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穿越] 迷航一六四二 作者:土土的包子(連載中)

mk2257 2011-8-30 14:20: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9 160840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1:51
446 賓客如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氣氛熱烈當中,喜娘接引著,引著新娘子轉過前廳去了洞房。忙暈了頭的肖總,跟著就要走,立馬被一幫子損友給攔住了。

    “我說肖白圖,你小子是不是想媳婦想瘋了?酒都沒喝,賓客都沒招呼就進洞房?哥兒幾個能答應不?”

    “門兒都沒有!”

    說話間,周毅與章維一人端著一杯酒就過來了。

    肖白圖瞬間臉色就變了:“誒?不對,不對!自己人!你們可是我這邊的,怎麼灌我酒?”

    章維勾肩搭背地說:“自家兄弟先把帳算了,然後一致對外。你放心,待會兒喝的保準都是摻了水的,絕對讓你小子活著進洞房。”

    肖總還試圖反抗些什麼,結果被一幫子小伙子外加穿越女強按著,連乾了三杯。辛辣的喜酒入肚,肖總瞬間就漲紅了一張臉。

    外邊廂,管家梁二就戳在門口,迎來送往。旁邊放著書案,上頭挑著光亮的馬燈。一名文書提著毛筆,不停地記錄著禮單。門前唱諾的小廝,扯著嗓子一波接一波地喊著。

    “工部趙大人送錦緞十匹,金童玉女一對!”

    “禮部錢大人送山水字畫一幅……”

    “馬閣老送玉白菜……”

    唱的禮單越來越貴重,來的訪客背景越來越深厚,南京城裡頭但凡是有點身份的主兒,就沒有一個缺席的……除了那台造糞機器。

    但造糞機器雖然人沒到,東西可是一點都沒少!不但送了大堆的東西,還下了一道旨意,鑑於肖白圖對明澳關係的突出貢獻,封肖總為大明名譽伯爵。沒錯,名譽的。半點俸祿也沒有,更沒有封地。這種大白菜一樣的東西,造糞機器有的是。

    如邵北這樣的根本就不稀罕,也只有肖總這種不要臉的傢伙當成寶……沒錯,這個繞口的伯爵就是肖總這廝親自上門討要的。

    話說當初肖總有些語焉未詳,話一出口讓馬士英等人好一通緊張。

    要當大明的伯爵?老馬轉念一想,莫非肖白圖這傢伙要叛投大明?緊張,興奮,憂心忡忡!權衡了好半晌,老馬果斷拒絕了這一誘惑。

    這些澳洲人個頂個的都是人才,便是那些花皮兵隨便拿出來一個放在大明都是寶貝。武毅軍要擴大規模,尤為缺少這種軍事人才,就更不用說肖總這樣的綜合性人才了。從言談裡頭就能知道,上到天文下到地理,肖總侃侃而談,簡直就是無所不知啊。

    最要緊的是,肖白圖這傢伙於經濟之道頗為熟稔!

    大明朝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就是經濟!巨大的財政赤字,加上愈發單薄的賦稅收入,已經成為阻礙大明朝中興的最大障礙。肖總那一套'要想富先修路''開放搞活''經濟試點''統一商稅'等等亂七八糟的玩意說得老馬一愣一愣的,一度將肖總奉為天人。聽肖總話裡的意思,大明的問題放在他那兒就不是問題。

    這等人才要是投了大明……此乃大明之福,天下之福!不但如此,這廝還對軍事頗有涉獵。什麼線性隊列、陣法變型……別人不知道,反正馬士英這個外行聽著絕對被矇住了。

    老馬衝動之下就要允諾,來吧,投大明,不就是個伯爵麼?咱給你個公爵噹噹。可轉念一想……真要是同意了,澳洲人會不會翻臉?邵北那傢伙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善茬,看起來綿綿軟軟的,一肚子的陰險。萬一要是惹急了,澳洲會不會來個反戈一擊?就算沒兵災,萬一破壞了澳明關係……沒了澳洲的支援,那大明還拿什麼跟滿清對峙?

    可瞧著肖白圖的架勢,分明就是一門心思來投效的。老馬也不敢當面拒絕,只說上報天子,一切但憑造糞機器定奪。轉過頭來,老馬立刻去了一趟大使館。急吼吼地將肖白圖要當叛徒的消息告訴了邵北。

    然後他發現邵北正以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他。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有嘲諷,有好笑……人老成精的馬士英一時間猶豫不定……莫非他又想錯了?

    等後來馬士英終於搞清了什麼意思,再碰到肖白圖的時候,二人哈哈一笑,權當做樂子了。原來人家肖白圖想要的不過是個好聽的、用來矇人的稱號而已,根本就沒想著要叛逃。

    話說回來,如肖白圖這樣的澳洲人,需要叛逃麼?易地而處,要是馬士英處在這個位置上,​​也決計不會生出這麼荒謬的想法。

    而後馬士英踏踏實實地把這事兒給辦了。一個稱謂而已,況且本來人家肖白圖就不鳥大明朝的森嚴等級,給了權當是賣給人情。於是乎就在結婚的當日,造糞機器下了一份聖旨,肖白圖不但晉升為了響噹噹的伯爵,連帶著寇白門都成了如人。

    聖旨過後,緊跟著新晉的克虜伯朱成功也帶著禮物到訪了。東西不多,不外乎一些珍玩古董,算起來還真不值什麼錢。要緊的是對了肖白圖的心思。

    這幫子穿越眾,多多少少有些收藏古董的愛好。肖白圖待在南京這麼長時間,只要一有時間就到處淘寶……也甭管真的假的,一股腦的往回買。還美其名曰叫做保值投資。

    不但是他,章維乃至邵北都有這嗜好。尤其是章維那小子,摸著幾樣宋朝的瓷器,美滋滋地說,要是放在三百年後,單單一件就可以讓人一輩子衣食無憂云云。他這麼做,權當是給後世子孫留福了。

    是以,朱成功送的禮物,除了一個唐朝的香爐以外,其他的不是字畫就是瓷器。知道對方送的是什麼,被損友們灌多了的肖白圖別提多高興了。拉著朱成功的手就不放,非要來個不醉不休。

    只是,克虜伯而今可沒那個興致。年輕的克虜伯強顏歡笑,隱隱鎖著眉頭。時不時地,雙眼之中還會透出一些茫然。

    武毅軍擴軍勢在必行。他鄭森靠著家世背景,單獨領一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這一段時間,各種軍務:招兵買馬,選拔弁將,制定制度,足足讓朱成功忙得腳打後腦勺。這也就罷了,最要命的是家裡頭也不消停。

    剛剛通過的決議,等於是將屠刀伸向了遠在福建的鄭家。快馬幾日將決議放在鄭芝龍的案頭,老海盜頭子當時就掀了桌子。

    設立海關,等於絕了鄭家走私之路,以後但凡出貨都得繳納關稅;成立的隸屬於海關的緝私艦隊,更是逼著鄭家將每年上千萬兩白銀收益的保護費吐出口。這麼一來一去,鄭家遵紀守法的經營,還剩下多少利潤?

    決議沒通過之前,之所以談了這麼長的時間,未嘗沒有鄭家從中作梗的因素。惱了的鄭芝龍,四處撒銀子,攛掇著御史跟清流否決澳洲人的'無理要求'。可阻攔得了一時,阻攔不了一世。胳膊,還是擰不過大腿。大環境之下,沒人敢觸澳洲人的霉頭。銀子好拿,哪有命重要?

    至於澳洲人——邵北——給出的出路。有道是故土難離,中南半島亂糟糟的一片,哪那麼容易去開拓?到了鄭芝龍這個年紀,一切都以穩妥為主。撇下現有的家業,重頭開始?他鄭芝龍若是有這個氣魄,就不會在正史上投靠韃子了。

    根據最新的消息,福建的鄭芝龍厲兵秣馬的,頗有些意圖不軌的意思。大有跟澳洲人魚死網破的架勢。身為鄭家子弟,朱成功知道澳洲人的虛實,更知道而今的澳洲絕非鄭家惹得起的。比起來,鄭家就像是河裡的江豚,而澳洲就是大海裡頭的大白鯊,根本就不是一個數量級的。都不用別的,那艘大鐵船開將過去,鄭家艦隊必然不戰自潰!

    朱成功入了席,舉箸躊躇,時不時的將目光瞄向另一桌的邵北,似乎想找機會再與邵北溝通一下鄭家日後的去向。

    正這個光景,就听門外唱諾,大學士馬士英駕到!

    大明首輔親臨,雖然早在意料之中,可還是讓所有人都起身迎接。如今的馬士英,在朝廷當中說一不二,且有邀天之功在身,便是他的對頭也不敢撫其虎鬚。

    禮單早就送到,馬士英隻身一人,穿著便裝滿面春風而來。與熟識的賓客打過招呼,徑直到了新郎肖白圖面前,幾句客套話一說,頓時引得滿堂喝彩。

    幾杯水酒下肚,推辭不過,馬士英還揮毫潑墨題了'百年好合'四個大字。熱熱鬧鬧中,吉時已到,司儀高聲喊叫中,賓客起哄中,佯裝醉酒的肖白圖被架著去了洞房。

    喜娘伺候著一對新人喝了交杯酒,又吃了蓮子,嬉笑著退出了洞房。一幫子穿越眾小伙子嗷嗷叫著在洞房外攔住了要鬧洞房的傢伙,然後蹲在牆角聽起了牆根。

    對於肖總來說,喜宴已經結束了。而對於某些人來說,喜宴,才剛剛開始。

    “江陰黃老爺,鎮江錢老爺到~”

    司儀唱喏聲中,所有的賓客都皺起了眉頭。江陰黃家……鎮江錢家……這兩家可不就是此番糧食危機的幕後黑手?他們來幹什麼?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1:52
447 清官的厲害之處


    南京,馬士英府邸。

    距離肖白圖的婚禮已經過去了一天。這天早晨剛剛下了朝,聽聞糧價已經駭人地漲到了四兩六錢一石,馬士英再沒了什麼當場首輔的氣度,急吼吼地一頭扎進了大使館。足足等候了小半個鐘頭,一口氣喝了兩壺茶,才見到姍姍來遲的邵北。

    “抱歉,首輔閣下,有些要緊事需要處理。”邵北歉意地說道,示意對方不用起身,繼而緊了緊衣裳,就坐在馬士英的對面。

    雙層玻璃的茶几,上頭雕著清淡的花紋。紅木的框架,南北兩面是澳洲產的真皮沙發。整個人坐上去異常舒適。話說每個來到大使館的訪客,甭管心裡多麼的忐忑,坐上沙發,品一壺淡茶,這心思總會漸漸安靜下來,沒了當初的急躁。加之留聲機裡輕柔地放著舒緩的音樂,真是愜意到不行。

    但這絲毫改變不了現在馬首輔的急切心情,糧價,一切都是因為該死的糧價。著急上火的馬士英近來嘴上起了不少的大泡,嗓子嘶啞,原本雄渾的男低音變成了破鑼嗓子。見到邵北一張嘴扯著公鴨嗓便道:“邵部長啊,你知道外頭糧價幾何了?貴方的糧食到底運來沒有?

    再這麼下​​去甭說別的地方,這南京城就得亂了套。 ”

    邵北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涼咖啡,捧在手裡,有些戲譴地說:“本人很高興地見到南京的糧價打破了歷史記錄,並且有希望再攀新高。

    根據應天府記載,有明一代糧食最高峰的時期不過四兩一錢左右,而且那時候還沒立國。朱元璋跟陳友諒倆人死掐,有那麼一個月的光景,南京物價飛漲。差點就發生易子相食的惡性事件。

    恐怕朱元璋本人都沒想到,他一手創建的歷史記錄在保持了不到三百年的時間就輕易地被自己的子孫朱由菘打破了,雖然朱由菘本人對此表示很無辜,但毫無疑問,這一點絕對會被記錄在史書之上。

    邵北說完之後,馬士英已經有了發飆的跡象。前者趕忙笑笑:“馬首輔別在意,玩笑,這是玩笑。”

    馬士英長出了口氣:“邵部長啊,玩笑開不得。而今業已火燒眉毛,既然貴方糧食已經運抵,不如擇日開倉放糧吧。”

    “不急。”

    “不急?”馬士英臉上的神色差點沒急死。都這個節骨眼上了還不急?再這麼搞下去就連南京的老百姓都要造反了。別的且不說,好不容易一次揚州戰役的大好局面全盤葬送不說,他馬士英也得吃不了兜著走。東林那幫孫子一個比一個損!

    你說你漲價也就罷了,還四處煽風點火的,愣是把所有的罪責歸罪到了他馬士英身上。沒辦法,誰叫人家東林黨掌握著喉舌呢?這年頭老百姓識字率不高,信息流通速度嚴重不暢。士紳們掌握著制信息權…縣以上的府衙,城內的百姓可能還知道個中情由:可到了村鎮一級,那可是完全由著士紳們折騰。他們說黑就是黑,說白就是白。

    你朝廷政令根本就沒法傳達到那裡,就更別提執行了。

    有時候馬士英自個都覺著挺冤的,他好好一個奸臣當的好好的,結果東林黨們見天憂國憂民,私底下投敵賣國。他這個奸臣反倒是忙裡忙外,勉力維持著大明​​江山。好不容易抱住了澳洲人的大腿,擋住了北面來的韃子。這首輔的位置沒等坐熱乎,大明郭子儀的名聲沒維繫幾天,一個糧食危機不但讓他馬士英的名字臭了大街,還直接將此前的種種努力化作了泡影。

    這一遭要是處置不好,他馬士英就是死了也得不了好。所幸澳洲人答應幫忙,但問題是,看邵北這傢伙的表情,似乎渾沒將這事兒當回事兒啊。

    “不急不行啊!”

    這些天來,逼急了的弘光朝廷前所未有地團結了起來。除去那些東計黨的喉舌,馬士英專門盯著與澳洲人溝通:史閣部坐鎮應天府,舉著尚方寶劍數日間抓了不法商販無數,還斬了幾個:各級官吏四處徵集糧草… …可這根本就沒有效果。

    話說史可法那個大明黑炭頭又犯了老毛病,逮住黃家的某個偏房子孫不放,到底給斬了。結果前腳剛剛斬完,後腳黃家的報復性舉動就來了,糧食在短短的幾天內一舉上浮了百分之二十。

    馬士英當時就後悔了。造知道這黑炭頭還是這臭脾氣,不懂得妥協,莫不如把他丟在刑部這放將出去,不但禍害別人。還禍害自己啊。

    可緊跟著南京城發生的一幕徹底讓馬士英目瞪口呆了。原本史可法的任務是維穩字面理解,就是維持穩定。糧價這麼高,人心浮動,老百姓都吃不起糧食了,這個時候當然要派出得力人手來維持社會穩定。算了算去,馬士英一黨的傢伙普遍名聲不好,而且最要命的就是手黑。

    馬士英覺著,要是派出自己的手下,沒準到時候南京不但沒穩定,反倒要鬧得雞飛狗跳。倒是他兒子馬鸞對此挺上心,拍著胸脯向馬士英保證,只要他出馬,一個月內最少弄個三、五百萬的銀子,這事兒可是馬鸞的強項。當初韃子兵臨城下,這小子幾日間就搜刮了大筆的浮財…也虧著馬士英這人多少有點大局觀。在銀子跟大明江山之間權衡了好久,最終勉強穩定了心神。而後選來選去,選擇了史可法這個盟友。

    首先,史閣部清明在外,甭管手下人與同僚怎麼看,民間史青天的名聲可不是白叫的:其次,史可法可是東林黨出身。就算是現在也是部分東林黨人心目中的領袖。派他出去,熟人之間總會賣一些面子不是:再次,史可法這人雖然有些性格缺陷。可從近期的表現來看,大有重新做人的架勢。此番出去,保不齊就會有點驚喜。

    之後馬士英發現這是個錯誤驚喜?驚大發了,一點喜都沒有。

    好端端的一個維穩,史可法拿著雞毛當令箭,搞起了嚴打的勾當!

    上任第一天,史可法就宣布南京進入宵禁狀態。所有娛樂場所停業整頓,無正當理由禁止在百時之後上街。同時將應天府的衙役分作三班,又徵集了以前內城兵馬,日夜不停輪流上街。

    但凡是打架鬥毆的、坑矇拐騙的、聚眾滋事的、欺壓百姓的,甚至尋花問柳夜不歸宿的也不問理由,統統都給扔進了府衙裡。

    應天府的衙役與內城的守軍一個個養尊處優的,幾時遭過這罪?一個個心裡苦透了,卻咬著牙不吱聲因為史可法自己以身作則,每天至多休息三個時辰。徑直將應天府巡撫踢上了街頭,自個兒就坐在“明鏡高懸,的牌匾之下,事無鉅細地一一審查。

    史閣部一掃揚州之頹唐,精力旺盛到令人髮指!當然,這可能跟這事兒是史可法的強項有關。總而言之,史可法出手不同凡響,短時間內南京的治安情況為之一肅。狠狠處置了一批“投機倒把”的奸商與“欺男霸女”的惡霸之後,應天府的百姓還送來的萬民傘。

    有那麼一陣,大使館內盤踮著的穿越眾們還好一通熱議。說史可法不虧是史可法,已經無師自通了後世比大能的政委那一套對待敵人如同寒冬般的冷酷,對待百姓如春天般的溫暖。捎帶腳的這幫人還好一通嘲弄了半吊子丟人現眼的陸軍參謀部。

    瞧瞧人家史可法,再看看陸軍參謀部,到底誰本是穿越的?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史可法不厭其煩的安撫百姓。又是四下走訪,又是當眾演說的。告訴南京城的百姓們,朝廷已經調集了大批的糧草,刻下已經運抵松江,只待運到南京,就會平抑糧價……平心而言,人家史可法說的是真話。

    可這年頭說真話也得有人信算!

    要是換了馬士英去說,老百姓絕對一百個不信。也虧著史可法這麼多年積攢了足夠的人品,清廉自守、剛正不阿、不畏強權、為民做主…總之史可法的好名聲在外,加上一通鐵拳,南京城的百姓居然信了!一個個奔走相告,說是不日糧價即將下跌。而後一個個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守著史可法的規矩,坐等從天而降的糧食。

    你要是不信,說一句懷疑的話,隨便路過一個百姓,一準橫眉冷對,仰著脖子皺著眉頭道:“史閣部說了,糧食不日便到,那便是不日便到…爾等在此聒噪是何居心?小心某家扭送去應天府!”於是乎,南京歷史上最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在這麼一座糧價飛漲、物資匱乏的城市裡,居然出現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大治之古風!這事兒不但讓那些看笑話的跌碎了一地的眼睛,還讓穿越眾乃至老馬都錯愕不已。

    清流清流,官聲官聲,到了現在穿越眾總算知道了清官的厲害之處。他可以沒能力,可以沒見識,可以昏聵……但只要這傢伙清名在外,就有著巨大的號召力。甚至只需要一句話,就可以辦到大傢伙根本想像不到的事兒!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1:53
448 澳洲人在下一盤大棋


    清流最大的武器就是好名聲。人家行得正坐得端,積累養成的好名聲足以抵消掉一切能力、手腕上的不足。 中國本就是個官本位的社會,千年以降,講究的就是個百官代天子牧民。

    說白了就是老百姓已經養成了習慣,自己的命運大多數時候都寄託在頭上的父母官身上。要是攤著個貪官污吏,那完了,每年的火耗收的比稅賦還高。各種各樣的苛捐雜稅,足以讓老百姓痛不欲生:反之要是攤上個清官,即便收成再不好,也能勉強喝粥度日。

    從秦一直到明,生產力發展的實在有限。沒有資本的驅動,更沒有產業革命的興起,一個國家的產出完全寄託在土地之上……也就是所謂的靠天吃飯。兩廂疊加之下,清官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

    在明代,只要這人是個清官,官聲斐然,便在民間有著巨大的影響力。清官隨便一張口,哪怕讓老百姓去死,極度信任清官的老百姓也不會猶豫。乃至到死了都不想清官的話到底是對是錯,只會將過錯推諉在清官的敵人……貪官身上。

    這種情況自王陽明之後更是發展到了極致。王陽明是誰?心學大家!一輩子靠著知行合一,無往不利。其流傳下來的心學思想,跟馬基雅維利主義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不在乎過程,只在乎結果。王陽明老先生認為,貪官奸,清官要想鬥得過貪官,就得比貪官還要奸詐。

    你就琢磨吧。在王陽明老先生的鼓動之下這大明朝的清官得多麼的極端?說句不好聽的,恐怕一個個都得跟程洋那個傢伙差不多!

    為了心中的所謂理想,拋棄一切道德水準,繼而編製一張陰謀的大網。也不管他心中的理想是對是錯,只是認定了一條道走到黑。所以邵北一直認為跟大明打交道,貪官反而比清官有用得多。

    因為貪官起碼有點自知之明不像清官那般憤青,不顧一切地“大幹快上”。

    當然了,這些都是題外話,只是邵北心裡有感而發。

    話說史可法跟這兒扮包公,可把他馬士英害苦了。各地糧價坐了火箭一般的飆升,直接導致原本七拼八湊蒐集起來的購買糧食的銀子,其購買力大幅度縮水。而今南京的情況已經糟糕到了極點,老馬哭喪著一張臉表示,如果半個月內再沒有平價糧食運抵,南京可就真亂了!

    “首輔閣下請放心,作為盟友,澳洲樂於見到一個安定團結的大明。”毫無例外地,邵北開始說起了外交辭令。事實上這事兒邵北現在根本就沒法插手。

    針對此番大明的糧價風波,澳洲專門成立了一個調查組與緊急應對小組。其目的就是協助或者直接出手,幫助南明將糧價穩定下來且不得使用非正常手段。

    什麼叫非正常手段?經濟問題自然要用經濟去解決,如果動了武力………那可真是開了個壞頭。有明一代,個人財產的安全被推崇到了封建時代的最高峰。嘉靖那麼能耐一個人物,只能看著富庶的江南流口水,卻不敢動其分毫。加上不少的穿越眾對過往的那種“投機倒把”“囤積居奇”罪名厭煩到了極點,再加上刻下的屁股與腦袋與過去截然不同,話說穿越眾現今一個個的可都是大資本家了。你見過哪個資本家同意國家動用非正常手段操控商業的麼?

    再者說了,商業組的小伙子與姑娘們,即便放在現代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人物。比這些明朝同胞多了三百多年的見識,打商戰還會怕?這實在太搞笑了!

    是以,國會授權之下立刻成立了以申晨、史文博為領頭人的緊急應對小組。要求該小組在詳細調研之後,動用一切正常商業手段,將糧價打壓下去,並順帶著打開整個大明的市場。

    於是乎匯豐銀行成立了。首席執行官外加董事長申晨,刻下正在松江四處拜碼頭:而技術總監史文博……

    邵北的外交辭令讓馬士英很惱火。在馬士英徹底暴躁之前,邵北清了清嗓子:“下面,請允許我介紹一位重要人物給首輔閣下認識。”拍了拍巴掌,一身西裝領帶如同二手房交易員的史文博閃亮登場。

    站定當場,對自己的新西裝不滿地嘟囔了幾句而後衝著邵北微微領首,繼而對著馬士英點頭:“閣下,很榮幸見到您,鄙人匯豐銀行技術總監史文博。”

    馬士英徹底惱火了,機械地握了握史文博的手。轉頭看向邵北:“邵部長啊,老夫方寸已亂。你只需言語一聲,貴方而今到底意欲何為?糧食又到底何在?”

    不待邵北回答史文博已經搶著道:“糧食已經卸載在松江了,至於現在之所以還沒有展開行動,那是因為我們澳洲人正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正在喝咖啡的邵北立刻噗的一口噴將出去這話,聽起來為什麼這麼耳熟呢?然後邵北順理成章地想到了那副流傳於各大BBS的漫畫。

    “薩達姆在下一盤很大的棋”然後薩達姆掛了。

    “卡扎菲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卡扎菲也掛了。

    “金正恩”金正恩哭了:“我靠,張將軍,求你不要詛咒了。我還沒活夠……”

    好吧,史文博這廝自從把了大洋馬之後,真是希望這廝還沒練成張將軍的神功。

    與此同時,松江府。

    一輛刷著白漆,窗子上安著雕花玻璃的馬車沿著古鎮的街道緩緩而行。馬車兩側,分列著十幾名黑衣男。一水的黑西裝紅領帶,閃亮的黑皮鞋,眼睛上罩著碩大的墨鏡。胳肢窩下面放著槍套,裡面藏著一隻左輪手槍。如果耳朵上再多個耳麥之類的,那不是黑超特警就是駭客帝國這些黑衣男,無一例外地都是來自安伯瑞拉保安公司的保安。

    小伙子吳靈玉找了幾個合夥人,到底搞了個僱傭兵公司出來。這對邵北與毒販子麥克蘭來說是個好消息,起碼不用擔心五年之後黑水會因此遭到拆分了。但保護傘公司的現狀十分堪憂。

    規模太小,兵員全靠自己培養。與財大氣粗的黑水相比,新生兒一般的保護傘只能自己培養。

    所幸吳靈玉用高額的代培費,勾引了同樣如同新生兒的海岸警衛隊。足足半年的光景,才培養了不足百名的僱傭兵。當然,受限於海岸警衛隊糟糕的訓練水準,保護傘公司的僱傭兵其質量實在不敢恭維。

    而且最要命的是,強勢的黑水已經牢牢地掌控了市場份額。不管是處於信任角度,還是綜合戰鬥力考評,黑水明顯更加讓人放心。

    呂宋政府天天求爺爺告奶奶,就指望著黑水的僱傭兵來幫助其完成統一大業。有消息表明,一周前的試探進攻中,優勢兵力與優勢火力的呂宋人民軍,在登陸之後不到幾小時,路過一片熱帶雨林之際,遭到了蘇祿王國小股部隊的伏擊,丟下十幾具屍體之後可恥的失敗了。

    當然,你對呂宋人民軍要求不能太高。尤其是組成這支軍隊的中堅力量全部都是呂宋大人物們的公子,要不就是奴僕。這事兒一時間成為了澳洲國會議員之間的笑談,小兄弟總想著要自立,看看,結果怎麼樣?

    但這起碼堅定了呂宋更加迫切地需求黑水僱傭兵的信念。至於保護傘……………天知道這個繞口的公司到底是幹什麼的。那個雨傘又跟僱傭兵到底有什麼關係。

    鬱悶的吳靈玉無計可施,尤其是面對著每月高額的賬單。於是乎這廝另闢蹊徑地推出了新的業務:私人保鏢。

    穿越眾不管此前是幹什麼的,現在一個個都成了富可敵國的大資本家。這人嘛,自然是越有錢越惜命。以前沒條件也就罷了,現在有了條件,甭管是出於惜命本身還是為了排場,僱上那麼幾個保鏢,看著也養眼不是?

    尤其是隨著南明與澳洲的關係進入了蜜月期,越來越多的穿越眾打算、謀劃著想要去,或者乾脆現在就在南明。人生地不熟的,多幾個保鏢總是好的。

    而女會計師申晨,​​則很榮幸地成為了保護傘公司的第一名客戶。申晨這丫頭財力雄厚,一口氣僱傭了十二名個頭、相貌都不差的保鏢。

    剛到松江那會兒,一排站開,很是震懾人心。起碼穿越眾的小伙子們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中間的白色馬車了,會計師申晨閉著眼睛養神。對面坐著婢女…也是申晨一手調教出來的小會計師月娘小意地用檀香扇搧著風。

    輕柔的風,夾雜著特有的香氣,好不愜意。馬車吱扭聲中,漸漸停了下來。一名保鏢輕叩窗門,衝著月娘點點頭。後者小聲地叫道:“申總,到地方了。”申晨睜開眼看了看,繼而吩咐道:“去叫門,記住,對方規矩多,切口也多。直接告訴對方我們的身份。”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1:54
449 鹽幫


    南明發生的這場糧食危機,完全就是人為炒作造成的。事實上自從1643年開始,小冰河對全球的影響越來越弱,長江以南的地區,更是恢復了一年兩季乃至三極的糧食生產。種種跡象都表明,南明不缺糧食。唯一的難題是如何從富商、士紳手裡將糧食扣出來。

    當然,憑藉澳洲現在的運力,完全可以依靠巨量的糧食將糧價打壓到谷底。但這顯然需要一個時間過程。第二批補給艦隊運來的糧食,加起來不過上萬噸而已。而下一批的糧食,最早也要等到兩個月之後。

    一萬噸的糧食,傾銷入市,能把現在的糧價打壓到什麼程度,根本就不得而知。破釜沉舟的東林黨士紳們,這回可是拿定了主意要強硬到底了。要么馬士英下台,否則就來了魚死網破。

    穿越眾等不了那麼久,四兩八錢的糧價與三兩的糧價沒什麼區別,反正老百姓都吃不上飯。吃不上飯,自然就要起來造反……史可法的人格魅力可當不了飯吃,一旦史可法的允諾沒有兌現,飢餓的南明百姓絕對會起來揭竿而起。而事實上歷史上每一次,其起因大多是因為民眾飢餓吃不上飯。

    所以,穿越眾等不了。即便穿越眾能等,馬士英也等不起。國會已經下了死命令,務必要在兩個月之內將糧價打壓到正常水平。半年之內將糧價打壓到一兩六錢的水平。

    如此艱鉅的任務,靠著這一萬噸的糧食顯然無法完成。不論是商場還是其他的什麼行業,更多的時候,當你自身力量不足的時候,都需要藉力打力。比如現在,申晨就將目光瞄準了松江府的大戶們:鹽商。

    鹽商……其中的大多數本身就是鹽幫出身。靠著捐助,得了販鹽的許可。一點點從小做大,繼而官商勾結。逐漸演變到現在的私鹽。遠到漠北,西到,到處都有鹽商鹽幫的足跡,這其中的利潤可​​想而知。史載,歷朝歷代的鹽商一個個窮奢極惡,富可敵國。一頓飯吃掉幾千兩銀子都是常事。

    這幫子人掌握著官私合營的壟斷買賣,銀子多的沒地方花。買房子置地又不敢大張旗鼓的……誰都知道歷史歷代蓄養鹽商為的是什麼。無非當成一個個的沈萬三,如同豬一樣圈養起來。等到朝廷餓了,豬也肥了,自然拿鹽商下刀開宰。

    是以,真正的大鹽商,一個個都是低調到不能再低調。就比如這戶趙姓人家,家主趙廣德本身就是數一數二的鹽商,又是現任的鹽幫總瓢把子。可住的院子不過三進三出,外面看上去不過整潔的小富人家而已。除了門口那倆抱著長刀,身穿短褂的門衛顯示出這戶人家不簡單,再無別的特別之處。

    聽著申晨的吩咐,月娘頷首,答應一聲,打開車門提著裙角小心地下了馬車。受了穿越眾的影響,才十六歲的月娘打扮的如同十三姨一般,穿著西式長裙,燙了捲曲的黑髮,頭上戴著一方小禮帽。一身詭異的打扮,讓門口的倆門神好一通打量。

    “姑娘……你這是……”

    月娘微微屈膝:“我家主人是外鄉人,不懂貴幫的切口……煩請兩位大哥轉告一聲,澳洲共和國匯豐銀行董事長要求與趙老爺會見。”

    倆大漢對視一眼,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早就瞧著這幫人打扮怪異,不似中土人士。沒成想居然是澳洲人!一場揚州之戰,讓澳洲人的威名遠播開來,到如今哪怕是鄉野村夫也知道澳洲人厲害,招惹不起。這會兒也不是追問對方來意的時候,左邊的大漢抱拳:“姑娘稍後,容在下進去禀報。”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那壯漢出來了,身邊還多了個管家模樣的傢伙。見了月娘,疑惑地看了半晌,緊跟著連連作揖:“誒喲,貴客遠來,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假笑了幾聲,那尖嘴猴腮的管家隨即苦惱著一張臉道:“只是……幾位來的實在不巧啊。”

    “哦?”

    “我家老爺昨日偶感風寒,原本沒什麼。沒成想今日鬧得大發了,而今正臥病在床,不能起身。方才聽聞貴客來訪,老爺掙扎著非要出迎。虧著夫人攔著……這個,我家夫人說了。今日老爺不便見客……要不,貴客留下落腳之處,待來日老爺病情轉好,必定親自登門謝罪。”

    月娘聽聞管家這套說辭,當即就擰起了眉頭。便是月娘再小,也聽出對方話裡頭的敷衍了。什麼臥病在床?完全是鬼扯。

    想到這兒,月娘張嘴就要說些什麼。沒等說呢,便聽得馬車那邊傳來申晨的聲音:“算了,既然趙廣德生病了,那咱們就來日再說吧。月娘。”

    “是!”月娘趕忙小跑著回去。

    申晨扭開車門,將一方疊好的紙條遞將過來。月娘接過來,隨即會意地又轉交給了管家。

    “小小見面禮,不成敬意。若趙廣德有意,我今日就在臨江樓。煩請轉告趙廣德,過期不候。”衝著管家冷冷地點了點頭,申晨招呼一聲,月娘小跑著鑽進了馬車。緊跟著大隊的保鏢簇擁著,朝下一家走去。

    衝著車隊遠去的影子作揖半天,管家臉上的笑容猛地凝固,繼而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呸!不知禮數的澳洲婆子還想見我家老爺?做夢!”衝著兩個門神趾高氣揚地吩咐了兩聲:“你們兩個看好了。再有這樣的一律擋駕,就說老爺不在。”

    “是!”

    冷哼一聲,管家背著手,捏著那方紙條晃晃​​悠悠走了進去。到了內宅,這管家立刻換了副嘴臉,笑嘻嘻地鑽進了正房。

    但見床榻之上,一不遜於造糞機器的巨胖橫臥其間,腦門子上敷著手巾,正哼哼唧唧地裝病的。瞧見進來的是管家,那巨胖長出了口氣,緊跟著問道:“那澳洲婆子可走了?”

    “回老爺,被小的打發走了。”

    巨胖趙廣德騰的一下坐了起來,伸展著腰肢,抱怨道:“走了好,走了好啊。前日就听聞有個澳洲婆子四處搞風搞雨。姓梁的那廝都栽在了其手裡……這個節骨眼上,咱們不可不防啊。”

    “老爺,那澳洲婆子所來為何啊?”

    “為何?”趙廣德嗤的一聲笑了:“倆字,糧食!”

    趙廣德富可敵國,可是首屈一指的大鹽商。根植在江南,自然跟江南士紳、官員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倆月之前他就受了黃家的委託,大筆的收購炒作糧食,囤積居奇,大賺一筆。若非有黃家出面,他趙廣德可不敢這麼幹。現在不同了,有了黃家在前頭頂著,這事兒不但能賺錢還能賣黃家一個好……何樂而不為?

    “糧食?”管家不屑地笑了起來:“誰不知道老爺您不差錢。那澳洲婆子能許下什麼好處,逼得老爺賣出糧食?”

    “好處談不上……”趙廣德憂慮地說:“就怕那澳洲婆子不講理,直接送槍子啊。”

    俗話說的好,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俗話又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真要是把澳洲婆子惹急了,直接帶著澳洲大兵上門抄家……他趙廣德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兒。澳洲軍兇名在外,揚州之後,誰敢擼澳洲軍的虎鬚?

    放鬆下來的趙廣德活動著渾身的關節,抄起桌子上的涼茶,小口地喝著,而後隨意地問道:“那澳洲婆子可還留下了什麼話?”

    不說這個,管家都差點忘了。趕忙將那方紙條遞將過去:“這是那澳洲婆子留下來的,說是今日她就歇息在臨江樓。過期不候……就好似算準了老爺回去一般。”說著管家已經譏笑起來。

    但轉瞬之間,管家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發現趙廣德看著展開的紙條,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濃重。翹腳偷眼打量了下,卻發現那紙條上一個字都沒有,只是潦草的幾張圖。還沒等他看清楚畫的是什麼,趙廣德猛地將紙條收了起來。神色凝重,急吼吼地道:“混賬東西,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現在才交給我?還看著幹嘛?速速備車!”

    “啊?老爺,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還能去哪兒?自然是臨江樓!”

    ……

    南京,澳洲大使館。

    史文博不厭其煩地解說著。旁邊的邵北凝神仔細聽著,章維已經打起了哈欠。對面的馬士英臉上的疑惑則越來越多。

    “……這樣,按照我們的操作手段。最終會導致票據的大量發行。事實上並沒有讓士紳們虧損多少。但對方要想根據票據提取糧食,必須付出高額的運輸費。如此一來,票據會轉換為一種與糧食掛鉤的貨幣。而且首輔閣下完全沒必要擔心對普通百姓的影響。我們發行的票據,最低面額是一百兩白銀一張……您明白了麼?”

    馬士英頓時一撥浪腦袋:“老夫糊塗了!”

    史文博鬱悶地撓撓頭:“要不……首輔大人找個戶部的來?”

    旁邊,章維打著哈欠問道:“糧食跟白銀掛鉤,發行票據……這是誰的餿主意啊?”

    邵北輕輕笑了笑:“不過是藉鑑前人罷了……你聽說過邊區幣麼?”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1:55
450 匯豐……糧食銀行


    邊區幣顧名思義,自然是邊區發行的貨幣。這一特色產物出生在解放區,比如陝甘寧邊區。當時的情況是,邊區不比後方。

    後方可以高枕無憂地發行貨幣,而不用擔心貨幣本身的信再度與購買力。可到了邊區就行不通了。

    不遠處就是國民黨的地盤,身處邊區,你會發現這裡的貨幣亂到了極點。既有解放區的貨幣,又有國民黨中央銀行乃至各個地方軍闕發行的紙幣。

    中間夾雜著不少的銀元。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魚龍混雜,混亂不堪。

    這種情況給邊區的經濟帶來了極大的困擾。老百姓到了最後只認銀元,這玩意甭管哪個銀行都認。要是把解放區的貨幣拿到中央銀行,人家不但不認,還得把你抓起來,定個通匪的罪名。

    針對這一情況,邊區政府出台了一個過渡性質的貨幣邊區幣。由於解放區實在沒有多少貴重金屬,所以政委們乾脆用糧食當做了一般等價物。既,糧食貨幣。

    比如,一張一百面額的邊區幣,價值多少銀元,然後再將銀元與糧價掛鉤,定義好價值多少石的糧食。如此一來,這邊區幣就成了………糧本位貨幣。

    不可否認的是,邊區幣在邊區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也為新中國的誕生做出過突出貢獻,更讓政工工作者初步了解了金融體系,而現在史文博向馬士英極力推銷的,便是這種類似於邊區幣的糧票!

    沒錯,就是糧票。永遠不要高估穿越眾,他們通常都喜歡於命名這種帶有惡趣味性的,充滿懷舊色彩的名字。

    紙幣與白銀掛鉤,再用白銀與糧食掛鉤。通過槓桿,規定了一石糧食價值一兩六錢白銀。而糧票的最小面額,則是一百兩白銀。

    糧票可是申晨那丫頭親自策劃,反覆論證搞出來的。如果按照一般的手段,發行糧本位的貨幣,必然要隨時準備著大量的糧食以供兌現。否則就會出現信用問題,導致糧票如同大明的鈔子一般稱為廢紙。

    這就意味著要四處建立糧食儲備銀行。要在大明各地建立廣泛的糧倉,要承擔巨額的運輸、損耗、存儲等費用。這顯然有違申晨的初衷。

    聰明的註冊會計師很快給出了解決辦法,發行大面額糧票!

    你看,一百兩一張的糧票,又幾個老百姓買得起?恐怕買得起的都是大戶。而大戶會缺糧食麼?既然對方不缺糧食,那就沒必要發生擠兌。再者,糧票只規定了在上海可以兌現。附近的大戶也就罷了,周邊的,太遠的,根本就別想著提現。單單是運輸費用他們就承擔不起!

    而為了應對可能的擠兌狂潮,申晨現在正在忙活著。一方面聯絡涉事不深的富商,一面整合從前的漕運力量北清南明劃江而治,漕運斷絕。指望著漕運吃飯的十幾萬人衣食完全沒了著落。而澳洲已經通過了沿著長江逆流而上的援助張獻忠、秦良玉計劃。此舉既能節省掉澳洲複雜的運輸環節,又能大批量的吞下生活無著落的漕運人口。

    當然,這個時候可沒有漕幫。直到雍正四年,漕幫才在三個結義兄弟手下創立。手段都是現成的,既然雍正可以扶持個漕幫出來,那澳洲沒理由搞不出來。

    只要統和了這麼大的資源,就等於控制了長江航道的航運,控制了江南地區的物流。只要拔高糧食的運輸費用,害怕那幫子士紳擠兌?

    與此同時,申晨還在忙著說服那些巨富鹽商。這等於是在挖士紳們的牆角。威逼利誘之下,總有一些傢伙受不了誘惑進而叛投過來。

    只要這些傢伙手裡的糧食傾銷出去,加上眼瞅著就要收穫第二季糧食了,澳洲進一步打壓之下,引起糧食的總崩盤不在話下!

    可以設想一下,一名士紳眼瞅著市面上流通著糧票。只要手持糧票,就可以用比市價低上三分之二的價格,在松江采購到糧食,這時候士紳會如何做?

    甭說士紳這些幕後黑手了,便是尋常富裕人家一準也會蜂擁搶購。

    大筆的認購糧票,等於讓匯豐銀行空手套白狼攫取了巨額的白銀儲備。

    運輸環節的阻滯,以及兌現的各種困難,會讓非幕後黑手認購之後攢在手裡。這叫糧票在手衣食無憂。

    也許還會有一些大戶人家與尋常百姓,乾脆就遷徙到了上海。

    而那些幕後黑手,則是認購的越多虧的越大。他們每認購一張糧票,就會讓糧價稍稍下跌。等糧解平抑到了目標值一兩六錢,這幫子幕後黑手最少得虧上一半的家財。

    話說申晨這丫頭狠辣可是出了名的。這條主意一出頓時就連邵北的腹黑老婆荊華都為之側目。少量的糧食期貨,大批量發行信用貨幣,套取巨額貴重金屬…這丫頭一套組合拳下去,南明的東林黨不死也得脫層皮。

    聽了邵北的解說,章維連連咋舌。

    “你們這幫資本家啊心太黑!”皺皺眉:“只是,冒冒然的就發行糧票,老百姓又沒見過這東西,誰認啊?”

    邵北朝著對面昏頭漲腦的馬士英努努嘴:“那你認為史文博現在在幹嘛?”“你是說……厲害!”

    紙幣不同於貴重金屬貨幣,是一種信用貨幣。既然是信用貨幣,當然要發行方具有極高的信用度。南明政府加上澳洲人合夥發行前者大傢伙都認為不會滅了,中興只在朝夕:後者聲威赫赫,風頭無兩。坐地戶與過江龍聯手,當真是無往不利。

    “這得給馬士英多少好處啊?”章維心疼地說。

    邵北則笑著說:“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啊。”

    松江府,臨江樓。

    申晨的馬車不疾不徐地向前走著,眼看就要到臨江樓前。

    馬車裡,月娘嘟著小嘴抱怨著:“那趙廣德不過一介鹽商,便是大明首輔見了申總也要客氣三分。他一個鹽商,有甚地好拿捏的?”一直饒有興致看著窗外精緻的申晨只是“嗯”了一聲,也不回答。

    月娘彷彿受了多大的委屈,繼續抱怨著:“身家不足千萬兩,申總只需一個月的光景,便會生出數倍於此之財。託病不見,擋著財神爺不讓進門,那趙廣德定是豬油蒙了心。”

    申晨平靜地掃了月娘一眼,後者立刻吐了吐舌頭,閉口不言。

    “生意是生意,不能意氣用事。”申晨教訓了一句,繼而又說:“而且趙廣德有這個驕傲的資本。”

    根據蒐集到的資料顯示,趙廣德祖傳三代都是鹽商。這松江府中,鹽商起起落落。可唯獨低調的趙家,一直屹立不倒。除了趙家低調的處世哲學,更多的則是因為趙家與整個大明的江南官場牽扯不休。

    不是沒有人將主意打到趙廣德身上,而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沒人敢得罪整個江南的官場。

    “那申總留下的那誘餌”月娘沒底氣地憂慮起來。

    “有一定機率,而且我也沒把希望完全放在趙廣德身上。”正這個光景,旁邊的窗子響了響。一名保鏢低聲道:“申總,後面有一輛轎子追上來了。”

    申晨扭頭一看,便見後面一陣雞飛狗跳。四個壯漢抬著一頂破轎子,風風火火地朝著這邊追了過來。那轎子的簾子挑開,露出一個彌勒佛的鼻影,徑直地朝這邊嚷嚷著什麼。

    申晨嘴角上挑,滿意地笑了起來:“不用理他,繼續走。”

    出師告捷,這讓申晨的心情很好。看起來誘餌釣了一條大魚。

    馬車慢悠悠的剛剛停在望江樓前,後面的轎子便追了上來。不待轎子放下,巨胖趙廣德一個箭步躥下來,幾步湊到馬車前,然後立刻被兩名保鏢用手槍指住了太陽穴。

    “額,誤會,誤會啊!兩位兄弟,高高手,在下是趙廣德,你們女東家剛剛來找過我”說話間巨胖趙廣德跳著腳朝馬車喊:“申東家,小的是趙廣德啊。小的剛剛已經將婆姨狠狠揍了一通,如此貴客,便是在下有病在身也要見的。您千萬別見怪啊,咳咳……………”馬車裡。小丫頭月娘極具報復快感地笑了起來。昂著頭,戲謔地問:“申總,那胖子上鉤了。”

    申晨微笑著,用手指輕輕敲擊著膝蓋,而後說:“主動權現在在我們手裡……不著急,吊著他們。”

    “知道了。”月娘興高采烈地跳下去,而後努力板著臉到了趙廣德面前:“趙老闆,幸會我家申總剛剛乏了,要小憩一下要不,趙老闆晚上再來?”

    “啊?”趙廣德立刻如同彌勒佛一般地笑了起來:“應當的,應當的。申東家既是乏了,便去睡去好了。在下就在此等候姑娘……且慢!”趙廣德趕忙叫住轉身要走的月娘,嘻皮笑臉地問:“敢問小娘子………那鹽田之法……”

    月娘一挑眉毛:“很稀奇麼?我們澳洲製鹽從來都是用此法,沒什麼好稀罕的。”

    沒什麼好稀罕的,沒什麼好稀罕的,大熱的天,趙廣德脖子後頭冷汗直冒。你們是沒什麼好稀罕的,可一旦這東西推廣開來,並且沒老子的份兒,老子還怎麼混?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1:56
451糧票發行



臨江樓。

天色將晚,整個臨江樓所在的這條大街上。從頭擁堵到了尾巴。

狹窄的巷道上,擁擠著各色馬車與軟轎。正是六月的天,天氣酷熱難耐。松江這地方又臨海,空氣潮濕異常。

不論是車把式、轎夫還是小廝雜役,無不汗濕前后襟。胸前與背后濕了老大的一片。衣服貼在身上難受,有的徑直脫了,穿著小褂,白手巾搭在肩膀頭,靠在墻根底下朝臨江樓的三樓眺望著。

靠墻的道路早就擠滿了各色車輛,而巷口的兩端還不斷地往里塞著。天熱火氣也大,抬轎子的轎夫一個牟鼻孔冒火,只是嚷嚷著:“讓開讓開!沒瞧見是城東張老爺的轎子么?”

擋住去路的也不客氣:“張老爺算什么?咱們可是王老爺的手下!

我家王老爺跟知府大人可是莫逆之交,這松江府哪個不知道?”

通常遇到這種情況,后來者身世比不上對方,只能捏著鼻子認栽。

找個偏僻的地方停下來,轎子里頭的老爺急吼吼地提著衣炔往臨江樓就跑。

而刻下的臨江樓門口,早已經人滿為患。

幾名黑西裝的安伯瑞拉保鏢,如同門神一般站在門口。有請帖的,趕忙將請帖那將出來。保鏢審核之后,才微微點頭,將其放了進去。

而更多的人,手里頭根本就沒有請帖。只是一個勁地跟保鏢說情。

六小兄弟這位可是松江府赫赫有名的張老爺!也是趕巧了,昨日我家老爺出門,沒接到請柬這可不是有意怠慢,我家老爺的的確確出門了,今兒一早剛回來。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有幾個年輕的世家子,火氣旺盛。跟保鏢說不通就要指揮著家奴往里頭硬闖,隨即被來自頭頂上的冰冷槍口給嚇退臨江樓的二樓回廊之上,赫然立著幾名荷槍實彈的保鏢。槍口低垂著。一旦有情況立刻舉槍瞄準。話說吳靈玉這小子訓練的雇傭兵水平不見得如何,但一個比一個有范兒!

冰冷著一張臉,不芶言笑。大墨鏡罩著眼睛,筆tǐng的黑西裝。且不論身手,單單是這氣度就值回票價了。往出去一帶,絕對的有面子。

這會兒的臨江樓里頭,賓朋滿座。大家伙都是松江府的大戶,不是看著眼熟就是點頭之交。三兩句話一說出口,拐著彎總能套到一些關系。

三樓本是清靜之所,原本是一個個的小隔間。刻下包間的屏風早就去了,大廳里也擺上了桌椅。小百號的士紳、富商齊聚一堂,或高聲喧嘩,或竊竊私語。整個三樓鬧騰騰一片。

趙廣德扭動著肥胖的身體,就坐在大廳里。面南朝北,正對面擺著一方長條桌。上頭蒙著紅色的綢子。幾個婢女忙前忙后的布置著,依稀見得那個澳洲婆子的貼身婢女月娘。小丫頭分明就是小頭領,比比劃劃低聲吩咐著,一副干練的樣子。

包括月娘在內,幾個番邦打扮的小姑娘,露著白nènnèn的胳膊與粉頸,又是十五六歲的年紀,看著分外的養眼。可趙廣德這會兒根本就沒有欣賞漂亮小姑娘的心思,他只是用目光來回掃著,尋找著澳洲婆子……申晨的所在。

讓趙廣德失望的是,眼瞅著三樓都要坐滿了,申晨依舊沒有出現。

倒是同座的眾人,很有一些不明所以,接了請柬來湊熱鬧的。

身旁的一個年輕人,揚著下巴,不時地與同桌眾人攀談著。

“張員外,幸會幸會不是說您去了嘉定么?幾時返還的哦,家父時常提起,聽聞貴千金下月便要出閣?好說好說,小子倒是一定討杯喜酒。呵呵,不知張員外此番…婁,您也不知道。那您來干嘛?湊熱鬧?”

“喲,這不是劉大掌柜么?什么風把您吹來了?我宋家可比不得貴號…劉掌故此番哦。晚飯沒著落,跑這兒來湊數來了。這話也就您劉掌柜敢說出口。”

“李世伯,多日不見,您這身子骨可是愈發的康泰了……托福托福,家父一切安好……”

攀談了半晌,連趙廣德也沒放過,偏偏落下了對面一個渾身布衣,流里流氣的家伙。那廝名叫燕七,可是松江一代有名的地痞。早年靠著勒索,黑吃黑,慢慢有了些家底。繼而買了幾艘船,買通了官員,專門跑漕運的買賣。十來年的光景,手底下幾十艘船,跟著燕七吃飯的船戶上千號。那陣子當真是黑白兩道通吃,風頭一時無兩。

可好景不長,半壁江山淪陷,漕運斷絕。至今兩年的光景,燕七這個暴發戶愣是差點混成了乞丐。()燕七這人劣跡斑斑,唯獨有一點,講義氣。這廝漕運斷絕的時候就放出話,但凡有他燕七一個口吃的,便不能讓跟著他的弟兄們餓著。

兩年的光景,燕七賣了田產賣宅子,到了現在連外表的光鮮都沒了。每月那么點可憐的收入,完全就是入不敷出……說白了燕七刻下已經成了破落戶。若非還有著一幫窮船戶,只怕過往的仇敵早就將其挫骨揚灰了。這么一個破落戶,是怎么混進來的?最要命的是,席間如燕七這種破落戶還不少,而且大多水上討生活的那個澳洲婆子,在打什么主意?

姓宋的年輕人不住地皺眉。他本是宋家的外子,而宋家又是黃家的附庸。此番他是得了黃家的直接命令,前來臨江樓探聽虛實。只是繁復的賓客,讓他一頭霧水,根本就探聽不出個所以然。

鹽商、士紳、流氓地痞還有個和尚。澳洲人這是要干嘛?

疑惑的光景,隨著踢踏的腳步聲,換了一身職業裝的申晨,戴著金絲眼鏡款款而來。待站定長條桌之后,輕輕拍了拍巴掌。一直注視著的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各位來賓,各位尊客,感謝大家的到來。作為此次宴會的主辦方,鄙人以及澳洲井和國匯豐銀行對各位的到來,表示最誠摯的歡迎以及謝意。”

并不整齊的掌聲之后,申晨繼續說:“首先。我先介紹一下我們的匯豐銀行。匯豐銀行成立于公元1645年5月,初始資本二點四億澳洲人民幣………”申晨一整套的數據,說得么場的大戶云山霧罩。一個個似是而非地繃著臉,不懂裝懂。

要是將公元紀年轉換一下,大家伙知道了所謂的匯豐銀行不過是倆月前成立的。再加上知道了澳洲人民兵價值幾何,只怕當即就會不屑地笑起來。不說別的,單單是趙廣德手頭的銀子就是整個匯豐銀行的五倍。所幸大戶們并不知道。

介紹完了商業背景,說了匯豐銀行的業務,緊跟著又說了展望。

依著申晨的樂觀估計,匯豐銀行會在兩到三年的時間里,將整個網絡遍及南明以及澳洲的各大城市。通過無線電網絡,實現出小時匯兌業務。甭管你在哪個地方的匯豐銀行存款,只要提著票據,在隨意一處網點就可以提取兌現。

這一業務立刻引起了富商們的關注。這年頭做買賣實在不方便。

大宗的買賣,往往要成船成車的運送銀子。請鏢師的費用加上不可預知的意外事故,往往讓大家伙時常遭受損失。

有了這一業務,無疑方便了許多。只要在所在的城市存了銀子,提著票據到處走,只要有匯豐的網點,便可以就近提取。實在方便到不能再方便。并且,澳洲人順風耳之名早就流傳了出去。

揚州戰役之時,揚州戰場剛剛打出個結果,朝廷的快報還沒到呢,澳洲大使館的電文已經公之于眾。比八百里加急快報還要快,還要詳細。當初大家伙還好一陣的驚奇,搞不清澳洲人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可以一日千里,縮地成寸,將消息迅速地從揚州傳遞到南京。不止如此…那幫子澳洲人還可以一日間將消息從澳洲傳遞到南京。

這一黃聞傳將開去,大家伙一直以為那是澳洲人的法術。可后來漸漸明白了,不是什么法術,而是靠著那個怪異的機器。支出長長的鐵絲,木頭匣子里頭是一個個玻璃管子,時而閃亮一下。還靠著那臺巨大的鍋爐來帶動雖然就連格物大家宋應星到現在也沒搞明白這是什么道理,但可以肯定的是,澳洲人的確有辦法將消息瞬間傳遞到想要傳遞的地方……只要那地方有這機器。

如此,便成了異地匯兌的基礎。話說大明朝也有錢莊、票號。大的錢莊、票號也四處開分店。但最大的也不過輻射幾省而已。

受制于落后的通訊手段,根本就沒泣快捷地傳遞消息。而且每月盤賬,往往需要車隊來回運輸銀子。途中既有雇傭鏢師的費用,又有各種漂沒。所以這個時候的錢莊與票號,將銀子存在里頭往往不但沒有利息,反倒每月要上繳一定的保管費用。

也因此,許多大戶干脆將銀子集中起來鑄成鬼見愁千斤種的銀瓜,人少了根本就搬不動。而匯豐銀行不但不收保管費,還有利息!

這一點不但讓瞄準匯兌業務的富商動心了,連那些士紳也動心了。唯一的問題在于,這個所謂的匯豐銀行,信用何在?

甭說跟朝廷合作,這年頭朝廷朝令夕改,人亡政息的,今天是這樣,明天保不齊是什么樣。什么生意,但凡跟朝廷沾邊,總會存在巨大的未知數。

再者說了,匯豐銀行有那么多的本錢么?

今兒在蘇州存了銀子,回頭去南京提取,萬一南京的分點沒那么多存銀怎么辦?

下頭的賓客,老成一些的閉口不言。有些愣頭青,徑直將疑惑說了出來。申晨這姑娘對此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拋出了糧本位制度下的糧票。

糧食!澳洲人用糧食做擔保!

其他賓客若有所思,考慮著可行性:那些參與糧價炒作的士紳大戶,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頭。姓宋的年輕人只覺著脖頸后頭涼風直冒,瞪大了雙眼,生怕落下一個字。

“各位請看”說話間,申晨舉起了一張紙鈔。與此同時,那些女助手紛紛到得各個桌旁,將印刷精良的糧票平端展開在胸前,來回展示著。粉紅色的色調,四周是繁復的花紋,麥穗包裹之下,中間赫然寫著糧票再個繁體字。下方略小一些的字體寫著“壹佰兩。。

“這就是我們匯豐銀行推出的糧票。面額為一百兩銀子。沒錯,就是銀子。”申晨平靜地說著,壓下了眾人的疑問:“這是糧票的發行面額。而一百兩銀子的糧票,可以以每石一兩六錢銀子的價格,購買到價值一百兩白銀的糧食。”

每石一兩六錢……澳洲人瘋了!便是尋常時候,這五年間哪怕是江南產糧之地,糧價也沒跌破過二兩一石。一兩六錢,這已經是嘉靖年間的事兒了。

把糧票定的這么值錢,澳洲人這是打算折本啊!姓宋的年輕人,已經冷笑了起來。他在心里頭徑直將申晨打成了不會做生意。甚至這家伙已經打算回去報告黃家,只要確定糧票的確可以兌現,立馬的大批吃進,繼而將澳洲人的銀子全部套出來。

事實上申晨剛剛報出價格,整個三樓已經嗡的一聲炸開了。幾乎所有人都打著跟姓宋的年輕人一般的心思。一兩六錢谷賤傷農的時候也沒這價錢。只要確信糧票真實可信買!有多少買多少!囤積起來,可比銀子劃算多了。

有迫不及待的,立刻問了如何提現。

“因為我們匯豐銀行剛剛在大明立足,所以不支持在各個分行提現。一切的提現行為,都會在上海大宗商品交易市場進行。而大宗商品交易市場,會在兩個月內落成。而在這之前,各位可以持有糧票,在碼頭進行兌現。”

在上海兌現?恩距離不算遠。算上運費,這糧食怎么著也不能超過二兩不是?不如,先買一些試試水?

在眾人盤算的光景,趙廣德猛地舉起肥碩的手臂:“申東家此舉利國利民啊!趙某認購一萬兩!”!。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1:57
452僵局(上)

歡迎您

夜,臨江樓。

申晨解開盤著的頭發,揉著有些酸澀的脖頸,愜意地放松著。小姑娘月娘充當起了貼身秘書的職責,先是遞過去一方濕巾,繼而到得申晨的背后,輕柔地為其捏起了脖子。

半晌,指壓之下,申晨發出了舒服的哼哼聲。趁著申晨精神放松,月娘小聲而謹慎地問道:“申總,今日來客過百,認購不過三萬兩……”

這三萬兩里頭,還有趙廣德那廝的大頭,足足一萬兩。那趙廣德是奔著曬鹽的法子而來,本身又是財大氣粗,權當用這一萬兩買個好而已。剩下人等,要么是有心無力,要么就是有力無心。大多數的大戶都是瞧熱鬧而來,不敢駁了澳洲人的面子,只是象征性地購置了一些。你認購一千,他認購八百的,攏共加起來不過三萬兩。

申晨閉著眼無所謂地說:“不著急……新事物推廣起來,從來都是困難重重。我們只要建立起信用體系,糧票肯定會成為大戶們的首選。”

而事實上,申晨主持發行的糧票,與潛意識中的糧票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八十年代之前的糧票,旨在配給,其本身并沒有什么價值。一個人一個月就那么幾十斤的糧食。有不夠吃的,也有吃不了的,于是黑市當中暗自流通起來,這才有了價值。

而在本時空里發行的糧票,更像是真正意義上的紙幣……一種信用貨幣。通過糧食與白銀掛鉤,建立起來的信用貨幣。只要糧價始終高于或等于一兩六錢,那糧票的價值就會得到保證。而如果糧價低于這個價位……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大明朝人多地少,除了建國初,什么時候糧價低于過這個價錢?

申晨會同女銀行家荊華等人,制定了一個宏大的計劃。()在十年之內,逐步建立起信用貨幣體系。澳洲現有的貴重金屬貨幣,其局限性實在太大了。首先一條,因為重量以及體積的問題,不便于運輸。而且一旦損失了,比如說船舶觸礁,那就等于這筆貨幣徹底的損失掉了。

也正是因此,到了現在貴重金屬貨幣才退出了市場,轉而全部采用了紙幣。運輸過程中漂沒?沒關系,開動印刷機,再印制一批好了。

當然,印刷紙幣是在有計劃的前提下,根據貴重金屬的存儲量進行發行。也就是常說的金本位、銀本位……以及糧本位。有別于現代的與生產力掛鉤。

實行貴重金屬本位,可以有效地避免通脹。澳洲現階段根本無力推行非貴重金屬本位的紙幣,那實在太過復雜了。

發行量不足會制約經濟發展,發的多了會導致通脹;而且非貴重金屬本位的紙幣,還會導致另一個問題:匯率。

可以預見的是,澳洲將會成為整個世界的風向標。澳洲流行什么,最遲兩三年,文明世界就會流行什么。這代表著一旦澳洲實行非貴重金屬貨幣,世界各國也會實行該貨幣。然后繁瑣的、浮動的匯率,除了會消耗掉大量的人工,還會催生無數的金融巨鱷。繼而引發一系列的經濟問題。

包括申晨與荊華在內的會計師、銀行家們,到現在也沒有定論,究竟實行哪種貨幣政策好。但可以肯定的是,實行本位制,無疑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首先,澳洲的礦產豐富,不缺金銀;其次,澳洲的商品朝著全世界傾銷,即便沒貴重金屬,也會在短時間內從全世界汲取無數的財富。這就為本位制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當申晨還在東南亞的海域上坐著輪船的時候,荊華主持的商業銀行已經試探著開始發行大面額的儲備券了。{}虧著穿越眾一手建立起來的信用,澳洲的的人口又少,推行起來還算順利,沒出現什么問題。而南明的問題就比較復雜了……

南明不缺銀子。事實上在鴉片戰爭之前,中國一直都是入朝大國。小農經濟體制下,自給自足,需要外購的東西實在有限。歐洲的商品根本就無法撬開中國的國門。反過來,歐洲對中國的特產需求量巨大。

根據半吊子歷史學家邵北分析,明朝末期,留在中國的白銀總量大約在六萬噸……六萬噸啊!所以明朝根本就不缺銀子。明朝最大的問題是,這些銀子都藏在民間,根本就沒法流通起來。加上各種各樣的問題,導致明朝的稅收根本就收不上來。

可以這么說,明朝是抱著一塊大餅,活生生的把自己餓死的。只因為大餅上盤踞著一些惡心人的小螞蟻,明朝這個巨人懶得清掃或者說害怕螞蟻……

說起來可笑,可這就是不爭的事實。閉鎖的大陸性國家,只會將目光看向自己家里,與外界少了必要的溝通,也不屑于與外界溝通。所以只會在原有的制度上拾遺補缺,少了幾分創造力與變革的勇氣……這事兒實在沒法說。

即便統治者意識到這個問題又怎么樣?康麻子還精通西學呢,結果怎么樣?還知道火器十分的犀利。可明知如此,康麻子還是堅持八旗騎射不能丟。說白了就是腦袋與屁股的問題。統治者實行的變革,必然更加有利于自身統治的穩固。讓封建君王去開啟民智,這不是壽星老上吊嫌命長了嘛?

申晨乃至背后的澳洲在下一盤很大的棋……整個棋盤,往大了說就是全球。甚至已經有人喊出了全球戰略這一惡俗的字眼。其主旨便是通過政治、經濟、軍事手段,讓全世界都依附在澳洲體制一下。軍事威懾,政治斡旋,經濟唱主題曲。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利益紛爭的世界。國與國之間的矛盾,種族、意識形態之類的只是表象而已,真正的內里還是利益二字。而澳洲想成為規則的制定者,掌握別國的貨幣無疑是有效而快捷的手段。

在南明推行的糧票,便是全球戰略的第一步,也是最為重要的一步。只要這步走好,將成功的模式推廣開來,不出幾年,整個亞洲便在澳洲的控制之下。有整個亞洲做底蘊,歐洲還在話下?

當然了,說一千道一萬,刻下最要緊的便是信用貨幣的信用二字。沒了信用,一切都是白搭。

“其他地方都準備的怎么樣了?”申晨問道。

月娘立刻回答:“松江府的分行就差掛牌營業了,揚州的剛剛裝修,預計下月初能完工;南京、蘇州那兩家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那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申晨微笑著說。

開銀行可沒那么簡單。廠址之類的都是次要的,最要命的便是人才。葛大爺說二十一世紀人才最貴,這一點簡直就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放在十七世紀,同樣如此。會計師、柜員、管理型人才,電報員,現在匯豐銀行什么都缺。

為了開這六家分行,申晨幾乎抽空了澳洲剛剛培養出來的一批人才。這里頭既有以前稍稍讀過書的成年移民,也有澳洲自己一點點培養起來的孩子。就比如月娘,這小丫頭便是申晨領養的閨女。從前阿姨阿姨的叫著,現在改口叫了申總……哪怕到了這個時空,申晨的一些習慣依舊維持著。讓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叫自己阿姨……那一定是瘋了!

“任何新生事物,總需要一個被人們接受的過程。”申晨又閉上了眼睛,嘟囔著說:“等他們確認了信用問題……”那一定會發生搶購狂潮!

用一百兩銀子,換取價值三百兩的糧票,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兒上哪兒找去?便是糧價降了也不怕,只要不低于一兩六錢,就等于是保值了。不但如此,大額儲蓄還有利息可拿。錢能下崽的事兒,何樂而不為?

“那為什么要把曬鹽的法子賣給那個死胖子?”月娘嘟著嘴說:“我們自己做不是更好么?”

“你必須知道……這個世界永遠都是灰s晨認真地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們是外來的,要想在南明立足,必須要分一定的好處給地頭蛇。”

外國人講關系,中國人講人情。陌生拜訪的破冰之旅,從來就沒那么容易。改革開放之初,那些不明就里的外企進駐中國,因為不懂得人情世故,有多少折戟沉沙的?苦苦守候多年,漸漸熟悉了規則,這才打開了市場。

現在匯豐的情況便如同當初的外企一樣。蒙著頭猛沖猛闖,只會到頭來碰一腦袋包。

頓了頓,申晨又補充了一句:“要想辦鹽場,趙廣德必須從澳洲買設備與化工原料。賣鹽的小錢,我們沒必要死死的攥在手里。”

小錢?月娘吐了吐舌頭。鹽可是生活必需品,從來都是朝廷稅賦的大頭。怎么到了申晨這里就成了小錢?但頂頭上司如此說了,她也不好反駁什么。依著她的意思,莫不如將鹽場攥在自己手里。一年保守估計也是幾百萬的銀子啊。

“趙廣德財力雄厚,背景深,申總另眼相待也是順理成章。可我想不明白,為何申總要對那個燕七另眼相看?”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1:58
453僵局(下)

歡迎您

世界一直處于規則之下,明規則的制定者處于廟堂之高,潛規則制定者處于江湖之遠……《血酬》。()

松江。

一身短襟的勁裝漢子乍著胳膊,晃蕩著身子,操著破鑼嗓子邊喊邊往里走。

“七哥,七哥!俺回來了!”漢子越走越納悶。往常的時候,聽到自個的聲音,燕七早就急吼吼的跑出來迎接了。今兒也不知犯了什么邪性,叫了半天怎么沒反應?

正納悶的,便瞧見月門轉出來一個人影。定睛一瞧,確是燕七的老管家。

“管家,我七哥呢?”

“韓爺回來了?”說話間管家到得近前,比劃著讓那漢子放低聲音,繼而神神秘秘地道:“韓爺,你可算回來了。老爺自打昨兒回來,就把自己鎖在房里。不吃不喝,任誰叫也不答應。您趕緊去瞧瞧吧?”

“啊?我七哥生病了?”

“沒生病啊。昨兒下午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

漢子若有所思,道:“想來是為弟兄們的生路犯愁……對了,昨日七哥可是見了什么人?”

管家搖了搖頭,繼而猛然醒悟:“倒是赴了一場宴……送請柬的是一個澳洲婆子。”

“澳洲婆子?”

嘴上說著,二人腳下不停,轉眼間到了正房門口。管家唯唯諾諾的站在后頭,漢子可不管那么多,徑直上前拍打起來:“七哥,繼業回來了。七哥可還好?七哥……”

叫了幾聲,房門略微響動,摘了門閂,露出燕七一張憔悴的面容。

韓繼業看了大驚:“七哥,怎地這般模樣?弟兄們的事兒大家群策群力就好,萬不能愁壞了身子骨。”

燕七搖頭笑了笑,伸手讓了讓,示意里間說話。繼而自顧自地進了房,挨著八仙桌坐下來。

老管家乖巧地奉了茶,轉身剛要離開,就聽燕七說道:“張老,前一陣子咱們囤的糧食攏共有多少?”

管家不假思索地回答:“老爺,加起來怕是有三千石了。”

“三千石……”沉吟一下,燕七果斷地說:“不囤了,全部放出去。”

“全部放出去?”管家大吃一驚。

不等管家說什么,韓繼業已經搶著說:“七哥,你糊涂了?如今這世道,糧價一日數變。且有價無市,買都買不著。賣了糧食,千多號弟兄靠什么過日子?”

“你別管了。{}”擺了擺手,燕七繼續說:“張老,存銀還有多少?”

管家錯愕著說:“不足四千兩。”

“四千兩……賣了糧食,加起來怕是有一萬六千之數。”燕七深吸口氣:“兩日內將糧食全都賣出去,折現成銀子給我。”

“這……”

“七哥,你到底想干什么?”黑臉的韓繼業已然怒了。沒了糧食,一千多號弟兄吃什么?算上弟兄們的家室,幾千口子人,難道喝西北風?

“我想賭一把。”燕七沉重地說:“賭澳洲人能成事。”

“澳洲人?這關澳洲人什么事兒?”

燕七擰著眉頭道:“這事兒你甭管了。攏共就這么點家產,勉強能支撐到八月底。與其坐著等死,莫不如博一把。”頓了頓:“另外,即日起,凡是找咱們走船的,甭管是否熟識,只要是運糧食的,價格一概上調三倍。”

“三倍!你瘋了!”韓繼業激動之下,已經臉紅脖子粗。江北淪陷,漕運斷絕,他們這些跑船的沒了營生,本就揭不開鍋了。而今又要抬價把生意往外推,這不是瘋了是什么?

待要再說什么,卻見燕七一瞪眼,拍著桌子道:“若還當我是你七哥,便老實去做,無需多言。”得,燕七徑直將話說死了。

生怕韓繼業心里不滿,燕七又加了一嘴:“我燕七是什么人,旁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且寬心,但使我燕七有口吃的,便絕不讓弟兄們餓著。”

韓繼業沉默了半晌,還是耐不住好奇,問道:“七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燕七笑了:“把自己關房里想了一整天,終于想通了。與其坐著等死,莫不如以小博大。只待這批糧食套現,咱們用銀子全部兌換成澳洲人發行的糧票。糧食問題無需擔憂,澳洲人已然允諾,一兩六錢一石的稻米,只要咱們不囤積、倒賣,隨便咱們買多少。”

又是澳洲人……那些澳洲人到底給燕七灌了什么迷混湯?

打發了管家去辦理此事,燕七絮絮叨叨說了良久,話鋒又一轉:“繼業,可想跟著哥哥做一票大的?”

韓繼業賭氣道:“反正你是哥哥,我想不想的,不都得跟著哥哥?”

燕七哈哈一笑,猛然冷了一張臉:“好!這水上討生活的實在太多了,買賣做起來壓價壓的實在太過厲害。這么多人分食,哪有吃獨食來得好?”

“七哥,你的意思是……”

燕七點了點頭,壓低聲音說:“找幾個得力的弟兄,往城東走走。只待挑起事端,便吃了過江龍那廝。”

與此同時,大鹽商趙廣德的府邸。

“老爺”小丫鬟臉上滿是紅暈,媚眼如絲,身子搖晃著好似隨時都會跌倒。趙廣德一雙肥壯的大手探入小丫鬟薄薄的衣衫之中,不停地在胸口揉搓著。直到小丫鬟交喘吁吁,這才意猶未盡地放手,臨了又在小丫鬟的tún部摸了幾把。

待小丫鬟一溜煙的跑了,趙廣德瞇著眼嘟囔道:“春桃這小娘皮越來越惹人憐愛了。”

旁邊那無良的管家立刻諂媚著道:“老爺,不如今兒晚上就把春桃收了房?”

趙廣德一瞪眼:“你懂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若是收了房,老爺我哪還有樂子?愚笨。”

管家自討了個沒趣,也不著惱,只是笑吟吟地在一旁等候吩咐。

呷了幾口茶,巨胖趙廣德思索了一下道:“三日后那什么澳洲人的匯豐銀行就要開業,你瞅準了。早早的就過去,認購一萬兩糧票。”

管家肉疼地道:“老爺,您還真買啊?”

趙廣德頭一天去赴宴。等宴席結束的時候,申晨將其與燕七等人留了下來,密談了一番。所談者,自然是趙廣德一直想要弄到手的曬鹽法。原本以為,澳洲人不過是想坐地起價,多弄些銀子。沒成想,申晨決口不提價錢,也沒提讓趙廣德認購多少糧票,只是要求趙廣德在適當的時候——糧價逼近三兩的時候——拋售糧食。

趙廣德算了一筆賬。他手頭的存糧,按照現在的價錢出售所得不過二三十萬兩。這么點錢,于他趙廣德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用這價錢買了曬海鹽之法,真心不貴。

唯一讓他為難的是,這么干等于是跟黃家對著干。黃家家大業大,在江南根深蒂固,非是一般人惹得起。便是他趙廣德碰上了也得避其鋒芒。不過轉念一想,給黃家面子也不能虧了自己不是?

既然澳洲人有把握將糧價打壓到三兩,那他趙廣德跟著拋售也沒什么不對。恐怕到了那個時候,便是黃家也支撐不住,也得跟著拋售了吧?

追漲殺跌,這條規律古今中外放之四海皆準。所以趙廣德只是略微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下來。隨即得到了申晨的允諾……只待糧價降到二兩以下,便以十萬兩白銀的價格將曬鹽之法出售給趙廣德。而且保證不賣給任何其他鹽商。至于趙廣德能不能守住曬鹽的秘法,那就不是澳洲能保證的了。

趙廣德琢磨了一晚上,想到高興之處興奮得睡不著覺。到了清早,已經開始謀算著出海找一片海島,買一批家奴,專門在島上曬鹽。

聽著管家的吝嗇,趙廣德笑道:“買,為什么不買?做人要將誠信。既然昨日老爺我說了要認購一萬兩,那便認購一萬兩。”頓了頓,繼續說:“你回頭找人再買個千八百的,徑直去上海縣試試能不能提現。再派人蹲在匯豐銀行門口,記下來每日有多少人認購糧票。”

趙廣德這胖子可精明著呢。先看能不能提現,再看糧票是否熱銷。兩廂疊加之下,再琢磨是否要大筆的認購。

就如同所有的鹽商一樣,趙廣德的銀子就藏在城外莊子里。專門挖的地窖,里頭全是銀西瓜鬼見愁。這么老多的銀子花也花不完,與其放在那兒長毛,還莫不如換了糧票,存進匯豐銀行里吃利息。左右都可以隨時隨地用糧食提現。因為他趙廣德絕對不信糧價會低于一兩六錢。

“哎,小的回頭就去辦。”管家答應一聲,又站了須臾,見趙廣德沒什么吩咐了,扭身就要走。

走出去沒幾步,就聽趙廣德又說:“等等。”

“老爺?”

趙廣德摸著渾圓的下巴道:“你回頭親自去一趟黃家,問問黃家到底打算什么時候脫手。總這么拖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首鼠兩端!

管家在心里把趙廣德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臉上卻掛著諂媚的笑,一挑大拇指:“老爺高啊,兩頭都不得罪。”

趙廣德嘿嘿地笑道:“坐山觀虎斗,爬橋望水流……本就不干咱們的事,何苦牽扯進去?神仙打架,那便讓他們去打,咱們本分人,老老實實的旁觀就好。”

江陰,青陽鎮。

老宅之內,幽暗之中,燈火零星的點綴著。長長的回廊,昏暗一片。遠處燈火漸亮,轉出來兩盞燈籠。黃白色的燈籠,上頭赫然寫著龍飛鳳舞的一個‘黃’字。

兩名小廝提著燈籠走在前頭,之后跟著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再往后則是宋志平……便是那個出現在臨江樓的宋姓年輕人。

一邊走,管家一邊低聲的囑咐著:“見了文韜公,要恪守小輩的本分。切忌驕狂……”

宋志平側耳聽著,時不時的答應一聲‘是’。

過了回廊,便進得了里間。房屋依著假山,傍著溪流。正值夏日,周遭種植的草木百花盛開,隨著微風傳來陣陣的清香。那潺潺流動的溪水之中,覆著無數的浮萍與荷葉。哪怕是星月無光的夜里,置身其中,也感覺如墜畫中一般。

世家,這才是世家。

宋志平心中感嘆不已。頭一次來黃家,還沒見到正主,他這個宋家的偏房子弟便被懾住了。七轉八扭,足足兩盞茶的功夫,總算到了一間宅子之內。

跟著仆人的指示,坐在了一張椅子上。稍帶片刻,自有丫鬟奉上了香茗。才潤了潤喉嚨,但聽得腳步聲響,但見一青衣老者緩緩踱步出來。

宋志平趕忙起身問候。那老者只是和煦地笑著,讓其落座。

零散地聊了幾句閑話,漸漸轉入了正題。聽著宋志平簡略地將消息說完,老者皺了皺眉頭:“糧票?”

他老早就知道馬士英肯定會有所動作,而且靠著出賣大明的利益,馬士英還會得到那些澳洲蠻夷的幫忙。只是那又如何?

他不信馬士英敢對他們這些世家動刀子。沒了他們這些基石,這天下就得亂套。不用武力的話,馬士英怎么可能斗得過他們?輿論與巨大的勢力做支撐,又是地頭蛇,澳洲人得有多雄厚的財力才能打壓下糧價?最后不過是個以本傷人的結局,只怕無利不起早的澳洲人未必肯這么干。他做夢也沒想到,澳洲人運來了糧食之后,居然搞出了個糧票。這是何意?

而且還額定一石糧食一兩六錢……嘶,好毒啊!

一旦證明了這糧票的信用,大家伙從上海縣兌換到了糧食,那會是什么結局?大戶們手頭都積攢著糧食,手頭根本就沒多少余錢。刻下有了這么劃算的買賣,一準兜售糧食套現,繼而大批量的認購糧票。拋售,加上澳洲人蓄意的打壓,這糧價就得一降再降。而只要糧價沒有降到一兩六錢,還有利可圖,這種套現的行為就會不斷的重復再重復。直到將糧價打壓到一兩六錢……雖然老者不認為糧食可能達到這個價位,但維持在二兩左右絕對有可能。

二兩啊……這個價格可是比他們收購的價格差不多了。

老者陡然變了臉色:“這一招……絕對不能讓澳洲人得逞。”

“文韜公,方今之計,唯有著手于一字。”說著,宋志平用食指蘸了茶水,在幾案上寫了一個‘信’字。

老者皺著眉頭看著那字,良久,這才緩緩地點頭:“正是此理。”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1:59
454澳洲人的信用(上)

歡迎您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沈卓然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嘟囔著說了一句。話音剛落,肚子就爆發出一陣嘰里咕嚕的叫聲。很顯然,昨天的半碗稀粥并不能滿足他的胃口,更不能滿足他一天的體力消耗。

沈家就處在南京城里,沈卓然父母雙方,留下了還算殷實的家底。沈卓然硬tǐng著一口氣,接連中了秀才與舉人,跟著又結了門好親事。妻子不但賢惠,還帶來了豐厚的嫁妝。是以,沈家在南京城里雖比不過大富大貴,但也算得上是小康之家。可即便如此,在糧價飛漲的如今,連沈卓然這樣的舉人老爺都得餓肚子了。

連續兩個月的光景,糧價每天都在漲價。不但漲,而且還時常買不到。沈卓然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生,被逼無奈,大清早的就得去米店排隊,一直排到中午,才能買到幾日的用度。若是運氣不好,那就得餓上一天。

為了糊口,沈卓然放下了臉面,干脆就在城隍廟開始賣字為生。不但如此,妻子還時常地從嫁妝里頭挑出來一些值錢的首飾變賣。若非如此,只怕夫fù二人早就餓死了。

妻子沈李氏曾經小意地提議過,實在不行就去娘家借用一些……沈李氏的娘家本就是富商,家產頗為可觀。支援他們一些糧食,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可沈卓然犯了書生脾氣……想當初沒考中進士,大舅哥好一通奚落他,沈卓然一怒之下立下誓言,今生今世絕不向李家拆借一針一線。

人活一口氣,佛為一炷香嘛。沒了臉面如何過活?

輕柔的腳步聲響起,妻子那張消瘦了幾分的面容出現在g前,憂心地道:“相公,家里又沒糧了。”

“前幾日不是剛剛買過么?”沈卓然皺著眉頭說道。

“不過三碗米,便是熬稀粥也吃光了。”沈李氏嘆息一聲,玉言又止,好半晌才勸慰道:“夫君,奴家兄長向來有口無心。貪杯之下,胡言亂語的,萬不可當真。”頓了頓:“莫不如……今日奴家回娘家一趟。也是好些時日未曾見過父親母親了。”

沈卓然一聽就炸了:“糊涂!”他瞪大了雙眼,訓斥道:“女子出嫁從夫,此乃古訓。我又不是倒插門的,豈可一再向岳父求助?莫要再提。”

“這……”沈李氏性子柔弱,見相公一派決絕之色,便嘆息了一聲,轉身而去。過了片刻,沈李氏回來了,手里多了一個包起來的帕子。{}

帕子打開,里面露出一支金釵。

“你這是作甚?”沈卓然惱怒道。

沈李氏垂著頭婆娑了一下那釵子,繼而念叨著說:“相公莫要逞強了……而今糧價飛漲,余者無不跟著漲。大家手里的銀錢都不富裕,哪來的余錢請相公寫字?”

“待來日稟米……”沈卓然說不下去了。稟米?這玩意已經斷了足足一年了,天知道什么時候朝廷會補發下來。

沈李氏深吸口氣,向前走了兩步,將金釵塞在沈卓然手里,扭身靜靜的走了。摸著猶有余溫的金釵,沈卓然擰著眉頭,心頭仿佛壓著一塊巨石一般堵得慌。

心里壓抑歸壓抑,手里頭攥著金釵,船上衣服,沈卓然還是出了門。轉過幾條街,一頭便扎進了當鋪。而今這個物價飛漲的年代,酒樓茶肆之類的,生意清冷到不行,根本就無人光顧。至于青樓妓院的,就更不用提了。

現在只有兩個行當生意最好做,一個是米行,另一個便是當鋪。

民以食為天!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而且米價上漲連帶著一切副食品都在上漲。城內過不下去的百姓,干脆出了城四處挖野菜。大夏天的,正是草木繁盛的時候,可南京城四周光禿禿一片,乍一看宛如戈壁一般。餓急眼了的老百姓,草根樹皮都不放過。

家中稍有資產的,一個個變賣家產,就為了換取每日的吃食。進了當鋪,足足等了五六號人,這才輪到沈卓然。

那當鋪的掌柜一看來者是沈卓然,當即就笑了:“沈老爺,今日又來當什么?想來尊夫人的嫁妝當的也差不多了吧?”話語里滿是辛辣的嘲諷。

沈卓然只覺著臉面發燒,若是往日,他不是出口訓斥便是拔腳就走。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強忍著怒氣,沈卓然從懷里掏出金釵遞過去,盡量溫和,甚至哀求著道:“掌柜的給過過眼,這可是上好的釵子。”

掌柜的笑嘻嘻地接過來,瞇著眼打量了一番,隨手掂量了一下,約莫有三兩。

“沈老爺,你這是死當還是活當啊?”

“活當。”這可是妻子最為心愛的釵子,只待度過這一難關,便是湊銀子也得贖出來。

柜隨即唱諾:“爛金釵一支,重二兩九錢,當十兩啊”

“十兩?”這釵子上頭還鑲著一方珠玉,當初買下來小二百兩了。{}現在就當十兩!沈卓然當即喝道:“掌柜的,才十兩?你看仔細了,那金釵上頭可是鑲著珠玉。不說那珠玉,便是單單論金價,少說也得四十兩吧?”大明朝金銀比價接近一比十四了,二兩九錢的金子,絕對能換到四十兩白銀。

“嘿嘿,沈老爺別急。你這可是活當,來日可是要贖回的。活當,這價錢自然就低。”掌柜的解釋道。

“那死當又如何?”

掌柜的笑而不答,只是豎起一根手指比劃了一下。活當十兩,死當一百兩……一時間沈卓然有些猶豫不決。

戲謔地瞧著沈卓然陰晴不定的臉,掌柜的將釵子遞回去:“要不沈老爺再考慮考慮?這價碼,也就是看在沈老爺面子上。您隨便去別家當鋪,絕對拿不到這個價。”

沈卓然接過釵子,站在那里,咬咬牙,便要痛下決心。正這個光景,便見笑得如同狐貍一般的掌柜的,猛地從柜臺后面站起身,陡然諂媚地笑道:“肖先生,您又來了?”

隨即身后傳來一陣有些拗口的話語:“又來了。哈哈,掌柜的,今兒有什么好東西沒?”聽聲音,有些遼東腔,但又有區別。

回頭一瞧,但見一個身穿著詭異服裝的家伙,拉著一麗人的手,大步流星地朝柜臺走來。

短短的頭發,怪異的服裝,這是澳洲人!而那麗人沈卓然認識,不正是當初并稱秦淮八艷的寇白門嗎?這么說來,這個澳洲人便是娶了寇白門的那什么肖白圖?

真是……有辱斯文!娶個被前夫休了的也就罷了,大庭廣眾親親我我,不知廉恥。簡直就是有辱斯文啊。

在沈卓然皺眉的光景,掌柜的哧溜一聲從柜臺里鉆了出來。繼而將沈卓然撥到一旁,又是作揖又是打拱的,就差沒給肖白圖叩首了。

這也難怪,現在誰不知道澳洲人都是財神爺?

身為穿越眾,有著領先三百年的……額,這跟見識無關。只要是后世穿越而來的家伙,他可以不懂得理財,可以沒什么專業技能,可以混吃等死,但他們絕對有辦法讓自己的財產增值。怎么增值?古董字畫!

隨著澳洲觀光團的到來,整個南京城乃至大明的古玩市場,都火熱了起來。澳洲人出手大方,很少講價,基本上只要鑒定出古玩字畫是真跡,甭管什么價錢都掏得出。有的穿越眾喜歡隔兩天便溜達一趟,碰到合適的就買下來;有的干脆組團,什么瓷器、古玩、名人字畫,只要是有價值的,一律收入囊中。

新婚燕爾的肖總更是個中能手。整天沒什么事兒,就喜歡帶著寇白門四處溜達。這廝最喜歡的就是掏腰包時,寇白門仰慕地看著他的眼神。

“肖大爺今日看些什么?”掌柜的小意的問道。

“老規矩,有什么好東西都拿出來讓我過過目。合適的再談。”

“好嘞!來人,給肖大爺奉茶。”吩咐一聲,掌柜的又彎著腰笑道:“大爺今日來對了,弊店昨日剛剛收了兩件定窯的瓷器。”

說話間,有小廝給肖白圖夫fù搬了椅子奉了茶。天氣炎熱,又專門找了倆小廝在一旁扇扇子。看著自己與對方的云泥之別,沈卓然愈發的憤懣。

不就是有倆臭錢嗎?一群蠻夷!

心中不滿,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如今誰不知道澳洲人就是朝廷的干爹?從馬士英到史可法,無人不仰澳洲人鼻息過活。不說別的,只要澳洲人將揚州的大軍撤走,防務空虛的大明朝,即便滿清不打過來自己也得亂套。真要是得罪了對方,他沈卓然絕對沒好果子吃。

肖白圖豪氣干云,瞧得上眼的,簡單地討價還價一番,當即就拍板買下來。不過一盞茶的光景,已經滿了三四樣東西。這些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死當或者活當到期無法贖回的物件。

想著有朝一日,手中的金釵也許會落入如此粗俗人的手中,沈卓然心頭更是一陣的不痛快。

這時候,邊聽那寇白門交聲發嗲:“相公,今日說好是給奴家買首飾的,怎地又來當鋪了?”

“給你買,給你買。一會兒就去……誒?當鋪里頭也有首飾吧?要不小白白自己去看看?”

小白白……聽者一陣的惡寒。

那寇白門交聲不依,捶打了肖白圖兩下,隨即起身跟著小廝進了后間,顯是去看首飾了。不大功夫,她又嘟著嘴回來了。

“都是舊物,樣式難看。”

來這兒當東西的,哪有幾家是大富大貴的?尋常百姓家的物件,她寇白門又怎會看得上眼?往回走的光景,無意中目光掃過沈卓然,一眼便瞧見了沈卓然手中金釵的一角。

輕輕咦的一聲,寇白門仔細打量了一番,隨即走到肖白圖身旁,附耳說了幾句什么。

肖白圖目光轉向沈卓然,深思了一下,點了一支香煙,起身幾步走到沈卓然面前。微笑著,盡量保持著和善,說道:“這位……兄臺。你這金釵轉讓么?”

本心來講,沈卓然真不想將釵子賣給肖白圖。可……迫于生計,沈卓然點了點頭。沒準,對方出價更高呢?

“賣?那好,兄臺打算賣多少銀子?”說話間,得意的肖白圖還抽空對著寇白門飛了個媚眼。

沈卓然婆娑著釵子:“此物乃……當日打出來,足足花了快二百兩……”

不待沈卓然說完,肖白圖自信地道:“三百兩賣不賣?”

“啊?”沈卓然愣了愣。雖然他早就想到澳洲人都是傻帽了,可沒想到澳洲人居然這么傻。居然給了三百兩!

他愣神的光景,肖白圖以為他嫌價錢低了,又加價道:“四百兩,最多就四百兩。賣不賣?”

“賣!”沈卓然毫不猶豫地下了決心。四百兩,這可是四百兩!有這四百兩,不但能買足一個月的糧食,還能有余錢給妻子再買一支上好的釵子。何樂而不為?

“你等著,來人,付賬。”

須臾的光景,一大口袋的銀幣出現在了沈卓然的手里。足足十五公斤的銀幣,讓沈卓然抱著都費勁。但喜悅之下,沈卓然愣是抱著十五公斤的銀幣飛快地跑了……他生怕肖白圖會反悔。

而那支金釵已經出現在了寇白門的頭上。寇白門照了半天鏡子,笑顏如花地問道:“相公,可好看?”

“好看,好看。釵子好看,人更好看。哈哈哈……”

寇白門滿意了,戴著釵子提前回了馬車。店里頭只剩下了肖白圖與幾個隨從在結賬。那掌柜的許是想要討好肖白圖,惋惜地道:“肖大爺方才出價高了……那釵子是舊物,可不值四百兩。最多二百兩。”

“我知道不值。”肖白圖噴云吐霧,翹著二郎腿,一副洞悉萬物神色說:“但我花四百兩買了,就是三贏。”

“三贏?”

“那書生躊躇不前,舍不得賤賣那釵子,一準是遇到了難處。我多給二百兩,解了他的難處,又讓夫人高興了,不過才花了區區二百兩,何樂而不為?這是雙贏,還有一贏。”肖白圖陡然收了笑:“還有一贏……我不這么做,掌柜的怎會以次充好?那蘇東坡的《江上帖》是假的沒錯吧?”

掌柜的瞬間變了臉色。

肖白圖躍然起身,指著掌柜身后的牌匾:“童叟無欺,假一賠十……這牌匾寫的好啊。啊?哈哈哈……”
mk2257 發表於 2011-8-30 22:00
455澳洲人的信用(中)

歡迎您

1出了當鋪,手里頭緊緊攥著十五公斤重的錢袋子,沈卓然急走半晌,生怕對方會反悔一般,一頭扎進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直到走出去兩條街,發現沒人追上來,這才長長的出了口氣,頗有些兩世為人的感覺。

一盞茶之前,他還在當鋪里,備受冷遇與白眼,忍受著內心的煎熬與折磨,要將妻子的最后一件嫁妝當掉,換取不知能吃多少日的米糧:一盞茶之后……他沈卓然真想站在這大街上仰天長嘯!

有錢了!原價最多值二百兩的金釵,愣是賣出了一倍的價錢!那些澳洲人真是冤大頭。且不論那澳洲人出于什么心思,總之四百兩的銀子成全了他沈卓然。便是現在的糧價,用手中的銀錢也可以買上足夠他們夫fù二人吃上一年多的糧食。

俗話說,手上有糧心中不慌。這話映射到沈卓然身上,變成了手里有銀子,底氣十足。頓了頓腳步,辨明了方向,沈卓然發現自己情急之下居然走了相反的方向。當即兜了個圈子,直奔最近的米店而去。

他心里頭已經算計好了,先買上一百兩的,起碼夠他們夫fù維持三兩個月的糧食。不用買太多,因為現在這糧價絕非正常,只待秋收,糧價就得回落。到那時候再用剩下的銀錢大筆買上一批,如此一來,怕是兩年的口糧都出來了。

話說回來,這糧價如此漲幅,完全就是神仙打架,他們這些無辜的百姓遭殃。他沈卓然本身就是有功名在身,平素邀三五個有功名或者做官的好友相聚,總會探聽到一些內幕消息。依稀記得兩個月前,大家伙聚集在一起,暢談天下之事,直抒胸中意氣。

談到揚州之戰,所有人都以挑大拇指。痛快!真真地叫一個痛快。幾十年憋悶,一朝得以釋放。此前誰也沒看好的情況下,這搖搖玉墜的大明朝居然陡然振作,打出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盡管有澳洲人幫忙,但那不重要。最起碼打出了個敢正面跟鞋子野戰的武毅軍。一時間何騰蛟、徐世程、鄭森等將領的大號家喻戶曉,簡直成了大明朝百姓心目中新一代的英雄偶像。

可好景不長,不過個把月,情勢陡然轉變。南京條約補充條款一出,所有有識之士無不莫名驚愕。軍費也就罷了,便是大明自己的軍隊開拔還得給開拔銀子呢。()可那個經濟開發區是怎么回事?這不是割地么?增開了兩處口岸,足以讓澳洲人涉足大明的各個角落。此實為喪權辱國!

群情激奮之下,一時間參與談判的三個大臣成了過街老鼠。錢謙益不用說了,水太冷之名早就成了市井百姓茶余飯后的笑談:鴻臚寺少卿高夢箕打好了行李卷,沮喪地等著去澳洲赴任,這會兒也不在乎什么罵名了:于是乎所有的矛頭紛紛指向了大學士王鋒。

口誅筆伐之下,老頭兒王鋒徑直被氣得臥g不起。丟了一世清明的王驛,后來干脆來了個深居簡出。除了在朝堂上繼續跟死對頭馬士英作對,其余的時間就躲在府里,根本就不拋頭露面。此后在輿論的慢慢疏導之下,大家伙從討伐賣國賊王鋒,變成了討伐賣國賊馬士英輿論,這東西從來都掌握在東林黨手里。三人成虎,眾口鋒金,只要東林黨想,他們就可以將黑的說成白的。

總而言之,最終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大明首輔馬士英。然后就跟以往一樣,已經證明了自己無能、昏聵、誤國的,從執政黨位置上退下來成為在野黨的東林黨,再一次地發出了狂想……假如東林黨上位,絕對不會發生這種喪權辱國的事兒。

這真好笑,雖然東林黨有著充分的失敗經驗,但這幫人絲毫沒有從中汲取教訓。反而繼續高舉著黨同伐異的大旗,一門心思的內斗。

他們似乎將大明落到如今這步田地的責任,完全都推脫到了閹黨身上。

而要命的是,自從魏忠賢死了之后,大明朝哪來的閹黨?

更好笑的是,他們為了撇清自身,干脆將錢謙益等叛徒打成了閹黨余孽以黨同伐異為綱嘛。事實上從東林黨誕生的那一天起,這就是他們唯一能做、會做且愿意做的事兒。至于什么農田水利、整備兵甲、教化萬民之類的等等,那是什么東西?簡直毫無用處。只要殲滅了閹黨,就會還大明一個朗朗乾坤!

但不可否認的是,東林黨擁有著巨大的號召力,在年輕士子以及士紳當中有荊日當廣泛的市場。

當初的沈卓然便深信東林黨的說辭,他那幾個至交好友同樣如此。

大家伙聚在一起,三兩杯黃酒入肚,吟詩作賦之余,直抒胸中郁氣,將馬士英罵了個狗血淋頭。()當時就有人神神秘秘地說,近期東林黨正在謀劃著大動作,不擇手段地要將馬士英搞出朝廷。

但手段有些……不太光明磊落,還會連累無辜。沈卓然酒勁上涌,當即就表態,連累無辜,日后補償便可。既想扶危定難,又想光明磊落的不傷及無辜,如此婆婆媽媽的如何成大事?

沈卓然的表態,讓一眾好友深以為然。紛紛贊成用非常手段將馬士英從朝堂中趕出去。

酒宴散后,率后回想起來,沈卓然原本以為所謂的無辜,不過是一些微末小吏,再不就是一些百姓罷了。可他沒想到,這一場糧價風波,除了那些士紳大戶,沒有人可以幸免于難!甚至就連他堂堂一個舉人,都被逼到了絕路。

到了現在,沈卓然心里頭已經對著那些幕后黑手開始破口大罵。

狗屁的非常手段,這他媽簡直就是禍國殃民!

而今單單是富庶的南京城中,就有泰半的破產者。若非有史可法勉力維持著,又有武毅軍震懾著,只怕一場大禍不遠矣。為了一個政敵,使出這種禍國殃民的手段,這東林黨……哎!不提也罷!

收了胡思亂想,沈卓然再抬頭時,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半店門口。那長長的排隊買糧隊伍,足足排出去半條街一眼望不到頭。而且此刻已經臨近中午,依著往常,通常這個時候米店都要關門。果然,在沈卓然躊躇的光景,前頭半店伙計喊了一聲“糧已售馨,緊跟著就開始關門板。一幫子提著籃子扛著米袋子的百姓哄然不滿。隨即在怏怏中散去。

嘆息一聲,沈卓然只得回返。路過集市之時,他一咬牙,切了二斤豬肉。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且自從糧價飛漲,他們夫fù就從沒吃過肉。哪怕豬肉的價錢也漲了兩倍有余,也咬咬牙買了……,他害怕他們夫fù熬不到明日清早。

提著豬肉繼續往回走,沒走出去多遠,便見前頭人頭攢動,影影灼灼的全是人影。噼噼啪啪的鞭炮聲中鑼鼓聲陣陣。透過人影,依稀見得似是某家店剛剛開業。

到得近前,但見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包圍之下,店門口長長的竹竿上挑著的爆竹已經燃盡,喜慶的鼓樂聲漸漸停歇。而后便見一幫子澳洲人從旁邊走過來,一邊拍著巴掌,一邊將一把剪刀遞給一個澳洲婆牟。

那澳洲婆子抄起剪刀徑直將面前的彩帶剪斷。幾名侍女拖著托盤,盛著絲綢扎成的彩球,隨著彩帶斷裂,更猛烈的掌聲響起。

因為隔著太遠加上人聲嘈雜,沈卓然根本就聽不清一個個輪流上前的澳洲人說了些什么。總之廢話一通之后,兩根桿子將蒙著牌匾的綢布挑開,赫然露出“匯豐銀行,四個大字。

匯豐銀行……那是什么東西?

包括沈卓然在內,一幫子明朝百姓,可能知道單個字是什么意思,可這四個字組合在一起,完全不知道這是一家什么店。但這不要緊,剪彩之后立刻有一群人邊散發傳單,便解說什么叫銀行。

不但如此,旁邊還多了個告示欄,上頭貼著繁體字的大字報。

許是出于好奇心沈卓然翹著腳,一個字一個字地閱讀著。其中一張告示上頭寫著匯豐銀行所承擔的業務其業務分作了三大類,又分作了若干小項。

什么存款借款,貸款、交易、清算、代理等等等等,一時間看得沈卓然眼花繚亂。旁邊的另一張告示上,則紅碩大的字體寫著“喜訊,!

已經有識字的讀將出來:“匯豐銀行即日起發行糧票最低面額為一百兩白銀……該糧票可享受在特定地點不限量提取每石稻米一兩六錢之特惠……嘶,一兩六錢!”

聽到價錢是一兩六錢,有的百姓干脆嗤的一聲就笑了。一兩六錢?這價錢實在太不靠譜了。可能早一百年還有這價錢,可現在這年頭……………,有的人打出生起就沒聽過糧價有過一兩六錢的時候。

而且最要命的是,這個什么匯豐銀行還規定了最低面額那最低面額可是一百兩啊。莫說是現在,就算是幾個月前,哪家哪戶的平頭百姓家里有過一百兩的存銀?怕是大多數人全部身家加起來都沒有一百兩。這么高的門檻,直接就將大多數人拒之門外了。

是以,弄明白了告示上是什么意思,大多數的圍觀人等或是搖頭惋惜,或是不屑笑笑,隨即散去。剩下的,則抱著天上掉餡餅的心思,琢磨著要不要大伙湊下份子,合伙買上一張萬一這玩意真能兌現,那可真是喜從天降!

一兩六錢,不到現在糧價的三成五。用這價錢買上六十二石半糧食,上哪兒找這么好的事兒?早就聽說這些澳洲人都是冤大頭,現在看起來還真是!

手頭有點閑錢的,當即就進了匯豐銀行,詢問在何處可以兌換糧食。可一聽說兌換的地方在上海縣,當即就打了退堂鼓。有的干脆就懷疑起這家澳洲人的匯豐銀行是不是在騙大伙的錢。

沈卓然猶豫著,跟著人群也進了匯豐銀行。銀行所在,原本是一家酒樓。趕上糧食危機,實在過不下去了,東主干脆關門大吉,將整個酒樓也賣了。進得里間,依稀還能看出酒樓曾經的原貌。只是地上鋪了白色的瓷磚,周遭墻壁、天棚都粉刷一新。格局稍稍改變,門口不遠放了幾排椅子。正前方多了一道矮墻與玻璃墻的混合體。玻璃墻間隔了幾個窗口,窗口之后赫然坐著黑kù子白襯衫的澳洲婆子。

用一百兩買三百兩的糧食,巨大的yòu惑催使著沈卓然鬼使神差般不自覺地走向了一個窗口。本來那釵子就能賣一百兩,可莫名其妙變成了四百兩。似乎……可以拿出一百兩來冒冒險?萬一真能兌現,豈不是賺了?

“先生,您打算辦理什么業務?”

在柜員第三次提高聲音詢問的時候,沈卓然終于下定了決心。一咬牙,打開錢袋子,一枚枚地數著銀幣。約莫著差不多了,徑直朝前一推:“換一百兩糧票!”

“好的,先生請稍等。”柜員麻利地收拾起銀幣來,數了一小

堆,而后退回來十幾枚銀幣:“先生,您用的是澳洲銀幣,本行可以免除手續費。”說完,將銀幣嘩啦啦地倒入錢匣子,繼而抽出一張粉紅色的鈔票遞將過去:“先生請保存好。糧票采用不記名制,任何人都可以在指定地點進行兌換。”

沈卓然抓過糧票,轉身走出去幾步,隨即又跑回來:“對了,敢問姑娘,這糧票……可在何處提現?”

柜晏甜美地笑著:“松江府上海縣經濟開發區,大宗商品交易市場。”

松江……上海……那地方距離南京還不算遠。沈卓然盤算了一下路費與運費,走水路的話,有個幾兩銀子足夠了!

將糧票塞入袖口,興奮的沈卓然甩開步子,大步流星往家里就走。

他已經盤算好了,下午便出發前往上海。只待真換到了糧食,那這糧票他有多少要多少!!。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7

LV:8 領主

追蹤
  • 450

    主題

  • 19387

    回文

  • 4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