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兩個戰場
日出前的最後一刻,整個蒼穹被一分為二。西方依舊沉睡在夜色的朦朧中,東邊卻已經泛出殷紅如血的光芒。
舉著望遠鏡,二副路輝天已經皺起了眉頭。小伙子正牌的海事大學畢業,平素也愛搜集一些各個時代的戰爭資料。男人嘛,哪有不愛舞槍弄棒的?在他的印象裡,這個時代的明軍就該邋裡邋遢,碰到滿清的騎兵撒丫子就跑,碰到難民百姓衝上去就是一通洗劫。吃空餉、戰力低下、欺軟怕硬、殺良冒功等等,這才是明末的明朝軍隊。
遠的不說,就說頭些日子,海權號放了幾炮,連個頭皮都沒擦破,一窩子明軍哭喊著就跑了。這就是活生生的證明啊。可眼前的一切徹底顛覆了路輝天的認知--望遠鏡裡,列隊整齊的明軍已經隱約可見。朱紅色的鴛鴦襖與青灰色的土布衣衫斑雜其間,晨風當中,那一面碩大的日月旗迎風招展。旗號之下,一名銀白色鎧甲騎著棗紅馬的將領,不時地吩咐著什麼,每說完一段,整個明軍便會呼喝一聲。
且不說別的,單單是這賣相,這陣勢,誰能瞧得出來這是一支爛到了骨子裡的軍隊?
放下望遠鏡,路輝天搖了搖腦袋。這會兒可不是詳細考證歷史的時候,再說了,歷史從來都是勝利者書寫的,裡頭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連歷史學家都搞不清楚,何況是一幫子愛好者了?
「目標,1400,仰角7,滿裝藥,實心彈,裝彈……」
路輝天每說一句,側舷的大鼻子炮手便會重複一句。五門120mm拿破侖炮裝填藥包,填裝實心彈,又用綢布封口,須臾之後已經準備完畢。
「預備……開火!」路輝天右手高舉的軍刀猛然落下。只聽『轟轟轟』連續五聲炸響,五門火炮依次噴吐出一陣白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五枚橘紅色的鐵球慢悠悠地撲了過去。片刻之後落在1400米外的土地上。這還不算完,五枚鐵球觸地反彈,翻滾向前足足又有百多米,這才停下來。
五枚鐵球,其中三枚偏了,另外兩枚正好衝進明軍的陣列裡,片刻之間便犁出了一趟死亡通道。遠處的明軍騷亂一陣,隨即又平靜下來。隊伍分裂成前後兩部分,後一部分維持不動,前頭幾百人緩緩向前,值得一提的是這幾百人都是服色整齊的鴛鴦襖。
「目標,130……」
「長官,我想我們有麻煩了!」沒等路輝天報出新的數據,一名大鼻子便指著北方的海面急吼吼地叫著。
路輝天回頭一瞧,只見兩千米外的海面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片船。大的福船,小的沙船,還有些瞧著向漁船的,總之一大片的船影正朝著海權號撲將過來。
明軍不是傻子啊!這一招前後夾擊,明顯是有預謀的。往淺了想這會讓穿越眾顧首不顧尾,往深了想這叫調虎離山!少了海權號的炮火支援,天知道陸戰隊會在明軍的人海戰術下支撐多久。
胡思亂想的功夫,海面上的明軍艦隊又有變化。只見那些小漁船突然燃起了火苗子,速度也越來越快。「火船?」路輝天一把抄起對講機:「艦長,我想我們有麻煩了。」
「滋滋……我看到了。」沉默了一下,王鐵錘在對講機裡說:「通知陸戰隊,我們必須解決掉這些蒼蠅,才能繼續提供炮火支援。至此之前……請他們盡量堅持。」
這些火船對於全鋼鐵結構的海權號來說無異於撓癢癢而已,最多掉兩塊油漆頂天了。只要有足夠的迂迴空間,裝配了拿破侖炮的海權號在這個時代幾乎就是無敵的存在。可現在的問題是,海權號的迂迴空間明顯不足。出了維多利亞灣海域廣闊,但這相等於把水寨的前門讓給對方了。單看船上那些操持著兵器的兵丁,那些傢伙絕對有陸戰的能力。海權號一旦出了海灣,對方趁著海權號不注意抄了陸戰隊的後路,這絕對是災難性的!要是置之不理,對方一旦靠近玩兒跳幫,那就更要命了。權衡之下,只有先打退對方的艦隊,才能繼續對陸戰隊提供炮火支援。
路輝天思索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個中緣由,答應一聲,而後立即將這一情況通報陸戰隊。
海權號龐大的身軀開始緩緩轉向,側舷的火炮對準了明軍的混合編隊,開始不停的轟擊。偷襲從陸地開始,而真正的戰鬥卻率先發生在海面之上。
「……明白了。你們只需要保護好我們的後方就行。」放下對講機,謝傑瑞環視一圈,說:「夥計們,你們都聽到了。在海權號沒解決掉那些雜魚之前,一切都只能靠我們自己了。我只有一個要求,盡量不要受傷,然後……」他的聲音陡然提高:「狠狠地教訓這幫混蛋!」
陸戰隊都是一群血氣方剛的小伙子,那些勉強能聽懂普通話的大鼻子更是天性好戰,聽了傑瑞的撩撥,齊齊爆發出一陣呼喊:「明白!」而後嗷嗷叫著,給弩箭上膛,端起來瞄準了寨門。
傑瑞緊接著下令:「聽我口令,1到3報數!」
「1,2,3……」
「很好!按照自己報數的數字,自動分成一二三,三個小組。聽我口令進行攻擊。李森,你可以不受限制。」
「明白!」
「邵北!」
「我在。」聽見傑瑞招呼自己,邵北趕忙躥過來。
傑瑞壓低了聲音,小聲說:「你挑出二十個可靠的日本人……我不需要他們加入戰鬥,做一些輔助工作……我怕這一仗受傷的會不少。」
邵北點頭表示明白,隨即轉身去安排。
傑瑞一口氣下了一堆命令,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身旁有個小伙子指著前方叫道:「明軍上來了!」
寨門方向,明軍方陣舉著盾牌小跑著朝前移動。還沒等到門口,就瞧見寨牆突然冒出來幾十名手持弓箭的明軍。
「干!」傑瑞狠狠罵了一聲,隨即回頭對遠處的譚平招呼道:「譚平,鏈彈十秒一發,不間斷攻擊,封鎖正門!」正過身:「全體都有,聽我命令壓制對方弓箭手。一組瞄準,射擊!」
牆頭的明軍弓箭手立足未穩,三十餘支弩箭已經撲將過去。陸戰隊員用的叢林弩,自帶瞄準鏡,精準射擊距離90米,將將把寨牆覆蓋。三十多支弩箭轉瞬即至,躲避不及的明軍慘叫著倒在牆頭。個別倒霉的,剛剛露頭,便被弩箭射中了腦門,哼都沒哼一聲仰脖從牆頭摔下。
這頭弩箭剛剛發射一輪,防線之後的弗朗機火炮已經開始了怒吼。射擊諸元是一早就設定好的,鏈彈出膛,打著旋撲向寨門。轉瞬間硬生生將明軍前導的盾牌陣撕開了一個口子。巨大的衝擊力,直接連人帶盾牌撕裂成兩半,紅的、綠的、花的、白的躺了一地。
有沒死透的明軍慘叫著,而後徒勞無益地想要將下半身粘結起來。旁邊的明軍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第二枚鏈彈已經橫掃了過來。一時之間,六米寬的寨門前血肉橫飛,宛如修羅場!
前文已經說到了,這弗朗機小炮口徑小,射程近……但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後坐力小,裝填快。發射完一炮,隨即將之前預備好的子筒放進去,算上復位的時間,前後不到30秒就能再次發射。三門弗朗機間隔10秒依次開火,操炮的又都是熟練炮手,這火力絕對是不間斷的。
寨門方向的明軍一時間被火炮封鎖在了門口,牆頭上的明軍卻越來越多。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近五十名弓箭手已經站定了牆頭。有個頭目模樣的明軍嘶喊了幾聲,這50多弓箭手竟然硬頂著如潮的弩箭,站定牆頭舉弓朝著陸戰隊的防線拋射。
這一時期南方明軍的弓箭,大多是軟弓。平射三五十步,拋射最遠也就八十步。最要命的是,箭支粗製濫造,箭桿筆直如一的少之又少,箭頭更是輕飄飄的,風一大指不定都會飄到哪兒去。更不用說,有的乾脆就是削直了木桿,連箭頭都沒有。
「弓箭!隱蔽!」
五十多支弓箭劃著拋物線墜落下來,傑瑞一聲命令,陸戰隊員們隨即伏低了身體,躲在胸牆之後。一陣咄咄聲當中,間或想起某人的悶哼或者慘叫。
「醫護兵,醫護兵!有人受傷!」
「反擊!不要停,第三組,瞄準,射擊!」
胡靜水要上前救治,卻被邵北按住。老胡可是現在唯一的醫生,傷了誰也不能傷了他。邵北一聲招呼,隨即領著二十號日本人快速跑上去,將受傷的陸戰隊員抬下來。
而就這麼片刻的火力停滯,明軍已經從寨門突破了進來。這時候的戰爭,更多的是比拚士兵的血勇。戰鬥打響,全靠著一股氣。哪怕幾輪鏈彈橫掃之下,寨門口已經橫屍遍野。但明軍向前衝的勁頭沒有散。
「該死!一組二組壓制弓箭手,三組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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