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軍事]農夫三國 作者:蒼山虎 (連載中)

 
mk2257 2011-8-16 21:03: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1 315380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2:14
70.有喜
-
  「亨人掌共鼎鑊,以給水、火之齊。職外,內饔之爨亨煮,辨膳羞之物。祭祀,共大羹、?羹。賓客,亦如之。」

  「何解?」

  「學生……不知!」

  田夫子向來不管學生逃課與否,不過只要回來,課業仍舊是要查的,這是鄧季月餘翹課前佈置下的《周禮》課業,還能讀出就算不差,那裡記得何解?只見田豐嘴角一揚,道:「一板!」

  鄧季只得老老實實將手伸到夫子面前,看戒尺高高揚起,重重落下,「啪」地一聲後,手心巨疼,然後便迅速紅腫起來。

  為聽這《太公六韜》,老子忍了!

  抬著受傷手掌,鄧季轉身猛吹著緩步歸坐,待他到位跪坐下,田豐才開講道:

  「好,課業查畢,今日我繼續講《六韜》,從《文韜卷》第一篇《文師》開講!」

  不是《豹韜》麼?又停下了?若非草堂內必須得保持安靜,否則就請上去吃先生板子的話,學生們馬上都要疑問出聲了。

  昨日停了《周禮》改講《太公六韜》不說,還說咱們學識不足,不講《文韜卷》的,今日又立馬變卦,莫非田夫子最近歇息不好,老是健忘?

  另兩位伍氏夫子板子要比他輕許多,只是當初得罪田夫子最狠的頑童都聚在這間草堂裡,田夫子向不許另兩位夫子來此授課的,莫若俺等明日換間草堂去?

  不理下面各懷心事的學子們,田豐已在台上開講:「文王將田,史編布卜曰:『田於渭陽,將大得焉。非龍、非螭,非虎、非羆,兆得公侯。天遣汝師,以之佐昌,施及三王。』」

  昨日聽謝允所說,田夫子所講似乎是兵法,這才將鄧季吸引回來的,今日為何變了,這不是兵法罷?

  鄧季也很疑惑,不過板子可不能白挨了,便凝神細聽,田豐向來是念一段講解一段的,待其講解到:「夫魚食其餌,乃牽於緡;人食其祿,乃服於君。故以餌取魚,魚可殺;以祿取人,人可竭;以家取國,國可拔;以國取天下,天下可畢。」才隱隱明白過來,今日講的是治國馭人之道。

  自己只是一個小小山賊,學這東西有甚用?鄧季有些不明白,可今日畢竟不是在講枯燥的《周禮》,待日後投了曹操,說不定這些東西也有用處,想到這裡,鄧季勉強打精神,努力傾聽。

  田豐嘴角微翹,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總算又將鄧季這小子哄回學堂來了。

  可就谷中致力習戟法求學問這段時間,天下大勢又生變化。

  并州地界,匈奴休屠各胡攻殺刺史張懿之後,開始內亂起來,單于羌渠被殺,其子於夫羅被立為單于,不過造反殺死老單于的部落害怕將來遭報復,另立須卜骨都侯為單于,如今正兩下相攻,廝殺不斷。

  此外,白波軍仍舊勢大,一路攻城拔寨,攻略四方,官軍不能御。

  幽州,公孫瓚則與張純再戰於石門,初時公孫瓚大勝,只是後來過於深入,後援無以為繼,反為丘力居等圍於遼西管子城,如今正兩下相持。

  劉虞到任後,精簡官兵,以寬政安撫百姓,廣施恩惠,派遣使者告峭王等人降則免罪,烏桓果然大部來降,劉虞在北方曾任過數職,威信本就很高,此時愛戴他的人就更多了,又懸賞張純、張舉二人。

  益州,劉焉還未到任,馬相已被益州從事賈龍領兵攻破,迎接劉焉入內,時沛人張魯與劉焉交好,被任為督義司馬,其與別部司馬、五斗米道首領張修合兵攻入漢中,殺太守蘇固,阻斷交通,殺朝廷使者,此後,除劉焉子劉璋仍在洛陽外,益州基本與朝廷失去聯繫。

  五月時,黑山青牛角、五鹿、於羝根、李大目、苦蝤、劉石、平漢、大洪、白繞、司隸、緣城、羅市、浮雲、飛燕、白爵、楊鳳、於毒等齊出,攻掠冀州郡縣,破城奪糧。

  這些消息中,鄧季尚分辨不出哪些對自家有用,哪些有害,只是天下大勢不可不察,此時關注外界形勢已成他的習慣,就算信息本無用,也會試著分析一番。

  這日,剛聽聞劉石部攻趙國中丘縣損兵折將,無功而返的消息,正歎氣歸家,到家門外,卻見李當之提藥箱從自家出來。

  難不成是焦氏真病了?記得早晨出門時她有些懨懨的,伍氏倒應無恙,鄧季心裡一急,忙上前拉住李當之:「李先生,焦姬病情如何?」

  李當之面色卻有些古怪,上下打量鄧季一番,直將他看得心裡發毛,方作揖道:「恭喜!恭喜!」

  正摸不著頭腦,李當之竟就這般揚長去了,鄧季大急,欲追時,衣袖卻已被人扯住,回頭一看,是伍氏聞聲出門來。

  伍氏面色亦古怪,看著鄧季笑道:「恭喜夫君!」

  聽她也這般說,鄧季不由奇問道:「究竟喜從何來?」

  「夫君將為人父,」若仔細看,伍窕本有些強顏歡笑:「焉能不喜?」

  要為人父了?鄧季頓時張口結舌,他前世穿越前十七歲,今世更小只得十六,不想這就要做爹了!

  「真的?」一時難以置信,消化不了這信息,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驚醒過來,扯住伍窕看兩眼,問道:「是你還是焦姬?」

  伍氏沒好氣地翻著白眼:「是焦姬,不是我啦!」

  難不成床上得如焦姬那般沒臉皮才易孕?伍氏此時腹中可正泛著酸呢。

  鄧季已是歡喜無限,哪裡還顧得上安慰她,忙一個箭步跨入屋中去。

  焦姬早聽到鄧季在門外的聲音,此時跪坐在炕上,兩手輕撫肚腹,看他進來,不由衝他展眉一笑,臉上竟散發著一股難言的光輝來。

  鄧季忙貼過去,輕摟著腰問道:「李先生可說,有多久了?」

  「尚不足月!」

  大白日如此親近模樣,焦沁也有些羞澀,臉已紅到耳根,鄧季卻忍不住仰首哈哈大笑起來。

  「看你得意模樣!」伍窕進來,忍不住刺道:「便真那麼歡喜麼?」

  她的心思鄧季也能明白幾分,笑道:「你卻莫急,咱們多恩愛幾次,不需多久,自也讓你懷上!」

  白晝裡聽鄧季這麼口無遮攔,伍窕亦羞紅了臉,嗔道:「外間人多呢,你且小聲些!」

  「這次老子是真要做老子了,恨不得天下人皆知才好,為何要小聲?」

  鄧季仍在大笑,不理她們,衝出門吼道:「謝允!謝允在不在家?」

  沒人回應,倒是懶顧出門來,疑惑道:「那小子又往谷外跑馬去啦,屯長叫他有事?」

  鄧季衝他道:「我要為人父啦,哈哈!別無它事,只想讓這小子替我跑跑腿,請大伙來飲酒!」

  「真的?」懶顧問了一聲,回頭沖屋裡毛氏道:「看人家疙瘩已當爹了,我說你怎麼就老不抱窩呢?」

  「呸!你才抱窩!」毛氏本是個賢淑的,與賊人們相處久了也免不得近墨者黑,臉紅著還口道:「當老娘是母雞呢?」

  「得了,得了,謝允不在,懶顧便替我跑一趟,嫂子也過來幫忙,伍氏一個可忙不轉!」

  謝允叫鄧季大哥,他卻喚毛氏嫂子,只是這賊窩中也分不清輩,只由得他們亂喊。

  懶顧便忙跑出去,走出幾步方想起還不知請誰,又回頭問道:「請哪些?」

  鄧季便搬著指頭一個個數道:「我丈人、妻弟、常老、田夫子、雙戟客、李先生、車大個、韓子義、郭石、馬皮再加上你,就這些罷,再多屋裡坐不下!」

  見鄧季是真個高興得傻了,還邀請這麼多人來,伍窕暗歎口氣,只得忙著去找甑與釜準備蒸粟米,又請毛氏來幫忙洗涮野菜、切割醃肉等,到焦姬邁過來想搭把手,被她不客氣地勒令回屋養著去了。

  身為一方渠帥要請客,自然不會寒酸了,待人到齊,便讓車黍與郭石去宰羊,韓齊、伍寧殺雞,懶顧再去討兩尾魚來,將一頓酒席弄得豐盛。

  他自陪了伍恭、田豐、太史慈三個說話,免不得恭喜聲不斷,只伍恭聽聞懷孕的不是自家女兒,也免不了暗中歎氣。

  待開席時,自又少不得謝允、田?兩個嘴饞的來混吃喝,逢這喜事,鄧季少有的歡喜,客人們挨著敬酒,他是杯到酒干,毫不推辭,竟第一次喝了個酩酊大醉。

  待醉到半夜,一具玲瓏凸凹的嬌軀又貼近懷來,鄧季迷迷糊糊間,聽她在不滿道:「人家也想懷孩兒呢!」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2:15
71.舊識


   

      


    因有貧有富,饑荒程度不一,出外攻掠的黑山諸部並未合兵一起,大都在與冀州官兵各自為戰,官兵和城中大戶卻早有防備,一時黑山賊在冀州竟是負多勝少,六月,張平難領兩萬精壯親征中山國漢昌縣,巨鹿郡重甲騎突越境助戰,新任中山相亦著郡國兵來襲,兩下夾攻,張燕竟吃大敗,損傷過半,只得退回滹沱河重整隊伍。【]

    張燕吃了敗仗,一時怒火難遏,想及烏合之眾終究難敵精銳,郭典雖已調任,中山郡國兵也不足慮,只是巨鹿這支精銳官兵重甲騎到底是禍害,便傳檄召諸賊精銳之部,欲一舉殲之。

    為此之故,待檄文傳來,鄧疙瘩因前番對陣麾下精銳給張燕留下的映像深刻,亦在被邀之列,雙方如今可還沒到盡釋前嫌的地步,尚得仰人鼻息的少年實不敢再得罪這位大賊首,一時無法,只得辭別伍窕和有孕的焦姬,將谷中諸事盡托伍恭、常德兩老,自領百名勇卒、三百輜輔兵,往北而去。

    皇甫嵩留在巨鹿的這支精銳重甲騎,戰後若能救其傷俘,對自家勇卒可是一大補充,因此出征時,除太史慈、車黍、韓齊等外,鄧季還帶上李當之同行。

    李當之這位小名醫勉強也能騎馬,只是考慮之後還要拉運傷兵回來,鄧季仍在谷中套二十輛馬車跟著,去時正好裝運輜重。

    諸事安排妥當,四百餘騎,二十輛馬車便啟程往滹沱河而去。

    數年來受黑山賊頻繁攻掠,冀州毗鄰太行又尚在官軍掌握中的城池全都緊閉著城門,俱擺出一副嚴防死守的架勢,輕易可不會出來,黑山旌旗又能在各部賊人中通行無阻,鄧季等一路北行,也沒人來騷擾。

    途中抵趙國中丘附近時,充作斥候的懶顧等回報,偵得縣城下尚有數千黑山部在圍城,只不知是哪一部。

    鄧季記得月前就得聞劉石部來攻中丘,已是鎩羽而歸,城下的自不會再是劉石,倒不知又換了何部,一時好奇,便領兵過去想探個究竟。【]

    待黑山旗近前,早有嘍?來問過,兩下互報,卻是眭固部在此,言及他欲替劉石報仇,已圍城十餘日了。

    得知鄧季前來,眭固是個八面玲瓏的,向來討喜,忙派人將他接進中軍帳來,鄧季領太史慈、車黍入帳,兩位渠帥坐定,相互敘話。

    眭固部不以精銳見長,此次並不得召,待得知鄧季是趕去北面為張平難助陣的,倒是好生羨慕了一陣。

    鄧季亦問過,這中丘雖然城小,卻有護城河在,又得城中豪族大家死力相助,亦防守得森嚴,前番劉石圍觀月餘,糧盡退兵,反倒被城中一番追殺。換眭固來圍城十數日,也絲毫不見破城指望,反倒折掉不少人馬,若再攻幾日不破,只怕也要因糧草不足暫撤了。

    鄧季陪他歎氣一番,只是張平難有召,可不敢留下助陣,在眭固軍中歇息了半日,與他兩下別過。

    餘下再無他事,待到了滹沱河,鄧季入帳見過張燕,告辭出來時,背上已被人輕拍了下,他忙轉頭,背後站著的卻是已兩年不見的田麻子。

    「田校尉!」在這亂世能遇到故人,確實值得欣喜,鄧季忙笑道:「卻是許久不見!」

    田麻子如今已比記憶中蒼老許多,此時倒還有精神,面上粒粒麻子都在放光,興奮地拍著鄧季肩膀道:「哈哈,兩年不見,你小子倒成一方渠帥了!且還有名,太行如今哪個不識得你鄧疙瘩?」

    鄧季忙傻笑著謙遜:「小子不過機緣巧合,適逢其會罷了!」

    田麻子卻不以為然,擺出一副我有功勞的模樣,摟著他道:「哪裡?當初老子就看你小子是個有本事的!不然能讓你這麼小年紀便當上屯長?」

    說完,他又道:「於羝根軍中尚有故人在,小子,不一起去看看?」

    這才知於羝根部也曾受邀,卻不知還有哪些熟人在,鄧季亦不由好奇,便請田麻子陪著,先回去讓太史慈與韓齊領人立營帳,自家則領車黍與他去會故舊。

    同行中,待田麻子將別後遭遇說過一遍,鄧季才知當日他們一路往西北逃亡,以步卒對官兵重騎,只能且戰且逃,始終甩不掉追兵,最終非但羝根將軍遇難身死,四校尉中劉滿刀、孫駝子亦戰死,如今竟只剩龐雙戟和田麻子還在。

    而鄧季當初的直屬上司,田麻子的侄兒天小侃軍侯,也在陣中被官兵斬殺,亂世中人命如狗,鄧季早有覺悟,如今身份又不同,也只得陪著歎過兩聲。

    待到其營帳中,先去拜見過於羝根,之後車黍自去找舊識攀談,鄧季則被田麻子拉去見龐雙戟。

    車黍這昔日悍將隨了鄧疙瘩,說於羝根不心疼是假的,不過如今木已成舟,鄧季年級雖小,名氣卻已不再他下,於羝根也無法。

    龐雙戟其實與鄧季並不熟,當初不過知道田麻子所部有名叫做疙瘩的少年老蛾賊做上屯長罷了,生死都平常的日子,換幾個屯長就更不顯眼,幾次軍議時都沒甚注意,只是如今人家發達了,名氣、實力可比自己大得多,日後或許有仰仗之處,少不得要結交一番。

    相互有共同經歷在,兩下談話還算融洽,只是羝根死後,所部全並入於羝根麾下,田麻子與龐雙戟如今仍然還只是校尉,所部又都是戰力不強的普通精壯,與於羝根嫡系精銳比起來便無甚地位可言,此時談到,少不得要訴苦一番。

    這已是別人家事,鄧季不好插言,只轉口問過幾名曾經舊識,他當初認識的人多在許獨目屯,別部的本就不多,歷經劫難後如今竟沒一個剩下。

    聽到這樣的結果,鄧季自然惆悵,一時沒了興致,再勉強與兩人閒談一陣,開口告辭出來。

    不料到夜間時,田麻子又尋過來回訪,支吾好一陣,才露出意思來,他想領旗下數百人馬來投鄧季。

    田龐兩位校尉在於羝根麾下被冷落得厲害,已是俱生出去意,田麻子人無大志,見識也不多,聽聞鄧季得勢,便仗著是舊識想過來投靠,龐雙戟則有意單干。

    兩人看法不一,田麻子說服不了龐雙戟,也不願隨他出去再艱辛打拼,這才趁夜獨自來尋的。

    明白田麻子的意思後,鄧季考慮了好久,方認真道:「非是小子不識抬舉,只是其中有些關礙難處,要說與校尉知曉!」

    田麻子臉上頓時難看起來,鄧季顧不得許多,正容道:「校尉或許不知,我部士卒也不甚多,這次帶來的四百餘人已是全部,便是我自己,如今也還只稱屯長,足下若到我處,恐連校尉也做不上,還不如於羝根處!」

    「只得這些士卒?」田麻子自然是不信的:「那如何劫得這許多糧?如何殺得雷公?如何拒得張平難?」

    鄧季少不得解釋一二:「精壯是不少,如今我部已有四千餘,不過其等都被列為老弱民眾,僅事生產,算不得戰力!」

    「你尚如以前般挑卒的?」

    田麻子有些發呆,當初鄧季那挑卒法還引得不少人笑話,他也是知曉的,聽到這話,頓時明白這小子還在施行,這般胡為,居然也能存下來。

    「是,」鄧季點頭,又將如今勇卒和輜輔兵入選條件細細講出,田麻子只得苦笑,若真照此挑選,自家數百精壯剩下的只怕還不足三十人。

    鄧季接著又道:「除此外,前番小子才得罪了許多渠帥,張平難那裡也尚有許多不快,若這便又開始吞併友部,於羝根鬧將起來,只怕不能善了呢!」

    鄧疙瘩說的都是實情,倒不是有意不納,田麻子只得抬手,苦澀道:「打擾了!」

    卻是讓他乘興而來失望而歸了,鄧季未送,田麻子已快步出軍帳,看他落寞背影,少年一時不忍,終還是開口道:「校尉放心,若他日形勢有變,校尉尚願來投,鄧疙瘩必不相負就是!」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2:16
72.設伏


鄧季帶隊離去後,中丘縣外眭固軍又攻了幾日,卻仍舊還是不能破城。   


說實話,當初眭固暗地裡可著實笑話過劉石一番,才數百郡縣兵防守的小縣城,又沒外援,也能讓他那近萬人的隊伍碰得頭破血流?同為太行中山賊,還真讓人覺得丟臉。   

這世道誰沒私心?眭固明著安撫劉石,又叫嚷著前來替他報仇,還不是想著拿下中丘後揚自家名聲,從此既能壓過劉石一頭,又有收穫補充,這一石二鳥的好事誰不願意做?   

可誰知曉這中丘居然是塊難啃的骨頭,眼看每日往那城牆下填入許多性命,破城仍舊遙遙無期,損耗卻已讓自家心驚肉跳,只怕又得步了劉石那廝後塵,這可還真是讓人不甘呢!    對眭固來說,如今有些騎虎難下、欲罷不能,只是飢荒後麾下精壯已不足以往半數,再這樣折損下去,便不是惹人笑話的問題了,說不定讓他眭白兔從此太行除名也是有的。

有此種種,一時讓眭固怒從心上起,惡從膽邊生,自忖這次損失不小,中丘是拿不下了,不如換對象幹票狠的,老子再另謀出路就是。    他想來想去,要乾一票的對象,便是鄧疙瘩了。   

前幾天親眼所見,那小兒已領精銳前往張燕處助戰去了,老巢中防禦必定空虛,左右若論富裕,鄧疙瘩比一般小縣還要強些,不說他谷中剩下的十餘萬石糧,光滿谷那數万牲畜就值得出手。    小兒看得倒真,亂世中什麼名聲人緣都是虛妄,唯有兵強糧足才是真,在這點上,眭固覺得自家還不如那疙瘩小兒呢! 暫停了攻城,自打起了這心思,眭固便左右坐不住了,想想後,還是聚齊麾下將領,將心中打算說出,讓大家合計。


“將軍,此舉只怕不妥,鄧疙瘩黑山旌旗還在,若我等不顧相攻其部,可是落了張平難面皮,要與黑山為敵!”     這是意料之中的問題,眭固早有對策,他嘿嘿冷笑道:“非只我等缺糧,人口少了許多,張平難如今亦大不如前了,沒見攻個縣城也得鄧季這般小兒相助了麼? ”     將領們面面相覷,張燕要別人助戰,那可是為了對付鉅鹿郡、中山國兩地官兵的,眭將軍這話說得可有些不公道。   

眭固也知自家這話說得有些誇大,只得又道:“我眭白兔在太行已施仁德數年,豪爽交友,如今威名反倒還不如一小兒,中丘城下又折戟,再不作為,這天下恐連一席之地都要沒了,諸位隨我數年,亦豈能甘心?”     
說起來,這眭固也是有字的,他的字為“白兔”,若在後世,一赳赳男兒取這字,多半要讓人家笑話,可這時白兔在人們眼中是一種瑞獸,以它為字倒不足為奇。   

渠帥眭白兔雖已下定決心,奈何下面將領對張平難的敬畏已深入骨髓,任他口舌如花,一個個還是不敢做聲。    “再說,待劫了那小兒,咱們便不再在太行做山賊,張平難又能奈何?”對張燕的這種威望,眭固說不上是羨是妒,眼下無法,只得將最大機密事拋出,先為下屬們解惑:“朝廷許招安後,上黨張太守正恐匈奴、白波賊來攻,幾次遣使來喚我,只是一時難定奪,如今正好,待咱們劫了鄧疙瘩,投到上黨郡去,棄了這賊身做朝廷官兵豈不是好?”     

聽他這麼說,下屬將領們這才得解惑一貫會做人的渠帥為何這次敢開罪張燕,只是大家早已做慣賊人,哪是說招安便招安的?    眭固是渠帥,他已拿定主意,鐵心要招安投官,臨走還要做票大的,別人自也不敢多言,只是當晚便有兩名軍侯領著精壯離了隊伍,奔太行而去。

人各有志,隊伍中有想做官兵的,自然也不缺死心要當山賊的,眭固並不去強求,如今小心退兵離開中丘才是關鍵,否則一個不慎,再如劉石般被城中官兵在後 ​​尾銜追殺,丟盔棄甲才真是笑話呢。   

眭固軍退得整齊,中丘官兵亦不敢出擊,待將隊伍帶出來,想及不論這次是否成功都不會再混跡太行中,得走得乾淨才行,先回自家老巢帶出老弱人等、錢糧布帛,一把火將老巢燒個乾淨,事不宜遲,全軍便往鄧疙瘩小兒家撲去。   

到張平難升帳時,鄧季才知曉這次被召來的除自家和於羝根外,尚有苦蝤和青牛角兩部精銳。    張燕的戰略是直圍攻中山國治所盧奴縣,先斷了這股官兵出城之路,料中山相必又求救於鉅鹿,諸部精銳便可在中途設伏,殺其鉅鹿援兵。    這是後世說的“圍點打援”,鄧季等自沒什麼意見,遵命尾隨。   

於是,張燕再點齊兩萬人馬出山,隨行出征者尚有於羝根部二千、苦蝤部千餘、青牛角部八百、鄧疙瘩部四百,加上他自家杜長所領四千步卒,孫輕領一千重甲騎,賊中精銳已近萬,田麻子和龐雙戟這些精壯部可未計算在內。   

常山國便如同張燕自家裡一般,大軍一路安然向東,不數日便徑自圍了盧奴,張燕留自家萬五精壯圍城,其餘四部並杜長、孫輕等精銳皆派出去,在外圍游移尋機,同時偵騎四處,只待鉅鹿官兵來救。    黑山賊圍三闕一,只放開北門,當日便有數騎使者從城內馳出,想必是去請援軍的。   

盧奴縣之名,卻是因其城內有池,水色黑而不流,水黑稱“盧”,不流叫“奴”,合稱盧奴,只是其城南通往鉅鹿全是一望無際的冀州平原地,計謀雖好,要想設伏可不容易,只能靠遠途奔襲。   

平原上絕難料到對方自何路來,得靠斥候偵明,指揮者臨機決斷才行。若鉅鹿官兵重甲騎來,左右斥候會來報,鄧季便與孫輕、苦蝤將重甲騎帶入盧奴之南二十餘里地一片樹林中去隱藏等待,其餘杜長、於羝根、青牛角等亦各自分散入密林中隱藏。    為防暴露,林中便不能生煙火,所有人都只好啃食乾糧,和露而眠,如此過了三日,斥候終於來報,發現鉅鹿官兵自東南來,如今已快到漢昌。   

要在平原伏擊重甲騎兵,騎兵作用才大,步卒便要差些,諸部精銳中只有孫輕、鄧季、苦蝤三人麾下是重甲騎,早在林中閒得發慌,得報後,俱都精神大振。    三人聚在一起,孫輕小翼地從懷中取出一塊錦帛,攤開來,原是一塊行軍地圖,這東西難得,頓引鄧季和苦蝤眼紅。   

我國地理學起源較早,遠在商周時期,國家已經設置了專門掌管全國圖書志籍的官員,但地圖這時最大的作用在於戰爭,導致民間根本看不到它的踪跡,就算官府所藏也多繪製不精,錯漏很多,直到三國之後,地圖繪製才開始突飛猛進,最著名的人物是三國後期的裴秀,是他開創了我國古代地圖繪製學,被西方人稱為“中國科學製圖學之父”。   

可這時候,這些錯漏頗多的行軍地圖便是寶貝,不能怪鄧季和苦蝤眼饞,實在是山賊們混跡這幾年,行軍打仗都只靠記憶和嚮導,真是稀罕這玩意呢。   
孫輕倒不是拿這地圖出來顯擺的,攤開來後,只見他在註明漢昌的點上比了比:“鉅鹿官兵在此,”又指著西北方一片空地:“這是我們所在,杜長、於羝根等也在這附近,如今可要分配好各自襲殺地點,務必合圍,莫讓他們逃回去!”     鄧季甚少見苦蝤說話,只得接上道:“讓步卒先靠近過去,待我等襲殺上糾纏住,他們再合圍上來就是!”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2:17
73.良醫


朝陽初升的時候,一支足有六百餘人的隊伍從蠡吾縣城出來,緩緩往北行。   

這是一支商隊,如今世道不寧,到處都有大小賊人,有的甚至災時為賊,平日為民,在這種環境下,為保路途平安,其中大部分人都握著明晃晃的武器,當然,若遇到大隊人馬,也抵不得甚用。   

騾馬背上馱運的貨物都是上等絲絹,這些華麗的物事深得邊外異族喜愛,商隊將它馱運到邊地去,換取當地馬匹、貂皮等物回來再販賣,一趟來回便是三四倍以上的利,若非如此,可沒人不顧性命出來跑商。   

這支商隊的主人姓蘇,南陽人,年近半百,跑商已有三十年了,這時候,他正開口與中途搭伴的一名少年文士攀談著:“我們本從河內來,若不是黑山賊猖獗,繞路走鉅鹿、平安、中山這條線,早到了涿郡,這世道,便我等商賈之徒也難混跡,不過若非如此,也無緣得識足下這般俊傑。”     

這少年文士只得十八九歲模樣,面容清秀,只是此時雙眉緊鎖,面有憂色,駕馬緊伴在一輛牛車旁,在他後面,還跟著四五名部曲隨從,他們是在蠡吾遇上商隊並與之同行的。   

旁邊牛車上有廂,其內時有婦人咳嗽聲傳出,每一次聽到都要讓少年關注,咳嗽的婦人是少年母親,除此外,他的妻子也在內。   

聽到蘇姓商人的話,少年文士隨口道:“啊?哦!多謝多謝!”     這少年分明沒聽清自己在說什麼,姓甦的商人微有些尷尬,只是人家年歲雖輕,畢竟是士人,看不上自己這等商賈也是有的,且他母親重病中,此行往安平國尋醫又不成,無心搭理自己也是常情。   

商人很善解人意地自己替少年解了圍,想著能認識這樣的人物乃是自家榮幸,又鼓起勁對少年道:“我行商多年,也知天下名醫甚多,足下孝心可嘉,四方仔細尋訪,定有所得!”     

這話終於引得少年關注過來,他衝商人感激一笑,又回頭對牛車道:“蘇老丈的話,阿母可聽到?這病終究可治,阿母切勿掛懷才是!”     

車廂裡又咳過兩聲,旁邊有人忙替她輕撫胸腔,待平下氣來,老婦人才弱聲道:“不掛懷,我兒也不要掛懷才是!”     過了一會,老婦人又緩緩道:“直打去歲你成了親,便是今日死了,我也別無牽掛,媳婦兒是個賢淑的,只是這病拖累了她!”     牛車中又一個女聲輕聲道:“這是為子女本分,阿母何出此言?”     少年亦道:“兒雖娶妻,尚未有子,母親慈恩,當康復常在,讓兒孫盡孝,得享天倫才是呢!”     

聽這話,車中老婦不由輕笑起來,只是又引得她咳嗽不止,少年忙道:“是兒之過,不該惹母親!”     待車廂中咳嗽終停下來,老婦虛弱聲音才道:“我最近常夢到你父,想來時日不多,只怕是等不及看你生子啦,生死有命,咱們也別再四處折騰,回無終安心將養就是! ”     

少年張嘴想說什麼,只是喉嚨處如被梗到,眼中已有淚水氾出。    這兩年遍訪周邊名醫名巫,皆不能治好母親的病,聞安平國有良醫,往尋後亦不能治,眼見母親一日日衰弱下去,還要每日受病痛折磨,真讓少年心痛如絞。   

姓甦的商人也嘆口氣,子欲養而親不待,回天無力,這揪心之痛,他亦知之。    說著話,隊伍一路往北,眼見再有百十里便進入涿郡,西南遠方突然隱約傳來有人馬嘶喊聲,姓甦的商人吃了一驚,忙讓探子打馬前去查看。    不一會,探子回報,那方竟有兩支人馬在廝殺,觀其形,一方似為官兵,另一方則應是黑山賊,戰況對官兵 ​​不利,正且戰且逃呢。   

“此地為何會有黑山賊?”     姓甦的商人大吃一驚,黑山賊雖然猖獗,卻向來只在太行邊沿活動,怎麼就到這中山國來了?看來連這條商路也不安穩了,若能跑完這趟,自家還是歇息幾年再說。   

過得一會,廝殺聲竟隱約在往此地移來,商隊中人人大急,騾馬都馱著貨物,速度不快,可逃不脫,若被捲入戰局,結局可想而知。   

那少年也急,他不心疼商人的貨物,只是母親與妻子所乘牛車速度更慢,且牛車上母親的身子可經不起顛簸。    少年身後一名隨從立到馬背上站穩,四下打量一圈,只西北六七里地外有一大片樹林,忙指給少年看了,少年沖到蘇姓商人面前,大聲道:“西北處六七里外有片樹林,快躲到那方去!”     

聽得有遮蔽處,蘇姓商人忙指揮著隊伍奔過去,那少年文士母親受了這顛簸驚嚇,咳嗽得更急,一時竟連血都咳出來,又引得少年夫妻憂慮不已。    好在兩軍一路廝殺過來,移動得慢,待商隊全藏入林中,半時辰後視線中才見到廝殺雙方。    這時候,自有人給騾馬等牲口套上防出聲的銜環。   

待廝殺雙方再近些,少年從林中縫隙裡能隱約看到,探子所言不虛,戰場形勢果然對前面官兵不利,只是非官兵為重甲騎,賊兵亦是以重甲騎追擊,旗幟卻有好幾面,一時識別不清。    雙方絞殺向前,官兵雖然狼狽,被糾纏上時卻總能組織人馬回頭一番廝殺,待殺退賊人後再繼續向前,少年看得明白,賊眾人數雖多,心卻不齊,竟大多留有餘力,官兵又驍勇,幾次貌似圍上都被掙脫。   

“賊人們貌合神離呢!”     每次纏上官兵,並沒人肯與其死磕,少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雖有留手,賊人們戰力卻也不弱,若黑山賊都如此類彪悍,只怕雒(通“洛”)陽城中的天子從此沒安寧之日,應該也是賊眾中精選出來的,尤其其中一部盡使長戟的,甚是搶眼,每次上前觸敵總要勾十餘名官兵落馬。   

一路跌落的騎士,即便不死也很難再次爬起,多數被賊人們縱馬踩成肉泥,讓商隊中第一次見這般血腥的人面色蒼白。    兩軍一路廝殺向東北,竟就從這支商隊藏身的密林里許外經過,蘇姓商人已被嚇得心驚肉跳了,若被賊人們發現林中商隊,貨物保不住不說,能否留得自家等性命都還難說。   

密林外,當先的千餘重甲騎兵隊伍麾旗被風刮得飄揚開,露出上面的字來,仔細辨認,卻是“鉅鹿”二字。    少年不由詫異,暗忖道:“聽聞鉅鹿重甲騎兵俱是皇甫嵩留下的精銳,國之衛士,賊甚懼之,緣何到中山國來?”     好在兩方都只顧對敵,一路竟過去了,密林中眾人稍放下心來,只不敢就此出去。   

小半時辰後,遠處又有小隊重甲騎護二十餘輛馬車緩緩行來,看模樣仍是賊人,嚇得林中人等忙又噤聲不語,小翼地觀察著。    這隊騎兵俱持刀盾,一路行得甚慢,每見地上有人,必要上前探查一番,未死的都抬上馬車,然後停下前行步伐讓醫匠緊急救治,,竟是在救傷兵。   

賊人醫匠醫術甚好,輕傷者早已自己尋無主之馬走了,地上的傷者大多傷得不輕,少年默數,所見抬上馬車十餘名傷者,卻只兩人救治無效,又給扔下。    待到林外不遠處,少年看得更清楚,恰有一嘴裡還在咯血的官兵也被抬上馬車,卸去盔甲長袍後,那醫匠仔細檢查一會,取銀針在他胸腹上紮過幾針,隨即在他胸腹上不住輕按,想來是在將錯位的肋骨移回去。   

這傷兵不住呼痛,可這時候,他嘴中咯血居然已停住了。    處理好這傷者,醫匠吩咐了一聲,隊伍再次緩慢前移,不多時,已越過這片密林去了。    少年只覺得胸中“砰砰”跳得厲害,彷若溺水者最後看見的那根稻草,思量許久,咬咬牙,“駕!”一聲吆喝,已打馬衝出密林。    蘇姓商人一把沒拉住,見少年文士已衝出去了,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一片。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2:18
74.損失


眭固領兵一路殺到涉侯國的時候,伍恭常德等丁點防備都沒有。   

在各人意識中,張平難親口答應過的事情,在太行比天子旨意還好用,即便知曉有別部山賊過來,也只當人家是路過罷了。   

大意到這種程度,若不是眭固麾下的精壯們眼界小,到涉侯國後先劫了放牧在外圍的牲畜,又連殺遇到的老弱,才驚動到谷中,只怕第一波衝擊就得丟了谷口關隘。  山谷外一陣擄掠,眭固部斬殺老弱數百人,得牲畜近千,頓時成功激起山賊們的貪欲,開戰之後,攻得甚是賣力。   

說起來,眭固此時也不過五千精壯,雙方實力懸殊並不大,這時候防守方本應佔優才對,只是缺了鄧季這渠帥,谷中人等對本為友軍卻突兀來攻的山賊不知緣由,自有諸般猜測,少不得人心惶惶、士氣低落,再者勇卒和輜輔兵全被帶走,少了精銳在,伍恭與常德又都是年邁不通戰事的,一時竟敵不過來犯之敵,谷口處頻頻告急。   


還是田豐心道覆巢之下無有完卵,危難之際再度出手,調動謝允等學童沿各家奔走打氣,俱告谷外山賊違背張平難之令,便是谷中投降一時得安,待鄧疙瘩領張燕黑山大軍回來,也難逃一死,山谷又只得谷口一條道路,若被破開,內裡這萬餘人口將逃無可逃。   

田夫子一番解析大有道理,數千精壯這才開始振奮精神,背水一戰。   
之後,田豐上谷口處替換伍恭與常德指揮,這兩老頭戰陣上犯怵,安撫人心控制局面卻都不差,待他們抽出身來各處巡查一日,谷中才安穩下來。   

只是兩日尚未攻下這小山谷,眭固亦開始心憂,此番舉動定觸怒張燕,若等他與鄧疙瘩領軍回來,自家可沒甚好結果,心中焦慮起來,讓親兵砍殺了之前領兵攻谷卻不利的將領,傳首級於全軍,他自己再親自上前督戰,不計傷亡誓要一舉破谷。   

有眭固逼著,山賊們俱都亡命向前,一波接一波如潮水般衝擊谷口,田豐等立時陷入危機,谷口狹窄,雙方都只能拼命往裡面添補人手,前排人等如割草般倒下嘶嚎,空出的位置很快就被後面人補上。   
谷口已幾次被沖破,又幾次將其殺回去,甚是凶險。    若真個戰陣廝殺,田豐自然不成,他只能調動精壯們輪番防守,谷內糧秣牲畜充足,又每日宰殺雞牛羊犒勞,趁谷外搬運屍體的功夫鼓舞士氣。   


兩年前俘虜來的并州弓手本應在後射之,此時卻早已與敵短兵相接,箭塔被生生拆散架,里外雙方俱在拼命,死傷皆重,廝殺到後來,谷口處幾乎每一寸土地都被血浸透成紫黑色,屍體堆積擁堵道路,眭固亦不得不隔幾個時辰便停下來搬運開再攻,每到夜間休戰時,谷內外傷者與遇難者家眷老小的哭泣哀鳴聲數里外尚能得聞。   


當號為闊兒的鄧仲歷盡曲折,終於領兗州數十豪傑尋到谷外時,遠遠看到的便是這番景象。    豪俠在市井中與人一言不合既拔刀相向,最是亡命不過,這隊伍中五六十人倒大半有人命在身,只是如此慘烈戰事誰也沒見過,自然震驚不已,其中有個面白黃須的便咋呼起來:“鄧闊兒,看模樣你兄弟處也不甚好混呢!”     豪俠們脾性大都如此,最受不得激,倒不是他存了怯意,說這話多半反是興奮得按捺不住了,在汝南和鄧季失散後,鄧仲與他們混跡兩年,早知如何應對:“果然,看模樣我兄弟這也不好混呢,若有膽怯的,盡可與霍刀兒離去!”     “啐!”隊伍中好幾個人頓時就吐出口水來,以示不屑,方才說話那人便是霍刀兒,他本名霍魯,只因殺人向來喜用刀捅,便得了這雅號,這時早已持刀在手,更是跳起來道:“說罷,哪邊是你弟?”     雖然路上已找人問過,谷中的多半才是鄧季隊伍,可鄧闊兒一樣初來乍到,可拿不准,若是自家等上前廝殺一陣,幫錯了人才是笑話,還是頭領王老大插口道:“捉個人來問問便清楚!”     “誰去?”     “我! ”     剛有人發問,旁聽的醜鬼已翻上一匹健馬,沉聲應過後,雙腿一夾馬腹,疾衝而去。    “這醜鬼!”     王老大隻來得及嘆了一句,倒辨不清是何意。   


眭固只顧著攻谷,老弱人等都留在精壯後面,並無人看顧,醜鬼打馬而來,早被人看見,但他只得一騎,倒沒引起什麼騷亂,只都在疑惑這人究竟是誰。    待他靠近些,看馬上這魁梧高大漢子須硬如刺,面容實在猙獰可怖,人們才吃了一嚇,卻已被他策馬衝入人群,彎腰如捉小雞般提起一名老翁,帶轉馬頭,徑自又去了。   

突兀直來,捉人後轉身就走,過程中這醜鬼一言未發,待去得遠了,才有人醒悟過來大聲叱喝,只是老弱們誰又敢去追了。    不多時,醜鬼歸回,剛將所提俘虜扔下,霍刀兒已上前衝老翁大喝道:“呔!吾正欲來取鄧疙瘩那廝性命,爾等何人,敢來攪局?”     老翁本是沒見過多少世面的,被醜鬼往地上一扔,直跌得七暈八素,眼冒金星,連身在何處、周邊有幾人尚未弄明白,又吃他這一喝,哪還清楚這等市井手段,忙不迭答道:“鄧疙瘩不在谷中,我家將軍正要劫他老巢呢!”     分清楚敵我,霍刀兒笑道:“既如此,我等倒好與你家將軍合力,先破了他老巢再說,你家將軍在哪呢?”     老翁手一指:“谷口外騎黃驃馬督戰的就是我家眭固將軍,諸位……”     說到這裡,才發現四周只得數十精壯,百余老弱,哪裡是來取鄧疙瘩性命的,這才住了嘴,驚疑不定地看向眾人。   


霍刀兒哈哈一笑,將手中刀往前一擺,道:“看這把年紀份上,卻懶得殺你,老貨卻莫道我刀不利呢!”     局勢已都清楚了,王老大便喝道:“上馬!”     豪俠們便忙著上坐騎,只是隊伍裡並沒這許多馬匹,有人只得騎了騾子,還有的居然兩人並騎,這般雜亂的人馬,王老大卻豪氣不減: “咱們今日為鄧闊兒小弟一戰,不輸義氣,不虧朋友,若賠了自家性命,卻不許怨人!”     “諾!”     “戰陣廝殺定與街頭混戰不同,諸位切莫掉 ​​隊! ”     這是在為自家小弟拼命,隊伍中,鄧闊兒也忙著許願:“殺退賊人,我讓谷內請諸位好酒好肉快活!”     “哈哈!說定了!”     “殺!”     笑談聲中,醜鬼領頭,雜亂的隊伍已轟隆邁出。   


這支豪俠隊伍看著雖不整齊,武器也是五花八門,戰力卻不弱,待靠近後,竟迎著眭固中軍直直便衝殺過去,沒將領會在戰事中去防禦側後,眭固也是如此,一時不防,谷外精壯陣中竟被攪得一片混亂。    醜鬼一馬當先,手中斧頭直舞得風氣,但磕碰著的便傷,他本就生得面容駭人,一路殺進去,眭固軍竟無人能擋,受驚嚇者無數,俱都倉惶躲避,只可惜他斧頭不足丈長,只算得短兵器,在馬背上用這衝殺威力尚要減些。   

賊軍隊伍後混亂起,田豐亦曾見,初時還道眭固使詐,待看清醜鬼等人一路殺過,已斬殺無數精壯,他才知真是來了援兵,一時大喜,喝道:“張平難發兵來援,諸位速殺出去接應!”     “張平難來了?”     人人都顧忌著張燕大軍,這般形勢下,但有援軍來,眭固麾下山賊心驚肉跳便是難免的,亂軍中尚不知真假,谷中精壯又已殺出,混亂頓時擴大,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轉身逃亡,到最後,大家腦海中都只剩一個念頭:“張平難來了,快逃啊!”     就算知道來的不是張燕隊伍,可兵敗如山倒,潰逃一旦形成,任眭固有三頭六臂也阻不住,兩面衝殺來的隊伍都直奔他這里而來,離得已越來越近,眭固見不是事,嘴裡狠狠咒罵兩句,打轉馬頭,領兩百餘精壯便往上黨逃去,竟將大部人馬都棄之不顧了。   

田豐早又撒手不管,再換伍恭、常德出來,兩老頭見大局已定,谷中受了這番折損繼續補充,忙使人四處去傳話:“降者不殺!”     谷口血戰數日,山賊們帶來這麼大死傷,精壯們積累的怨氣可不小,為洩憤,這命令的作用便打了許多折扣,許多拋下武器的俘虜一樣被不留情斬殺倒地。   

此戰鄧季方折損掉千五精壯,可說異常慘重,俘獲的精壯不足兩千,只勉強能抵過,倒是老弱婦孺之輩又多出六千餘,給添不少吃飯的嘴。   

見到鄧仲等,兩下一說,谷中才知並非張燕派軍來援,這人自稱鄧疙瘩兄長,面容中確與之有幾番相似,又助戰一場,伍恭常德倒不會懷疑其假,忙將其等引入谷中,使人喚伍焦二婦來見禮。   

伍窕清秀,焦沁靚麗,鄧仲一見大恨,舍下二伯顏面怒聲道:“我身為兄長,至今未娶,疙瘩這小子倒尋了兩個嬌滴滴美人,豈有此理!”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2:19
第二捲動亂冀州

75.奇人


諸部黑山賊精銳合兵突襲鉅鹿官兵重甲騎,確實是佔了些便宜的,只是這支官兵驍勇,又是訓練有素,敗而不亂,很快就整隊後撤,只是被杜長、於羝根等領步卒堵住南路,只得往北逃,甩開步卒後,只剩孫輕、苦蝤、鄧季三部重甲騎吊在後面追殺不捨。   

之前與賊兵廝殺,這支官兵精銳向來都是追殺別人,被人 ​​追得如此狼狽也是第一次,一路敗走,且戰且退,直快到涿郡地界,除鄧季部坐騎是良馬外,其餘黑山賊坐騎比不上西園厩馬,俱精疲力竭,只得先停下將養馬力,讓官兵逃脫。   

孫輕、苦蝤兩部停下將養坐騎,鄧季戰前便令韓齊領刀盾卒、李當之收容傷卒,此時應跟在後面不遠,他們人少,恐遇意外,便按原路緩緩先歸。    待尋到韓齊等時,竟見他們正圍在一片樹林前,全戒備著林中。    隊伍後面空地上,馬車隊旁已多出一輛牛車,此時有一老一少兩名婦人坐在牛車上,老婦斜靠年輕婦人懷中,由李當之給她切脈,車前還有個少年文士領幾名部曲緊張地註視著。   

這是什麼情況?鄧季有些疑惑,韓齊也看到了自家隊伍回來,忙打馬上前,興奮道:“屯長,林裡有支商隊哩!”     韓齊從賊後,鄧季還從 ​​未見他對擄掠一事如此積極過。    鄧季並不明白,漢朝商賈地位極低,因戰爭中囤積居奇,從高祖劉邦開始便看不起商人,頒布限制打擊商人的政令,漢武帝時,更是每逢戰事,便將商人、罪犯、倒插門女婿一起發配邊疆戍邊打仗,除了天子,社會上雖儒家已一家獨大,士子受人尊崇,但也還有不少人認同商人是韓非子所說“五蠹”(注1)之一的說法,除了有錢,商人在這時代還真沒什麼地位和好名聲。   


就連韓齊這樣的賊中另類,對搶他們也沒任何負罪感。    這時候,林中蘇姓商人早被嚇白了臉,在心裡將那擅自暴露林中眾人的少年咒過無數遍。    商隊足有六百餘人,韓齊等不過才數十卒,可蘇姓商人絕不敢妄動,這點人手面對小股山賊時還好,但再笨的人也知曉這些能將鉅鹿官兵追得狼狽逃竄的山賊不好惹,又都是騎兵,自家逃都逃不得的,若真衝突起來傷了人命接下仇怨,後果可想而知。   

不過就眼前也不好受,因為帶隊圍在林外的賊頭禀過後,剛到的賊人少年首領淡淡說了一句:“是麼,讓他們將貨物牲口留下,自去罷!”     對於因自己行為連累到同行的商隊,少年文士心中也有一絲歉意,可在他心裡,現在什麼都比不上母親的病情重要,這念頭只一閃既過,注意力很快又完全集中在切脈的醫匠身上,將身後商人們忘在腦後了。    這醫匠面容嚴肅,少年文士死死盯著他,心跳得愈來愈厲害,只覺得這次診脈時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長許多,害怕再次失望,又盼著這醫匠就此一直下去,診斷永遠不要結束。   

他的母親斜靠在兒媳身上,眼睛並沒放在身邊醫匠上,卻一直在含笑看著少年,生命固然可貴,可在她眼裡更心疼孩兒,除去咳嗽時臉上因疼痛微微變形外,多數時候,她都很平靜。    過了不知有多久,李當之終於收回手來,緩緩開口道:    “老夫人這病,只因體弱腎氣衰退,精氣衰弱,無以化生肺脾二藏之氣以養後天,脾氣虧虛,內外因相合而成病!”     少年只關心結果,忙不迭搶問道:“先生可能治?”     “這個麼,”李當之微一沉吟,少年文士心剛“咯噔”一下,又聽他道:“若吾師在,或只需十餘日治之,以我之力,卻只能以湯藥調養,緩緩圖之,卻是耗日持久,無三五月不得見效,卻差吾師遠甚!”     這病別的醫匠都素手無措,巫者雖言能救,施法數次卻依然如故。雖不知眼前醫匠師從何人如此推崇,但聽聞他便能救,少年已是欣喜若狂,生出希冀來,下跪頓首道:“如此,便請先生往寒捨一行,待治好阿母,小子拼盡家財,也要奉上診資謝儀!”     “當不得如此!”     少年文士行如此大禮,李當之不肯受,忙起身去扶,鄧季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忍不住問道:“此地尚有許多傷患在,你是何人,便敢請我家李先生前去?”     少年文士剛被扶起,才驚覺自家渾然忘我,這是在賊眾中呢,忙又對鄧季拱拱手,道:“右北平田疇田子泰,見過小將軍!”     說實話,見人沖自己這般鄭重施禮,對方是個難得的士人不說,還稱呼自家為將軍,這可真是破天荒第一遭,在這時代混跡十六年,身份差別的認識已深入骨髓,明知這人是有求於己才如此客氣,鄧季還是受寵若驚,忙不迭躍下馬來回禮。   

不過,田疇?是田壽疇麼?《演義》中雖不記得,但這名字遊戲時好像有些映像,這少年該不會也是個名士罷?    這時代的人只要能給鄧季留下前世記憶的,就絕不會是乏乏之 ​​輩,反正這人也是個士人,招攬到的話就算不是遊戲裡那人也不吃虧,禮畢後,鄧季愛名士如痴的毛病立即又犯了,張口便問道:“足下願從賊否?”     如此突然,非但少年文士目瞪口呆,周邊人們亦側目以視,太史慈早聽旁人說及少年見名士時瘋態,此時得見,果不其然。   

鄧季也知自家話一時說得突兀了,忙解釋道:“這位李先生乃神醫華佗弟子,醫術有名,只是如今效力於我,我方傷患亦多,人有親疏之別,俱是治病救人,自得先療我山賊眾患者才是,他可不能隨你去,且官兵只怕還要回來,此地不可久留,若足下不願從賊,治病一事恐有諸多不便呢!”     這就是威脅了,不等少年文士回答,李當之已怒道:“吾早說過,眼中只有疾患,並無人等之分,如何拿我醫術來脅人?”     鄧季嘿嘿冷笑,並不理他,還是田疇更分得清這裡誰說了算,他略想過,正容道:“足下若能使賢醫治好家母病痛,我田子泰莫說從賊,便是身化粉糜又有何妨?”     “不可!”     突然出言反對的卻是田疇母親,這老婦人一時激動,連咳過好一陣,急得她那兒媳忙撫背為她順氣,田疇亦疾步搶上幫忙。   

她一掌拍開田疇,面上已乏起怒容,大聲道:“何顧我這苟喘之身,沒了自家清白,若你真從賊去,我還要這性命作甚?還尋什麼名醫?”     說完又是一陣好咳,這老婦人倔強得狠,田疇忙屈膝跪下,嚎啕道:“非兒不惜自身,只是自幼失怙(注2),全仗阿母拉扯大,如何捨得……”     他的話令聞者心酸,老婦人與她背後兒媳亦哭,只這般哭啼景象,倒似自家在強搶民女一般,鄧季忙上前喊道:“好叫阿母得知,我等也不是一心為惡,如今朝廷昏暗,待時機到時,亦要尋明主,去博個萬戶侯,封妻蔭子的呢!”     阿母的稱呼已可指老年婦人,倒並非只能叫自家母親,聽到鄧季的話語,老婦人不由一怔,這才止住淚水,疑惑看來。   

鄧季便扯韓齊、車黍作證,田疇跪地又死死哀求,直好一陣後,這老婦人才嘆口氣,由媳婦將車廂布簾掛下,阻住里外視線。    看老婦人舉動,這是說通了?想自家在崔度、田豐那裡屢次碰壁經歷,這次未免也太過容易了些,鄧季猶自不可置信。   

莫非,是因為這田疇名氣不如田豐?或許眼前這人根本就不是遊戲上那田疇?    鄧季心裡已動過多少念頭,只是他愛名士如那葉公好龍一般,卻不知田疇本就是歷史上一個奇人,生平得褒貶不一的。   

注1:五蠹,韓非子認為,天下有五種人無利國家,稱為“五蠹”,分別為儒家學者、縱橫言論家、帶劍遊俠、依附貴族為生者、工商之民。   

注2:失怙,指失去父親。《詩·小雅·蓼莪》:無父何怙,無母何恃。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2:20
76.田疇



中國古語中有句話叫“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是教人感恩的,家喻戶曉,但真正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人卻不多。    這位田疇,就是一位終身履行“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的人。   

史載,田疇好讀書,善擊劍。    田疇虛歲二十二時,董卓遷都長安,幽州牧劉虞深感天子危難,朝廷播盪,諸侯俱有野心,自家是大漢宗室,正該向朝廷展現忠誠,為天下表率,欲遣使進獻,可冀州、司隸兩地俱在戰火中,使者想安然抵達長安可不容易,這時候,就有人向劉虞推薦了田疇,說他年紀雖輕,卻有奇才,正可為使。    於是,劉虞備禮親到田疇家中相請,對於一個剛二十歲出頭且無一官半職的年輕士人來說,州牧親到家中相請是多大殊榮?這可是要相當於後世身兼省長、和省軍區司令的人物。   

田疇自然感恩戴德,領命後,從家客中選出二十餘人,與劉虞 ​​派出的官吏取道西關、塞外、并州朔方,繞遠路而去,最後抵達長安,聞得虎狼中大漢居然還有如此忠臣,天子自然大悅,要封做使者的田疇車騎尉,他以天子方蒙塵未安,不可以荷佩榮寵,固辭不受,這下出了名,朝廷太尉、司徒、司空三公全都想徵辟他做屬下,被他一概拒絕,因為,他要回去報答劉虞。   

等天子給劉虞褒獎旨意下後,田疇領眾歸去,這一趟來回共花了三年時間,回到幽州時,劉虞已被公孫瓚斬 ​​殺,他只能跑到墓前痛哭一番,對著墓碑宣讀了天子旨意,為此,他得罪公孫瓚,被抓起來,差點丟掉性命。    好在有人求情得脫,此後,田疇回到家鄉右北平無終縣,幽州戰亂不斷,非但公孫瓚與袁紹攻伐不斷,還時有異族入侵,他便領族人併鄉野數百人藏入山中耕種,與墾眾相約,嚴禁互鬥,殺傷者抵罪,又立斷獄之法,定婚嫁之禮,還延聘飽學之士,興辦教育,很快,外地百姓來投靠避難的超過五千人,幾次想起兵為劉虞報仇,又怕離去後開墾地上百姓遭異族之難,只得按下,直到公孫瓚被袁紹斬殺,這才大願得了。   

滅公孫瓚後,袁紹、袁尚父子統治北方,聽聞他的名聲,數次徵辟他為官,可田疇對劉虞念念不忘,覺得沒在他生前歸還,是自己未能完成使命,有愧于心,官職一概不受。    之後,袁尚敗於曹操,與袁熙逃往烏桓地,曹操北征,不識路徑,因是北擊外族烏桓,田疇出山帶路並獻計,助曹軍殺敗烏桓,斬其首領蹋頓於白狼堆,袁尚兄弟無處容身,只得逃往遼東去,被公孫度之子公孫康斬殺,首級送到曹操處。   

得了袁尚首級,曹操將之掩埋,下令“三軍敢有哭之者斬”,便沒人敢去弔祭,只田疇想起袁氏父子數次對自己徵辟,雖終未成其屬下,卻對自己有賞識之恩,且袁紹殺公孫瓚,亦是有恩,於是不顧禁令往袁尚墓前弔祭哭泣,待這事報上去,好在曹操愛惜他人才,寬宏大量並未追究罪過。    平定北方後,曹操要對其封賞,給爵亭侯,邑五百戶,田疇又念及這功勞是害死對自己有恩的袁尚得來的,固辭不受,曹操愛才,將他家族從右北平強行遷往鄴城,前後四次封賞爵位,還派與他交好的夏侯惇親自往勸。    叫人稱奇的是,為不受爵,田疇竟拔劍自刎,以死立誓,叫曹操終究無可奈何,最終只得收回爵位,只給個議郎的官職了事,不過田疇也沒任職多久就病死了,死時才四十六歲。   

以今天的眼光來看,田疇可以說是一個非常偏執的人,他 ​​的一生,一半以上時間都活在報恩思想中,功績並不多,能看到的能力也就是治理民眾,但袁紹父子、曹操都很欣賞他。    這樣一個人物,歷史上對他的評價不一,有人認為田疇為小義忘大義,尤其哭袁尚是假仁假義,有人認為他是隱士,也有人盛讚他的推讓風格。    不管別人如何,曹操的讚譽是田疇文雅優備,忠武又著,和於撫下,慎於事上,量時度理,進退合義。    當然,這一切都得發生在將來,得等其母親病逝,他守孝結束,諸般才開始,只是如今被鄧季中途將人挖走,變了命運。   


鄧季當然不知道本來要發生在田疇身上的這些事情,之前請名士從賊的經歷實在不堪,對於這麼輕易就投靠自己的田疇,他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不會是本事有限的假名士罷?    天下士人並不少,可出名並真正有能力的人也只是鳳毛麟角,要遇上一個可不容易,對於只憑一個名字便隨意招攬到的人物,懷疑其能是很正常的,當然,對鄧季來說,這其實更是自家自卑感作祟,明面上在懷疑田疇能力,實際上是在懷疑自己。   

就之前他弄到手的兩個名人來說,田豐和太史慈一文一武,絕對都是天下有數的強人,但要讓人家心悅誠服俱不容易,田豐近來好些,可以感受到他對這些賊寇的仇視敵意正在消褪,但要其出來盡心為鄧季謀劃出力,仍然很難;太史慈定下五年之約,現在雖在盡力,但他是在報恩,而報答的對象並非鄧季而是遼東的李平,若約定時間滿後還不能讓其歸心,便是脫了賊身受招安,他也定會不顧而去。    名氣本事再大,不是自己的又有何用?   

所以說,鄧季心裡雖在疑神疑鬼,但只要李當之能治好其母,這田疇反而是目前最有可能為他賣命的名士,這才是實用的人物,當然,他還不知道二兄鄧仲為他帶來的另一份大禮,一個名叫典韋的猛士如今正在谷中。   

母親的病有了指望,田疇自然歡喜,將自家賣出去後,他才想起林中的商隊來,反正只要眼前這醫匠不吹牛,自家就已是從賊的命,便不用與這賊首客氣。    田疇還不知要加入的賊人是哪路,如何稱呼,只能衝鄧季道:“小將軍,這位蘇老丈的商隊因我遇險,若就此遭劫,我心難安,這……”     要讓人甘願賣命,自然得收買人心,對田疇的話,鄧季是明白的,他笑道:“好叫田先生得知,我姓鄧名季,麾下亦是黑山一部,這商隊麼!”     沉吟一下,鄧季轉頭喝道:“韓子義去問問,商隊馱的貨物是什麼!”     鄧季以雷公之名做過的大事,田疇亦曾聽過,只想不到這賊首年紀竟然比自己還小,如此年輕,很有些意外,不過先前林中觀戰時這股人馬的驍勇亦給他留下深刻映像。   

不一時,韓齊回報,商隊馱運的全為絲綢布帛,卻是谷中得用的,鄧季便道:“既如此,讓其馱運到涉侯國去,我出錢買下,商人逐利,定不讓其吃虧便是!”     這做法皆大歡喜,田疇自無話說,那蘇姓商人聽到,忙從林中出來謝過。   

待得知這商人居然也是南陽人,鄧季倒忍不住對他笑道:“說起來,你我倒是同郡!”     這卻攀出老鄉來,又細談幾句,才知道居然就是鄰縣,這商人名叫蘇秀,鄧季便向他問了些鄉里,最後道:“蘇老丈放心,你我既有此緣,便是沒田先生在,也不會吞沒你的貨物,日後只管到涉侯國來跑商,定無人為難你!”     若能為賊人銷贓並販賣貨物,所得利絕不比去邊界少,不過這需要膽量和機遇,聽到鄧季的話,蘇秀還真就琢磨起來。    李當之救到的傷兵有近百,將帶出的二十輛馬車上擠得滿滿的,待韓齊等又沿戰線搜索一遍傷兵,已在密林外呆了好一陣,鄧季這才命隊伍準備離去。   

恐商隊貨物到山賊中去惹別部人馬眼饞生出事端,便讓韓齊、太史慈領隊伍先行,鄧季自家領車黍去找張燕辭行。    張燕部與官兵交戰得多了,此番攻打縣城,帶來投石車、雲梯等器物並不少,可盧奴是中山國治所,城牆較高,防御也要比其它縣城強許多,郡縣兵足有近萬,再加上城中大戶助戰,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可攻破的。   

這時候,脫離眭固部的兩名軍侯派來禀告其情的人也剛到,張燕聞報正自惱怒,鄧季到後,少不得將情況與他說明。    鄧季頓時吃了一嚇,若丟了涉侯國老巢,自家兩年辛苦積攢下的家底可就要全打了水漂,焦慮起來,更是忙著辭行。   

眭固的行為冒犯到自家威嚴,張燕也難容他,只得讓王當領數千輕騎與鄧季歸去。    鉅鹿官兵重甲騎一路北逃,直入涿郡,領兵的騎都尉遣人入涿縣求救,不數日,領涿郡官兵來救盧奴,張燕見沒了機會,率眾自退。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2:21
77.比試


得了家中老窩遭劫的消息,鄧季自是心急如焚,等不得李當之、田疇與商隊,便讓韓齊領輜輔兵與其等後來,自家帶了勇卒領王當一道,急速回救。    因不得不顧惜馬力,又只得派斥候雙騎星夜前往涉侯國老巢,先探明情況再說。   

數千騎一路疾行,好在兩日後,斥候已回報,家中戰事已畢,眭固兵敗逃走,田豐等成功守住山谷,只是傷亡頗大,鄧季這才稍安。    斥候已回過山谷,鄧季二兄等前來相投等事項也少不得禀過,鄧季三位兄長中,三兄早夭,大兄鄧崑穩重寡言,有長兄之風卻不甚親密;二兄鄧仲粗豪,卻與自己感情最好,聽得他無恙,鄧季自然歡喜無限。   

家中戰事已畢,傷亡再大也是即成事實,趕回去改變不了什麼,反倒商隊顯眼,韓齊等莫又在路上遭劫才虧遠了去,如今只得先強壓下親人相見的衝動,停下等後隊趕上。    聞鄧季老巢已自戰敗眭固,雖不知其中過程,這戰力卻已足自傲,王當不由對這少年渠帥又高看一等。   

眭固想必逃得遠了,既然如此,再前去也已出不到力,張燕卻還在中山用兵,待鄧季鄭重謝過,王當便領兵折回去了。    原地等上一日,韓齊等終於趕到,兩下合一處,終回了涉侯國。   

亂世中親人重逢一幕自然感人,離散已近三年的兄弟在谷口處才一見面,兩人便都情不自禁濕潤了眼睛。   
看鄧季跳下馬迎上來,鄧仲撲上,仔細上下打量過,當胸便是一拳:“不想你我兄弟還有見面之日!”     鄧季穩穩受了,嘴裡叫了一聲:“二兄!”     “哈哈,許久不見,小四倒比我高了!”     “嗯,二兄也壯實了,鬍鬚比以往更厚密些!”     
先閒話幾句,鄧季先對伍恭、常德等道聲辛苦,覺得與鄧仲各自都有許多話要說,便先捨了他們,與兄長並肩往谷內行去,又聽鄧仲問道:“長了身子,力氣有沒有長大?”     
以往兄弟嬉鬧,這二兄倒沒少仗著年紀欺負自己,鄧季頓時笑道:“稍後比試一番便知道!”     原先細胳膊小腿瘦弱不堪號稱疙瘩的小弟,居然已敢主動找自己比力氣,鄧仲頓時笑了,突又覺得有必要維護自家身為兄長的尊嚴:“何不這便比過?”     “還是稍後找塊僻靜處罷,我怕你在人前輸後惱怒!”     小子狂妄,鄧仲伸手在他額頭上“啪”地敲了一下,怒道:“分明是你做了渠帥,又娶了妻,怕在自家屬下家眷面前丟人!”     
這下是鄧仲在藉機報復小弟竟敢先於自己娶妻的不滿,鄧季雖不知緣故,摸著額頭卻笑了。   

敲頭是二兄以前最愛對自己做的事,受這一下,那種溫馨久違的親情又再回來,不過也不能吃他白打,鄧季狡黠道:“真是怕你丟臉!”     鄧季欲擒故縱,以鄧仲的性子哪裡受得這挑釁:“那就這裡比?”     “真在這裡?”     鄧仲不知是套,斬釘截鐵道:“就這裡!”     “輸後莫丈兄長身份報復!”     哥倆互不相讓,嬉笑之間,竟真就準備角力了。   

少年渠帥要與兄長要角力,這熱鬧頓引旁人注目,一個個呼朋喚友,很快便圍過大群人來,謝允帶田峑等幼童本就隨伍恭迎接歸谷眾人,此時擠在前列,叫喚得最為歡快。    將手中器械俱交與他人,順塊寬敞地出來,兩人手搭在對方肩膀,喊聲“小心,起!”便開始發力相爭起來。   
兩年下來,鄧季已勉強能與郭石角力,雖然還是輸的多,力氣卻已很是驚人,鄧仲雖長他四歲,卻也遠不敵了,相持不過片刻,便被鄧季狠狠掀翻在地。   

眾目睽睽之下這下摔得狼狽,頓時引一片哄笑,果如鄧季所說,身為兄長的鄧闊兒卻不過面皮,叫道:“好小子,這番是我腳下未穩,再來!”     再來一次也同樣如此,聽四下里人們起哄,鄧仲終於確認如今小弟至少已在力氣上遠遠強過自家,這才哈哈大笑起來,又在他頭上重重敲了一擊,道:“好小子!”     隨鄧仲前來投靠的豪俠首領名字叫王曠,霍刀兒等稱他王老大,雖年已半百,卻亦是以臂力稱雄的,見這兄弟倆角力,一時亦不由手癢,上場道:“小鄧將軍果然力大,王曠亦來領教一番!”     見還有熱鬧可看,謝允等頓時又喝叫起來,鄧季卻不認識這人,正在疑惑,鄧仲才忙著介紹:“為避官兵追捕,為兄在汝南四處流浪,後虧這位王老大收留照顧,他乃豪傑出身,遊俠兗豫多年的!”     鄧季聞言,忙衝王老大躬身施禮道:“鄧季謝足下收留二兄之情!”     眼前少年雖是手下平日並不顯眼的鄧闊兒幼弟,但人家可是一方渠帥,麾下近兩萬人馬,三千餘精壯,王曠並不敢拿大,亦躬身回禮道:“不敢當小鄧將軍之謝,令兄與我等脾性相合,不過彼此為友混跡市井罷了!”     謝過一番,鄧季再細看時,這人面上雖已有皺紋,兩臂卻甚是粗壯,想來力氣不小,不敢因他年老便輕視,再說過兩句,開始與之認真角力。   

王曠果然老當益壯,力氣估計比郭石還要略強些,鄧季幾次用力都掀不倒,與他相持好一會,力氣減衰,被他尋機掀翻倒地。   
圍觀者並不因是渠帥便放過,同樣大聲喝彩起哄,只謝允見鄧季摔倒,有些不忿,跑到車黍面前叫道:“車大個子,你去弄翻這老頭,不然咱們谷里以後可抬不起頭!”     車黍與懶顧每日稱兄道弟,這小子卻沒大沒小的,只是他亦言之有理,鄧季被一外來老頭掀翻,他們這群勇卒面子大失,瞪過謝允一眼,還是邁上場去:“我來!”     車黍是谷中第一大力士,見他出場,熱鬧不斷,叫好聲頓時又響成一片。   

王曠遊俠出身,雖八尺有餘的鐵塔壯漢站到自己面前,也毫無懼色,只是與之力氣確實不如,沒幾下便又被掀翻,待他趴起,亦讚道:“好漢子!好力氣!”     雙方互不相讓,場面竟已成比試一般,霍刀兒心想己等初來咋到,可不能掉了威風,只是他力氣並非長項,不敢上去出醜,便慫恿身旁醜鬼道:“與他比比?”     醜鬼咧嘴一笑,將大斧交與霍刀兒拿著,亦進入場中。鄧季在外見這漢子麵容雖然醜陋,身長卻只比車黍略矮一線,亦有八尺,滿身都是肌肉,魁梧雄壯還要勝過車大個許多,心底便先喝了聲彩,搭著鄧仲肩膀問道:“二兄,這漢子是誰?”     
鄧仲笑道:“這位卻是王老大在陳留收留的,亦是任俠鄉野,為替同鄉報仇而殺望族之士,受官府緝拿,躲四方避禍,名為典韋,只因長得醜陋,我等一路便稱他為醜鬼!”     鄧仲說完話,卻半天不聞身側有聲,轉頭看時,只見自己這已長本事的小弟大張著嘴,一臉不可置信,嘴角有一絲痰液滴下,渾沒個渠帥模樣。   

這一刻,鄧季已被突然從天而降的大餡餅砸得暈乎乎的,連接下來車黍被醜鬼掀翻在地也沒了感觸。    典韋啊,被稱為“古之惡來”的典韋!    出身草莽的典韋在這時代雖不能稱為“名士”,可後世對三國稍微了解一點的人都知道,他的名氣,並不弱於任何人。    典韋許褚齊名,乃曹阿滿帳下最武勇的兩人,遊戲裡,他的武力值也相當高,若不是為護曹操不幸死在宛城,定不會讓戰錦馬超的虎痴專美餘後。   

這樣一個牛人,居然這就跑到自家地盤上來了?看樣子,還是與兄長一道來投奔的?    哈哈,有了他,再加上太史慈,老子還不發達?    有他們在,在這太行除了張燕,誰還放在老子眼裡?還不能橫著走麼?    這種難與他人分享的巨大喜悅,衝擊得鄧季不能自抑,典韋的醜陋面孔此時在他眼中要遠勝過絕世佳麗迷人。   

幸好典韋沒能發現鄧季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何等貪婪,否則身上定要泛起一層雞皮來。    沒發現鄧季目光的原因,是角力場又跨馬進來一名背雙戟提長槍的漢子,他的注意力已全被吸引了過去。    雙戟客亦是有大本事的,見他上場,因車黍輸陣正面上無光的谷中人等全又生出希望,開口喊叫。   
上場的年輕漢子未發一語,醜鬼先沖他問道:“你亦要角力?怎不下馬?不去了器械?”     環顧下四周呼喊人群,太史慈搖頭道:“力氣我不如你,不用再比,你可敢與我比試武藝?”     典韋並不傻,谷中先前出戰的車黍不弱,這背雙戟的年輕漢子再出來,定有過人之處,頓時搖晃起他那碩大猙獰、讓人望而生畏的頭顱:“騎術我不精,定不如你!”     
聞言,太史慈從馬上躍下:“那便步戰?”     “好!”步戰惡來典韋怎會示弱,衝霍刀兒一招手:“斧來!”     待霍刀兒將大斧提上來,讓圍觀人等退後一些,很快,兩人便開始槍來斧往。   

鄧季這時候才回神轉來,待看清場面,又是一陣心驚肉跳,叫苦不迭:老天爺,這可是真刀真槍比試,兩猛人任誰有個意外,老子都豈不要心疼死。   
只是兩下已戰在一塊,他亦不能解鬥,只能獨自心焦,看雙戟客槍快,醜鬼斧沉,雙方毫不相讓,精彩紛呈,兩下里鬥得旗鼓相當,四周人等誰曾見過這般?沒人與鄧季心思一樣,俱都看花了眼,咂舌不已,待回過神來,一個個便是聲嘶力竭的喝彩,不多時聲音已響得震天。   

對手長槍異常快,典韋大斧卻遮掩不住,鬥過好一陣,漸落下風,只覺身遭已全是槍影圍繞,若以死相搏,說不定自家身上已中了幾槍。    典韋正想棄斧認輸,卻見太史慈跳後兩步,取背上雙戟遞來,大聲道:“你兵器不利,換我雙戟試試!”     這雙戟輕了些,只是典韋卻不多言,他亦是好勝的,扔斧雙手接過,只是早巴不得雙方停手的鄧季已衝進場來:“足矣!兩位皆一時勇士,這番只算打和!”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2:22
78.聞名


回谷後,鄧季自又去謝田豐,卻被這位夫子好一陣痛罵,言他顧慮不周,屢將他田氏一家陷入困境等等。   
路上早從謝允那聽說,自己出門後,夫子便停講《六韜》,重開《周禮》,這事別說剛回來的鄧季,便是谷中再愚鈍的學童也知曉,夫子開講治國治軍的課程十有八九是專為疙瘩,鄧季只覺得受寵若驚感激莫名,雖被他迎頭一陣痛罵,也老老實實受了,並無怨言。   

意外得了典韋,兄弟相見的激動也還未消褪,待辭別田豐歸家,洗掉一身風塵,略問過幾句焦姬身體,鄧季便又出門,當夜卻是與二兄同榻共眠,互訴離後經歷,倒讓家中因他歸來正歡喜期待的伍窕心生幽怨。   
次日,鄧季先請來蘇秀交易貨物,北方幽、並、冀、青、涼數州都在鬧飢荒,糧食漲到天價,人食人的事件早有發生,荊州糧被皇甫嵩調到冀州後,糧價亦漲得厲害,得知鄧季便是前年劫糧的雷公後,絲綢蘇秀更情願換糧,並不要錢。   
這批糧食乃是前年劫得,已有陳味,除去救命外,並不好吃,鄧季也就依他,並邀其往後可再來交易。   
再次閒談時,鄧季才從商人這得知,去歲長沙區星起事,朝廷封孫堅為長沙太守前往鎮壓,僅一月便已剿平,只是相隔得遠,未傳到冀州來。  三國名人又聽到一位,看來諸侯相爭的日子已不遠了呢。   

不管別人如何,待商隊走後,鄧季與伍恭、常德等在谷中先安撫一番死難者家眷,如今有了這許多絲綢,每戶傷亡者與勇卒同賞,一天便將才到手的華麗之物全分發出去,只留一匹與伍焦二婦用。   


之後,又到谷外看過新降的老弱。    如今麾下雖已過兩萬,精壯其實並未增長幾個,倒是老弱又多了六千,谷中住不下這許多人,只能將他們全安置在谷外,新入者與穀中尚不能融洽,自也少不得安撫一番。    二兄抱怨自己先娶,鄧季便從中找了兩名頗有姿色的婦人帶回,誰知鄧仲一看,頓時大搖其頭,究其原因,卻是覺得比不上伍焦二婦嬌麗,又沒那股貴女氣質,自然遠遜,他擺出兄長威嚴,令鄧季替他尋個絕色的來,否則情願不娶。   

絕色佳人豈是那麼容易搞到的?對這兄長鄧季無奈,卻只得依他,這兩婦人便交由霍刀兒等新晉勇卒受用了。    說起來,王曠帶的這些豪傑,倒多有一身好本事在,有近二十人選入勇卒,剩下大部分也能入輜輔兵,只寥寥幾人落選,倒是鄧仲身為兄長,本事只是一般,又不想听自家幼弟使喚,甘願留在老弱中,沒去參與挑選。   
若論一身本事,典韋乃是猛人一個,比車黍要高出許多,鄧季也知曉他將來的名氣,只是其新晉,若驟然位置便高出車黍、韓齊這兩個跟隨許久的,定要引得下面不滿,太史慈教習戟法地位特殊還好,典韋加入後卻只是名普通勇卒,不過讓他隨時跟在自家身邊罷了。   

身為任俠頭領的王曠,谷中危難之際領人救助,對自己兄弟倆都有恩,卻不能虧待了,鄧季便將之提拔起來,與車黍、韓齊同等。    隊率的身份雖然不夠高,但鄧季都只自稱屯長,勇卒同伴又俱都不凡,王曠霍刀兒等倒也沒什麼不滿。    又在眭固部兩千精壯中挑拔一番,再加上救回的傷兵,到秋收之前,勇卒第一次有了兩百人之多,輜輔兵六百餘。   

前次鄧季所言的長鐵戟,鐵匠們得空倒已打出,鄧季試過,果然有些沉重,他用並不趁手,典韋拿去試耍過一番,卻歡喜得很,只是有些嫌長,便央鐵匠打造一對稍短的雙戟,待兩天后造出時,足有八十餘斤重,典韋拿著卻如同無物,揮舞得虎虎生風,上下都遮掩得住,便是太史慈再與他放對,也真是不相上下了。   
受這醜鬼影響,車黍、郭石等力卒也立即愛上了雙手武器,也都造成雙鐵戟模樣,只是按自家力氣重量上比典韋的略輕些,無事便與醜鬼、雙戟客習練,一段時間下來,非但郭石武藝進步快,車黍比起以前都又要強出好些去。   

快秋收時,得李當之調養,田疇母親果然疾病漸減,讓年輕士人感激不盡,已盡信這位名醫能治好母親頑疾,便令隨從部曲回右北平家中,竟要將家中族人部曲全數遷來,從此安心跟隨鄧季報恩了。   
右北平無終田氏一族人口並不多,只有二十多人,此外倒有兩百部曲,田疇年紀雖輕,卻已是族長,可全權做主,當然,知聞從賊,田氏族人也不一定全數會來。   

到谷中月餘,田疇已大致了解這裡情況,隨從們趕往右北平那日,他與鄧季懇談了一番,開始獻計。    雖活過兩世,鄧季卻並不知如何管理這許多人口,只學之前的渠帥,認定在自家麾下討食的便是自家部眾,人口牲畜等數量知道大略便成,其內若有爭執,可由頭目們聽緣由斷曲直,隨意性相當大。   
爭對這些,田疇只提出兩件事,一是造冊統計人口牲畜,按戶劃分成屯以便管理;二則明定法則,處理各類事件時有據可依。   

少年賊首這才知道,自家運氣果然不差,這位應該確實就是遊戲裡那田疇,在歷史上留過名號的,雖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卻也是有真本事的,運籌帷幄或許不如田豐這等軍師級人物,但安定地方、處理日常政事一點也不了。    田疇提出這些事情,鄧季之前偶爾也曾想過,只是太過繁瑣細碎,他自家可做不到,只能作罷,他既然主動提出,那是有意來做了。   

與田豐至今難馴不同,田疇肯這般出力,鄧季當然感激不盡,便讓伍恭與常德當他副手,又從隊伍中找些識字的幫忙,專責這兩件事情,想必等他梳理過一番後,谷中定要有秩序許多,不過這是水磨功夫,短期還看不到效果。    谷中雜事瑣碎處理一番,又到了一年收穫季節,今年涉侯國土地上雨水卻足,老弱們精耕細作下來,平均畝產居然達到一石六,八萬餘畝土地共收割到糧十三萬石,這還僅只是春播的主糧,若再加上小春作物、瓜果時蔬,這數字還要多些。   

隨著秋收,蘇秀領商隊又來過一次,這之後,谷中已有半數人穿上絲綢製衣,被涉侯國周邊小股山賊往來結交時發現並宣揚出去,太行諸部山賊中便開始流傳一句話:“黑山百部,疙瘩最富!”     同時,外界消息又逐漸傳來,公孫瓚被烏桓大人丘力居圍困二百餘日後,雙方皆糧盡,終於罷斗,丘力居聽聞幽州牧劉虞寬仁,遣使求降,公孫瓚得聞,派兵中途截殺使者,不許其交往。   

八月,京師中天子為分兵權,重設西園八校尉(注)。    八校尉之名始於武帝,為保長安設置的中壘、屯騎、步兵、越騎、長水、胡騎、射聲、虎賁八校尉,當今天子所設卻有所不同,其眾盡歸宦官小黃門蹇碩統轄。   
開始鄧季還不以為意,直到聽聞其中幾位校尉名字,才引他不得不關注。   
最值得關注的,自然就是未來北方的霸主曹操曹阿瞞,他以議郎之身擔任了八校尉中典軍校尉,此外,原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兼司隸校尉。   
除了 ​​兩位如雷貫耳的人物外,八校尉中還有右校尉淳于瓊,這名字好像也在《演義》中看到過,是袁紹屬下武將,只是鄧季記不清他的作為。   
汝南袁氏一門,四代人中已有袁安、袁京、袁湯、袁逢、袁隗五人高居三公之位,所以當世稱為“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及天下,乃是一等一的望族。   
袁紹為司空袁逢庶子,母親只是婢女,地位很低,但他幼時便過繼給袁逢之兄、早逝並無子的袁成,憑此提高了家中地位,並不能再以一個庶子去看待他,八校尉消息傳來時,比袁紹地位高貴的袁逢嫡長子,他血緣上的同父異母弟、名義上的從弟袁術接替了他原來的虎賁中郎將位置,並兼河南尹。   


注:漢靈帝設置的西園八校尉分別為:    上軍校尉:小黃門蹇碩    中軍校尉:司隸校尉袁紹    下軍校尉:屯騎校尉鮑鴻    典軍校尉:議郎曹操    助軍左校尉:趙融    助軍右校尉:馮芳    左校尉:夏牟    右校尉:淳于瓊
mk2257 發表於 2011-8-16 22:23
79.麴義


除去聽到有曹操、袁紹在內的西園八校尉並河南尹袁術之外,還有一條消息也從冀州傳來。   
并州已無嚼頭,黑山諸部今年改往冀州,肆擾得厲害,尚在與馬騰、韓遂交戰的皇甫嵩得知,令西涼人麴義為別駕從事,前來冀州協同各郡剿殺。   

得知這情報時,別部山賊不過一笑置之,鄧季卻不得不打起小心提防,令偵騎四處,每日探報。   
倒不是鄧季前世記憶中對這位麴義有多重視,初聽這名字時,鄧季還以為是曲義,沒聽過的,即便搞清楚兩者之間不同,他也不見得還有《演義》或遊戲裡這位武將的記憶。   
令鄧季不得不小心應對的緣由,卻是這位新到的冀州別駕,行轅便設在魏郡治所鄴城,也不知是他自己厲害還是藉皇甫嵩虎威,剛一到任,便開始從黑山甚少襲擾到的河間、安平、鉅鹿、渤海、清河等郡國抽調郡縣兵,到魏郡來統一練兵,準備合力絞殺黑山。
   

涉侯國乃是魏郡所轄,距離鄴城並不遠,有這麼多人馬雲集魏郡練兵,目的又是剿匪,萬一人家將目光放在早已成賊窩的涉侯國來,那就是泰山壓頂之勢,自己身處虎狼便,焉能不防?    就手中這點人馬,可不會因有太史慈與典韋兩名虎將便忘乎所以,鄧季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反正秋收已畢,若這些官兵人馬真攻殺過來,無他,帶齊老弱早日逃命爾。   

為此,鄧季派出斥候不少,隨時關注鄴城動靜,精壯固然不停往北面去背煤準備過冬,同時牲畜、車輛、物資俱準備好,只要鄴城官兵向西開來,立時便逃。   
好在這位冀州別駕志在張燕,沒理會他這等小蝦米,讓鄧季提心吊膽兩月後,其領三萬大軍北上,直撲井陘滹沱河而去。   
聽到這情報,鄧季終於長出了口氣,不論戰事如何,事不關己,如今本部糧足,又不需外出擄掠,便在家中好生休養,也順便陪陪家中兩名孕婦。   
焦姬身孕已有五月,早顯懷出來,不能侍寢,伍窕便得享獨寵,經鄧季努力耕耘,十月裡也終於成功播下一粒種子。   
當本月天葵未至,急沖衝請李當之來確認後,身為大婦的伍窕自然歡喜,焦姬、伍恭等也陪她高興,鄧季卻少不得又大宴一回,再次把自家灌醉。   
只是家中二婦俱有孕,再操持不得家務,之前陪嫁來的婢女又都已侍人,鄧季便讓丈人於新降老弱中挑幾名侍女來幫忙,伍恭尋來兩個,卻都容顏甚好,想來是怕女婿夜裡寂寞,頗費了番心思。   
屋裡兩個女人有孕,俱不能再陪歡愉,夜裡果然孤枕難眠,不過孕婦最為敏感多心,鄧季不想惹她倆生氣,丈人一番好意也只有心領,裝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樣苦苦熬過。
   


在谷中的日子,早晨到草堂聽田豐講《太公六韜》便是風雨無阻的必修課。    田豐已講到《武韜卷》,鄧季如今知道,《六韜》中文韜論治國用人的韜略,武韜講用兵韜略,龍韜論軍事組織,虎韜論戰爭環境以及武器與布陣,豹韜論戰術,犬韜論軍隊的指揮訓練,都是自己用得上的知識,又感夫子一番好意,聽得格外認真,但有不懂內容,不敢去問田豐,下來必要找田疇問個明白。   

母親身體大好,田疇自然歡喜,他雖是大族出身,在谷中也住得自在,此時並不以賊人身份小視鄧季,除了之前安排的事情盡心盡力外,鄧季請他解惑,也要將自己理解的全講述出來,他的學識也夠,又比田豐講得淺顯,往往讓少年賊首茅塞頓開。   

麾下沒有練兵人才,通宵一些當代軍事知識後,偶爾,鄧季也會考慮若是自己來練兵,該如何組織列陣,只是還沒學到犬韜,總不得個頭緒,直到最後才醒悟,除了刀盾卒外,自家勇卒、輜輔兵,大多都可走騎兵路線,列陣不一定起多大作用。   

當然,鄧季也明白,練兵還有一個目的是要下面做到令行禁止,只是現在勇卒、輜輔兵數量都還少,不聽軍令的情況從還沒發生過,也不用太急。    早晨認真學習,朝食後,會與田疇或鄧仲、伍恭、常德四處巡視一番,處理視線內的一些問題,又或與車黍、太史慈、典韋等上山去狩獵。   

這些人中,鄧仲身為渠帥兄長,本事雖然不濟,性子卻是個豪爽的,從別人稱他“闊兒”就可看出一般,只要他高興,走到哪裡都會慷鄧季之慨,將庫存的絲布、酒水、蜂蜜、雞卵等物散發出去,便是鄧季知曉,拿他也無可奈何,到谷中才數月,已很得人喜歡。   

醜鬼典韋則勤練騎術,他騎術不精,自打試用過馬鐙後,高興得不成,不過鄧季有規定,騎術不精者不得使用,只得自家先去苦練一番,爭取早日給自己的坐騎配上。    狩獵過兩次,太史慈有三石硬弓在手,箭無虛發,鄧季手斧也能偶爾建功,猛漢典韋也不由羨艷,又央鐵匠們打出十餘支小鐵戟,試練數天后,射程準頭都與鄧季手斧相似,但手戟不打旋,不會出現手柄砸到目標的情況,又惹得鄧季大羨,討兩支來自家也練,從此棄了手斧不用。   

餉食後則是練武時間,如今長戟的用法太史慈都已講解完畢,由大家自己練習,只是參與練武的人增多,原先場地早已施展不開,便按四類勇卒自然而然的分為四處,跟著太史慈、鄧季等練習長戟的人仍然最多;其次是與懶顧、伍寧勤習箭術的;再次是與韓齊等練刀盾防禦;最少的一群全是大力士,在與車黍、典韋練習使用雙鐵戟。   

練武人群中,小田峑得了田豐允准,跟著人群將長戟揮舞得歡,眭固部新降老弱中亦有近千男童,沒幾天,又大都被吸引過來,害得鐵匠、木匠們又是一番好忙。   

有疙瘩渠帥和謝允、田峑等頑童領頭,成年人中又有誰肯落後?谷中習武風氣漸濃,弓卒們都以能使硬弓為榮,便是練習箭術的人群,天黑後也要學著打熬力氣,更別說其他人了,花在練武上的時間都很長,直到酉時末,才精疲力竭地各歸家洗去一身臭汗。   
屋子裡只有兩張床,兩名侍女白日來忙過,也得到別處去歇息,直到這時,才是鄧季與伍焦二婦獨處的時間,待洗涮過,一家人隨意聊聊,有時猜測二婦懷中孩子是男是女,起什麼名字之類的話,有時鄧季笑聽伍焦談論其他婦人那聽來的笑話,有時則安靜地看著她倆為腹中孩兒製衣物小屐。   

亥時中躺下歇息,這時都是鄧季最難熬的時候,懷中摟著婦人偏生要苦熬一夜,焦姬還好些,看他憋得實在難過,會用手嘴替他洩一泄火,若是伍氏陪他則想都別想。   
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不過身處其中的人也不會覺得枯燥,反而有一種亂世中難言的安樂,只是這年冬季第一場雪降下來後,各種消息又自傳來。   

十月,青徐兩州黃巾各部起事,攻略郡縣,官兵不能製。   
十一月,天子令八校尉中屯騎校尉鮑鴻進討聲勢最大的葛陂黃巾,雙方大戰於葛陂,鮑鴻軍敗。   
十二月初,張燕與麴義大戰於滹沱河畔,張平難兵敗,領兵暫退,麾下老弱精壯降官兵者甚多。   
張燕敗了,黑山各部又要受其影響,沒過多久,馳檄的騎士便到了鄧季谷中,張平難邀各部助陣,欲與麴義再決一戰。   
今年的歲首,看樣子不能在家中過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7

LV:8 領主

追蹤
  • 450

    主題

  • 19387

    回文

  • 4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