應相合。

木盾並列成長長的三排,彼此間各隔六尺,如波浪般層層向前推進。只是巨盾高大沉重,每行走一步,中間專門負責執盾的黑山賊都要將盾撐在泥土上停一下,歇息迴力。每位執盾的黑山賊左右身側,各藏一名弓手,隨著大盾緩緩前移。

一步一喝,應著呼喝聲,盾陣緩慢卻又堅定地向著晉陽城逼近,很快進入守軍弓箭射程內。

城外軍隊全改屯來東門外,其餘諸門只得百十斥候巡遊,一大早的動靜早惹得人人側目,城內有身份的就全聚在東城樓上。叮囑另三面城牆上軍士不得放鬆警惕後,郭援、袁尚已將城內全部五千名弓手調到。

袁尚等看得一會,對下面烏龜殼一般的巨盾甚感無奈,然而怎麼說也得做點什麼,隨著一名軍官呼喝,無數箭矢便尖嘯著急撲下,一片“咄咄”的聲音後,全釘在巨木盾和土地上,箭羽還在“嗡嗡”輕顫作響。

第二波箭矢上裹著油布,點火射下。可惜還是難徹底引燃新製成尚帶綠意的巨木盾。

箭雨中,盾陣持續穩定向前一步步推進,直到離護城河十步外,後隊牛角號聲響起。方才停下。

角號之後,三排木盾陣靜靜停在城下,不再前進,也不再呼喝號子,只是詭異地頓在那裡,肅立著迎接城頭射下的一波波箭雨。

“停!速停!”

很快,郭援的臉就陰沉得能滴下水來,尚不知城下賊眾欲如何,幾輪箭雨徒勞無功,倒耗去自家兩三萬支箭。忙急令弓手暫停。

弓箭是守城利器。一名合格的弓手訓練不易。一支合用的箭枝也需要製枝、尾羽、粘膠、鐵簇等數道工序,並非取之不竭,若被城下賊兵以此般拙計將城內存箭耗盡。才真是笑話。

郭援喊停,城下仍舊靜悄悄,城上則人人詫異。城上城下,盡全暫停了喧鬧,彷彿這裡不是戰場,真是詭異的平靜。

只是這種平靜並不太久,城樓上箭雨停得一會,不知為何,木盾陣中有二人不約而同高​​聲喝令:“射!”

一聲令後,每面大木櫓左右便各閃出一人。迅速搭箭彎弓,一眼尋到城牆上目標,呼吸之間,一支支勁矢已怒射而上。

“啊!”

城牆上正疑惑的數百軍士反應不及,立時中箭,頓時各種慘叫謾罵聲響成一片。

巨盾後突施冷箭,令人措手不及。高幹、袁尚衣著顯眼,又一直站在城樓正中觀戰,可見是身份尊貴的,盯上他們的箭矢不少,一時間竟有十數支怒箭迎面飛射來。

“嗖!嗖!嗖!”

萬幸親衛中不乏身手敏捷的好手,忙幾把將人扯到女牆後,才堪堪避過,讓表兄弟兩個齊嚇出一身冷汗來。

這是磐石軍中刀盾卒與弓卒研討出來的新戰法,最適合接陣時對箭推進,由刀盾卒保護本身孱弱的弓卒,已廣傳於司州軍中,今日偶然用之,便有出其不意之效。

郭援是武將,射上來的冷箭倒未對他造成多少威脅,只是等他急下令還射時,城下那些弓手卻早又避回木櫓後去了,全滑溜得緊。
接下來就是自由表演時間,雙方弓手盡冒著箭雨間隙彎弓射敵,城上城下箭唳聲再不間斷。

“嗖!”

“嗖!嗖!”

守城軍士們有了防備,倒不會再吃先前的暗虧。兩下距離甚近,城上的佔地利,城下的弓硬,雙方在這晉陽城牆上下好一番血腥弓戰。
城牆上,一位體格魁梧的弓手在牆垛中探出半邊身子,尚不及彎弓,已被一箭射在胸口,箭桿直透入肉體四寸去,他只能捂著傷處,嘶嚎著無力癱倒。

地上巨盾後一名勇卒急閃身出時,一支亂竄的流箭卻恰巧趕到,正釘在他眼睛上,箭簇直透顱而入,瞬間奪去他的性命。

一位袁軍弓手鬆開手,“嗖”地射出手中箭,然而不待他返身躲回女牆後,斜刺裡一箭如毒蛇般飛至,正釘在他咽喉上。

箭來箭往,城上城下弓手們覓隙探身,彎弓搭箭、尋找目標、瞄準施射,然後或藏回女牆、大盾內,或就此身上中箭。

這般冷酷對射,拼的是技藝、耐心、血性、運氣,終究還是司州卒兵與黑山賊精選出的弓手技高一籌——直一個多時辰後,城樓上八百餘人喪命於箭,傷者無法計數,守軍漸漸不敢再輕易露頭。

只射殺這點人數,實在是因為躲避得急,多數卒兵無法好好瞄準。

城下的弓兵全是好手,損失只有四百餘,每人攜帶的六十支箭尚未射完一半,便完全佔據了上風。

由得曹性、段煨領人在前繼續耀武揚威好一陣,待城牆上射下的箭羽越發稀疏,徐晃方對張燕道:“此正其時也!”

肩挑背馱著泥土的五萬黑山老弱早已準備好,他們被分為五十隊,每隊千人,各都有大小黑山頭目領兵監管,任務就是將泥土扔到晉陽城下去​​,先填平護城河,再堆積起一道連接城頭的土坡來;此外陣後尚有數万民眾專責挖土待用。

徐晃語後,張燕一聲令下,五十隊民眾立即衝護城河而去。

看到敵軍後隊突然竄出的數万民眾,看著他們肩背後的泥土。再看看畏畏縮縮躲藏在女牆後已不敢出頭的自家弓手,於城樓更高處避箭矢的謀士逢紀突然失聲道:“不好!”

旋即,郭援也明白過來,急驚吼道:“弓手!弓手!”

有蕩寇、驍騎兩支軍馬在。郭援從未想過還要出城與其等野戰,其等自屯兵東門外,不管它門,說不定便是要誑自家軍馬出城!

即便到如此危急關頭,城內也不敢令己家精銳騎兵大戟士出去沖殺一番。

晉陽城內有騎兵近兩萬,然而最精銳的大戟士都是袁尚從河東帶回來的,當初只憑趙雲、徐盛等四校人馬就將其等殺得膽寒,現今殘餘的三千餘騎,還怎麼敢出城直面兩萬司州悍卒?

城內守軍本眾,可無論郭援還是袁尚等。盡都在司州軍手中吃過大虧。獨剩個高幹。又是只求無過不求有功的性子,誰還敢出城?
只是若被那些密密麻麻的庶民靠近,一擔擔土石堆積上來。城破需得多久?

弄明白城下敵軍動用老弱的緣故,高幹、袁尚亦驚嚇不已,下級軍官們盡瘋一般奔走各處抽打著弓兵,讓他們再冒出頭去攢射。

尚隔著護城河,此時唯一能起延阻作用的也就是弓兵,可惜他們剛被打擊得不輕,任由軍官如何去抽打,消極怠工的仍要佔半數以上。

冒死出頭去施射的弓兵,注意力全放在盾陣後的黑山老弱們身上,城下弓手沒了乾擾。殺傷率更是節節上升。

“如此定守不住晉陽!棄城退往雁門?有司州軍馬在,步卒恐一個也逃不脫!守不得走不得?”

逢紀皺眉在城樓上焦躁地走來走去,凝神苦思得許久,突然眼前一亮,厲聲道:“守不住便不守!走不得便不走!”

這位是父親都要依為股肱的,袁尚只是一直關注,見他癲狂模樣,急問:“元圖先生可是已有計?”

逢紀眼中已是寒光大盛,扯袁尚到樓中無人處,細細私語了好一番。

有司州悍軍威懾,城內兵馬俱不敢出城野戰,城頭弓兵又完全被壓制住,黑山老弱們填土便未受太多影響,速度飛快,迅速填平護城河,再繼續往上累土。

直到天色變暗,張燕恐守軍摸黑偷襲,黑山編制雜亂,惹起動亂傷亡必慘重,才令各收軍。

夜中無事,只是次日天明,西門、北門外斥候皆來報,有大群百姓蜂擁而出,據說是守軍強逼百姓離城,高刺史、袁三公子要死守城池。

如此尚要死守晉陽,莫非其等寄希望於巷戰?張燕、徐晃等俱不解。

遣精細人反复去察看,湧出城的確實都是百姓,並非軍士假扮。守軍也足小翼,百姓乃分批次攆出城,不給趁亂去奪門的機會。

到正午時,終於再無百姓出城,滿城百姓都已被守軍攆出。

對這些民眾,張燕是真已當作自家子民,不許麾下再去擄掠生事,只要其等不來衝撞軍營便由得去。

東門外的土堆還是在一尺尺地累高,一面倒的對射也在繼續,守軍根本無法止住頹勢。到這日傍晚,一道兩丈餘寬的緩斜坡終於築成,最頂端距離牆垛已不足六尺。

再休整一夜,次日大早,每一名司州卒兵與黑山賊眾皆得飽餐一頓,列陣準備進城。

蕩寇、驍騎兩軍卒兵全下馬改為步戰,按先前議定,將由徐晃、趙雲領軍先攻。

築起的緩坡前百步外,車黍、徐盛站在卒兵最前列,舉械相擊,齊聲怒喝:“果毅校,當奮果毅之壯烈,騁干戈以赴難,逞威於沙場,顯武者之勇!”

兩人身後,蕩寇軍果毅校所屬、驍騎軍果毅校所屬同聲共應:“果毅校,生者勿幸,亡者不哀!顯武者之勇!殺!”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58
農夫三國  294.焚城

剛堆積起的緩坡上泥土還很鬆軟,一些地方踩上去能將整個腳背都陷入進去,奔騰沖鋒向前的隊伍中不時有人東倒西歪的。   

車黍、徐盛提著雙手大鐵戟,歪斜著奮力在前領頭攀登。   

守軍弓手受兩日大打擊,今天城樓上連稀疏的箭雨都已不見,只是在緩坡盡頭的牆頭,黑壓壓地擁擠著數千身披重甲的軍士,盡持長矛大戟,對準牆外。   

大戰,馬上就要到短兵相接的地步。   

緩坡上沖鋒的隊伍並不快,然而還是在一步步向前逼近,陣列後面黑山賊助威的戰鼓早擂得震天響。   

數股黑山小部隊扛著雲梯,遊走尋機。   

戰鼓聲中,城牆上守軍與衝鋒起來的司州卒兵距離越來越近,倒並無其它雜音傳出,只有一道道向 ​​外噴發著的粗重鼻息。   

車黍徐盛身後,並沒跟隨著他們的親兵。   

謝允領著自家麾下,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兩位果毅將軍身後,不肯落後半步。   

這次破晉陽,謝允要緊接兩位果毅將軍之後,這是他花許多功夫才從徐蕩寇那求來的。   

想起遇到吳樸時,自家居然需得搶先行禮,口呼“校尉”,那小胖子笑得眼眉連成一片的可惡模樣,謝允就氣不打一處來。   

小胖子當年跟在自家屁股後面四處轉悠的時候,臉上還掛著兩條濃濃的長鼻涕,自家叫他往東不敢向西,叫他捉魚他 ​​不敢摸蝦,老老實實一小屁孩、小胖墩,如今居然做到校尉了!   

老子呢?    老子還只是個軍侯!   

謝允還從來沒有這般注重過職位高低。   

之前聽聞吳樸得升任校尉,謝允感觸不太大,還與李累幾個替人家高興來著。可這次並肩作戰,相遇軍中,只能以軍禮相見,小胖子那副假作無謂。實則得意的模樣,著實刺激謝元讓這位兄長。   

河南的後起之秀中,謝允、李累、夏侯盛三個本已是其中佼佼者,都以少年之身得領一曲軍馬:謝允在蕩寇軍果毅校任軍侯,李累在威烈軍果毅校任軍侯,夏侯盛在偏將軍顧升麾下任軍侯,都算得少年得志、名動河南。

然而比起如今的少年校尉吳樸來,卻又盡遠不及。   

謝允這位曾經的孩子王,身上光環極多——主公鄧季的少年玩伴、偏將軍顧升家的獨子、右軍師田豐的女婿,任誰看來,錦繡前程都不可限量,他自己也從不肯稍落人後。如今卻在軍功上遠輸給昔日跟在屁股後面的小鼻涕蟲!   

這叫謝元讓情何以堪?   

因此,正急缺軍功的謝允好不易求得徐晃許可,撇開兩位果毅將軍親衛,就跟在兩人身後,起心要立戰功。   

吳樸小胖子現在還跟隨在驍騎將軍趙雲身側,不知何時方得入城!   

此時的謝元讓,兩眼都散發出幽幽綠光。便如已飢渴了一冬的餓狼。   

向前!向前!再向前!   

沒有箭矢阻擋,土坡連接的城牆上下距離在迅速拉近,終於,滾動向前的長龍抵達彼處,車黍、徐盛到了牆邊。    城牆上恭候多時的守軍齊手抖出數十道雪亮的長刺!   

“喝!”     

兩位將軍同聲怒吼,在牆邊立定,四隻大鐵戟左右亂斬,砍斷無數遞上來的槍尖戟頭。   

然而匯集在這邊城牆上的守軍實在是多。不等前排器械被打斷的軍士退入人潮,後面的又遞了上來。   

毒蛇一般的刺擊連綿不絕,一波過後又是一波。   

滾動向前的衝鋒長龍就此止住,謝允身後兩支果毅校卒兵不得不停下,焦急地等著兩位將軍打開缺口。   

為防止擁擠撞到車、徐二位身上,謝允等人還盡拱起後背,阻止後面人等推擠。   

土坡上本不止才兩人的身寬。可要彰顯武勇,相互比較,兩位果毅將軍容不得別人再來並肩,且加入別人進來。倒要讓他倆少許多騰挪,器械也使得不暢。   

上下全看著這裡,只是任由車黍與徐盛奮力將雙手大鐵戟揮舞得密不透風,半步不讓,一時卻難突破上去。   

謝允等只能在後面乾著急。   

守軍的落石、滾木雖然無效,然而城牆甬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守軍,便是打開缺口攀上城牆,還得先尋個立足之地。   

車黍、徐盛憑武勇與守軍膠著,臨時堆積起的土坡上一時還打不開局面,後面徐晃、趙雲正焦躁,卻不料趁機先登城頭的,居然是黑山賊。   

仗著土坡上卒兵吸引守軍注意力,幾股小黑山賊在兩側成功地搭上雲梯,很快就有賊兵順著攀上牆頭。   

這時候,守軍似乎才發現他們要防守的不是只有土坡這狹窄的兩三丈地段,而是整段城牆。   

順雲梯爬上的賊兵越來越多,守軍不得不分散開去廝殺抵擋,擁擠的軍士漸漸散開,終於被謝允瞅到機會,一個箭步從揮舞鐵戟的車黍身邊跨過,單手撐牆翻上,左手揮戟逼開撲過來的幾名軍士,在牆上牢牢立穩,長戟揮動兩三下,再躍到甬道上立定。   

眨眼間,又是四五支槍戟亂刺來,若非魚鱗甲護身,謝允這下招架不急,便得非死即傷。   

得謝允一條長戟苦守住,車黍才爬上牆頭,返手又將徐盛拉拽上去。   

兩位神勇過人的將軍登城,揮動大鐵戟左右砍殺,盡無一合之敵,幫助謝允守住,城頭頓時穩下,衝鋒長龍才得再次滾動起來。   

城頭只得千餘守軍,源源不斷的司州卒兵攀登而上,很快就殺散其等。   

“將軍,我等當如何?”     

自己得一番好廝殺,抬眼再看不見一個袁軍,吳樸那小胖子卻還在城外,謝允終於開始興奮起來,尋車黍問之後如何行事。   

為何只得這點守軍?車黍很是不解,不過他的職責是與徐盛破城,如今沒有它念,只得令道:“汝速往奪城門,迎大軍入內!”   

“諾!”     

謝允得令。自領麾下殺往城門處。   

只是謝允領軍到時,見晉陽東城門已被沙石、橫木死死封住,全數搬開少說得個把時辰。   

守軍莫非要巷戰,蠶食入城卒兵?還是設下十面埋伏?未遇袁軍主力,很是讓人詫異,然而鄧季所令速戰速決,由不得再去疑神疑鬼。徐晃恐前軍吃虧,待城內情況通報出來,再等不及疏通城門,對趙雲道:

“尚請子龍兄領郝昭、吳樸、段煨三校遊騎在外接應,某隨大軍步行入城!”     

趙云亦焦躁,爭不過徐晃。只得依言行事。   

按徐晃、趙雲兩人與張燕等推測,高幹、袁尚攆出城內百姓,當為收集、節約吃糧,死守晉陽待援,然東城牆上守軍居然只得千餘,就讓人難以明白了。   

真只是讓司州騎兵入城,喪失機動優勢?   

不論如何。內裡定還有一番苦戰倒是可以肯定的。   

隨著徐晃入城,司州卒兵又復行在隊伍前列,黑山賊之楊鳳、杜長等緊隨在後,緩緩向城中前推。   

只是一路向前,袁軍的抵抗並不堅決,各條街巷卒兵們也就遇到零星幾波敵人,抵擋一二便潰逃開去,為防埋伏。各校均未追擊。   

“停!”     

情況實在反常得厲害,隊伍已漸漸深入城中,徐晃越發不安起來。   

前後思量好一陣,總尋不到不安的源頭,徐晃只能對親衛下令:“傳令諸校,多遣斥候外圍遊走!相互勿離太遠!”     

上萬卒兵一路向城北、城西搜索,在他們身後。還有三萬餘黑山賊兵,也有隊伍沿城牆向前搜尋,只是大半個晉陽城內都再尋不到敵人。   

高幹、袁尚金蟬脫殼,飛走了?   

黑山賊軍紀敗壞。大隊敵軍未現,卻已有不少人忍不住,顧不上領軍者的疑慮憂心,自散開往大戶宅子裡去翻尋財物。   

直到徐盛領麾下快抵達北城門,才發現被拆開的大片空地,空地後面,靜靜列陣的數万敵軍。   

空地後面剩下的民居屋頂,全是袁軍僅剩下的弓手。   

看見對面 ​​黑壓壓的袁軍,徐盛大吃一驚,除民居屋頂上的弓手外,北街最前面,整整齊齊排列著三千大戟士重騎。    己方今已盡棄騎步戰,若對方精銳重甲騎沿街衝鋒過來,後果定是不妙。   

“全軍,擺拒馬!速吹號角,親衛往告蕩寇將軍!”     

徐盛剛這般吼著,對面已是一聲銅鑼響,三千大戟士催動戰馬,已迎面衝馳過來。   

與此同時,數十股濃煙沿著城牆四處冒起,逢紀早在城中各地暗伏下的軍士,開始縱火燒城。   

這些火苗竄得極快,被風一刮,不過小片刻功夫,已連成一片,濃煙滾滾,向著城中燒來。   

將晉陽百姓強行攆出,騰出空城,逢紀便已在城中佈置,令軍士到處堆放易燃的硝石、柴禾。    他要以一座空晉陽城,換兩支司州軍、數万黑山賊性命!   

與黑山、鄧季交手得多,逢紀早已知曉,就算其等入城便開始擄掠,也是先尋大戶人家,因此設置的初起火點、潛伏下點火的軍士,多在貧戶家中。   

入城後,司州軍只顧尋袁軍主力,未能仔細搜查民居;而入室劫掠的黑山賊散兵游勇,偶爾發現堆積起的硝石柴禾並會不在意,即便警覺起來,也來不及再去通告。   

時值盛夏,并州本已月餘無雨,晉陽城中早乾燥得緊,四方火勢一起,頓時連成滔天之焰。   

看四方燃起的濃煙烈火,徐晃一顆心沉入谷底,這時才知道,堵死的東門乃是防大隊人等返身逃出。(未完待續。。。)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1:59
295死戰

“速遣斥候四查,袁軍大隊人馬何在?”

    短暫的驚詫憂心過後,徐晃立即大聲喝令:“餘者隨吾往突北門!”

    敵人的謀算尚處於未知的時候,免不得讓人心陰霾、恐慌,無時無刻不絞盡腦汁去揣度對方;一切都顯露出來時,雖然情況已經是最惡劣,卻可以讓人去尋機努力破解,驚慌過後,反倒會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城內到處都陷入火海,濃煙四起,城門緊閉,黑山賊兵已然大亂,隱伏下的袁軍開始趁機掩殺,徐晃卻已回過神來。

    晉陽城中這一把大火,數萬袁軍還在城內,他們總不會將自家也一起燒死,一定有些地方無火勢、有退路!

    城內四處起火,袁軍要大燒入城之軍,重兵定然就屯在退路上,準備堵截絞殺,南門外臨晉水,其等多半不在北門便在西門城下。

    司州軍馬此時的位置離北門本就不遠,全軍剛改向,北門徐盛校的牛角號與喊殺聲已大作,引得徐晃又複一震,急對身旁親衛喝令:“吹號招車黍校歸來,西門無需再往!”

    袁軍在北門,南門、西門定與東門一般,都被沙石土木堵死、梯道盡毀,已沒有時間去挖掘。

    對方算計的是智略高明之士,重兵就屯在北門堵截,然再有重兵,也唯獨此地是生路。

    城內四下起火,黑煙滾滾,遮蔽這一城的天空,火焰雖還未連到附近。然而入晉陽城的黑山賊兵們都已大潰,到處能看見驚慌失措亂竄的人影。袁軍掩殺堵截的隊伍隻在外圍城牆邊,無人敢去廝殺;司州卒兵稍好些,卻也多驚疑不定,隨大隊向北門去。

    這樣的隊伍就算逃出烈火,亦當大亂,不潰逃就算好的,如何再與袁軍廝殺?

    “今日之局,退者斷無生理!”徐晃能明白。現在正是關鍵,乃為將者該擔負重責的時候,他將手中大斧拋掉,一把奪過掌旗親兵手中的蕩寇軍旗,雙手舞動大麾跑到隊伍最前,厲聲暴喝:“諸君隨吾破敵、奪路!”

    “破敵、奪路!”

    周遭久經戰陣的老卒兵、狂熱的少年尚未絕望,聽到聲音後多相應和。此時盡無坐騎,全步行隨在蕩寇將軍身後,往北門殺去。

    四下逃竄的黑山賊,有聰明的,也急跟在大軍身後。

    北門。

    袁軍以大戟士重騎衝突,司州卒兵雖悍勇。果毅校又是悍不畏死者居多,然對方人眾,又大吃步戰對騎兵的虧,徐晃領軍趕到前的半刻功夫,驍騎軍之徐盛部果毅校已折損掉八百餘人。

    騎隊第二次突破過對方陣形時。一名大戟士並未立即折返,他催動坐騎繼續向前奔馳。戰馬後麵拖著的大戟上掛著個少年卒兵。

    後麵還跟著一騎,在不停用大戟和馬蹄攻擊踩踏少年。

    司州四支軍中,驍騎軍乃是新成,去今兩歲選入的卒兵多半都在其內,因此如今以驍騎軍中少年人數最多。

    掛在重騎後麵的這名果毅校少年勇卒敏捷,或急扭身躲開、或用手中長戟格擋反刺,幾次攻擊都驚險地躲過去。

    兩名精銳大戟士盡占上風,卻一時取不得這少年性命,惹得後麵追殺的騎士惱怒,揮動器械與對方長戟月牙相扣,打馬轉向行幾步,借助馬力,終於扯掉少年勇卒手中長戟。

    一路拖拽過來,少年背部磨去幾塊皮,其餘雖未受太重的傷,然甲胄被敵人死死鉤掛住脫身不得,全沒個借力騰挪脫身處,如今武器又失,卻是連最後一絲反抗的機會都沒了。

    “嘿嘿!”

    終於可以弄死麵前賊滑的小賊廝,奪走長戟的大戟士在馬背上一聲獰笑,複打馬靠近,揮戟去割少年頸上人頭。

    “奪!”

    這個時候,徐晃終到,遠遠便將戰旗擲出,一聲輕響後,正打在後麵那匹戰馬頭上,馬兒吃痛受驚,急仰頭嘶鳴,騎士這十拿九穩的一擊便被蕩開去,並未能建功。

    徐晃已是赤手空拳,卻仍往前急衝,嘴中大喝:“軍旗已失,若為敵所取,本部未能奪回而生還者,自本將以下盡當斬!”

    司州之軍逢戰二者不可失:一為軍旗,二為尚活著的女醫匠。

    卒兵自然皆是精銳,然而今日不慎陷入死局,士氣已被奪,需得比平日更亡命方能殺出條血路來突圍,徐晃棄斧親掌軍旗、棄旗複令往奪都隻是為了振奮己方士氣。

    少數有沮喪情緒的,果然亦開始振奮精神,隨人流殺向前。

    當前拖拽著少年的大戟士縱馬向前,一路隻顧回頭觀看後麵廝殺,待麵前黑旗飛過,轉頭突見黑壓壓的司州軍大隊迎麵而來,大急,忙勒住坐騎,打馬回頭。

    負責拖拽的大戟士這一個轉身,終於失去衝力,地下少年頓時得機,擺脫鉤掛,急側身一滾,躲開後麵那騎的又一下戟刺,反手已將刺來的戟柄握在手中,狠命一扯,嘴中怒喝:“下來!”

    少年用力一搶,對方膽氣已喪,竟吃不住力,尚幸袁軍坐騎亦已裝備馬鐙,這名大戟士才未失衡滾下馬,長戟卻已被少年奪去。

    少年勇卒急翻身躍起,長戟直往前,月牙詭異地劃過前麵剛回馬那騎的脖頸,帶起一蓬熱血,回手再刺後麵手中已無器械的騎士。

    大戟士在馬背上急躲避,隻是這少年戟法詭異難判,“唰唰”兩下過後,終被一戟刺中落馬。

    眼見這名少年勇卒獨殺兩騎,徐晃上前拾回軍旗,問道:“汝何人也?尚可戰否?”

    “什長馬賀!前敵甚多,豈可不戰?”

    徐晃放眼看前麵廝殺場。徐盛所部傷亡過半,在大戟士重騎圍殺下。幸存者亦都岌岌可危。

    “那便隨吾向前殺敵!”

    招呼一聲,徐晃揮舞著軍旗,又複帶頭向前,直撞入前方廝殺場中去。

    徐晃身後,少年馬賀與卒兵、黑山賊們混成一條長長的隊伍,順著街道亡命向前。

    大戟士重騎兩度衝殺,徐盛校兩度以長戟擺出拒馬迎敵,然而終究戰成劣勢。被兩千餘騎圍住廝殺。

    見徐晃等來援,驍騎軍果毅校卒兵們鼓起餘勇,蕩長戟將一名名大戟士勾刺下馬。

    戰略目的已達到,不想這支精銳全折損在此,躲在空地後一間官舍內觀戰的逢紀急與袁尚語,令其等先撤回來,隻以步卒擋住街道出口。

    蕩寇軍的車黍校已撤回。卻隻能跟在隊伍最後麵,司州軍、黑山賊數萬人盡擠在這條狹長的街麵上,前麵街道出口的大片空地,是嚴防死守的袁軍大隊,他們身後,晉陽北城門尚還緊閉著。

    火勢已逼近過來。濃煙熏人,有些地方熱浪亦烘烤得人難受。

    鄧軍、黑山賊困獸猶鬥,擠出街道站住前麵的大片空地就是生路,然而袁軍亦是寸步不讓!

    蕩寇將軍徐晃領麾下直轄人馬與徐盛果毅校殘部奮戰在前,長街上人擠得密密麻麻。中間的甚至連移動都不能,隻能被動跟隨人流擁擠向前。鄧賢、龔都兩校尉已開始指揮所屬拆房騰地,隻可惜速度很慢。

    空地對麵民居屋頂上的袁軍弓手雖不多,卻盡在拚命彎弓施射,箭如飛蝗而來,曹性的射聲校卻被擠在後麵,上前不得,隻眼睜睜看著幹著急。

    形勢越來越危急,用軍旗廝殺終不合手,連殺數名袁軍後,徐晃回手從身後親衛一名力卒手中將兩支鐵戟奪過,軍旗則反遞回去。

    手持雙鐵戟的徐晃一聲虎吼,縱起大步躍入袁軍群中,兩柄鐵戟左右大開大合,幾乎不顧己身,隻管向人密處亂砍亂砸。

    “將軍尚不顧身,何人敢不死戰?”

    徐晃不多時便砍開大片,自家亦渾身浴血多處受創,親衛卒九品文學小說網歡迎您的光臨,任何搜索引擎搜索“九品文學小說網”即可速進入本站,免費提供精品小說閱讀和txt格式下載服務!

兵等大急,盡亡命前突往救。

    果毅將軍徐盛亦不顧親衛拉扯,死命頂上前。

    兩位將軍領頭死拚,方殺出些空隙來,更多的卒兵湧入空地,與當前袁軍團團廝殺。

    上前、向前!

    每一個人都被隊伍推湧著不停向前,絲毫停不下腳步。

    更多的人湧入空地,將奪到的每一寸土地占滿、繼續向前。

    殺入前麵空地中去才有生機,為離開這片死地,人們都在奮力向前,前排對敵者隻知道將自家的器械亡命刺出,不幸倒地的很被後人踩作肉泥,後人變為前排,再一次次將武器刺出去。

    火勢已燃燒到街麵兩邊的民居,烈焰高熾,烘烤得街麵上的人大汗長淌,煙熏得人眼淚直流。

    一陣陣大風刮過,帶來的火苗舔過,稍微靠近一些的人身上就全是大大的火泡!

    慘叫、哀鳴、嘶吼!

    若不是連投降的機會都沒有,後麵還在街道上的很多黑山賊和甚至有些卒兵都已想請降。

    兩位徐將軍一直在前不斷突破,隊伍確實在緩緩向前,可是這樣的速度隻嫌太慢,尚在後麵街道上的大隊根本沒有廝殺的機會,也沒有投降的餘地,難不成盡要死在此地?

    袁軍的步卒殺退,又有大戟士上前,衝殺抵住,再換一隊步卒上前。

    雙方死傷都很大,然司州軍勇悍,才小半時辰的功夫,郭援、牽招、程銀等武將已輪番領步卒上前戰過,大戟士衝殺得幾番,更是隻剩七八百騎在。

    司州軍中卻隻有徐晃、徐盛二位一直頂在最前列。

    後隊車黍等逃生的機會已越來越渺茫。

    “咚!”

    “咚!”

    “咚!”

    撞門聲一陣陣響起,張燕、趙雲軍已到北門外,這是用巨木衝撞城門的聲音。

    還有搭雲梯攀沿,與城牆上守軍廝殺聲。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2:00
296雖勝猶敗

逢紀一把大火,將整個晉陽城都徹底變為燃燒的火爐,烈焰黑煙直入雲霄。。

    其餘城內各地的掩殺聲已消沒無有,分散的小股袁軍應該都攀城牆自去了。

    唯有身後城門外傳來的攻城喊殺聲,讓高幹、袁尚等麵色全變得慘白,謀士逢紀滿嘴發苦。

    逢紀可稱得學識謀略過人,然而就他知道的戰爭,隻要能使得對方中計軍心動亂,就已算是鎖定勝局,另一方剩下要做的事情不過是尾銜追殺潰兵,毫無壓力才對。

    可是這些該死的司州卒兵,竟然不顧死活迎頭來撞!

    要知道,雖然東、西、南三門被堵,然火勢初起時,卻也不是完全沒有逃命希望,四散攀爬城牆、尋地躲避都可以,偏偏他們就是不亂,不去尋容易得活的路,反往這最危險的北門來。

    今日之局,逢紀自認已做得極為完美,在他算計中,晉陽城這一把火隻要燒起,進城的敵軍定然立即大亂,軍士自顧四散奔逃,待其等逃出城外,便能引發敵軍大崩潰,待己軍追殺出去,輕鬆便將勝利果實采摘下。

    逢紀不知道,蕩寇與虎牙同為河南老軍,自當初慘敗於麴義,幸存的兩千餘殘軍都敢再往匈奴腹地去攪一個翻天覆地,這數年一場場廝殺下來,早百煉成鋼,自有百折不饒的氣勢,再得徐晃這等有數的名將統領,使他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實是平常。

    今日進晉陽城的若換作新成沒多久的驍騎軍,結果恐怕都會不一樣。

    百戰雄獅的沉穩和堅強,不是他人可以預料的。

    計謀雖上佳,奈何卻有意外。逢紀隻猜中開始,並未料到這結局。

    實在是司州卒兵太出人意料!

    一群突然中計陷入絕境的軍士,本該在恐懼下四處逃生才對!然而司州軍未完全崩潰不說,尚能聽從將領指揮。。聚攏起來衝突袁軍重兵把守著的北門!

    原本以為的擊潰戰最後竟然演變成一場苦戰,好看的小說:!

    司州軍不潰敗,反而選擇在燃燒的城市中與袁軍死戰,能來戰不說,還能堅持這麼長時間,將兩軍全堵在北門,直到城外大軍再攻過來,形勢立即逆轉。

    袁軍目前都在空地內。並不被煙熏火烤。可此時,形勢卻比對麵狹長街道中眼看就要被大火完全吞沒的司州軍還要危機。

    就算全殲城內的司州軍,待得北城門被攻破,己方又往哪去?

    恐怕不用多久。又會被入城的黑山賊和另一支司州軍趕入烈火中去,經曆對方現在所受的痛苦。

    除北城門外,本以為勝券在握的逢紀並未給袁軍留其它後路。

    城中火勢越來越大,對麵這最後的街道眼看就要盡焚燃起,將尚在狹長街道中的上萬士兵盡數燒殺,可自家也已陷入了死地!

    就算這片本該占優的空地上,袁軍也已開始難支持,徐晃徐盛兩位將軍領頭下,湧入空地中的司州卒兵已越來越多。盡在四下瘋狂地亂砍亂殺。

    這是毀滅一切的氣勢。是眼中再無它物的瘋狂。

    本該絕望的敵人,卻讓自家先絕望!

    這般說不清道不明的瘋子,足讓任何與之對敵者顫栗膽寒!

    “請降!”

    身側雖盡是同伴,可對麵全身沾血似乎永不知疲倦的殺神實在不好相與,後麵城門處傳來的陣陣重擊聲終於成為最後一根稻草。使無數袁軍士兵崩潰,第一個麵色如土的軍士丟掉器械,跪地請降。

    有了開頭,悲觀絕望的頹勢就再遏製不住,跪地請降的袁軍從一個個到一片片,很,這塊特意扒平的空曠地中盡是跪地請降的袁軍士卒,少數不降者如同鶴立雞群般顯眼,不多時就被蜂湧上的卒兵亂刃分屍。。

    到很多卒兵都反應不過來,殺著殺著就突然沒有對手了九品文學小說網歡迎您的光臨,任何搜索引擎搜索“九品文學小說網”即可速進入本站,免費提供精品小說閱讀和txt格式下載服務!

,不少人都在提著武器發呆。

    袁軍的注意力始終在內而不在外,城牆上守軍並不多,這個時候城外的驍騎軍有數百人已攻上城頭,北城門也被撞開一條裂縫,再有兩三下便能告破。

    放眼四看,全場除剩兩百大戟士精騎尚在抱團死戰外,餘者已盡降,大勢已去,敗局難挽,看出他們這一小群人身份不同,不少司州卒兵正迎麵急衝過來,逢紀突然慘然一笑,仰天怒喝:“此非某之過!”

    言畢拔劍往頸上一抹,鮮血直噴。

    眼見逢紀屍體軟軟倒在身側,袁尚全身發冷,完全不知所措,幸而表兄高幹還能拿主意:“舅父平日最喜顯甫,不能不顧,某等若欲得性命,且先降之!”

    袁尚、高幹束手就擒,其餘諸將中,郭援、牽招等亦盡在戰陣中隨軍士伏地,唯獨程銀自知曾起事於河東,難得鄧季容活,步逢紀後塵拔劍自刎而死。

    勝利來得如此突然,前一刻還陷身火海絕境,下一刻卻已能享受勝利的滋味,包括徐晃在內,許多身在其中的都還難以置信。

    隻是片刻後,看著北門大開,急衝殺進城救援的大隊驍騎軍,渾身發軟的徐晃臉色再變,喘著粗氣急令親衛:“牛角號!牛角號!令驍騎軍速退,勿再堵塞通道!”

    火勢越來越大,身處這片袁軍特意拆出來的巨大空地中都能感受那逼人的熱浪,已是最危急的時候,鄧賢、龔都、曹性所部早都殺入空地中,然而狹長的街麵上卻還有近萬人在烈火下呻吟,其中包括車黍的整個果毅校,每多耽誤一刻,都不知有多少人要被熏死、烤熟。

    袁尚、高幹以下袁軍盡降,前途沒了阻攔,還在街麵上的隊伍逃出火海湧入這片空地的速度倒是放,不過若讓城外的驍騎軍與黑山賊再衝進來,勢必又造成新的擁堵,。

    萬幸城門剛破開,心急的趙雲已隨驍騎軍前隊入城,本待有一場好廝殺方能救援到蕩寇軍,然打量清楚眼前形勢,頓時放寬心,衝數十步外的徐晃喊道:“河南二虎之威,雲今日知也!”

    “吹號退兵!讓開大道!”

    不待徐晃令到,趙雲已領軍退出。

    “這便是河南二虎之一?”跪地求降的袁軍,不少偷偷抬起頭打量這位渾身浴血,傳說中的人物。

    敗在此等人物手中,不冤!

    能隨在此等人物馬前,才不枉人世間走一遭!

    徐晃卻尚顧不得去管降軍,隻焦急地看著上街飛速逃命出來的大隊人馬。

    雖然忙碌,一切卻又變得秩序井然,鄧賢、龔都、曹性三校人馬押著請降的袁軍俘虜先出城,讓出更多空地來,後麵車黍校也終於湧出街道,雖然個個被煙火熏烤得狼狽,減員卻不算特別多。

    黑山賊兵們卻沒這般好運氣,進城的三萬賊兵,最終得逃出晉陽的不過萬餘。

    徐晃才算得喘口氣,同意醫匠近前來包紮。

    之前戰得慘烈,徐晃這位主帥不得不身先士卒,不惜身衝戰在最前,魚鱗甲早被打散,渾身受創不下十餘處,臂窩上還插著支斷箭。同樣堅持衝陣在前的將軍徐盛傷得更重,戰事一結束就因失血過多昏迷過去,估計最少得療養兩三個月才能恢複。

    空地一角,之前徐晃救下的少年馬賀靜靜躺在那,他在戰中一直追隨在徐晃身後,終至戰死。馬賀身下壓著兩具袁軍屍體,少年卒兵的血水與袁軍血跡混在一起,凝固後黑漆漆的。

    今日,晉陽城北門下的整大片空地,全是這種漆黑的顏色。

    雖然獲得最終勝利,徐晃、趙雲兩位統軍者麵上卻不會有半分喜意。

    司州軍的方略,可說因逢紀一把大火而挫敗。

    本來按鄧季與兩位軍師、徐別駕之算計,兩支強軍加黑山賊兵,當能以較小損失、較短時間平定上黨、太原二郡,然後留張燕自去圖取並州,對抗袁紹,己家的驍騎蕩寇兩軍則火速趕往長安,參與西涼之戰。

    然晉陽一戰下來,驍騎軍果毅校直接被打殘,蕩寇軍戰死三千餘人,剩下的卒兵亦個個帶傷——被堵在長街上未能參戰的,也多被大火燎起水泡。

    蕩寇軍至少要修養一月才有再戰之力,驍騎軍則缺最悍勇敢戰的果毅校。

    按之前田疇與張燕議定的,戰後所獲兩家共分,此戰俘獲袁軍兩萬餘,司州軍可分得一半俘,然而就算能挑到些精銳補充,也遠不及自家所損失的。

    西麵正是用人之際,然而這結果實在不利,有損主公西涼圖謀大局,對徐晃、趙雲兩位將軍來說,雖勝尤敗。

    徐晃傷重,待大軍出城來,趙雲便去與張燕緊急商議,此戰司州軍在前賣命,隻求能挑選袁軍俘虜中全數堪入卒兵者補充,其餘人等盡可歸黑山。可惜若被他挑走兩萬袁軍俘虜中的全數精銳,剩下的隻能稱烏合之眾,派不得什麼用處,黑山本又不缺人口,正深羨司州強軍的張燕自然一口回絕。

    趙雲無奈,歸來召集兩軍校尉以上將領,在徐晃傷榻旁共議定,由蕩寇軍中挑出尚能戰之兩千人,使車黍統領,隨驍騎軍先往長安去應急,傷重的二徐則留下領兩軍傷兵與所得俘虜,先歸司州休整。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2:01
297易子

袁紹大軍正在趕來的路途中,袁尚、高幹二人可以為質,被張燕討要去關押,郭援、牽招二將便歸司州處置。

    司州卒兵如此強勢,雖無顯位給人,如今命在人手中,並州大將郭援卻也願改投依附,其家眷本就隨在晉陽城中,前日混在民眾逃出,再喚歸便是。

    郭援都願降鄧季,牽招自也意動,隻是他父母在冀州安平國,身為將領叛袁紹,家眷不得保全,不敢便降,懇言求死,徐晃憐他心孝,做主釋其自去。

    晉陽城外休整一日,趙雲領軍先往長安去,剩下的徐晃以下六千軍盡是傷卒,隻能先留在此地調養一段時日,再歸司州。

    分到的萬餘袁軍俘虜,對戰時雖是死敵,戰後卻無大仇,不願從司州的全就地釋放,剩下的由驍騎軍順道帶往長安,按慣例挑選出卒兵充入軍後,其餘將遣散為民,充實三輔戶數。

    兩軍分人時,俘虜倒多願從司州軍,不願留歸黑山,最後不得不強行拆分,惹得張燕惱火不已。

    袁本初軍到雁門郡,已得漏網的敗兵相告,突聞逢紀施計失敗,反連累得愛子、外甥盡被黑山捉去,好懸沒氣暈。

    袁紹有四子,長子譚、次子熙、三字尚、幼子買,就老三袁尚容貌最為美俊,又是後妻所出,平日最得袁紹寵愛,外甥高幹還罷了,聽聞袁尚也遭敵擒,命懸於人,怎叫本初不心如刀割?

    此時再進軍太原,那是逼愛子速死,袁紹無奈,隻能先領軍入駐雁門的郡治陰館縣,準備遣人往晉陽去與張燕交涉,換回袁尚與高幹。

    這時候要人。就隻能任黑山敲竹杠了。

    隨軍謀士有審配、郭圖、辛評三人,對袁紹後嗣事,辛評、郭圖主張立長子袁譚,審配卻與袁尚親善,幾人之前便爭執不斷。此時辛評、郭圖勸袁紹道:“將軍身負國事,豈可枉顧於私?賊自持有三公子為挾,所圖必大。若使彼輩得逞。是資敵而傷我,並州不複有,大局自此壞也!聞得晉陽一戰,逢元圖計謀雖敗。黑山、司州受創卻重,待將軍領軍至,當能一鼓而克,複得太原、上黨。今鄧慕安正用兵西涼,待並州平、易縣破,司隸亦可得圖,就此成萬世之基業,望將軍勿自誤!”

    審配暴喝道:“此二人害主,當斬!”

    一語震住他人。審配方才對袁紹道:“今將軍虎踞河北。掌四州之地、帶甲十萬,人皆以為雄也!若尚不能保全子侄性命,豈非貽笑於天下?”

    以袁紹的性格,官渡之戰前夕劉備叛曹,曹操大軍親征徐州。絕好的南下機會都因幼子袁買之病而錯過,此時豈會不顧念最疼愛的袁尚?

    審配之語正給袁紹台階下,順勢道:“審正南語急,公則、仲治乃為公心!然其言有理,若兒輩受害於賊,吾失名士之望,於事無利!”

    郭圖便知已不可再勸,辛評卻大聲痛哭:“古今圖謀天下者,豈可以如婦人般以家室為念?並州失、司州安!鄧季若定西涼,河北之局自此壞也!”

    辛評說得難聽,審配拔劍怒目而視:“汝敢辱上?”

    袁紹亦怒,然而當初勸韓馥讓冀州,多有辛評之功,這時候也不好言語太過,隻冷冷道:“馬騰、韓遂合兵,西涼精騎不下十萬,司州卒兵再強亦難擋之,勝亦當受重創,數年無力!若得黑山釋顯甫、元才歸,吾再不顧它事,必親領大軍往破易城,再複戰黑山、謀司隸!便使賊輩一時得意,亦壞不得河北之事,足下且先靜觀!”

    “主公勿罪,仲治心急,一時失言!”

    見袁紹麵色陰冷,恐辛評再有過激言語,郭圖急拉住他,直扯出帳去。

    冷眼見二人出去,袁紹按住怒火,與審配商議遣使與張燕洽談事。

    隻是晉陽剛破,張燕使者就已派出,與逃來報消息的軍士隔一日到陰館,直求入見本初,語道:“張平難不欲使袁公受喪子之痛,特遣某來寄語:袁軍不出雁門,貴家二子性命無憂;袁軍離並州之日,便為二子返鄴城之時!”

    賊輩一時得誌便猖狂,使者這般**裸的威脅,言語間已是極不敬,然愛子性命在人手中,袁紹也隻能暫時忍氣吞聲,見他不說話,審配出言問:“若吾家將軍撤軍,張燕不守信諾,又如何?”

    張燕使者笑道:“我家平難中郎將亦為世間之雄,豈有食言之事?”

    袁紹方點首道:“便依汝等之意,我軍不日即歸冀州,非但雁門郡,定襄、西河二郡也讓與之!然亦請足下轉告張渠首,待到九月初一,吾子與外甥尚未歸鄴城,吾便當其等死也!必起十萬大軍,誓報此仇!”

    沒了大軍在側,定襄、西河也隻有暫時便宜張燕的。

    兩家這就算議定並州事,待使者回歸,袁軍果然撤出雁門,袁紹所置的定襄、西河二郡官吏、郡縣兵亦隨之撤往冀州。

    人人都知道這隻是暫時的,日後兩家勢必還有一場死戰,待使者回報,楊鳳勸張燕繼續以袁尚、高幹脅袁紹,勿使放歸。然能如此輕易得並州四郡之地,張燕已滿意得緊,從此要以一方諸侯自居的,不肯失信失望,笑答道:“袁本初亦為一時人傑,其可再能脅之?我等並州立足未穩,若真引其動雷霆之怒,驟起大戰,並州複又易手,反不美也!”

    楊鳳道:“然亦恐放歸二子,袁紹軍複來!”

    “公孫一日不滅,袁紹一日不敢傾巢而出!”對著半空猛揮一下手,張燕道:“袁紹雖急報仇,卻亦隻好暫忍。吾等當前之急,當趁易縣未破,速安穩四郡,若能征得名士治地方、募精銳組強軍,使四郡之地成基業,東有太行為屏,何懼袁紹?”

    不待楊鳳再開口,張燕又正色道:“傳令下去,日後各部若再有擄掠生事者,我必降重罪!”

    身為賊人,自免不得諸多劣跡。偌大個並州到手,黑山各部都是喜從天降,誰還能按捺得住?袁軍撤走才幾日的功夫,各部黑山已大散,成群結隊將太原郡大戶百姓擄掠了數遍,惹得百姓紛紛外逃,由不得張燕這位新主人不發急。

    派人送袁尚、高幹兩位貴公子歸去,接下來張燕便四處遣人整肅安境,差使人等重建晉陽城,又到處禮征名士,往四郡委派官吏。隻是連鄧季如今征名士都還困難無比,真正有識之士又有幾個會被他黑山賊所用?

    隻是名義上到手的雁門、定襄、西河三郡不說,光是眼前的太原郡,黑山賊都尚不能完全掌握。張燕遣往各縣占地的小部隊和官吏,都受不同程度的阻礙,其中以祁縣為最,前後竟然一直抵抗二十餘日,直到聽聞袁紹已讓出並州,抵抗的首領方才自縛其身,開城門納降。

    黑山賊才到城下時,祁縣令就已逃走,這位領著數千縣兵和民眾堅持抵抗的並非官員,而是當地的名士,年才剛弱冠。

    聽聞此事,張燕甚奇,令押往晉陽親見其人。

    待得見,果然隻是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張燕問道:“足下領民抗我大軍,為袁紹盡臣節乎?”

    少年搖頭答道:“袁本初不足成事,某非其臣下,隻不願見鄉受賊兵塗炭而行此事!”

    再問,方知此人本是官宦子弟,已舉孝廉,黑山賊兵到境,縣令外逃時,他將家財盡散於城中百姓與軍士,故大得人心,方能在祁縣驅民自守。

    此人年歲雖輕,談吐見識卻都不凡。得詳細後,張燕不以為罪,倒動了愛才之心,親自鬆綁,好言招攬,隻是少年拒絕道:“謝過將軍!然某本不堪用,前又與鄧慕安有舊,若將軍不罪,當舉家遷往司州!”

    張燕頓時愕然,不過他度量還可,與鄧季又是天然的盟友,倒不好再說什麼,隻遣人去請徐晃來見。

    如今徐晃已勉強能正常行走,軍中輕傷卒兵亦漸痊愈,正欲尋張燕商議大軍先行,留重傷號在晉陽修養諸事,聽其相招,便進城來見。

    待見張燕座上客是位麵生的少年文士,聞其自稱與鄧季有舊,徐晃問道:“足下不知何時與某家主公相識?”

    少年答道:“家父數年前亡於涿郡任上,某送柩歸鄉,於鄴城遇貴軍奪棺柩,由鄧公償還新棺,故此相識。”

    這位弱冠少年就是溫恢,當年袁紹以田豐家眷老小相逼,鄧季聯合黑山賊暗襲鄴城,麾下大將苦蝤殺繼母報父仇後,自刎而亡,為收殮其屍,卒兵奪溫恢父親棺木,溫恢年少膽大,尋鄧季理論,由鄧季賠償的。

    倒不是溫恢由此對鄧季心生好感,隻是如今太原陷於黑山賊,袁紹成事不足,自己鼓動百姓抵抗張燕已是冒險,再拒絕招攬就是不知好歹,其等黑山與鄧季是盟友,尋個由頭離開險地才是正經。

    破鄴城之戰,徐晃已隨在鄧季麾下,雖不知溫恢所言真假,不過其願往司州去,啟行時帶上就是,又不費多少事。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2:02
298.清野

天色已過午,狄道縣下三槐亭乙屯的各戶百姓尚在忙碌著收拾物甚,每捆紮好一批,便往停在廣場上的車輛上搬運。   

往來的男女老少,手中還在拎著大包小包。一輛輛大車上面,器物已堆積得老高,搖搖晃晃的,隨時都有可能掉落。   

破家值萬貫,便是小戶人家,要搬走的東西也著實多,大包小包無數,看眼前亂糟糟的局面,背著與身材不相稱的大弓、領著兩名屬吏駕馬匆匆行到此地的張麻杆眉頭大皺,跳下坐騎,三兩步跳上一塊大青石,扯開喉嚨喊道:

“爾等未曾得令乎?此行只遷錢糧,餘物自有官府安置!乙屯屯長何在?屯長速來見!”     

三槐亭的亭長張麻杆是追隨鄧季甚久的老人了,曾為勇卒,射得一手好箭,甚有功勳,若非他不識字,年老退役後怎麼也不止才多得二十畝勳田,任個亭長。   

五十餘歲的乙屯屯長方榆錢是河南抽調來的平民,此時正滿頭大汗,在院門口用他那濃濃的兗州腔勸阻一名鄉農,遠遠聽到亭長吆喝聲,急忙尋過去。   

他剛奔近,張麻杆已厲聲質問:
“縣衙下令時你亦在場,為何不勸導百姓速行,只顧拖延時日?作死麼?待韓遂、馬騰騎兵開過河,鐵騎所到,老幼何人得活?”     

方榆錢哭喪者臉,小聲辯解道:
“小人自不免勸導,然此地百姓與我河南大不同,只不聽號令,叫人無可奈何!”   

“此為你之過失。無需解說!”人命事大。只能催著急行。早走半日也是好的,張麻杆冷冷喝過,轉臉又扯開嗓子衝眼前的鄉農吼道:

“至三輔後,自有官府安置爾等!為此次搬遷,官府在司州租來多少車輛?耗費多少錢糧?與爾等運糧只堪足,何能再裝載許多?”     

“三輔、河東戶尚不足,爾等此去若不欲再歸西涼,可安置於司州成戶!此地家中各物。前已盡清點,亭中造冊錄下,待戰後檢點,所損自有官府賠償,或寄往司州交付,或留待爾等歸家,為何尚不能棄離?”     

亭長雖是官身,奈何四周鄉農歸鄧季管轄還不久,官方許諾太過美好,反倒不敢太當真。搬東西的百姓仍舊自行其是。

見其等無動於衷,張麻杆嚥口口水。繼續道:
“韓遂、馬騰聯軍不下十萬人馬,至今未過河,只等其地秋糧熟也!今其等軍糧足,不日便來,鄧公憐爾等勞作辛苦,一歲收穫棄之可惜,亦不令早遷,只月前以官府出錢糧租司州民車輛,差來候用,此仁者之舉也!然此往司州路途遙遠,非耗十數日之功不可,爾等不知足感恩,尚不速行,待西涼軍三兩日過河,鐵騎之下,財物小事,性命亦堪憂!爾等切勿自誤!”     

自馬騰韓遂聯軍十餘萬準備東來的消息在民間傳開,隴西、漢陽兩郡剩下的百姓人心惶惶,準備逃亡的不知有幾許,只是眼看秋收在即,終究難捨田中將成熟的吃食,官府又大力安撫,局面方才得暫穩下。   

羌氐兩族部落,搖擺不定的又叛逃往西去奔韓遂,尚聽命的則已驅趕上牛羊,避往武都郡。   

對隴西農戶們來說,今歲是納入鄧季管轄後第一個秋收,待將秋糧趕收,交納官府的稅賦確實比以往要輕鬆不知幾許,攢下的糧食很有些富裕。

官府果然守諾,民心才漸安穩,只是這個時候,不用小民再考慮外逃,鄧季已下令,動員隴西、漢陽兩郡百姓全暫遷往三輔去。   

鄧季入主,自羌氐部落所得牛馬分給民眾後,拉車的大牲畜缺得不多,若全數搬走,車輛卻大不足,官府作保,廉價從司州民間租借來大批牛馬車輛,搬遷就要輕鬆許多。

民以食為天,亂世中糧食自然最金貴,然而臨行,老小換洗的衣物、常用的被褥、碗筷、家具,哪一樣是輕易好舍下的?

官府租借來的車輛只裝運糧食本有剩餘,然而如今戶戶皆恨不足用,盡塞得滿噹噹的。   

幾輛大車上,甚至連裝水的大缸也綁在最高處。   

這樣笨重的車輛上路,速度能有多快?

十餘日的路途非多走出一倍來不可,若馬騰韓遂大軍過河,便是落後五六日也能追上。   

之前一直未起戰事,只因對方也在等秋收,籌備軍糧,畢竟十餘萬大軍不好輕動,其等心急,料比隴西、漢陽還要早收穫數日,馬騰韓遂隨時可能渡河,這些搬遷的百姓在路上拖延,就是自尋死路,由不得張麻杆不憂心。   

道理其實很多百姓都懂,倒不是不惜命,然而危難未到眼前,免不得要心存僥倖,真能捨棄家財輕裝上路的不多。    乙屯昨日秋收全部完畢,今晨本就該啟行了的。   

見張麻杆苦口婆心說得嘴幹,百姓應之者仍舊寥寥,方榆錢忍不住翻了下白眼,嘴上雖不敢譏諷,心中卻想這下你總該知道此地民眾與司州民的不同了吧。   

熟料張麻杆軍中卒兵出身,殺伐果決慣了的,見左右勸不動這些治下百姓,拉黑臉厲聲道:
“此為軍令!某不再與爾等多磨嘰,只以一刻為限,一刻後不將車上雜物取下只留糧食者,某必上報縣衙,以資敵論處!到時罪定,戶主處死,老小貶為罪民!是否遵行,爾等自決!”     

自古以來,升斗小民對官府許諾的好處,未到手前只可當他三分真;但官府威脅的罪過,就算還未得見,也須得當作十二分真提防。

張麻杆露出猙獰面容來,原先好言好語說不動的百姓,頓時盡起驚惶之心,一名老人忍不住出言道:
“大人容禀,非我等貪財不惜命,實是家中舊物,不忍就棄!且馬韓賊軍今尚未南下,不一定便渡河,亦不一定自隴西來……”     

“來或不來。定的是你等生死。並非其它!舊物與性命。孰輕孰重?”張麻杆冷冷一聲後,不理那老者,轉頭對屬吏冷聲道:“計時!一刻後車輛尚裝置雜物、未能啟程之戶,皆以資敵罪報於縣衙!”     

之前官府雖令只搬遷糧食,卻不可能真執行得如此嚴格,待其等貪心不足,惹惱了張麻杆,一聲令下。卻是糧食以外一點兒再不許帶上車了,便是拿幾件換洗衣物都不得許可,百姓們俱都不甘,然那亭長滿臉肅殺,屬吏只顧計時,較真起來還是性命要緊,終究細胳膊扭不過大腿,終於有人帶頭,扯開剛綁好的繩索,將雜物卸下。   

此後各種呼兒喚女。老者懷抱雞鴨,婦人孩童吆喝豬羊。漢子們牽著拉車的牛馬,一刻鐘後,亂糟糟的隊伍終於在屯長方榆錢帶領下,踏上東去的道路。   

望著又一支隊伍上路,大青石上,張麻杆重重喘了口氣,罵道:
“這等不知好歹的阿物,不嚇唬一二,尚不知要磨蹭到幾時!”     

兩位屬吏一起笑,這是今日他等轉到的第二個民屯,除張麻杆這一路外,亭裡的遊繳和三老也都往各屯攆人上路。   

張麻杆年歲已大,不比壯年時,忙活大半日下來,已滿身是汗,只是不容他多歇息一會,西面道路上,又有數騎飛馳而來。   

弓手眼力一般比別人好,張麻杆瞇眼細看過,回頭對兩名屬吏道:“是縣令大人到,我等且迎一迎!”     

奔來的數名騎士,為首的正是狄道縣令,徐庶之友石韜石廣元。   

投奔司州之前,這位曾經的潁川名士出行只乘坐牛車,如今在鄧季麾下做官,免不得入鄉隨俗,學了騎術,只是尚不精,未敢驅馬太快。   

就算如此,效率也要比優哉游哉的牛車好許多,今天的大半日功夫,石韜已巡視過治下兩個亭七八屯百姓的搬遷情況。   

待兩下行近,不待張麻杆見禮,石韜先在馬背上發問道:“可知汝亭尚有幾屯未行?”     

張麻杆施禮後,頓時如同先前的方榆錢屯長一般,露出苦瓜臉:
“大人,此地民不比我司州百姓令行禁止,某等亭長、遊繳、三老盡出,恐亦尚有三四屯未能啟行!”     

石韜頷首,笑道:
“如此已是難得!本州殘破,狄道縣雖隴西治所,亦不過兩千餘戶,口不過萬,只編得三亭,搬遷甚易,亦不難安置!對百姓催急些,不過為防萬一,免其等刀兵之禍,吾等心中自知便可,卻不用真急如此,到明早前盡遷上路便可!”     

張麻杆卻不與苟同,搖頭道:
“主公既已令下,豈可有違?且此事關乎百姓性命,萬不能大意!若因此誤人,某等之過也!”   
  
對於鄧季麾下此等責任感超強的死腦筋,石韜也是無法,只得對這位膽敢教訓上司的屬下道:
“君言有理,那便有勞再往各屯催促!”     

張麻杆果然便告辭,騎馬往周邊民屯行去。   

苦笑一下,不料自家這等君子人物倒被粗鄙輩教訓,石韜顧左右道:
“既有亭長游繳三老等賣力敦促,吾等無需再往鄉中去,且歸縣衙收拾,亦準備上路,先到三輔,準備安置撫慰民眾才是!”     

左右皆稱:“諾!”     

西涼人向來號稱彪悍敢戰,司州勇卒再彪悍,殺敵三千也免不得自損八百,面對馬騰韓遂的十餘萬聯軍,即便虎牙、蕩寇、威烈、驍騎四軍齊至,田豐、賈詡也從未想過要正面抗衡,更別說蕩寇軍於晉陽中計,不能趕到。   

以兩位軍師和別駕徐庶議定,西涼已有的三郡,武都暫且不論,隴西、漢陽都實行堅壁清野,一個人口、一顆糧食都不准備給西涼軍留下。   

兩郡殘破,如今人口都不過四五萬,可即便如此,全暫遷往三輔,將來多半還得再遷回,一來一回也是極大耗費。   

只是為了將來的勝利,應該都是值得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8-17 02:03
299冀縣

秋收之後,趁軍中糧足,韓遂遣使說馬騰道:“兩家既議定合兵東向,且宜早行!”

    馬騰本是被子侄、部將逼著與鄧季開戰,然已得罪鄧季與後,與韓遂私仇在前,此戰若敗,恐天下再難覓容身之地,事已至此,亦不會有半點猶豫,不給自己留丁點退路,於治下大肆搜刮精壯,盡得三萬之軍,便傾巢而出,出武威與韓遂會師。

    韓遂兵馬雖多,家業大卻比不得馬騰孤注一擲,留長子與部將田樂、陽逵領一萬精騎留守金城,自領謀士成公英、健將閻行等,亦率三萬餘眾,與馬騰會師。

    兩位結義兄弟之前撕破臉,幾番廝殺,馬騰還有妻、子之恨,如今雖勉強合軍共伐鄧季,卻不可能真就盡釋前嫌。會師後,幾次議事馬騰都遣長子馬超替往,自家隻在軍中稱病。韓遂亦令軍中提防馬騰生事。

    尚未開戰,已是貌合神離,此二人便得勝,也終將還有一場好廝殺。

    其餘楊秋、成宜、馬玩等依附韓遂的部眾,張掖、酒泉、武威等地欲隨大軍撿便宜的豪強,聞西涼聯軍準備渡河,秋收得糧後,亦各引人馬來會。

    此外,尚有羌氐各部出軍響應。

    趕來匯合的聯盟的勢力越來越多,黃河北岸旌旗蔽天、人騰馬嘶,營寨連綿十餘地,就連馬騰也看得熱血翻滾,謂得司州將不費力,更不用說他那野心勃勃的大兒子。

    最後檢點人馬,楊秋等十餘部附庸豪強與羌氐有七萬餘軍至,倒比韓遂馬騰二人的聯軍還要多些。

    西涼多馬,十三萬大軍,騎兵八萬餘,已讓司州軍完全喪失騎兵優勢了。

    八月底,韓遂、馬騰領軍十三萬,號稱二十萬鐵騎,氣勢洶洶渡河南下。

    大軍過得黃河。韓遂便遣楊秋等豪強與羌氐為前鋒,分兵去征討南岸各縣,隻是其等所到之處,盡是空蕩蕩無人煙之地,凡是隴西、漢陽兩郡有可能遭兵的縣城鄉。已盡搬走。

    兩郡之前許多豪族人家迫於鄧季強勢。不得不忍氣吞聲,乖乖將宗族拆散去組戶,納入四等民中。待鄧季下令堅壁清野。遷民戶往三輔暫避時,原本大族人家逃亡藏匿的不少,今聞西涼大軍渡河,又陸續往去依附。

    從這些投奔來的豪族人口中,韓遂方得知鄧季盡遷兩郡民眾,隻獨留威烈軍守冀縣,虎牙軍與才趕到三輔沒多久的驍騎軍則俱屯駐在右扶風。

    老韓遂躺在軟榻上,笑對成公英道:“田豐、賈詡皆善謀之輩!我軍勢強,隻慮其等以詭計斷糧。故才拖延至秋後方出軍,今軍中糧足,堅壁清野亦無用,彼等尚有何計可施?”

    成公英沉吟道:“主上所言甚是,然亦當防大軍輕進,鄧季遣偏師襲後毀我糧秣!”

    韓遂頷首:“勿慮!待戰起。吾便使閻彥明殿後督糧!”

    西涼騎軍與鄧季的軍隊不同:司州軍逢戰,卒兵各自戰馬上多背負數日幹糧,又以專門馱馬帶全軍人、馬半月糧秣,待有不足再尋城補充,長途奔襲雖不行。本土作戰或鄰近作戰卻甚迅捷,從不擔心被人截糧。西涼騎兵遠來,此戰耗時當久,戰馬上雖都帶著幹糧,卻抵不得幾日,後營糧秣必須準備充足。

    韓遂為主帥,楊秋等部依附韓遂,領兵馬聽命,自然不能虧待,此外還要負責支付各部來援的羌氐吃食,中軍屯糧極多,若進取冀縣,必得留大將看顧。

    彥明是閻行的字,他雖然年輕,如今卻已是韓遂部將中驍勇第一。前歲與馬騰軍混戰時,閻行以斷矛柄刺中馬超脖頸,幾乎當時就置馬超於死地,其親兵死命搶回,養傷兩月才得愈。且閻行勇悍不說,平素又穩重多智,甚得韓遂重用。

    “彥明督糧,當可無後顧之憂,然亦當知會馬騰部,小翼提防司州軍馬劫糧才是!”

    兩家有前嫌,軍中都各自立帳,軍糧當然也是分開的,若戰時一軍潰,可能會引動另一家大潰,此時正該合力時,不能讓鄧季尋到機會翻盤,成公英話後,韓遂點頭同意。

    作為謀士,成公英需要考慮的還更多些:“此外,主公尚需令各部俱遣細作四布,鄧季四軍皆騎,需嚴防偏師襲擾!”

    韓遂又同意。

    得韓遂遣人通告過,馬騰依允,暗道成公英計謀倒不差,可惜自家麾下無出眾謀士。

    就所得情報來看,鄧季擺出的架勢分明是由一軍死守冀縣,儀仗郡城堅固,抵擋住西涼軍,再以藏在後麵的虎牙、驍騎為奇軍謀勝。隻是此去冀縣一馬平川,自家兵強馬壯,除襲糧一途,鄧季實在不該有勝算才是。

    若非憂張遼威烈軍在後襲奪軍糧,倒可不顧冀縣,直接繞過去取三輔之地,聽聞司州在鄧季治下,如今人煙已稠密得緊。

    韓遂軍糧有健將閻行督守,馬騰也不敢怠慢,遣頭號大將龐德督糧。

    不過隻要不中鄧季詭計,十餘萬大軍數倍於敵,堂堂正正推進也能碾壓司州卒兵,因此兩位老兄弟都以大將都督守後方,至於前方交戰——先等楊秋、成宜、馬玩等豪強與羌氐七萬軍馬打光了再說。

    既然兩郡已擄無可擄,待布置妥當,韓遂便招回各部豪強與羌氐,仍舊以其等為前鋒,直撲冀縣,數日後,前鋒大軍便將冀縣城圍得水泄不通。

    隻是若能一戰擊敗鄧季,奪得司州之地,到底以誰為主,韓馬兩家免不得還有一番好爭鬥,為將來打算,韓遂領軍行至獂道縣城,馬騰軍至顯親縣,又不約而同停下,先觀前鋒戰局如何。

    獂道、顯親兩縣都與冀縣相鄰,縣城所距俱不過二百,就算有事也來得及應變。

    西涼大軍來犯,隴西、漢陽兩郡之民,既有棄鄧季而改北投的豪族,也不乏不願隨老幼避往三輔,要賣一把力氣助卒兵抵抗的往日貧戶男子,冀縣城內漢陽太守韋康、縣令趙昂兩道令下,早聚起上萬精壯,協助威烈軍守城。此外還有留下的二十餘縣數千差役,都是退役和今歲才入選的刀盾卒兵。

    常備的四軍俱隻有一校弓卒,其餘俱為戟卒與力卒,並不利守城,城牆上倒多托付給差役和精壯們。

    城外敵軍勢大,威烈將軍張遼起心要先挫對方銳氣,圍城時按兵不動,待外間將攻城器械擺出時,冀縣西、北兩道城門突然洞開,張遼領本部、孫觀領果毅校,各兩千騎,突然殺出。

    圍城諸軍未料守軍才萬人,竟未以土木堵塞城門洞死守,還敢殺出來衝突,兩門外反應不及,一時俱顯亂相。

    張遼領本部校自西門殺出,外間當麵之敵已慌亂得緊,未成陣型便被鐵騎突入,頓時如虎入羊群。張遼坐騎鯉驄神駿,躍馬當先衝在最前,手中一條長戟神出鬼沒,讓人防不勝防,幾個呼吸的功夫便挑翻六七人在地。

    要操作攻城器械,前麵都是步卒,又未能先作防備,威烈將軍在前領頭,全校鐵騎勇突猛進,直殺得西門外一片狼藉。

    西門外準備攻城的這支人馬首領乃是酒泉郡豪強,名叫黃華,見司州卒兵似虎狼般,所過如無人之境,頓時膽怯,不多時便領軍潰退。

    另一位隨來撿便宜的豪強張掖郡人和鸞,自持武勇,領軍填上,和鸞當前揮長矛刺張遼,張遼輕側身避過,返手就將其刺下馬來。

    和鸞與敵將交手一合便落馬身亡,千餘部眾一哄而散,後麵見到的軍士無不駭然,潰散開去,攻城器械隨處丟棄得是。

    主持西門攻伐事的成宜收攏潰兵,再調弓手上前時,張遼軍已毀去丟棄的器械,施施然回城去了。

    北門外孫觀也有建樹,領果毅校連踏破三支人馬戰陣,盡毀器械,待後麵大隊羌氐騎上前來救,方自顧回城。

    張遼、孫觀收軍回城,不待楊秋等喘口氣,沒過多久,彭亢、劉辟兩校又分從南門、東門突出,城外諸西涼軍雖已有備,攻城器械亦被毀去大半。

    冀縣城內雖隻一支孤軍,卻猛烈勝虎,其威難犯!

    若是野戰,城外七萬大軍堆死威烈軍萬人還有可能,但現在是攻城,士氣已被奪,七萬大軍本是楊秋、成宜、馬玩輩豪強與羌氐諸部臨時拚合起來的大軍,各不相屬,戰事不利,都要保全實力為先,誰肯真為別人做虧本買賣?

    各部將爭先破城的心思熄滅,數萬大軍便在城外相互推諉起來,便實在推脫不過上前攻城的,也不肯出死力,圍城近月,竟是小打小鬧,丁點破城希望也看不到。

    韓遂本還安心呆在獂道,等著麾下雜牌與羌氐先消耗些司州卒兵,一日,突有埋伏在司州的細作來回報,之前河東養傷的蕩寇軍,已啟程向西。

    隻威烈一軍,便抵得西涼聯軍在冀縣外無法寸進,鄧季若再得添一軍,戰局更要不利。楊秋、成宜等又不肯死戰,韓遂無奈,隻得親領軍上前督戰,又遣使聯絡馬騰,共同進兵。

    九月中,韓遂留閻行守獂道,馬騰留龐德守顯親,各引兩萬大軍往取冀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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