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穿越] 迷航一六四二 作者:土土的包子(連載中)

mk2257 2011-8-30 14:20: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9 160816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4:31
010 兩個邊緣人與一個外籍邊緣人

  李遠山很快就體會到了什麼叫『奢侈』!

  當天傍晚,李遠山攥著新到手的一千三百塊人民幣(三百塊獎金),在一場AA制的慶功會上瞅著琳琅滿目,標價最少上提20倍的食品,罵出了與邵北如出一轍的字眼:「奸商!」

  參與了定價的女友趙文怡先是有些不好意思,說:「沒辦法,物資匱乏……」隨即紅著臉很隱晦地指了指袋鼠肉,說:「吃這個能省點,而且對身體好……」

  李遠山馬上繳械投降,樂呵呵地叫了一大碗袋鼠肉,捏著鼻子吃完,拋開打算給他接風的眾人,摟著女友一溜煙地跑了。

  聚餐在一起的穿越眾哄笑聲一片,主持慶功會的吳建國笑了好半天才說:「現在的年輕人啊……這個,小別勝新婚嘛,可以理解。」

  一句話說完,哄笑聲更濃,不少的小伙子乾脆學起了狼嚎。然後肖白圖挑頭,領著一幫子小伙子挨桌找人拼『飲料』。慶功會的另兩位主角,荊華與申晨成了主要目標。這倆姑娘風華正茂,渾身散發著知性魅力,就算放在平時也是招蜂引蝶的主兒。許多平時有些自慚形穢不好意思打招呼得小伙子,這會兒藉著熱鬧勁頭,一窩蜂地朝兩位姑娘湧了過來。

  荊華與申晨倆姑娘來者不拒,儘管喝的是果汁,可幾杯下去臉上竟然紅撲撲一片。也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輪到邵北,碰了杯子,抿了口果汁,邵北突然低聲問:「我很好奇一點。」

  「什麼?」

  邵北說:「我算過了……如果每天都吃那些新鮮的土特產,貌似一個月下來能剩最少500塊。你們就不怕有人囤積紙幣?」中午楚白那傢伙的表現給了邵北很深的印象。按照邵北計算,楚白這傢伙很可能一個月囤積500到600塊,也許用不了多久,這傢伙就會引發一場貨幣危機……

  荊華玩味地看了邵北一眼,說:「很難想像有這樣的人……但,請你相信,我們已經有了完備的預防措施。」

  申晨在一旁接嘴說:「比如,船上有兩台激光打印機,墨盒都是滿的。」

  「再比如,我們正在商量,打算要開辦的儲蓄銀行。」

  「也可以搞限額消費,用不掉下個月作廢,必須上繳。」

  ……

  倆姑娘一人一嘴的,再次讓邵北目瞪口呆。

  印假鈔!開銀行!這倆姑娘絕對是禍國殃民的主兒!

  邵北一句話不說,直接乾掉杯子裡的果汁,扭頭就走。第二次交鋒,邵北再次敗退。

  不管怎麼說,AA制的慶功會結束之後,一切都步入了正軌。荊華搗鼓出來的貨幣體系,隱含著穿越眾的行政體系,既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一份子。關於詳細的組成,決策組正在進行深入的研究。可期的將來,必定會出台與之相關的政策。

  李遠山幾天的艱苦旅程,帶回了礦石無數,並在地圖上詳細標注了礦產位置。這使得整個營地建設大大加快了速度,一片忙碌當中,碼頭建設雖然在龜速前行,但營地卻已經有了雛形。

  緊跟著隨之而來問題來了,人力不足!營地、碼頭建設要人,水泥磚石要人,各種礦藏開採也要人……大鼻子們上午也許還在指揮著土著修房子,下午就得跑到幾公里外開採石灰石。各種需要人力的報告堆積在決策組案頭,以至於決策組一邊在報告上簽上了『內部挖潛』的回復,一邊則在考慮要不要組建個捕奴隊。

  總而言之,一切都在忙碌而有序當中,這其中也包括鄉巴佬男爵安德魯。

  男爵先生抱著鏡子返回後,整個人似乎注射了過量的興奮劑。他先是花了整整兩個小時用來尋找合適的藏匿地點,而後又對每個經過的大鼻子發出嚴厲的警告,最後他連自己的僕人都不敢相信了。「見鬼,為了十五萬金法郎,所有人都不會介意當一次小偷……或者殺人越貨的強盜?」

  被害妄想症讓男爵先生臉色一片慘白。然後他將自己關在帳篷裡,一連幾天,吃在帳篷裡,睡在帳篷裡,拉……抱著鏡子上廁所。總而言之,安德魯這傢伙與那面可能價值十五萬金法郎的鏡子形影不離。

  然後某一天,他衷心的僕人告訴他,沒有吃的了!

  已經神經質的安德魯甚至根本就沒聽僕人說的是什麼,怒氣沖沖找到了邵北。一大通的抱怨之後,邵北只用了一句話就讓這傢伙啞口無言:「不勞動者不得食。」

  很樸素的道理!安德魯的貴族身份在穿越眾面前一毛錢不值,所以,他要麼抱著鏡子餓死,要麼就得放下鏡子去找一份工作。恢復了理智的安德魯只餓了一天時間便做出了選擇,於是順理成章地,安德魯成了邵北的手下,正式職位為『澳洲發展與改革委員會助理協調員』。

  從此之後的每一天早晨,安德魯先是趁著天未亮,找到鏡子的埋藏點,用上半個小時的時間對著鏡子憧憬著回到歐洲後飛黃騰達的日子,再用半個小時時間尋找新的藏匿點。七點整,他不得不滿是腹誹地找到邵北,領取一天的工作計劃。

  這樣的工作很無聊,無非是與自己原本的手下溝通,然後用英語轉述給穿越眾。是的,迫於生計,男爵先生不得不開始使用『野蠻人的語言』了。隨著與穿越眾接觸的愈發頻繁,他發現這群奇怪的『中國人』似乎每個人都有著極其豐富的學識,說的英語裡頭時不時的蹦出一句安德魯不懂的專有名詞。這些該死的專有名詞讓安德魯覺著自己就是個傻瓜,因為每次穿越眾向他解釋的時候,都得花上很長的時間,而且自己還不見得能明白!這讓安德魯覺著丟光了臉面。

  漸漸的,他弄懂了其中的一些。比如『手推車』指的是船艙裡拖著大鐵箱子的古怪機器……但他難以理解的更多了。比如他知道電,也知道光源,可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就變成了他怎麼也搞不懂的按下按鈕就會發光的奶白色玻璃柱子……

  這也就罷了,最可氣的是,某天中午,他發現『中國人』當中最小的一位,聽邵北說只有14歲的小姑娘費云云拿著本子咬著鉛筆一臉的愁容。他好心走過去問要不要幫忙,結果卻收到了小丫頭一臉的鄙視!

  奇恥大辱啊!安德魯積聚多日的怨氣當時就爆發了,操著英語死硬地表示,費云云的問題,他一個帝國男爵絕對能解決。

  然後,費云云疑惑著寫了一些什麼,將本子遞過來。這是一道圖形幾何題?安德魯仔細地看著費云云剛剛寫下的英語註解:如圖所示,用滑輪組勻速提升一個重為400N的物體,物體5s內上升了2m,人拉繩的力為250N。問,a,對物體總共做了多少功;b,人拉繩子做功的功率是多少;c……

  不用看C了,前兩條直接讓安德魯有一種眩暈感。這個時代,牛頓還要過上一年才出生,天知道什麼時候蘋果能把牛頓砸開竅。整個歐洲根本沒有經典力學這個概念,別說安德魯了,換個不知道三大定律的教授來都看不明白!

  頭暈目眩冷汗淋漓的安德魯緊跟著再次被費云云打擊,小姑娘搖頭晃腦地歎著氣說:「這是最簡單的一題了……你連牛頓是誰都不知道,還想幫我解題?」

  「牛頓是誰?」

  「一個該死的英國佬」費云云咬牙切齒說完,隨即吐了吐舌頭,小姑娘發現自己多嘴了。隨即一把搶過本子,一溜煙地跑了。只留下安德魯一個人助力在海灘,嘴裡反覆念叨著一個人名:「牛頓……英國佬牛頓……我早晚會認識這個該死的牛頓!」

  可憐的安德魯陷入了因羞愧而產生的憤怒當中,對象是一年後才出生的牛頓。而在營地另一處角落,兩個游離在主旋律之外的危險人物極其巧合地不期而遇了。

  毒販子麥克蘭,緬甸籍華人,從小就生長在緬甸北部。按照老輩的敘述說,他們這些緬甸北部的華人都是當初遠征軍的殘部。抗日戰爭時期入緬與日軍作戰,沒死在小日本手裡,倒是讓英國盟友給害得轉戰千里,丟盔棄甲不說,活著歸國的沒幾個。其中有一部分,索性拿著武器就聚集在了緬甸北部,過起了避世而居的日子。

  到解放戰爭時期,第八軍93師攜七千多官兵也從大陸退到了這塊地方。先是跟緬甸政府軍打了一場,屢戰屢敗的國*軍愣是打得緬甸政府沒了脾氣,後來索性就默認他們佔領緬北了。緬甸北部沒什麼資源,靠種植糧食也養不活這麼些人,更不用提維持一支軍隊了。

  領頭的一拍腦袋,乾脆種植大煙吧,這玩意來錢快。有了錢,就能買到武器,有了武器就不怕人家來打。這也就是後來金三角的由來。

  到了麥克蘭這一代,原來的國*軍都已經年過花甲。生長在這樣的環境當中,麥克蘭從小對毒品貿易充滿了熱情。到了求學的年紀,更是遠渡重洋去了美國,專修化學當中的萃取液研究。學士沒研究明白他就讀了碩士,碩士讀了一半,這傢伙總算搞出了一種能無色無味溶解古柯鹼的溶液。而後興高采烈地扔了讀了一半的碩士學位,急吼吼地跑回金三角展開他的販毒大業。

  這傢伙初出茅廬就敢拎著一桶混合了古柯鹼的溶液,隻身跑到泰國去拉攏客戶。隨著生意越做越大,圈內人士對其憤恨不已,打擊報復收買暗殺,能用的手段都丟了過來。也搭著麥克蘭命大,幾次險死還生,不但自身無恙,反倒讓對方損兵折將。後來麥克蘭組織了連續的反擊,金三角幾個大佬相繼殞命,繼任者生怕惹了這位煞星,索性守著一畝三分地,當起了縮頭烏龜。

  而女殺手陳御的經歷更富有傳奇色彩。這位看起來人畜無害,一身職場氣息的大美女,是土生土長的紐約市民。從小就上了女校,高中之後上了大學,大學畢業一年後進了安聯成為了一名女白領。這一切看起來很簡單,如果順理成章的話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成為殺手。問題是,上了大學第一年,就有個穿著一身黑西裝的中年人找上她,詢問她是否願意為國效力。並且從衣袋裡掏出了一張CIA證件。

  陳御只考慮了一天就答應了,然後每天下課之後,都會被那人接走,到一處秘密地點進行訓練。從槍械射擊,到徒手格鬥;從竊取情報,到秘密潛入。幾年下來,練就了一身本領。大學期間,這姑娘也跟著執行了不少的任務,很是受到上級的嘉獎。

  可就在大學畢業前夕,她一連好多天沒接到組織的消息。心中忐忑之下,找到秘密據點,卻發現到處都貼著FBI的封條。一打聽才知道,這地方根本不是什麼CIA訓練點,而是徹頭徹尾的敵對國間諜基地。

  驚慌失措之下,陳御也不要什麼學位證了,捲著幾件衣服就跑。這可是間諜罪啊,逮到了不用審判,直接槍斃都沒人管。顛沛流離中,為了生存,沒少用從秘密據點學到的技能。這當中也包括了殺人。一年的時間,陳御逐漸適應了這種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生活方式。

  以至於一年後,改頭換面的陳御拿著偽造的學歷進了安聯,暗地裡依舊從事著殺手這個職業。而這丫頭在安聯甚至因為業績斐然,破格被提拔成為一名主管。在安聯看來,陳御這傢伙除了身體虛弱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請假幾天,簡直就是優秀員工的表率。天殺的,居然沒人知道她暗地裡是一名殺手。

  以上是兩名危險人物的履歷,如今兩個傢伙不期而遇,可想而知是怎麼一番光景。

  「一個跑到東北的毒販子,難道是去休假?」陳御笑呵呵地問。

  麥克蘭警惕地看著陳御,半天才從嘴裡吐出幾個字:「開拓市場。」想了想,他也發問:「一個跑到東北的女殺手,是為了任務?」

  陳御點了點頭。

  「完成了?」

  陳御搖了搖頭,看向麥克蘭的眼神帶著一絲戲謔。

  毒販子麥克蘭驟然頭皮發麻,瞬間繃緊全身肌肉,右拳隨即狠狠地砸了過去。陳御風輕雲淡地閃過,急退幾步,語氣依舊戲謔:「幹嘛這麼激動?要打架提前說一聲嘛。」

  麥克蘭上前幾步,攻勢不斷,牙縫裡迸字一般冷哼說:「147人裡,有價值的目標好像只有我一個……誰派你來的?」

  陳御咯咯笑著,幾個閃避,猛然欺身過來,那把藏在頭髮裡的匕首已經抵在了麥克蘭的脖子上。「都已經是過去式了,我也不是那種偏執狂……殺手也好,毒販子也罷,都算是上輩子的事兒了。對吧?」有些惋惜又有些釋重地歎息一聲,陳御挪開了匕首。

  麥克蘭不滿地揉了揉脖頸,說:「如果我手裡有槍,你未必是對手……誰派你來的?」

  陳御半天才說出一個名字:「老九。」

  「老九?」麥克蘭先是詫異,而後是恍然,皺著眉說:「也難怪,為了利益,人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別想了。」陳御打斷他的話:「其實我來找你是想商量商量如何融入團隊。」看著麥克蘭的詫異,陳御解釋說:「我們總不能一輩子被他們邊緣化吧?」

  聽完她的話,麥克蘭愈發愁眉苦臉。當初為了自己也是為了147人的生存,他把手槍貢獻了出去。張力平等人確實領了情,但明顯對他太過客氣了,以至於客氣到見外的程度。他從不後悔當初的舉動,若不把手槍貢獻出去,日後被穿越眾知道,恐怕更沒有他生存的空間了。而作為一個現代人,他也不可能脫力這個團體跟一幫明朝土著混在一起。「好吧,那就研究一下怎麼融入……你有什麼建議麼?」

  陳御甜美地笑了起來,彷彿一切都成竹在胸。「很簡單啊,用業績說話。」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4:32
011 捕奴隊與拉齊維爾號

  就在幾分鐘前,邵北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全船一百四十七號人個個衣衫襤褸,有的甚至穿上了樹葉。而後謝傑瑞一臉落寞的說著「有一個壞消息跟一個好消息……好吧,壞消息是我們彈盡糧絕,恐怕明天開始就要學樹袋熊啃桉樹葉了;好消息是樹葉有很多。」

  在另一邊,王胖子拿著菜刀追著他那條拉布拉多,嘴裡喊著「我要吃肉,我不要吃樹葉!」。更遠的地方,船長帶領著一干乘客代表正跟幾名土著首領談判關於並入其部落的事宜……

  「干!」醒來後一身冷汗的邵北狠狠地吐出一個髒字。隨即發現自己再一次的失控了。優等生如自己,穿越之前說髒話是什麼時候?女友聯合自己父母,自己不得不聽從其奉子成婚的建議,然後過了一個月自己發現上當了?嗯,這是一次。那上上次呢?見鬼,也許要追溯的學生時代。

  搖了搖頭,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他很清楚這種夢無非是因為自己沒有安全感。已經是7月19號,距離穿越過去了一個多月。營地、碼頭建設步入了正軌,甚至大家不必再睡帳篷,而是可以躺在紅磚結構的小洋樓裡。可每天供給的米、面等主食越來越少,甚至從上周開始已經完全限量供應了。這使得所有人都感到了生存的危機感。

  深吸一口氣,他拉開窗簾,透過只是個框架的窗子,看向營地……然後他看到王胖子真的在追他那條拉布拉多,謝傑瑞一邊朝他揮手一邊走過來。

  「有個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跟夢中如出一轍的話語瞬間讓邵北汗毛倒豎。他立刻緊張地說:「你不會是想說我們彈盡糧絕,恐怕明天開始就要學樹袋熊啃桉樹葉了,而好消息是樹葉有很多吧?」

  謝傑瑞怔了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好半天才搖著腦袋說:「你很有幽默的天賦!」收住了笑,這才說:「好消息是……你自己能看到,努!那艘倒霉的拉齊維爾號被打撈上來了。」

  順著傑瑞努嘴的方向,看向海灘所在,果然,中遠新星號龐大的身軀旁邊,多了一個渺小的黑影。拉齊維爾號的打撈工作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周時間,雖然沒有專業船舶工具,但所幸拉齊維爾號沉沒的海域距離海灘並不遠。中遠新星號上正好有一些用於潛水的裝備。穿越眾一邊摸索,一邊嘗試,總算是將拉齊維爾號打撈了上來。

  邵北鬆了口氣,問:「那壞消息呢?」

  傑瑞嘿嘿笑了幾聲,說:「老吳同志頂不住了……那兩個危險的傢伙居然真取得了三成人的簽名,要求召開全體會議,討論有關是否應該成立捕奴隊的事宜。所以,你得去開會。」

  事實上關於是否應該成立捕奴隊這件事,穿越眾當中一直存在著爭論。或許每個人的潛意識裡都有著極強的權力慾,渴望著無窮的財富,飢渴著無限的交配權,以至於妄想著支配他人的命運。這些所謂的慾望無非是出於人類本身的動物本能。而現代教育從某種程度上逐漸淡化了人類本身的這種慾望,或者說轉變了表現的形式。

  比如說支配他人命運,放在現代就會變成渴望自己成為某集團的老總,或者某地區的最高長官。假如讓穿越眾當中某個人履任了上述兩種職位,絕大多數都會心安理得。

  營地裡現存的土著奴隸,可以理解為是正當防衛之下的被迫之舉。而現在轉而主動出擊,把一個自由人變成奴隸,這顯然不是三觀正常的人所能接受的。

  不管是真善還是偽善,穿越眾當中雖然內部討論過,但真沒什麼人敢直接將這種想法寫成提案遞交到決策組手裡。換句話講,誰都不想背這個黑鍋。

  呃……這麼說不太確切,還真有人樂意去背黑鍋。而且還不是一個人!

  某天早晨,吳建國剛剛開始辦公,正瞅著桌子上一疊的申請報告發愁,就被闖進來的陳御與麥克蘭嚇得不輕。

  吳建國機關出身,四十二歲的年紀,組織經驗無比豐富。穿越之前一直在機關裡老老實實,從不多嘴更不多事,任誰見了總是笑瞇瞇的吳建國都得說一聲好。歎一聲『老吳是個好人』。算算他吳建國在機關裡前前後後混了十年,這十年裡領導、同事換了一批又一批,也只有他巋然不動,那態勢簡直就是堅如磐石。有那麼一段時間,吳建國的老婆甚至以為老吳同志真的打算在機關裡終老一生了。

  可誰能想到,一聲不響的老好人老吳,靠著多年積累下來的人脈,擊敗了幾位競爭對手陡然外放出去,作了南方某縣級市的三把手。省委裡頭甚至掛了號,書記親自批語:「吳建國同志組織協同能力極強,工作兢兢業業,善於團結同志。」

  若非外出旅遊登上了中遠新星號,保不齊老吳這會兒已經意氣風發地坐在了市委大院的某間辦公室裡。

  穿越之後,老吳一直埋身在穿越眾當中,始終聲稱自己就是個混機關的老油條。他可清楚的知道,現在的人心理有多麼的仇官。而後靠著兢兢業業的組織工作,愣是將所有對立的矛頭緩和下來,把穿越眾暫時組織成了一個整體。這事兒也就他能做到,換了旁人,穿越眾早就四分五裂了。如此漂亮的和稀泥,頓時讓社會經驗豐富的人無比吃驚,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正視起了吳建國。私下更是流傳著一句話,『少了誰都行,就是不能少了老吳』。

  按理說風風雨雨走過來的老吳絕對是那種笑看風雲、淡定處事的主兒,可問題是這倆危險人物一句客套話都沒說,直接將一份報告遞到了吳建國眼前。老吳甚至都不用翻開,封面上碩大的《捕奴隊》三個字直接嚇得他心驚肉跳。

  捕奴隊沒什麼,有人樂意背黑鍋老吳還高興呢。可把一支武裝力量交給倆危險人物……這不是拿自個兒生命開玩笑麼?

  大早晨得老吳一腦門子汗,故作思索了半晌才打起了官腔。什麼『自己做不了主』啊,什麼『需要決策組討論』啊,一通忽悠總算打發走了這倆危險人物。

  老吳消停了一天,第二天一早這兩位又來了。以至於每天早晨,這兩位總會來找老吳報道。頭疼至極的老吳沒辦法才出了一個餿主意,讓這倆人最少搜集三成穿越眾的簽名,才能召開全體大會予以討論。

  老吳算盤打了叮噹響,琢磨著這倆危險人物人緣不咋地,按理說不可能搜集到這麼多簽名。這個說法就等於讓倆人知難而退了;退一步講,萬一她倆要真搜集到那麼多簽名,那就說明是眾望所歸。反正攔也攔不住了,索性放行吧。

  想著緣由經過,邵北揉了半天眉心,閉著眼有氣無力地說:「好吧,開會。」

  草草洗了一把臉,頂著中午的烈日,邵北朝著新落成的小禮堂走去。足足八米寬的水泥路面,兩側是散落的房屋。現代中式別墅、西班牙風情、夏威夷格調等等,各式小洋樓風格迥異,王胖子顯然把自己的專業發揮到了極致。遠處工廠區已經樹立起了高高的風車,風葉隨著午後的南風緩緩轉動。小河邊聳立著幾輛高大的水車,除了提供動力,還不停地從地下提著地下水。總而言之,這一個多月來,這片營地已經從一片荒蕪變成了欣欣向榮的小鎮。

  一路上會同了一幫子男男女女,然後湧進了小禮堂。

  禮堂裡早就人頭滿滿,說起來這還是第二次開這種全體的會議。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次會議不像是一個全體討論的會議,更像是一個聽證會。兩位主角早早到場,毒販子麥克蘭一身黑,臉色僵持,顯然很不適應這種壞境。而陳御則與之截然相反,這姑娘一身粉色職業套裝,嫵媚地笑著,如同蝴蝶一般在坐席間遊走,顯然是在做著聽證會前最後的拉票。

  幾分鐘之後,主持會議的資深律師助理,小伙子程洋提著大木錘『框框』一通砸桌面,會場安靜了下來。然後,程洋先做了簡單的陳述,說明了此次會議的議題,緊跟著就將兩個危險人物請上前台陳述該提案的可行性、必要性報告。

  陳御盤著頭髮,一身粉色職業裝,高跟鞋踢踏作響,提著一個文件袋到了前台。先是嫵媚一笑,而後不慌不忙解開文件袋,一份份地從裡面取出文件。

  「我手裡有近一個月來各個小組的人力資源報告。6月28日,冶金小組提交申請,要求增加礦石開採的人力,以滿足現階段產能不足的狀況……6月30日,化工小組要求增加人力,用以增加鹽、硝石、硫鐵礦等化工必需品的開採量……7月5日,建材小組與基建小組同時提交報告,聲稱因為嚴重缺乏人力,導致碼頭建設用的花崗岩、水泥等產量存在嚴重缺口,碼頭工期最少增加40%……7月11日,農田水利小組發出警告,目前的食物供給已經處於警戒線,假如決策組再從食物採集隊抽取人力,將會發生食物供給不足的惡性事件……」

  陳御一份份地將文件扔在桌面上,讀到一半,索性將文件袋也扔在了桌面上。隨即打了個響指,窗簾立刻拉上了,整個禮堂暗了下來。毒販子馬上打開投影儀,將一組數據圖顯示在石灰刷就的牆面上。

  陳御拿著一根小棍子,對著各個圖形指指點點:「毫無疑問,通過這組柱形圖,我們可以看到營地建設與人力匱乏之間到底存在多大的缺口。藍色的柱形圖為各個小組預想中能滿足現階段建設的最小人力,紅色為實際人數。粗略統計了一下,我們全部的人力,算上土著總共922人,而要滿足現階段需要,最少還要3700人。也就是說,足足有80%的缺口。」

  聳人聽聞的話語,頓時讓會場嗡嗡聲一片。大家都知道人力匱乏,可誰也沒想到匱乏到了這個程度。看著下頭交頭接耳,陳御挑了挑嘴角,很顯然這丫頭的策略成功了。她先是用一組實際數據震住眾人,接著將人力與穿越眾的生存掛鉤,最後才提出捕奴隊是一個有效的解決辦法。

  接下來的質詢階段,這丫頭更是如魚得水。

  捕奴隊規模以及組成?三四十人足夠了,少量穿越眾配以足夠的大鼻子,裝備著足夠的武裝,絕對可以欺負一個土著部落了。

  什麼樣武器裝備?不要火器,冷兵器就行。當然,必須要人手一把叢林弩。

  薪水福利?這更好辦了,底薪加提成,一切用業績說話。

  反對派的領頭人物老吳同志眼瞅著就要擋不住了,索性將軍事組綽號小刀的一名前PLA中尉扔進了捕奴隊,權當是摻沙子。

  然後,捕奴隊順理成章地成立了。負責人為陳御、麥克蘭以及有些不情願的小刀,成員暫缺。

  志得意滿的陳御絲毫不在乎捕奴隊只是個空架子,更不在乎小刀這個一臉鬱悶的『沙子』。大美女前後奔走幾日,忽悠了幾個到處幫倒忙以至於沒小組敢留的小伙子,又用高薪誘惑了一些餓肚子的大鼻子,沒用一周時間,捕奴隊37人的隊伍就拉了起來。

  這丫頭跟麥克蘭只是草草訓練了一周,一領到武器裝備,立馬就領著隊伍出征了。三天之後,捕奴隊押著將近二百號土著回了營地,頓時引起歡呼聲一片。

  瞧著各個小組的領頭人,為了這些土著的分配吵成一鍋粥,陳御眼睛已經咪了起來,有些陶醉地說:「看,就像我說的,一切用業績說話。」

  旁邊的毒販子滿臉的不以為然。以毒販子的思維來看,所謂的業績,應該是提著一桶古柯鹼,幾天後換成一皮箱的美刀。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4:33
012 揚帆巴達維亞

  補充進來的人力有效緩解了人力緊張的問題,但碼頭的建設顯然不會在兩個月之內完工了。光是圍堰沉沙包就用了半個月時間,抽水又用了快二十天。還好之後進度大大加快。挖掉了U形圍堰內的表層泥土,露出了下面的岩石層,澆鑄混凝土與煤灰完全取決於運輸速度。

  8月份開始,主持碼頭工程的林德嘉姑娘索性將權力下放,自己又跑去研究水泥船了。面對一幫少見多怪的質疑者,這姑娘一臉的不屑,說:「怎麼不行?水泥船十九世紀中期就造出來了,咱們國家內河有的是水泥船。別說造個小船了,只要有足夠的鋼筋、鋼絲、混凝土材料,就是泰坦尼克號我都能給攢出來!」

  另外一邊,打撈上來的拉齊維爾號得到了修補。實在沒有修補用的木材,只能用砍下來沒多少天的木頭替代,雖然不能長期使用,但對付一次遠距離航行足夠了。

  同時,海事組也在緊鑼密鼓地訓練著。除了幾個狂熱迷戀風帆的傢伙登上正在修補的拉齊維爾號學著當一名大副,更多的人努力學習著如何使用弗朗機炮。

  拉齊維爾號泡在海底將近一個月,糧食什麼的就別想了,也就剩下些火炮還能用。將木桶裡的火藥曬乾研磨,裝填進炮膛,照樣可以發射。

  這種子母炮,歷史上非常有名。幾個發燒友更是對它充滿了迷戀。可實際操作之下,弗朗機炮用自己的性能狠狠地扇了這些傢伙一個耳光。頂多也就500米的射程,這個距離才勉強超過『海權號』的三倍。這也就意味著,當敵人處於你的射程內的時候,你也處於敵人的射程內。用海權號去跟人家對轟?除非是腦子出水了!

  頭疼的海事組,迅速向決策組遞交了申請:必須在近期內造出遠超可能敵人之射程的火炮!沒人樂意被鐵球砸成碎片!

  軍工小組迅速登上了海權號,並對弗朗機炮提出了一攬子的改造方案。(你沒聽錯,海事組這些傢伙果斷地將中遠新星號重新漆裝成了海權號。)

  從增加線膛一直到管退式,軍工組內部開始爭吵不休。等懨懨欲睡的王鐵錘快要睡著的時候,才得出了一個結論:現有的條件下,無法進行必要的改造。

  王鐵錘瞬間就火了:「改造不了你們來幹嘛?」

  軍工小組更加委屈,現在就有一個小坩堝,用於將鑄鐵鐵回爐並且重新鑄件。機床什麼的都在船上集裝箱裡呢,金屬加工能力薄弱,他們就是有方案也沒有技術支持啊。

  倒了一大堆委屈加苦水,王鐵錘只好不耐煩地將他們趕走。「大不了我開著海權號兜圈子,我就不信有誰能打中20節航速的海權號!」

  於是,海事組暫時不得不忍受弗朗機炮那可憐的射程。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到了1642年8月29日。

  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隨著林德嘉與楚白檢測了最後一處接引橋的強度,碼頭的一期工程全數完工!

  此刻,海灘上擠滿了人頭。不論是穿越眾還是波蘭人,抑或者是土著奴隸們,都望向碼頭方向。重新起錨的海權號緩緩行駛過來,而後慢慢停靠在碼頭上。

  一艘水泥渡輪靠著繩索拖拽先是行駛到海權號尾門,緊跟著,穿越眾當中唯一的A本駕照持有者,維芙二熟練地駕駛著卡車,將一輛拖車開上碼頭。當拖車緩緩開動,並且開出碼頭的時候,所有人都歡聲雷動。

  「成功了!成功了!」

  激動的林德嘉與楚白先是握手,而後用力地擁抱。幾乎一無所有的條件下,這麼短的工期就建設出這麼一座可以停靠海權號的碼頭,即便是放在現代也足以令建設者驕傲了。

  相對於碼頭的建成,大鼻子們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拖著集裝箱的拖車上。此前的小艇已經夠令人吃驚的了,如今這輛十幾米長的拖車,已經讓他們徹底目瞪口呆了。

  小伙子們總算再次找到了與女同胞分享快樂的機會,排著隊逐個與那些女同胞擁抱。後者反映過來後,頓時引起一片笑鬧聲。只是大傢伙都自覺的忽略了陳御這位大美女。有個小伙子可能忘記了戴眼鏡,遠遠地張開臂膀,待到近前,先是錯愕,而後瞬間轉向。

  研究生物能源的費東谷老爺子在拖車上了海灘後第一個衝了上去,嘴裡還嚷嚷著:「慢點開!慢點開!這裡頭都是寶貝啊!」

  「真看不出來,老爺子一把年紀了,還這麼矯健。」程洋調笑著說。

  「一輩子的研究成果都在裡頭呢,換你你也得著急。」吳建國歎了一口氣,頗為理解費老爺子的心理。祖國的科研部門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跟政府機關區別不大。「費老研究薇藻生物能源的,整整十年,直到幾個月前才取得了突破。」唏噓過後,話鋒一轉:「不過便宜了咱們啊……薇藻轉生物柴油,整套的設備都在裡面了。也就是說,只要過上一段時間,我們就不用海權號的燃油問題發愁了。」

  「是嗎?這可真是太好了!」程洋發散性的思維,似乎已經聯想到王鐵錘意氣風發地指揮著海權號縱橫七海。

  王鐵錘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海,窩在陸地上兩個多星期,他感覺自己就快要發霉了。穿越眾同樣想要海權號盡快出海,然後帶回急需的糧食等補給品。

  但事實上,海權號足足用了五天的時間,才做好了出海的準備。大量的物資需要搬運,客艙內的一些東西,床、櫃子、電器、鏡子等等之類的一切不必要的東西,都被穿越眾拆卸下來,一點點運回岸上。還不止如此,火炮需要固定在船上。沒有炮艙,只能先用沙包壘砌,而後安放那威力小的可憐的弗朗機炮。

  這一切完成之後,時間已經推移到了9月5日。這天難得地下起了小雨,不得不說,哪怕處在沿海地區,但澳洲的旱季降水實在是太少了。前些日子水利小組還打算在一處小溪建築水壩,幾天後那條小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只剩下有些濕潤的河床,讓人目瞪口呆。穿越眾當中某個在澳洲看了三年袋鼠的傢伙感歎著說:「澳洲只有兩個季節,一個雨季,一個旱季。而且大部分河流都是季節性的。」

  話說回來,陰天總會影響人的心情,為此,吳建國特意問了一嘴,要不要改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

  王鐵錘立刻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絕不!這不是問題,就算暴風雨,海權號也能扛得住。」那份堅定,就彷彿三個月沒吃過肉味的餓狼一般。

  除了海權號全體海員,隨行人員幾天前就敲定了,邵北作為唯一一個會法語的人才很榮幸地第一個入選了,雖然在他看來是不幸。然後是二十八歲,正值黃金年齡的貿易公司經理肖白圖,緊隨其後的還有張力平、傑瑞、游南哲以及帶著的三十名陸戰隊員。

  另外,招募到的四十名大鼻子炮手,也懷著憧憬的心情登上了海權號。他們登上船的那一刻,心裡無比的安穩。他們堅定地相信,除非對方能造出發射一噸重彈丸的火炮,否則海權號就是無敵的。待在一艘無敵的大鐵船上,還有比這更穩妥的了嗎?

  作為『運輸艇』的拉齊維爾號也將隨著海權號出航。且不說巴達維亞有沒有能夠停靠海權號的碼頭,貿然讓海權號出現,只會引來對方的覬覦。所以,穩妥的方案便是利用拉齊維爾號充當運輸艇,不停地將買到的物資轉運到海權號上。

  而為了預防可能的洩密事件,拉齊維爾號得所有船員都簽下了保密協議。並且,擁有黑星手槍的張力平將領著一部分人坐鎮拉齊維爾。

  小雨當中,出行人員紛紛踩著梯子登船。一眾穿越者聚集在碼頭,小伙子們沒心沒肺地打趣著,男友登船的姑娘們,這會兒已經開始抹起了眼淚。擁抱接吻的戲碼不停地上演著,活脫脫一台三流言情劇。

  吳建國拉著王鐵錘的手,語重心長地囑咐著:「小王啊,你這人性子沉穩,關鍵時候是個拿主意的,你辦事兒我放心。哎,別的我也不多說了,就一個要求,必須要把小伙子們全數、安全帶回來!」

  王鐵錘鄭重地點了點頭:「老吳你就放心吧,這個時代就沒有能擊沉海權號的火炮!少一個人回來,你唯我是問!」

  吳建國又是歎了口氣。若非糧食即將消耗乾淨,起碼要等到軍工初步發展,造出能保衛自身的武器之後,才會出去搞貿易。現在這個時候,誰願意出去冒險啊?還不是情況給逼的。

  用力握了握,鬆開手,轉而走到肖白圖與邵北身前。吳建國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紙條:「這個收著,除了糧食,這清單上面的物資能買多少就買多少。」

  邵北展開一看,立刻皺眉說:「玉米種子,土豆、地瓜……棉花,布匹,紙張,還有蓖麻?」往下看就更誇張了,「馬匹、牛、羊、豬……這哪兒是採購啊,分明就是掃蕩嘛!」

  「沒辦法,我們什麼都缺啊。種子之類的不說了,棉花不但關係到民生,造炸藥也要用到。蓖麻是好東西,蓖麻油甚至可以當潤滑油。牲口之類就更不用提了,澳洲這地方不產馬匹,我們總不能用袋鼠或者鴕鳥拉車吧?」

  邵北揉了揉眉心,這趟差事麻煩事兒不少啊。

  緊跟著,吳建國又補充了一句,瞬間讓他崩潰:「另外,桐油啊,纜繩啊,還有紙張什麼的,能買就買點回來。總之一句話,什麼都要!另外要是有柚木記得拉回來一批……」

  吳建國之後說些什麼,邵北與肖白圖都只是機械地點頭應允,反正有清單呢,大不了掃蕩巴達維亞市場。

  一個小時後,海權號總算是出海了。三次鳴笛向送行的人們致意之後,船長王鐵錘下令升帆,航向巴達維亞。陰綿的小雨中,海權號乘風破浪,拖拽著拉齊維爾號,向著巴達維亞快速航行。

  沒錯,是拖拽!

  以拉齊維爾那可憐的滿帆8節的航速,等海權號到了巴達維亞,也許拉齊維爾還沒有走到帝汶島。所以,為了保證速度,同時也為了保證穿越眾不至於斷糧,所有人一致決定用繩索將兩艘船首尾相連。不過這樣一來,就到了考驗大鬍子船長加布裡埃爾的時候了。他必須隨時調整航向,以保持與前方的一致性。還要指揮水手,不停地轉換著風帆,更倒霉的是他還要督促水手將湧過來的海水清理出甲板--拉齊維爾設計航速根本沒有這麼快,加之海浪因素,進水就不奇怪了。

  在大鬍子船長不停的抱怨聲中,兩艘船開出了卡奔塔利亞灣進入帝汶海,而後進入南印度洋,三天後抵達預定好的停靠點,聖誕島。這座不過135平方公里的小島,直到1615年才被荷蘭人發現,至今無人踏足。島上的飛魚灣可供海權號停泊。

  兩艘船將會在這裡分手,拉齊維爾號將北上穿過海峽,直抵巴達維亞;而海權號將會……自由行動。

  沒錯,自由行動!以王鐵錘平素的性情,還有曾經的海軍經歷來看,自由行動應該加上兩個字,自由攻擊行動!他打算將海權號打造成這個時代最大的劫掠船,沒有之一!

  「我從沒坐過帆船,我是說純粹的帆船。」邵北乘著小艇,看著越來越近的拉齊維爾號,小聲地嘟囔著。潛台詞再明顯不過,他根本不相信這艘木製帆船的安全性。

  「放心吧,這個時代沒有誰會出現在這片海域,除非是從南非直航過來的商船,而且那艘船肯定迷航了。」張力平顯然會錯了意,笑吟吟地解釋著。

  登上船,邵北又見到了最近一直鬱悶不堪的安德魯男爵。也許他是在小心看管著屬於他的那塊價值十五萬金法郎的鏡子,以防止內賊的盜竊行為;也許是因為穿越眾拿出了幾塊的鏡子打算銷售,這勢必會導致安德魯持有的鏡子的貶值。總之這傢伙似乎有些疲憊,只是草草地打了個招呼,便一頭紮回了自己的艙室。

  停泊了整個晚上,第二天一早,拉齊維爾號朝著巴達維亞出發了。而海權號就如同幽靈一般,一頭扎入印度洋,隨即消失不見。

  乘坐過海權號之後,身處在拉齊維爾號上,邵北感覺行船的速度簡直是慢的令人髮指。早晨起來看到了一處島嶼,等到太陽落山,那座島嶼才消失在夜幕當中。哪怕船上的風帆都鼓滿了也是一樣,時代的差異讓拉齊維爾號就像一個小丑。

  不管怎麼說,兩天之後,船終於抵達了巴達維亞。

  巴達維亞港一片忙碌。遠遠望過去,港口佈滿了一片風帆。有歐洲的軟式風帆,也有中國的硬式風帆,有雙桅、三桅的有那麼幾艘,更多的是單桅的快船。臨入港前,一艘小船過來接引。

  稅務官以及兩名隨從登上了拉齊維爾號,要求船主付稅。

  安德魯男爵極其高調地出現了,用一口流利的法語說:「我是神聖羅馬帝國的安德魯*斯卡凡尼*斯卡貝克男爵,你無權對一位貴族徵稅。」

  稅務官一副見了鬼的神情。要知道在遠東,也只有總督一級別的人物才是貴族。其餘的大多是過來淘金的冒險者與商人,貴族?誰會放著美好的生活大老遠得跑來東印度?

  於是,稅務官根本不買賬:「哦~一位貴族老爺,哈,我該向您鞠躬致敬麼?要知道這裡可是東印度,哪怕就是神聖羅馬的皇帝來了,也要交稅。」

  安德魯瞬間臉色漲紅,爭執開始了。面前的這位稅務官,明顯是個死硬分子,尤其是在看了安德魯的貴族徽章之後,雖然臉色蒼白,但依然堅持拉齊維爾必須納稅。

  眼看著衝突可能升級,兩名不懂法語的稅務官隨從明顯握緊了刀柄,邵北趕忙過來打圓場。在付了一小塊金子(此為穿越眾熔煉所有金首飾所得)之後,總算打發走了難纏的稅務官。

  半個小時後,邵北一行人踏上了巴達維亞的土地。

  繁忙的碼頭,來回穿梭的搬運工,荷蘭人、中國人、印尼土著,一眼看過去幾乎能看到所有遠東人種。眼尖的張力平甚至看到了穿著和服的日本人。

  「好吧,現在我們該怎麼辦?總不能跟著安德魯去拜訪巴達維亞總督吧?」邵北如是問。

  一行人迅速將目光聚焦在此行的主要人物身上。

  肖白圖想了想,說:「先找個旅館,摸摸市場行情,推銷不行咱們就搞個小型拍賣。」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4:34
013 貿易與海戰(一)

  1642年的巴達維亞,正處在總督安東尼*范*迪門的統治下。這位雄心勃勃的總督,上任伊始便在前任總督構築的巴達維亞城基礎上,開始大規模地擴建。先是挖了一條荷蘭式的護城河,緊接著建築了幾座城堡,市政廳,基督教堂,拉丁語學校,市場區等等,這些都是在他任職期間籌建起來的。

  漫步巴達維亞街頭,不但會看到荷蘭式建築,還會看到不少的中式建築,以及土著們的窩棚……整座城市彷彿一座工地,到處都是開工的建築物。

  尼德蘭語、閩南語、廣東話、馬來語在街頭巷尾飄蕩,各式商舖鱗次櫛比,漢字招牌與荷蘭式的牌匾交相輝映,毫無疑問,這是一座17世紀的國際化城市,而構成城市的主體則是荷蘭人與華人。

  「還真是繁華啊……我感覺好像逛老家的廟會。」貿易經理肖白圖不無感慨地說。哪怕這種小場面的市場,以肖白圖過去的眼光來看也就是個義烏商城的規模,也讓他興奮無比。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充滿激情的貿易氣息了。

  張力平奇怪地看著一名荷蘭大鼻子先是用鞭子抽了一頓進城的土著,轉過身卻帶著笑容禮貌地請一名華裔小販進城。然後詢問說:「真奇怪!荷蘭佬不是屠殺過華人麼?怎麼看起來不像?」

  邵北思索了一下,隨即用優等生超強的記憶力複述了一段歷史資料:「這一點也不奇怪。荷蘭人剛來巴達維亞的時候,這兒就是一個爛泥塘。周圍都是敵視他們的穆斯林土著。他們先是建立了一個殖民點,在不能獲得印尼土著人力的情況下,只能四處用高薪招募勞工。這些勞工大部分都是下南洋的華人。然後荷蘭人很快就發現,華人的種種優點。比如『勤勉』『愛好和平』還有……『懦弱』。荷蘭人隨即開始大批招募華人,並且出台了對華商課以輕稅的政策,甚至不惜派出戰船去大明沿海搜刮人口。」

  頓了頓,繼續說:「這個時候的大明,內有農民起義,外有韃子叩關,加上小冰河時期的天災,基本上就是民不聊生。老百姓跑到巴達維亞,好歹是混上了一口飯吃。聰明點的,有了資本就開始做小生意,然後滾雪球一樣資本膨脹。至於屠殺華人,那是距今100年之後的事情了。」

  張力平神色愈發詫異:「你是說,這個時候荷蘭人對華人很好?而且華人很認同荷蘭人?」

  「我只是說在巴達維亞的華人。事實上,華人在巴達維亞不但有經濟地位,還有政治地位。荷蘭人甚至放開部分權利,讓華人成為巴達維亞的執行官。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個時期的歐洲國家還把『強大』的明朝以及明朝人當成『文明社會的領導者』之一。至於屠殺華人,說華人是愚昧的野蠻人什麼的,那是1840年之後的事兒了。」邵北吐出一口氣,有些諷刺地說:「曾經強大的紙老虎被識破,餓狼們迅速將其定義為可以分食的綿羊。事實就是這麼簡單,國與國之間就是弱肉強食,遵循叢林法則。」

  邵北的話讓其餘兩人深思,良久,肖白圖發出了疑問:「按理說,明朝內亂,韃子入關,正是中國最虛弱的時候,這些殖民者怎麼不趁機打劫呢?沒道理啊!」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歐洲亂成一團,打成漿糊,誰有功夫去招惹傳聞中無比強大的中國?」邵北一個國家一個國家地分析著:「就說東印度公司,知名的有荷蘭東印度公司,英國東印度公司。可實際上,後面還有法國、西班牙、葡萄牙、瑞典、丹麥等等。西班牙人曾經無比強大,但它的無敵艦隊幾十年前剛被英國打敗。然後荷蘭人趁機鬧獨立,從西班牙分裂出來;葡萄牙人緊隨其後,兩年前剛剛獨立,今後還要跟西班牙打上26年;然後英國人剛剛在印度站住腳,正伺機攻打葡萄牙人在孟加拉的殖民地;英國人自己也不消停,國內矛盾重重,爆發起義也就是這一段時間了;在大元島也就是台島,荷蘭人跟西班牙人打得熱鬧,暫時沒分出輸贏。澳門的葡萄牙人跟馬尼拉的西班牙人簽訂了殖民地和平協議,暫時和平。然後作為交換,葡萄牙人將阻擊荷蘭人在遠東的蔓延;法國人、瑞典人正在埋頭發展,按照法國佬的性格,早晚在印度會跟英國佬打起來……聽著很亂吧?事實就是這樣,歐洲佬亂成一團,這種情況一直要到一百多年後,列強逐漸成型,才會有所好轉。所以你看,不是他們不想侵略大明,而是根本沒有精力與能力。」

  肖白圖聽得頭昏眼花,腦子裡只有一個印象,那就是1642年的南洋,就是世界大戰的戰場。「真亂!聽著都夠頭疼的了。」他如是評價。

  「亂點好!要是他們抱成一團,恐怕沒等我們發展起來,就會被撲滅在萌芽狀態。這是我們的機會!」張力平有些高興。沒有人會因為對手的愚蠢而失望,陸戰隊上士巴不得他的對手都是一群黑底白花的肥豬呢。

  「對!越亂越好,他們最好打完三十年戰爭打百年戰爭,然後再打千年戰爭!」肖白圖笑呵呵地說:「不說他們了,咱們還是忙活自己的差事吧。要真餓著留守的那一百來號人,就等著遊街挨批鬥吧。」肖白圖眼睛掃視一圈兒,指了指前方豎著『蘇記當鋪』牌匾的鋪子說:「不如就從這家開始,先摸摸底!」

  說著,肖白圖一馬當先,滿臉自信地走進了當鋪。十秒鐘後,他擦著額頭的冷汗退了出來:「有個麻煩……我們當中有誰會說閩南語麼?」

  瞧著倆人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邵北立刻說:「別看我,我是遼寧人。俄語、日語、英語、法語都會一些,就是不會閩南語。」

  三人圍成一個小圈子,開始冥思苦想。好像跟著來的幾個傢伙沒有一個福建人。這該怎麼辦?

  「你在找什麼?」肖白圖見邵北開始東張西望,發問道。

  「還能找什麼?我在找有沒有荷蘭佬,然後祈禱那傢伙會說法語!」

  「這可真諷刺,我們跟同胞交流,居然要通過外國人翻譯!」張力平一臉的無奈。

  剛才一臉自信的肖白圖,現在滿是落寞地說:「所以……普及普通話絕對是一項利國利民的國策啊。」

  *********************

  邵北等人陷入了一個不小的麻煩當中,另一邊,王鐵錘也陷入了麻煩當中。

  海權號先是高速北上,趁著黑夜穿過海峽,隨即便按照大鬍子船長提供的海圖,埋伏在了『巴達維亞--中國--日本』三角貿易的航線上,關掉發動機,落下風帆,每隔兩小時開一次雷達,彷彿餓狼一般潛伏在深海區。

  然後整整過了三十個小時,海面上風平浪靜,連條小舢板都沒有撞見。王鐵錘的信心遭到了沉重的打擊。

  他很清楚這次出航就是一錘子買賣,絕對是不成功則成仁。幸運的話,賣出了鏡子,靠著拉齊維爾號來回運送,穿越眾會購買到一大批物資。然後海權號就會因為燃油得不到補充而暫時趴窩。費老所主持的生物能源,天知道什麼時候能出成果。如果不趁著這個機會搶上一票,也許他王鐵錘就不得不變成『存在艦隊』的指揮官了。

  他甚至能想像得到,此次出擊不利之後,以小刀為代表的那幾個陸軍『泥腿子』會怎麼嘲笑自己,決策組會多麼的失望,以至於在這個時空,他手下的海軍又會變成曾經的近海衛隊。

  「決不能讓這種事兒發生!絕不!」王鐵錘賭咒發誓著,每每想到可能的結局都會讓他不寒而慄。

  然後,他先是焦躁地在指揮台來回踱步,立定後馬上下了命令:「開機,雷達掃瞄!」

  「船長,半個小時前剛剛掃瞄過……」

  「我知道!」王鐵錘不耐煩地打斷了導航員的話:「我的命令很清楚,開機!掃瞄!需要我重複麼?」

  「遵命,船長!」

  導航員第一次瞧見船長髮怒,馬上應允,打開了雷達。

  片刻之後,導航員有些無奈地說:「就如同我說的一樣,風平浪靜,連條鯨魚都……等等,這是什麼?」

  王鐵錘一個箭步躥過來,趴在雷達屏幕上。只見三個亮點,一字排開,正緩緩地朝著海權號方向移動著。

  「也許是鯨群?」二副不確定的說。

  「不,這是海船!哈哈,總算碰到了!」王鐵錘興奮地揮舞了下拳頭:「收錨,發動機啟動,我們迎上去!」他那股子狂熱勁頭,活像一個戰爭販子。

  「船長,馬上就要日落了,我們沒有夜間海戰……」

  「不需要!」王鐵錘一臉燦爛:「哪怕就是撞過去都是我們贏,有什麼可擔心的?」

  大副想想也是,立刻傳達了船長的命令:「啟動發動機,通知甲板,戰鬥準備!」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4:35
014 貿易與海戰(二)

  落日的餘暉中,海權號如離弦之箭,以20節的高速向遠處的三艘帆船撲去。望遠鏡中,對方船上的面孔清晰可見。

  「一艘蓋倫,兩艘福船!」大副陳瀟撓撓頭,不解地說:「蓋倫上面掛的荷蘭東印度公司旗號,兩艘福船上看服裝應該是明朝人……還真是奇怪的組合。」

  「沒什麼好奇怪的。」興奮感半強迫地強壓下來,王鐵錘略顯平靜地說:「荷蘭人這一時期正佔據著台島,一有機會就偷偷從大明沿海擄掠人口。那兩艘福船估計是幫兇,人口販子,真該死!」

  「兩艘福船沒發現熱兵器武裝,蓋倫打開炮艙了!」二副緊跟著報告說。遠處的蓋倫帆船慢慢轉彎,搶佔上風,而後橫向對著海權號,側舷露出一排排猙獰的炮口。

  陳瀟沉吟了一下,問:「船長,今後一定時期內我們還要跟荷蘭人進行貿易,我們劫掠荷蘭商船,會不會……」

  「這事兒交給決策組去頭疼吧,我們先打了再說!」王鐵錘說完,隨即下令海權號轉向。

  此時的海權號,完全啟用了輔助動力,迎風破浪高速前進。蓋倫船上的荷蘭水手個個都是一副見了鬼的神色。一艘一百五十米的船,好吧,無非體積大一些;目測居然是包著鐵皮製造的,好吧,無非皮厚一些;然後不用風帆,居然能跑出20節的高速……這些組合在一起,即便是心理素質再好的人,這會兒也難免頭皮發麻。

  真是活見鬼了!有那麼一刻,獨眼龍船長甚至在心裡想著,他寧願去面對一艘幽靈船!

  海權號迫近千米左右,開始橫向行駛,圍著蓋倫轉著圈子緩緩迫近。對於第一次得海戰,王鐵錘顯得很謹慎。哪怕這個時代基本沒有能擊穿海權號的火炮,也沒必要貿然上去,忍受對方砸過來的鐵球襲擊。

  距離在一點點的縮短,同時,海權號已經繞到了蓋倫船的側後方火力夾角之外,隨即海權號開始降速。甲板上,游南哲舉起大拇指測了測距離,而後模仿著拿破侖時代的炮兵指揮官,抽出軍刀高高舉起,用大鼻子們無比熟悉的聲音下著命令,「目標敵船,實心彈,預備……」軍刀重重落下:「開火!」

  『轟轟轟……』左甲板上,一字排開的弗朗機炮依次開火。先是噴吐出濃烈的白色煙霧,而後便瞧見鏈彈翻轉飛舞著朝蓋倫船的桅桿撲了過去。

  第一次齊射的效果並不好,500米左右的距離上,十八發實心彈有兩發打中了側舷,一發擊中了桅桿。

  不用游南哲吩咐,大鼻子炮手們迅速退去子母彈,重新裝填,幾十秒後又是一次齊射。感謝海權號巨大的身形,從而使得船上的火炮射擊精度要準確很多。第二次齊射,四枚實心彈擊中了蓋倫船後桅桿。其中一枚更是將高高的桅桿打得從中截斷。

  大航海時代的海戰,除了比拚火力之外,還要比拚船隻的機動力。一旦船隻的風帆遭到毀滅性破壞,基本就喪失了機動力。而失去機動力,就意味著對方可以在你的射擊夾角之外發起攻擊。甚至是直接從側後方撞過來,進行跳幫作戰。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風帆的重要性遠超火力。火力不足還可以進行機動規避,要是機動力不足,那就只能等著淪為靶子了。

  蓋倫船上的荷蘭佬無疑恐慌了,船隻拚命地讓舵手轉向,火炮長甚至指揮著幾個傢伙打算把弗朗機炮運到甲板後方。

  這一場海戰打到現在,結局已經注定了。海權號繼續兜圈子迫近,兩百米左右的位置上,換了鏈彈,隨著連續十五輪的炮火攻擊,蓋倫船上的桅桿變成了海水中的漂浮物,這艘倒霉的船徹底失去了機動力。

  王鐵錘的臉上這會兒已經浮起了勝利的笑容,輕鬆地下著命令:「靠過去,葡萄彈攻擊。」

  大副陳瀟建議道:「船長,要不要先去追擊那兩艘福船?蓋倫已經失去動力了。」

  「不!我相信只要蓋倫船豎起白旗,那兩艘福船肯定緊跟著投降。我們沒必要浪費彈藥與燃油。」

  事實證明了王鐵錘的判斷,這艘蓋倫船隻是一艘武裝商船,不是一艘軍艦。船上的水手們在承受了一輪散彈攻擊之後,立刻崩潰,幾塊白布幾乎同時舉了起來。

  甲板上,傑瑞與二十多名陸戰隊員躲在麻袋掩體後,警惕地舉著手中的叢林弩。看到對方舉了白旗,他略有些失望地嘟囔著:「我還以為這些傢伙真要撐到跳幫戰呢……」

  指揮台上爆發出一陣歡呼,無論是舵手還是領航員,這會兒初次參戰的緊張情緒徹底得到了舒緩,一個個彼此撞著肩膀,拍著巴掌。

  「船長,恭喜您俘虜了對方一艘戰船。」

  王鐵錘笑笑說:「我要恭喜大家,取得了海權號首個戰績。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會替大家向上面申請一小段的假期。」

  叫好聲更加熱烈了。這會兒,無論是指揮台,還是甲板上,不論穿越眾還是大鼻子炮手,都興奮地叫著,慶祝著勝利。海權號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

  巴達維亞。

  三個陷入溝通障礙當中的倒霉蛋,總算是沒有去找一個會法語的荷蘭佬做翻譯,用以跟自己的同胞溝通。一位看著四十左右頭戴方巾的中年人從當鋪中走了出來,遙遙對著三人拱拱手:「在下蘇鳴禮,恬為此間掌櫃,不知三位可是要典當一二?」

  這位蘇掌櫃說話雖然腔調很怪,但好歹是能讓三個倒霉蛋聽懂了。肖白圖咳嗽了一嗓子,也學著對方的樣子拱拱手,咬文嚼字地說:「蘇掌櫃的請了,我等有一物,正想請掌櫃的過目。」

  蘇鳴禮側身伸出手:「既然如此,裡邊請。」

  「蘇掌櫃先請。」

  客套一番,四人進了當鋪,蘇鳴禮吩咐一聲,香茗不過片刻便奉上。不得不說肖白圖這傢伙頗有些文學功底,而且絕對是跑銷售的出身,跟蘇鳴禮東拉西扯了半天,陪坐的邵北與張力平聽得是昏昏欲睡,好半天也沒步入正題。

  「觀三位打扮,非大明人士?」蘇鳴禮從方才一開始,便瞧著三人的衣著打扮不順眼,這會兒總算是問了出來。

  肖白圖略一沉吟,說:「蘇掌櫃明察。我等乃前宋遺民,散跡南洋之南,至今已過數百年。久不與中原接觸,衣著風俗自是不同。」

  「南洋之南?」

  「正是,距此數千里之遙,非巨舟不可及也。」說到這兒,肖白圖覺著圈子繞的差不多了,打開隨身的皮包,抽出一塊鏡子遞過去,說:「我等生養之島,恰逢數年天災,饑荒連連,同族恐來年災荒又發,遂造一巨船,遣我等來此易物,以解燃眉之急。蘇掌櫃過眼,此物件價值幾何?」

  「好說,好說。」蘇鳴禮接過來,慢慢打開包裹著的牛皮紙,趕巧鏡子面朝上。他只覺著眼前一片光亮,隨即眼前一張富態的面孔清晰可見。按說巴達維亞這地方就是荷蘭人的地盤,荷蘭人號稱海上馬車伕,聯通東西方,最願意做的就是把東西方珍惜的貨產異地兜售,賺取巨額利潤。鏡子這種暴利品,荷蘭人肯定不會放過。蘇鳴禮雖然見過玻璃鏡子,可這麼大塊的絕對沒見過。就是總督府裡頭,也只有一塊巴掌大的鏡子。

  蘇鳴禮腦子嗡的一聲,只覺著氣血上湧,手一哆嗦,差點沒把鏡子摔了。好在他還算冷靜,總算在失手前將鏡子按在了桌子上,緊接著『哎呀』一聲,轉頭對著夥計喊了一通客家話。

  那夥計不敢怠慢,緊忙關了鋪子上了橫條。

  這邊張力平耳朵立刻就豎起來了,琢磨著這是要打劫?右手已經探在了懷裡,準備隨時掏出那把黑星手槍。

  待鋪子關嚴實了,蘇鳴禮一邊捂著胸口,一邊有些埋怨地說:「幾位太冒失了,如此貴重之物,怎可輕易見人?若引來宵小之徒,惹來殺身之禍,可怎地是好?」說著,蘇鳴禮還在不停地搖著腦袋,好半天站起身,說:「三位,請後宅一敘。」

  走在路上,張力平不停的腹誹著:「一塊鏡子而已,這傢伙也太誇張了吧?」

  邵北笑著說:「如果換做是你,突然有人扔給你一塊足球大小的鑽石,恐怕你比他還要誇張。」

  進了後宅,蘇鳴禮長出一口氣,對三人更加熱絡,情緒始終處於亢奮狀態。先是對前宋遺民表示了同情,並樂意出一部分糧食給予支援;而後開始憂慮南洋的華人的現狀,提起前些年屠殺了華人的西班牙殖民者,連連拍桌子怒不可遏;最後才轉而問起,這鏡子打算賣多少錢。

  肖白圖扯淡的功夫絲毫不遜色對方。從前宋遺民的先輩是如何在大海中遭遇風浪迷航,然後登陸了現今的大島嶼;扯到先輩是如何一點點建設,將一座荒島變成了人間樂土;再扯到西班牙人與荷蘭人沒有本質區別,他們的目的都是為了壓迫華人同胞。言語中隱約提到,幾十年前法國王后為了一塊比這大不了多少的鏡子,掏了足足十五萬金法郎的腰包。

  十五萬金法郎是多少,蘇鳴禮沒什麼概念,只是隱約覺著應該很多。沉吟了半晌,這才表示,他的當鋪恐怕出不了那麼多銀子,但可以寄賣。肖白圖立刻就高興了,連連說沒問題,只要賣出去,可以給蘇鳴禮一成紅利。

  事情談妥了,蘇鳴禮愈發好客起來,留三人用過了晚飯,這才惋惜地將他們送出門外。

  「這位蘇掌櫃也太熱情了。」肖白圖打著飽嗝說:「比當初求我辦事兒的客戶還要熱情。」

  「能不熱情麼?幾萬兩銀子的買賣談妥了,光是抽成就有幾千兩。」邵北看不得肖白圖那副得意勁頭,潑冷水說:「你就真放心把鏡子放它那兒?萬一這傢伙吞沒了怎麼辦?」

  「不怕。」肖白圖笑嘻嘻地說:「說起來這位蘇掌櫃的兄長可是位有頭有臉的名人啊。」

  「誰?」

  「巴達維亞第一任華人甲必丹--蘇鳴崗。」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4:36
015 貿易與海戰(三)

  在夕陽沉入印度洋之前,海戰結束了,海權號取得了必然的勝利。隨著蓋倫船升起白旗,另外兩艘福船很明智地跟著降帆升起白旗。然而海戰的勝利僅僅是開始,重要的是怎麼消化勝利果實。

  現在問題出來了。海權號算上四十名大鼻子以及二十名陸戰隊員,總共才九十五人。而對面的那艘船,光是甲板上的人就有近百號。貿然靠過去,引發跳幫戰,海權號一點優勢也沒有。

  「這是個難題,我們該怎麼辦?」通過對講機,陸戰隊臨時指揮官傑瑞請示著船長。

  「滋滋……很簡單。」對講機裡傳來了王鐵錘的指示。「我們是勝利者,只需要派遣一名志願者去告訴那些傢伙:『可以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但必須立即交出一切武器,是一切!』。否則就等著喂鯊魚吧。」

  「滋滋……明白了,我只希望對方能聽懂英語。」毫無疑問,傑瑞打算親自過去當這個志願者。而且,唯一的男性法語翻譯邵北不在船上,穿越眾當中也沒有葡萄牙語、西班牙語乃至於荷蘭語翻譯。

  片刻之後,傑瑞乘坐著小艇,登上了蓋倫船的甲板。然後他用英語說:「先生們,很明顯你們戰敗了。這並不可恥,要知道能戰勝海權號的大炮還沒有造出來。好吧,長話短說,我們來談談協議。作為勝利者,這艘船的一切都會成為我們的戰利品,而我們將承諾保全所有人的性命,有異議麼?」

  幸運的說,對方的船長明顯聽懂了他的話。

  獨眼龍船長很顯然早就接受這個結果了。不接受?那就只能被對方擊沉,或者一直飄在海上,一直到死。「這完全沒問題。但是我要警告你,你們的所作所為,必將受到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戰爭報復!」

  傑瑞吹了聲口哨,正了正鼻樑上的蛤蟆鏡,笑著說:「管他呢?反正你們也不可能擊沉海權號。」

  獨眼龍船長無力地攤了攤手:「東印度公司的強大不是你們可以招惹的,對付海權號,我們總會有辦法的……好吧,雖然暫時沒辦法。那麼……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們?戰俘?」

  游南哲想了想,拿起對講機詢問了一番,而後說:「一切按照國際慣例,我們會把你們放到某座適合人類生存的島嶼上,然後,你們就可以祈禱有船經過那裡了。」

  「非常……公平!希望你們信守承諾。」

  「我保證!」

  談妥了蓋倫船,其餘兩艘福船自然不在話下。王鐵錘猜對了,這個小小的海船編隊,就是從台島開過來,運送搜捕到的明朝人的船隻。除了蓋倫船裡面堆積著茶葉與瓷器,另外兩艘船裡足足擠下了五百多號明朝人。而這其中,少男少女佔據了絕大多數。有個別的,明顯是剛剛斷奶的孩子。

  「該死的人販子,我真想把他們轟成渣滓!」大副陳瀟憤怒地說。

  王鐵錘沉吟了一下,說:「那些明朝海盜,可以帶過去當苦力。至於荷蘭人,我會讓他們後悔的。」

  「我們缺乏人力,這一百多荷蘭人是不錯的補充。」二副建議道。

  「不行!這會增加洋鬼子的人口基數,而且這些荷蘭人可是跟我們有仇!」大副陳瀟立刻反駁。

  「你打算要毀約?」傑瑞問向王鐵錘。

  「不!我會遵守約定,我打算把他們扔在這兒。」說著,王鐵錘手指點了點某座島嶼,臉上逐漸浮起有些陰險的笑容。

  ****************************

  巴達維亞。

  酒足飯飽的三人組,在街上遊蕩了半天,才想起來一個重要的問題:「今兒晚上住哪兒?」

  這絕對是個難題。本打算用來當住宿費的那小塊金子,已經落入了荷蘭稅務官的手裡。他們現在身無分文,並且不可能死皮賴臉再回去叨擾蘇鳴禮。

  三個傢伙彼此埋怨了半天,只好怏怏地返回了拉齊維爾號。大鼻子水手們在高薪以及陸戰隊員的威脅下,顯得很本分,全都老老實實地待在船上。而安德魯那傢伙似乎今晚會留在總督府。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便有陸戰隊員送過來一張帖子。蘇鳴禮派人送來的,大意是說,今天中午將在他兄長家,召開一個貿易洽談會。邀請了幾位富商,同時也請他們三個過去,全程跟蹤鏡子拍賣事宜云云。

  「蘇鳴禮怎麼知道我們在拉齊維爾號上?」張力平的職業敏感性立刻發作,馬上問了出來。

  「所以我說,鏡子放在蘇鳴禮那兒可以放心……他兄長在巴達維亞很有勢力。」肖白圖苦笑著說。

  邵北想了想,說:「我覺著這次你們兩個去就可以了,有蘇鳴禮在,完全不需要我這個翻譯。而且……我不習慣這種應酬。」

  「別想逃避,上面寫著你姓名呢!總之,我們收拾收拾,再把其他幾塊鏡子帶上。第一桶金就全靠這次了!」肖白圖信心滿滿,結束語不但語氣加強,還有力地揮舞了一下手臂。頗有些當初毅然辭職決定創業的神采飛揚。

  時間飛逝,轉眼間午時迫近。

  三人提著一捆麻布包裹的鏡子,剛下了拉齊維爾號,便瞧見碼頭前方停著一輛馬車。昨天見過的那個夥計,已經三兩步竄了過來,說了一通,然後指了指馬車。

  三人不禁感歎,蘇鳴禮這傢伙真會做人啊。弟弟都如此善於為人處世,想必兄長恐怕更加了不起了。而這樣的人才,居然在歷史上只是個落第秀才,僅僅有個童生的名分。人才流落海外,朝堂上滿是蛀蟲,大明朝亡的不怨!

  馬車飛馳,七扭八轉進了郊外一間宅院。下了馬車,便瞧見蘇鳴禮已經拱手走了過來:「貴客迎門,在下未施遠迎,罪過罪過!」

  「蘇掌櫃客氣了。」

  三人邊說邊走,邵北四下瞧著這滿是民族風情的宅子。大院落套著小院落,小院落彷彿四合院,南北三間東西兩間,鏤空的房簷,四下可見蝙蝠與壽字組成的圖案;大花瓶裡頭栽著月季花;嵌於門管、門頭上的吉辭祥語,附在簷柱上的抱柱楹聯等等不一而足。若非明知置身南洋,恐怕會認為自己便處在一處福建老宅。

  不知不覺間已經進了大堂。堂內早已賓朋滿座,蘇鳴禮一一拱手打過招呼,又為三位一一引見。什麼李家、王家、胡家,略一聯想,便想到了後世的南洋幾大家族。肖白圖熟門熟路地作揖打著招呼,這才分賓主落座。

  不用吩咐,待人全了,僕役丫鬟便將流水的菜餚一一擺上。國人辦事便是如此,先吃飯,一切等吃完了再說。哪怕是三個現代國人與一群明代國人聚在一起談生意,也是如此。

  酒足飯飽,撤了宴席擺上香茗。蘇鳴禮這才說:「今日請諸位前來,一為敘舊。家兄染病多日,承諸位照顧,裡外幫襯,鳴禮這才勉力維持;這二來嘛,昨日巧遇三位前宋遺民,托鳴禮兜售一寶物,用以解困。來人,把寶物呈上來!」

  話音剛落,兩個小廝托著一件披著紅綢子的物件,已經定在了場中。蘇鳴禮幾步過去,「諸位請開眼!」一把扯下綢子,緊跟著堂內便響起了一片吸氣聲。

  那位胡姓富商,手一哆嗦愣是把茶杯給摔了。幾個老成的,只是滿眼精光地打量著;倆年輕人性子急,這會兒已經躥過來圍著鏡子轉圈了。

  「孫某曾記得,崇禎十年弗朗機人於廣州府售此鏡,得銀三萬兩!價值連城啊!」

  「誒?孫世兄此言差矣,弗朗機人之鏡不過此鏡一半大小,得銀三萬已是不錯。而此鏡才是價值連城!」

  「不錯!只可惜此鏡只是毛坯,半點裝裱……」

  「豈不是正好?得此物後,自行修飾一番,免了樣式之憂!」

  一眾人等圍著鏡子品頭論足,有性子急的已經認定這鏡子跟他姓了。幾個小丫鬟偷偷翹著腳,對偶爾露出人逢的鏡子擠眉弄眼。

  見場面如此熱鬧,巨額利潤眼看著就要到手,肖白圖已經笑得瞇縫了眼睛。激動之下,肖白圖急吼吼地跳上了前台:「諸位!聽我一言!鏡子為我等前宋遺民所制,並非僅是眼前一塊。我等不要銀錢,願意與諸位以物易物,糧食、種子、牛馬羊、棉花……蓖麻,總之什麼都要!」

  說著,打開麻布包裹,露出五面大小相同的鏡子。肖白圖這突如其來的一手,立刻震住了在場眾人。蘇鳴禮已經目瞪口呆,幾位富商先是錯愕而後變成了驚喜。

  張力平一副活見了鬼表情看著亢奮的肖白圖,嘴唇嚅動,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邵北更是痛苦地摀住了額頭,暗自腹誹著:「三百萬的生意做成三十萬,肖白圖你真的是貿易公司的老總麼?」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4:37
016 貿易與海戰(四)

  「一塊鏡子估計能賣到至少5萬兩銀子,而現在,我們用5塊鏡子才換回來八萬兩!肖總,究竟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張力平咬牙切齒地說。

  「自己跳出來降價三分之二,而且沒有所謂的競爭對手,完全是壟斷生意……肖總,我覺著回去後你有必要接受決策組的調查了。」邵北無力地說。

  「你們懂什麼?鏡子對他們來說是寶貝,對我們來說就是傾銷品!兩個月後,我們可以滿載著整船的鏡子進行兜售。到時候降價就是必然的!而且,比起5萬兩,我們不是多得了3萬兩麼?」冷靜下來的肖白圖,頗有些死鴨子嘴硬的架勢。雖然這會兒他在心裡也有些後悔。

  正所謂無商不奸,那些富豪們在見到了另外幾塊鏡子之後,先是狂喜,而後立刻矜持了起來。出價的時候顯得格外謙讓,以至於最終的成交價遠遠低於三人的心理預期。

  「算了,不管怎麼說我們不用自行去籌措購買物資了。」邵北做了結束陳詞。

  這也是唯一值得慶幸的。穿越眾不需要貴重金屬,根據地理資料,營地東方六百多公里就是伊薩礦山,那裡有比墨西哥還要豐富的銀資源。目前最迫切需要的,莫過於糧食、種子等民生物資。拿著現金去市場大宗的收購各種物資,不但會引起市場波動額外增加收購成本,更會引起注意招致不法之徒覬覦。要知道拉齊維爾號只是個運輸船,往返聖誕島與巴達維亞中間有四天的時間處於武力薄弱狀態。少了海權號的護航,恐怕只要兩艘海盜船,拉齊維爾號就會被人家成功劫掠。

  所以,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巴達維亞,尤其是處在陌生的明末年代,三人還是選擇了相信幾位南洋華人同胞。佔了大便宜的幾位富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拍賣會之後,一個個拍著胸脯保證,不但保證質量供貨,而且還以私人的名義,援助前宋遺民一部分的物資。

  三人隨即陷入了沉默,似乎是想避免無謂的爭吵。只是路過兩家門市的時候,張力平急吼吼地進去過,而後有滿臉失落地追上邵北與肖白圖。

  看著兩人眼神中的疑惑,張力平鬱悶著說:「我就是想驗證一下……話說明朝人的審美觀果真很有『特色』!哪怕是大洋馬也一樣。」說到最後,已經是語氣不善。很顯然,這個時代的娛樂業難以入張力平的法眼。

  肖白圖立刻抓住了反擊的機會:「你小子想吃獨食?」

  「沒有!我就是替你們打打前站。」張力平矢口否認。

  「你少來,我太清楚你了。」

  「絕對沒有!」

  「你倆吵歸吵,別把我繞進去。如果我是你們,絕不會對這個時候的娛樂業抱有幻想,而且……沒有保護措施就不怕得病麼?」邵北不耐煩地打斷了二人的爭吵。

  話音剛落,便瞧見這兩位,一個捂著胸口,另一個掏著褲兜,摸到了什麼後隨即一臉猥瑣地笑了起來。

  「這兩個人渣!」邵北後悔了,他絕對不應該跟著來跑這趟差事。「也許該教會另一個傢伙說法語。」隨即,他開始琢磨起了退路。

  一路吵吵鬧鬧,在失去了對娛樂業的幻想後,再有沒有人提出在巴達維亞住宿。只是在登上拉齊維爾號之時,陸戰隊一份子張承業再三追問了巴達維亞娛樂業的現狀,而且在張力平陳述了可悲的現狀後他一臉的不相信。

  「你們騙不了我!大清早出去天黑才回來,肯定是吃抹乾淨了!」張承業成功地挑起了其他穿越眾的樸素慾望,爭吵擴大化了。

  邵北三人只好違背了決策組制定的方針,輪番讓其他人進入巴達維亞城。第二天,輪番出去的幾個傢伙滿臉土色,反覆地對當地娛樂業諷刺挖苦。並且表示,寧願待在船上也不去髒亂差,滿街都是刺鼻糞便味兒的巴達維亞了。

  華商們沒有失信,兩天後物資源源不絕地堆積在了巴達維亞的碼頭上。拉齊維爾號堆滿了物資,而後向著聖誕島運送,卸貨之後再返回。在拉齊維爾第一次返回巴達維亞後,帶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海權號初戰告捷,戰勝並俘虜了三艘船!這個消息,更是讓留在巴達維亞的穿越眾感覺鬱悶。早知道真不如留在海權號上了,海戰啊!大航海時代華麗的海戰!

  之後的整整二十天,拉齊維爾號一直重複著兩地之間的往返。

  1642年9月25日,在拉齊維爾號再一次的滿載後,碼頭上的物資總算是清空了。

  「啊,總算是可以回家了。」看著甲板上忙碌的水手,望著不遠處的巴達維亞,肖白圖有些感歎地說著。

  「是啊,總算可以回家了。」張力平附和著說:「希望家裡那幫傢伙不至於去啃樹皮。」

  巴達維亞的繁華,不但沒有讓人留戀,反而愈發讓人想念營地了。在這裡他們語言不通,而且穿著打扮相對來說異常另類,經常引得一眾人等看猴子一般的圍觀,這裡還是荷蘭人的殖民地,華人地位雖然高點但也有限,頂多算是二等公民,最最重要的是沒有預想中的娛樂業……總而言之,大家對巴達維亞半點好感都欠奉,小伙子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起碼那裡有很多的女性同伴,天知道家裡那些餓狼會不會趁機先下手為強。

  「我始終覺著,我們似乎忘記了什麼。而且是很重要的事兒。」邵北在一旁冥思苦想著。

  「是什麼?」張力平問。

  邵北撓撓頭,有些惱怒地說:「不知道!反正就是感覺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應該不會吧……糧食買了,種子也買了,少見的蓖麻油都弄了幾十桶,陳年的柚木足夠造一艘500噸帆船的,帆布、棉布這也不缺……」肖白圖掏出小本,開始清點屢次運送過去的物資。

  這個時候,張承業跑了過來:「隊長,剛才清點了下人數,好像少了幾個人。」

  「幾個人?」

  邵北三人對視一眼,而後齊齊地拍著腦袋,惱怒地說出了那個傢伙的名字:「安德魯!」

  天知道那傢伙一頭扎進總督府怎麼還沒返回船上。這二十多天忙忙碌碌的,拉齊維爾號更是先後五次向聖誕島轉運物資,忙碌當中大家幾乎都把這傢伙給忘記了。

  「快!告訴大鬍子加布裡埃爾,暫時別開船,我們還有一個乘客沒上來。」張力平急吼吼地下了命令。

  在張承業朝大鬍子船長跑過去的時候,兩名水手已經開始抽舢板了。船首的幾名水手更是喊著號子開始轉動絞盤,升起沉重的鐵錨。正當此時,就見遠處飛速地跑過來一個人影,一邊揮舞著手臂,一邊大聲嚷嚷著什麼。在他身後,幾名僕從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立定之後也開始對著船上眾人呼喊。

  於是,鐵錨重新放下,舢板再次連上碼頭,頭髮亂糟糟的安德魯領著幾名僕從,又氣定神閒地上了船。

  「嘿!夥計,你差點讓你的船票作廢了。」張力平一臉戲謔地用英文說。

  肖白圖笑瞇瞇地打量著安德魯,見其身後僕人依舊抱著那塊半人高的鏡子,疑惑說:「似乎你沒有把鏡子賣出去?」

  安德魯依舊固執地用法文開了腔,神色激動,配合著揮舞的手臂,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他說什麼?」

  邵北笑著說:「這傢伙也搞了個拍賣會,為了一個大客戶,他甚至多等了十多天。然後,那個大客戶果然出價最高,但只有區區兩萬金法郎。結果你看到了,安德魯認為他們是在敲詐,拿了鏡子就跑回來了。他似乎打算過一段時間,找一艘返回歐洲的船,然後把這面鏡子賣給哈布斯堡。」

  「哈哈哈哈……」哄笑聲在甲板上連成一片。執拗、傲慢的安德魯先生,更多的時候會成為穿越眾的笑料。有個傢伙甚至已經拿安德魯與某非著名相聲演員相提並論了。

  安德魯似乎已經習慣了穿越眾對他的哄笑,只是嘟嘟囔囔地表達了不滿,而後昂著頭,領著幾個僕人又返回了自己的船艙。

  人總算是齊了,拉齊維爾號收錨起帆,趁著南向的海風,離開了巴達維亞港。十幾名穿越眾更是興奮非常,總算離開了這個該死的地方,要知道一起穿越來的姑娘們大部分都是單身,天知道這二十多天會不會告別單身。

  三十個小時之後,他們遇到了麻煩。一個大麻煩!

  ?望手先是驚呼一聲,說了一大通,而後大鬍子船長加布裡埃爾與張力平舉起望遠鏡朝著北方看去:碧海藍天中,一艘雙桅快船正乘風破浪朝著拉齊維爾號追逐著。最主要的是,那艘該死的快船掛著骷髏旗。

  「見鬼,我們怎麼會碰到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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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4:38
017 貿易與海戰(五)

  「見鬼,我們怎麼會碰到海盜?」

  邵北感覺脖子後發涼,那種感覺就如同當初登上中遠新星號時的狀態如出一轍。「怎麼會這麼倒霉?難道說自己不適合出海?」他開始反思這一點。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只要他出現在某艘船的甲板上,一連串的不幸緊跟著就會接踵而至。

  「我們能擺脫海盜麼?」一片嘈雜聲中,邵北對著大鬍子船長大聲詢問。

  「這不可能!」加布裡埃爾指了指對方的船,無奈地說:「那是艘快船,最遲三個小時,我們就會被追上。」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大鬍子船長聳了聳肩膀:「我的建議是做好戰鬥準備,然後向上帝祈禱我們能贏!」

  首先,邵北是個典型的無神論者,他對上帝瞭解有限,更不會去臨時抱佛腳;其次,他對拉齊維爾號的戰鬥力一點信心都沒有。三十六門弗朗機炮被海權號搬走了一半,熟練炮手也走了一半,這其中包括經驗最豐富的炮長。而且船上除了穿越眾人手一把的叢林弩以及二十多桿彈藥匱乏的火繩槍,就剩下一些冷兵器了。假若炮戰不利,一旦變成接舷戰那結果就不言而喻了--你總不能指望安德魯以及他那些溫順的僕從會拿起刀劍上戰場吧?

  於是,他狠狠地爆了一句粗口:「真*他*媽*的!」

  「他說了些什麼?」張力平問道。

  「他說我們肯定會被追上,幸運的是那是在三小時之後。」邵北回答。

  肖白圖一聽,馬上說:「這才下午一點……也許我們該祈禱海風能大一些,這樣我們就會提前抵達聖誕島。」

  「海風大一些?那只會讓對方提前追上我們!」張力平立刻反駁,然後開始下了命令:「陸戰隊員們!海戰已經不可避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到我們上的時候啦!」

  眾人齊齊應了一聲,聽起來士氣高昂,可每個人都神色緊張。算上與土著發生戰鬥的那一次,這些陸戰隊員不過是第二次上戰場。而且顯然,這一次與上一次明顯不同--也許會丟掉性命!大鼻子水手們顯然更加緊張,也許許多人都是頭一次碰到海戰。傳言中海盜如何的殘忍,以及被劫掠者的悲慘遭遇讓大鼻子們不寒而慄。

  張力平知道,這個時候他必須站出來。不單單成為穿越眾頭兒,還要成為整船人的頭兒。他一把扯過邵北,大聲說:「我說一句,你翻譯一句,把我的話轉述給所有人。」

  緊跟著,他跳上了一個木桶,喊了一嗓子後,甲板上安靜了下來。邵北緊跟著也跳上了一個木桶,而後開始一句一句翻譯:

  「先生們,沒錯!我們遇到了該死的海盜!是的,骯髒,卑劣,並且極端嗜血的海盜!也許就在三小時之後,那些該死的海盜就會追上我們。他們會利用速度優勢迫近,而後跳上甲板,將我們一個個砍翻在地。這個時候,我們該怎麼辦?」

  地下一個大鼻子不確定地說:「也許我們該投降?畢竟他們只是為了錢。」

  「投降?很好,直接放棄維護自己生命與尊嚴的機會,把一切交到海盜手裡……究竟是你做了海盜的臥底還是腦子裡只能放下一個鴿子蛋?」

  「哈哈哈……」甲板上頓時哄笑聲一片。剛才說話的那個大鼻子,滿臉通紅地退了下去。

  「不要笑,他說的沒錯。也許我們選擇不反抗,海盜心情一好就會留我們條小命。然後在側舷表演跳水,努力游上一百海里,躲過吃人的鯊魚,沒準能活著到巴達維亞。我們來設想一下,這個概率有百分之一?好吧,你覺著你會是那個幸運兒嗎?」

  「見鬼,我這輩子就從來沒贏過錢。」

  「與其相信運氣,我寧願相信撒旦。」

  甲板上大鼻子們紛紛搖頭,誰也不會相信自己能游上一百海里。哪怕抱著木桶也一樣。

  「現在!事實就擺在我們面前了,究竟是為了那幾乎不可能的百分之一,還是拿起武器告訴那些該死的海盜,我們不是懦夫!」

  「不是懦夫!」「不是懦夫!」

  「是為了尊嚴反抗而死,還是懦弱地淹死?」

  「反抗!反抗!」

  「是一同並肩作戰,殺死狗娘養得海盜,還是無頭蒼蠅一樣逃無可逃?」

  「並肩作戰!並肩作戰!」

  「沒錯!夥計們!既然這樣,那就讓我們大幹一場,或者轟轟烈烈的戰死,或者趾高氣揚地生存!」

  「烏拉!烏拉!」

  「我們承諾,此戰過後,不論生死,每個人十公斤銀子!」

  「烏拉……」

  不得不說,以灰色牲口為主體的大鼻子們,幾乎生來就是為了戰鬥。張力平的話經過邵北的翻譯,飄入大鼻子們的耳朵裡,頓時一個個如同灌了兩桶烈酒一般。有幾個傢伙臉紅脖子粗,如同憤怒的公牛,喘著粗氣,恨不得立刻跟海盜幹上一架。

  隨著張力平用力地一揮手,大鼻子們做鳥獸散。炮手們迅速下了甲板,清理炮膛,搬運彈藥;火槍手們仔細檢查了火繩槍,而後開始檢查火繩是否受了潮;水手們攀上爬下,努力讓拉齊維爾號加快速度,幾乎每個人都將武器別在了腰上。

  見情緒已經鼓動了起來,張力平跳下木桶,對著邵北點了點頭。他知道,邵北肯定在翻譯的時候加料了。而後召集十幾名穿越者,說:「現在是下午一點一刻,按照加布裡埃爾的說法,三小時後,也就是下午四點一刻,我們會遭遇海盜。理論上講,我們距離聖誕島已經不遠了。考慮到這個時代幾乎沒有無線電干擾,我們的對講機極有可能會聯繫上海權號。」張力平的話,讓十幾個人精神一振。

  「現在,我需要一名志願者,爬到桅桿頂上,每隔十分鐘呼叫一次。有誰願意去?」張力平掃視著眾人。

  爬上桅桿?那可是好靶子,對方如果在兩百米左右發射鏈彈,極有可能會第一個掛掉。

  只沉默了幾秒鐘,一個略顯矮小的身影舉起了手:「我來吧,我比較瘦,爬桅桿應該沒問題。」說話的人叫王啟年,自稱是某公司部門副經理。

  「好,注意安全。能不能聯繫上海權號,就全靠你了。」張力平的巴掌拍在了王啟年的肩膀。緊跟著,更多的巴掌拍了上來。這一刻,眾人都略顯沉默,那種大戰前的沉重感,壓得所有人都心頭發堵。

  「放心,交給我吧。沒死之前,我會一直呼叫海權號的。」王啟年有些蠟黃的臉上,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接過對講機,而後頭也不回地奔向了桅桿。攀上桅桿後,先是用繩子將自己固定,而後打開對講機,開始一遍遍的呼叫:「拉齊維爾呼叫海權號……」

  時間在忙碌中匆匆而過,下午三點三刻,比預想的要早一些,海盜船已經迫近到了射程邊緣。

  船長加布裡埃爾果斷選擇了轉向,搶佔T字頭。拉齊維爾號片刻後側舷對準了海盜船,而對方也開始轉向,努力繞過拉齊維爾的射角。

  臨時炮手長目測了距離之後,決定開炮。

  「瞄準,開火!」

  「轟轟轟……」右側甲板以及炮艙的九門火炮依次開火,噴發出濃烈的煙霧,肉眼可見的微微發紅的鐵球,慢悠悠地朝著目標飛了過去。

  第一次齊射,除了一發近失彈,大多的打了水漂。一分鐘後,又是第二輪齊射。同樣,這次也沒取得什麼成果。邵北站在甲板上,開始不停地詛咒著該死的命中率。難怪不列顛戰艦要開進到能看見對方的鼻毛才開火,火力再猛,沒有命中率什麼都是白搭。

  在他身旁,安德魯男爵臉色蒼白,握著那把祖傳寶刀的手已經開始發抖。雖然他一直表現的很鎮定,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傢伙是裝出來的。也許此刻男爵先生心裡想的是如何體面的投降吧?

  海盜船顯得極其有經驗,不但迫使拉齊維爾號打圈子停足不前,自身也在縮短著距離。二十分鐘後,海盜船終於開炮了。

  火光,濃煙,而後飛旋的鐵球直撲而來。足足有六枚彈丸集中的拉齊維爾,一門火炮直接被擊中顯然不能用了,炮手更是被彈起的鐵球砸飛了腦袋。

  如此血腥的一幕就發生在眼前,邵北『哇』的一口就吐了出來。

  「鎮定!保持鎮定!火炮還擊!還擊!」大鬍子船長努力安撫著驚慌的水手們。

  但這顯然於事無補,對手一輪又一輪的精準炮擊,讓拉齊維爾號的士氣沉到了谷底。海戰打到了現在,幾乎已經注定了要爆發接舷戰。

  老道的對手如同貓捉老鼠一般戲弄著笨重的拉齊維爾號,炮火一輪接一輪,實心彈、鏈彈,到最後已經用上了葡萄彈。

  無數的彈丸飛舞而過,還在努力呼叫援兵的王啟年,只感覺雙腿一涼,緊跟著身子就往下栽。一枚實心彈擊中了桅桿,拉齊維爾的後桅桿立刻折斷。

  王啟年只感覺自己如同坐了過山車,身子亂舞著,而後狠狠地砸在了甲板上。他眼前一黑,雙手同時鬆開了一直緊握著得對講機。

  彷彿過了一萬年,眼前從模糊逐漸顯現出畫面,耳邊傳來隱約的聲音。一個人影努力將一塊木頭從自己身上移走,而後對著自己大喊著。

  好半天,他終於聽到了:「王啟年,撐住了!」

  隨即過來兩個人,拖著自己,好半天才停下來。

  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到了船艙。一個人似乎在給自己包紮,另一個拍打著自己的臉頰,對自己說著什麼。

  「王啟年,撐住了,已經給你止血了!等海權號一到,你小子想死也死不了!」

  王啟年總算看清了來人,是一向跟自己談得來的胡靜水。

  「我……我……摔……」他只記得自己摔了下來。

  「我知道,你只是摔了下來,沒關係,只是有點腦震盪。」胡靜水連忙安慰著。

  王啟年的意識逐漸恢復,而後渾身的痛楚感瞬間襲來,而他竟然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腿。

  「我……我的腿……」他努力抬頭看過去,只見血肉模糊一片。剛剛包裹上的紗布,不停地沁出鮮血。

  「冷靜點老王!只是被彈丸擦中了,不是致命傷。回去後躺上半個月,保證你活蹦亂跳……」

  胡靜水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船體猛的一震,而後傳來一陣歡呼聲。

  「接舷了!」胡靜水立刻將叢林弩扔給另一個小伙子:「這兒有我就行了,你去幫忙!」

  那小伙子立刻拎著叢林弩,嘶吼著就跑了出去。

  外頭一陣陣的喊殺聲以及慘叫聲,如同波浪一般一波波襲來。

  王啟年突然向為自己止血的胡靜水:「幾……點了?」

  「四點三十七。」胡靜水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他學過一些護理,但動脈破損,他對此毫無辦法。此刻只能用力壓迫傷口,減少王啟年的出血速度。

  王啟年聞言,開始四下摸索。「對講機……對講機呢?」

  胡靜水趕忙將身旁的對講機遞了過去。王啟年哆嗦著手,試了試,對講機還能用。而後,變得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老胡……你……你去吧。打……打退海盜,再來管我。」

  「別說話,你現在需要……」

  「聽我的!」平素一副好脾氣的王啟年爆發了。「你去幫忙……多一個人總是好的。我……我繼續呼叫……」看著胡靜水不為所動,王啟年陡然增大了嗓門:「走啊!走!」猛然發力,引得他一陣咳嗽。帶著血沫的痰順著嘴角淌了下來。

  「老王……」胡靜水七尺高的漢子眼圈瞬間就紅了。

  「走啊!」

  胡靜水一跺腳,拎起叢林弩,嗷嗷叫著就衝了出去。

  待其走遠,王啟年挪動著手,將對講機放在耳邊,又開始了呼叫:「呼叫……呼叫海權號……呼叫……」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意識似乎也隨著每一口氣息而消散著。

  「滋滋……這裡是海權號,這裡是海權號……」

  對講機裡猛然傳來了電子音,頓時將王啟年從深淵拉了出來。他努力著說:「這裡是拉齊維爾……我們……遭到攻擊……海盜……求救,求救……」

  「滋滋……我是王鐵錘,請說明詳細位置。」

  「聖誕島北面……大約六十公里……」

  「滋滋……收到,請堅持住,海權號立刻前往救援。另,立刻報告戰況及損失情況。」

  王啟年笑了起來,牽動傷口,又吐出了一口血:「他們……都還好。我……我是不行了。」

  「滋滋……我們有最好的醫生,堅持住,馬上……」

  「快來把……趁他們還在堅持。」王啟年有些渙散的雙眼望著天花板,臉上又是苦笑又是不甘心,眼淚已經順著眼角淌了下來。「我……我*他*媽*的不甘心啊……為什麼……為什麼要死的是……我……」他伸向頂棚的左手,努力地收縮,似乎想要抓住點什麼。最終只是抓住了一團空氣,而後,無力地垂下……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4:39
018 貿易與海戰(六)

  「葡萄彈準備!」

  那艘海盜船繞了幾個圈子,如今已經從側後方靠了過來,接舷戰已經不可避免。大鬍子船長已經開始下令裝填葡萄彈,也許這一輪射擊之後,等待所有人的便是殘酷的接舷戰。

  「預備……開火!」左舷甲板的火炮依次噴吐出白煙,將無數的彈丸拋射而出,海盜船上頓時倒下了一片人影,哀號聲一片。

  「炮擊!趴下!」

  火炮噴吐出的白霧散開之後,立刻有人發現對方也在裝填葡萄彈。警告聲剛剛響起,震耳欲聾的炮聲便接連響起,拉齊維爾號左甲板上的水手,立刻就倒下了十幾個。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海盜船上拋過來的飛爪,根本沒有時間去理會倒地哀嚎的傷員。

  一根,兩根,無數連著連著繩索的飛爪拋過來,原本垂著的繩索在拉緊之後繃直,兩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靠近著。拉齊維爾的大鼻子水手拿著刀斧試圖切斷繩索,但這一切都是徒勞。一個大鼻子壯漢就在邵北眼前,被拋過來的飛斧砍中腦門,立刻就去見了上帝。

  「別讓他們上來,瞄準了打!」張力平大聲吩咐著,而後端著叢林弩起身,瞄準射擊一氣呵成,弩箭飛出準確地刺進了一名端著火繩槍的海盜。

  拉齊維爾的火力還是薄弱了一些,尤其是海權號分去了其中一部分火器。而這個時代的火繩槍顯然不怎麼牢靠,射手怕熏壞眼睛不敢瞄準,彈丸出膛之後彈道不穩定,總之這麼近的距離命中目標完全靠的是火力覆蓋。若非穿越眾精準的叢林弩,這會兒拉齊維爾號早就被對方疾風暴雨一般的火力而壓制了。

  十幾名穿越眾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是如此了,僅僅是壓制,根本無力阻止對方靠近。幾分鐘後,隨著一聲巨響,猛烈晃動之後,兩艘船接舷了。

  迫不及待的海盜們嗷嗷叫著攀上拉齊維爾,甚至有幾個傢伙蕩著纜繩就飛了過來。殘酷的白刃戰開始了。

  「退回來!都退回來!邵北,招呼大鼻子頂住,我們提供火力支援!」張力平喊完,邵北立刻拽住幾個大鼻子轉達了命令。

  那幾名大鼻子隨即操起木板當盾牌,組成一個小小的防禦線,在他們後面是不停發射弩箭的穿越眾。

  邵北哆嗦著手,將瞄準鏡中的十字套中一名海盜,穩定了半天,猛地扣動扳機,弩箭幾乎一瞬間就射穿了那傢伙的腦袋。放下叢林弩,踩住腳踏板,再次上弦瞄準射擊。拜邵北平時經常鍛煉,連續射擊了不知多少輪之後,他還能給弩弓上弦。十幾個穿越眾,這會兒大多雙臂發麻,連弩弓都舉不起來,乾脆坐在地上不停滴拍打著麻木的胳膊。

  「張力平,這麼下去不行,我們必須想想辦法!」邵北喊叫著。

  『噗』,射倒了一個海盜,張力平頭也不回地反問:「已經亂成一團了,你有什麼好主意麼?」

  隨著越來越多的海盜攀上拉齊維爾號,此刻甲板上已經亂戰成了一團。更多的人在捉對廝殺著,只有少部分的人三五成群抱成一個小圈子,像他們這樣有組織的絕對是獨一份。

  「不知道!但我們必須想辦法!」邵北指了指手中抖動的叢林弩:「沒人能持續不斷地發射這玩意!」

  張力平扭頭看了一眼,立刻爆了一句粗口:「他*媽*的,該死!」在這一刻,他是無比地懷念不需要體力就能發射的火器,不需要子彈風暴,哪怕只是一桿毛瑟98K也好!射出最後一支弩箭,丟了叢林弩,他已經撿起了一把短劍。「好吧,我們要進攻!把所有人都聚集起來!」

  「進攻?你發瘋了嗎?貼身肉搏就等於送死!」穿越前一直玩兒美術的王槍槍如同踩了尾巴,立刻反駁。

  「沒錯,進攻是送死!但不進攻,就是等死!跟著我,向前!」說著,張力平已經撲了出去。躥上前幾步,抽冷子將一名正與水手纏鬥的海盜紮了個透心涼。

  邵北咬咬牙,抄起一把西洋劍一言不發地衝了出去。他很清楚,這會兒不需要言語,只需要用行動來做出表率。

  「瘋了!瘋了!啊……」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衝了出去,王槍槍也嗷嗷叫著衝了上去。瞬時間,他們這一股不足二十人組成的衝擊波,如同逆流一般,將甲板上的海盜衝擊得七零八落。

  邵北緊緊跟著張力平,他將自己冷靜的優點發揮到了極致。每當張力平與敵格鬥,閃出一個空擋,邵北手中細長的西洋劍總會準確地順著空擋刺出。雖然並不是每次都會奏效,但這麼會兒的功夫倒在他劍下的海盜比張力平擊殺的還要多。

  一陣衝擊,不但救出了不少波蘭佬,甚至還救出了他們名義上的頭。

  「感謝上帝!我欠你一條命,以上帝的名義作證,我……」

  「閉嘴!跟在後面,如果不能幫忙就別添亂!」邵北立刻打斷了安德魯的喋喋不休。這會兒是你死我活的搏命時間,他可沒工夫照顧安德魯的臉面。

  二十幾人的逆襲,衝擊了一段之後,便陷入了亂戰當中。幾柄旋轉著飛過來的斧頭,直接穿透了木板,將幾個波蘭大鼻子砍倒。失去了護盾,穿越眾立刻陷入了三面圍攻的境地。張力平不得不左衝右突,勉力維持著戰線。失去了張力平的掩護,邵北直接與一名右手套著鏈錘的傢伙對上了。

  『噹啷』一聲,細長的西洋劍從中折斷,巨大的慣性直接將邵北推出去幾米摔倒在地。套著鏈錘的傢伙不依不饒,張開一口黃牙的大嘴,發出殘忍的怪笑,輪著鏈錘一下又一下地砸向邵北。

  躲避,翻滾,翻滾,躲避。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從沒有打架經驗的邵北,在對手狂風暴雨的攻勢下苟延殘喘。而這個時候穿越眾大多陷入了亂戰的局面,雙眼都盯著眼前的對手,根本沒人注意到邵北的境遇。換句話說,即便發現了又能如何?你不能指望人家不顧自身安危跑過來救一個相識不過兩個月傢伙。相比於其他,永遠都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連番躲避,邵北身體終於靠在了一處桅桿,這下退無可退。那傢伙大笑著,高舉著鏈錘,眼神裡透出一種嗜血後滿足的目光,已經判定了邵北的死刑。

  「結束了麼?真不該踏上那艘該死的船!」看著鏈錘已經舉到了最高點,邵北已經徹底絕望了。

  就在這個時候,面前的海盜愣了一下,然後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隨即轟然倒下。邵北這才發現這傢伙被弩箭擊中了後心,順著箭矢射過來的方向望過去,只見胡靜水正機械地上著弓弦,臉色蒼白的可怕,雙眼裡滿是紅血絲。

  『嗡』!再次射出弩箭,胡靜水隨即扔了叢林弩,抄起一把海盜手裡的彎刀,嗷嗷叫著:「老子殺了你們這些雜碎!弟兄們,給王啟年報仇啊!」

  「王啟年死了?」邵北心中一冷,恐懼過後是無窮的憤怒!咬了咬牙,扶著身旁的木桶站了起來,抄起死去海盜的鏈錘,揮舞著也加入了戰團。

  戰況開始陷入了焦灼。波蘭大鼻子們無愧於灰色牲口的稱號,哪怕這是他們第一次直面戰場,短暫的無措過後,每個人都奮起蠻力拚死搏擊。為了自己的生命,也為了死去的同伴!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隨時都會有人倒下,有一些會站起來,更多的會就此長眠。無論是大鼻子們還是穿越眾,精神早已經麻木,他們只知道揮舞著武器,將每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海盜砍倒。沒有人知道他們會堅持多久以及還要堅持多久,也許下一刻等待他們的就是脫力倒下,或者因此而崩潰投降。

  就在這個時候,海盜後方爆發了一陣驚呼聲。而後,海盜慢慢脫離了戰團,頭也不回地又跳回了海盜船。有個靈光的波蘭大鼻子,指著遠方驚呼一聲,隨即高舉著拳頭嗷嗷叫了起來。

  「是海權號!我們贏了!」邵北聲嘶力竭地喊了出來。眾人愣了一下,隨即嗷嗷叫著開始歡呼。就在拉齊維爾號的南方,海面上一個黑影正不斷地放大著。高聳的桅桿,龐大的流線型船體,降下風帆後高速的動力,除了海權號還能是什麼?

  甲板上沸騰了,這一刻,所有人似乎要將心中那險死還生後的心悸與勝利的喜悅宣洩出來一般。大鼻子們先是讚美上帝,而後直接開始喊著『海權號烏拉』。穿越眾彼此擁抱,有的人甚至痛哭流涕。安德魯那傢伙捂著受傷的手臂,拒絕了想要為他包紮的僕人,似乎想要將這『勇士的勳章』多留一刻……

  突然,已經殺紅了眼睛的胡靜水嚎叫著「老子宰了那幫雜碎!」,就要跳上海盜船追擊。

  邵北一把將他拉住:「老胡,冷靜點!」

  「王啟年死了!死了!你叫老子怎麼冷靜?」

  「海權號來了,我們只需要等等就能為王啟年報仇!不要再增加無謂的傷亡了!」邵北攥住胡靜水的領子,將他的腦袋拉近,大聲說:「我向你保證,那群雜碎一個都跑不了!我保證!」

  胡靜水似乎冷靜了下來,『噹啷』一聲扔了手裡的彎刀,而後嚎啕大哭著朝船艙入口方向連滾帶爬地跑去。

  甲板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十具屍體,殷紅的鮮血彷彿給甲板鍍了一層膜。每一次落足,都會留下一個粘稠的腳印。

  張力平嘶啞著說:「注意警惕,盯著那幫雜碎!邵北……你去看看王啟年吧。記得別讓老胡幹啥事兒。」

  邵北點了點頭,挪動著接近虛脫的身體,朝著船艙方向走去。

  進入灰暗的船艙,裡面一片安靜。好半天,邵北才適應了船艙內的光線。胡靜水靜靜地坐著,他身旁,是渾身血色,滿臉不甘死去多時的王啟年。

  胡靜水悶著頭,說:「是老王聯繫上了海權號……他救了咱們。」說著,他揚了揚手中的對講機。

  邵北歎息一聲,不知說什麼好。「放心吧,我們不會讓他白白死去的。」緊跟著,他並排坐在了胡靜水身旁。而後費力地掏出一盒染上血色的香煙。遞過去一根,費力地點上火,兩人就這麼靠著船艙噴吐著。也許是在為逝去的同伴惋惜,也許是在享受著劫後餘生的空虛感……

  半個小時之後,海權號越來越近,兩艘小艇已經靠了過來。

  當游南哲踩上了滿是鮮血的甲板,看著倒斃的屍體,喉頭嚅動,險些嘔了出來。皺著眉想要問些或者是安慰些什麼,卻被張力平打斷了。

  「先運輸傷員吧……還有,替王啟年報仇!」

  游南哲用力點了點頭,隨即拿起對講機:「我是游南哲,拉齊維爾號傷亡慘重,王啟年……犧牲了。請擊沉海盜船,一定要擊沉!」

  「滋滋……收到。」對講機裡傳來了王鐵錘沉重的聲音。這一刻,王鐵錘不知用什麼言語來回答。也許,只有將那艘該死的海盜船撕成碎片,將每一個海盜變成碎末,才算是對得起已經在天國的同伴。

  海權號繞過拉齊維爾號,甲板上,無論是穿越眾還是借調而來的大鼻子炮手,都立定站直了身體,向拉齊維爾號上的眾人致敬著。隨即,海權號直直地撲向那艘想要逃離的海盜船。

  良久之後,炮聲陣陣。夕陽下,那艘海盜船火光陣陣,而後逐漸被還原成了木片。海權號甚至連殘骸都不放過,調整航向,直接撞擊了過去,緩慢沉沒的海盜船立刻從中折斷。附近水中的海盜,隨即被捲入湍流,沉入海水之中。他們無疑是幸運的,那些逃遠的傢伙,遭到了海權號甲板上無情的火力攢擊。火繩槍、叢林弩,一波又一波地將殘餘的海盜射殺。直到海面上再也沒有一個活人!

  「船長,留了一個活口,其他的都射殺了。」大副陳瀟報告道。

  王鐵錘點了點頭:「返航,我們……該回家了。」

  落日的餘暉刺入指揮台,將室內填充成血紅色。無形中的沉重感,壓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一片靜謐之下,陳瀟的嘟囔聲分外清晰:「回家……回家……如果那也算是家的話……」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14:40
019 婚禮葬禮

  海權號與拉齊維爾號雙雙離開之後,這片原本歷史上被英國佬稱作德比,重新命名為中南(意為中國之南)的營地裡,就始終瀰漫著一種若有若無的愁緒。本來147個同伴在一起還沒有什麼,可陡然走了一半人,看著空蕩蕩的營地大家心裡頭難免同樣空蕩蕩的沒了著落。一周又一周過去了,海權號還沒有返航,這種空蕩蕩的心理逐漸變成了恐慌。

  年紀大一些的還好,年輕人中不少的人精神消沉,無論是做工還是監工,都顯得有些有氣無力。這種消極的情緒似乎也影響了大鼻子們,在連續走失了幾名奴隸土著之後,吳建國所領銜的決策組終於開始覺察出不對了。

  覺察出苗頭之後,吳建國隨即開了個小會,不限於決策組成員,而是將心理成熟的人都召集在了一起。先是談了目前的境遇,而後便將任務分派了出去。十幾個人分頭,一個個地找人談話,開導那些心理問題嚴重的穿越眾。隨即,老吳又搞了個篝火晚會。又是組織唱歌又是組織舞蹈的,總算是將大家暫時穩定了下來。

  一通忙活下來,吳建國勞心勞力,整個人瘦了一圈兒,大清早的坐在屋子裡直歎氣:「這事兒真不是人幹的,比當初下基層還累!」

  敲門聲響起,而後傳來一個略有些猶豫的聲音:「吳組長,您在麼?」

  老吳趕忙強打精神:「快請進。」

  房門推開,李遠山有些扭捏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他的女友趙文怡。

  「喲,小李啊,快坐。怎麼,有事兒找我?有什麼困難提出來,大家想辦法解決就是了。」吳建國笑呵呵地問著。

  李遠山撓著頭,吞吞吐吐地說:「是找您有事兒……額,是……我跟文怡的事兒。」

  「你跟小趙?不是挺好的嗎?怎麼,鬧矛盾了?」

  趙文怡看不下去,乾脆扯開李遠山,颯爽地說:「吳組長,我跟遠山沒矛盾。就是想請示一下,我們倆打算結婚,想搞個小儀式。」說完,回頭瞪了扭捏的李遠山一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結婚?」吳建國詫異了一秒,隨即面露喜色:「好事兒啊!這可是咱們這個……穿越眾,對,是穿越眾當中第一對結婚的。結婚儀式肯定要搞,而且要辦的漂亮。」吳建國原本還愁接下來搞什麼活動來調動大家積極性呢,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啊,當即不迭地打著包票,笑呵呵地送走了心滿意足的小兩口。

  李遠山與趙文怡這對小情侶,也算是修成正果了。這三個多月一閒下來,李遠山便忙裡忙外,親自設計並施工建築兩人的愛巢。幾天前,趙文怡感覺身體不適,找了醫生一查,發現居然已經懷孕了。回來大發雷霆,這才逼著李遠山打報告辦婚禮。

  小兩口要結婚的喜訊迅速傳遍營地,喜悅的氣氛迅速蔓延開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掛上了笑容。姑娘們拉著趙文怡嘰嘰喳喳說個不休,小伙子們抓住李遠山打趣個不停。有幾個酸溜溜的光棍甚至說他們倆算是『奉子成婚』。

  大傢伙七嘴八舌翻遍了萬年曆,最後訂了9月28日。於是,婚期就這麼定了下來。

  有了這麼一件大喜事,營地裡立刻開足了馬力,重心全部放到小兩口的婚禮上,其餘的事兒全部繞行。忙忙活活的一個禮拜,9月28日這天,營地裡已經是大變樣。心靈手巧的姑娘們,用廢紙、碎布做出了漂亮的花朵,而後用繩子拉起來,上面點綴著綵燈。小伙子們弄了石灰與礦物顏料,將小兩口的愛巢狠狠裝修了一通。有點手藝的傢伙賣弄地當起了大師傅,還有幾個傢伙弄來了像模像樣的傢俱,幾個臨時客串的電工甚至動用了嚴重匱乏的電線,給房子裡通了電。

  清早起來,幾個小伙子開著那輛就要斷炊的威利斯吉普,繞著營地轉了兩圈兒,而後停在了一處假作是娘家的房子前。又是叫門又是唱歌,好半天總算把新娘子接了出來。然後婚禮變成了遊行,威利斯緩緩走在前頭做前導,後面跟著一眾『牛鬼蛇神』。被抓了壯丁的維芙二,甚至趴在房頂上舉著數碼DV在錄像。

  遊行隊伍鬧騰到中午,而後魚貫而入剛剛落成的小禮堂。資深律師助理程洋不顧大熱的天兒,一身黑西裝,手裡還拿著一本漢語詞典封皮的書。然後神神叨叨地問:「……李遠山,無論順境逆境,無論貧窮富貴……你都會陪伴在趙文怡左右,將永遠愛著她、珍惜她,對她忠實,直到永永遠遠。你願意麼?」

  「我願意。」

  「……趙文怡……你願意麼?」

  「我願意。」

  資深律師助理程洋聽了兩人的誓詞之後,精神有些恍惚。吳建國趕忙上去詢問:「怎麼了?說的挺好的,怎麼不繼續說了?」

  律師助理滿臉的尷尬:「忘詞了。」

  吳建國趕忙接過話頭:「既然你們都願意,那在所有人的見證下我宣佈,你們結為夫妻!」

  李遠山紅著一張柿子臉,馬上迫不及待地吻了新娘。哄笑聲中,眾人轉移戰場,在小兩口的愛巢開起了結婚派對。各種小零食、水果、菜餚還有作為儲備品的酒水一水的端了上來。幾個伴郎簇擁著李遠山,挨個桌子的敬酒。新娘趙文怡打扮的花枝招展,風頭一時無兩。

  酒席上熱鬧非凡,推杯換盞,小伙子們不少人都喝的舌頭發麻,老成一些也是酒色上臉。

  一派歡喜當中,毒販子麥克蘭悄悄走了進來,而後附耳在吳建國耳邊說了些什麼。吳建國舉起的酒杯頓了頓,神色凝滯,而後一飲而盡。站起身時,又變做了滿面的笑容:「我說,大家安靜一下!今天是李遠山與趙文怡大喜的日子,咱們鬧騰的也差不多了,也該撤退了。總不能不留一點私人時間給人家小兩口吧?」

  哄笑聲一片。

  吳建國手指點著幾個叫囂著要起哄的傢伙說:「你們幾個小心了,要真鬧了洞房,回頭等你們再結婚的時候,可別怪人家不仗義。行了,差不多就先散了。」

  酒宴逐漸散去,走之前再次祝賀了小兩口,吳建國這才領著幾個人出了門。

  出門沒多遠,吳建國的臉色立刻就冷了下來,低沉著聲音問:「情況嚴重麼?」

  麥克蘭說:「一死七傷,波蘭人死了二十一個,幾乎人人帶傷。」

  「死的是?」

  「王啟年。」

  吳建國複述了一下不甚熟悉的名字,歎息了一聲,說:「走吧,去迎接海權號以及……犧牲的同伴。」

  兩公里的距離,轉瞬即到。

  海權號的身影已經清晰可見,而在海權號身後,除了拉齊維爾號,還多了一艘西洋船以及兩艘中國式的硬帆船。

  半小時後,海權號等船舶依次靠岸。梯子放下,率先下來的,卻是二十二口棺木。抬棺的人,不論是大鼻子還是穿越眾,一個個冷著臉,神色哀痛。

  肅穆當中,碼頭上迎接的眾人,已經在吳建國的帶領下低著頭開始鞠躬。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不論是王啟年還是死去的大鼻子,他們的逝去都是為了在場眾人的生存。那滿載的物資,便是用二十二條生命去換取的。悲痛當中,很多姑娘們已經開始垂淚,年紀最小的費云云更是痛哭失聲。

  船長王鐵錘緊隨在棺木之後,待到吳建國面前,只是握住了對方的手,沉默不語。他心頭那份沉重,已經擴散開來,即便站在眼前都會感覺得到。

  吳建國用力搖了搖對方的手,安慰道:「這事怪不到任何人頭上……怪只怪我們所有人都太樂觀了。」隨即用左手拍了拍王鐵錘的肩膀:「小王,帶著人先去休息吧。明天……明天再送他們最後一程。」

  然後,吳建國就定在那裡,一次次地與歸來的人等握手,安慰。在他身旁,穿越眾一字排開,重複著他的舉動。姑娘們放下了矜持,展開臂膀,對經過的每個穿越眾獻上擁抱。

  邵北邁著疲憊的步子,機械地穿過人群。經過梁朕身邊時,梁朕低聲說:「今天是李遠山結婚的日子……如果方便,去祝賀一聲吧。」他知道邵北與李遠山關係不錯。邵北愣了下,隨即點了點頭。

  *****************

  夜。

  洗盡疲憊的邵北,換了一身衣服,收拾了心情,打算登門祝賀李遠山。待到了門口,卻發現時機有些不太合適。大晚上的,指不定小兩口這會兒已經睡下了。剛打算離開,卻見門開了,走出來的正是李遠山。

  「回來了邵北?」

  「是啊,剛回來,繞了點路……對了,祝你新婚快樂。」所謂的繞路,卻是船隊先抵達了巴布亞新幾內亞,而後將一群荷蘭佬扔了下去。據說,那座島嶼上滿是食人族。

  「謝謝……一起走走?」李遠山的臉上,強擠出一絲笑容。看樣子,他已經得知了消息。

  二人閒聊著,不知不覺來到了海灘。索性席地而坐,看著若因若無的海權號,聽著海浪聲,有一句每一句地說著。

  良久,邵北掏出了香煙,遞了過去。

  「戒了。我老婆有了,為了寶貝兒子或者閨女的健康,從今以後戒煙了。」李遠山笑著拒絕了。

  邵北自顧自地點上,深深吸了一口。澀澀的煙味中,似乎混雜了血腥味,三天前的那場殺戮頓時浮現在邵北腦海當中。

  「我都知道了……王啟年他……」李遠山沉吟著說。見邵北有些疑惑,解釋道:「老吳著急忙慌領著人撤退,我就覺著有事兒發生了。老婆讓我悄悄跟去……也不怪老吳,今天是我跟文怡結婚的日子,去了不太好。索性就裝不知道吧。」

  沉默良久,李遠山追問了一嘴:「查出來是誰幹的了嗎?」

  「西班牙人!」邵北惡狠狠地吐出這個讓所有人咬牙切齒的字眼。根據俘虜交代,這艘海盜船完全是菲律賓總督科奎拉派出來劫掠的。其目的是為了打擊荷蘭人,以報其在大元島西荷血戰結下的仇恨。誰能想到,拉齊維爾號白白替荷蘭人頂了罪過?最鬱悶的是,西班牙人在菲律賓經營百年,短期之內是別想報仇了。

  歎息了一聲,李遠山繼續說:「一個月前還好好的,誰能想到會發生這事兒……說起來王啟年也算解脫了。」

  邵北皺了皺眉:「怎麼講?」

  李遠山苦笑了一下,追思的片刻,說:「上船的時候我們倆是一個船艙,十來天沒少閒聊。王啟年大學畢業五年,一直在一家公司裡,從小職員一直熬,好不容易要熬出頭了,卻突然胃出血住了院。眼瞅著的職位泡了湯。這還不算,輸血的時候做血檢,還檢查出來老王得了乙肝,而且出現了肝損傷。他那個新交的女朋友一聽就炸了,沒幾天就分了。竹籃打水一場空,老王乾脆辭了工作,打算出來散散心,然後張羅張羅自己做點買賣。誰想到居然一次旅遊居然跑到了大明朝,還是鳥不拉屎的澳洲。別人也就罷了,王啟年的乙肝已經有癌變的趨勢了,隨身的藥都吃沒了。就憑船上的藥物儲備,也支撐不了多久。上船之前王啟年就跟我說了,與其窩窩囊囊的病死,不如轟轟烈烈的戰死。這下,可真隨了他的心願。」撿起一塊貝殼,遠遠地扔了出去,拍拍手上的沙子,李遠山說:「沒準,王啟年又穿了回去呢。總比現在等死要強。」

  乙肝,癌變。來到這個缺醫少藥的年代,無異於判了王啟年死刑。

  邵北扯了扯嘴角,看著對面白茫茫一片海霧,說:「但願吧。」

  一陣風吹過,沙子迷了眼,依稀當中邵北看到,王啟年笑呵呵地揮著手,而後頭也不回地鑽進了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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