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風雨傳說 作者： 周行文 (連載中)

第十章 墮落之路

　差不多知道我要干什么，艾爾西婭發出一聲無意義的聲音，終于還是沒有說話。
　　我自然明白女神心中的正義感，冷冷一笑：“姐姐，這是我的私人生活，您就不要管了吧？”
　　艾爾西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憤怒：“人類，你墮落的靈魂將無法進入諸神國度。”
　　“怎么？還打算在英靈殿上給我留個位置嗎？”我嗤笑了一聲，“對不起，我不希罕！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高尚的人，總要死在惟利是圖者的手上！”
　　比我熟悉古代英雄傳說的艾爾西婭被我說沉默了。
　　“墮落一定很有快感。”我喃喃自語，“要不干嗎那么多人和神都愿意墮落？”
　　和我猜想的差不多，譚菲菲這樣私生活比較放蕩的女孩不會跟家人一起住。她的住所距酒吧大概有步行半個鐘頭的路，在一處好像有幾十年歷史的老樓區里。
　　夜色之中，樓區的建筑像是隱藏在黑暗的怪獸，也像我心中的怪獸，靜靜潛伏在一片寂靜之中。
　　我猶豫了片刻，終于在“死亡重生”的信心支持下，一個箭步沖了過去。
　　譚菲菲反手關門，從外面聽得出她脫鞋之后徑直走過客廳，沒在門口停留。
　　我掏出折刀，月光透過老式樓房的殘破窗口照在刀身上，我被自己邪惡的笑容嚇了一跳。
　　原來我看起來也可以這么可怕么？
　　用手中一張作廢的舊卡片插在門鎖旁邊，老式樓房的鎖不難撬開。
　　開門之后我低頭看見譚菲菲一雙黑色小皮鞋靜靜擺在門口。正在自己臥室門口要進屋的譚菲菲聽到響聲，回頭看見我，頓時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我沒給她足夠的時間反應，快速沖過去，在譚菲菲正打算扭頭逃進自己臥室的同時抓住了她的一頭長發。
　　譚菲菲痛叫了一聲，正要回頭用女人特有的無敵抓撓功夫，忽然看見我手中拿著的是什么。
　　我想，那冷冰冰的感覺已經傳到了她身上。
　　少女一下安靜下來。
　　我省略了之前沒有用的對話，刀鋒貼著譚菲菲的脖子，冷然道：“譚菲菲老師——在表演方面，我確實應該稱你為老師。大家都是聰明人，我就不用多說什么廢話了吧？如果你現在喊人，我在你臉上留下兩道疤就走，誰也抓不到我。”
　　“你……”譚菲菲被我拽著頭發，疼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刷地流下來了，“你什么意思？”
　　譚菲菲仰頭被我抓著，順著她的肩膀往下，我正好能看見少女的胸部。
　　胸部果然不小，不知這樣的尺寸是笨還是聰明？
　　想起自己被阿湯哥捅的一刀，我心頭的怒氣就不打一處來。死女人，如果不是我運氣好得讓人崩潰，豈不是早被你玩死了？
　　松開抓著譚菲菲頭發的手，我勒住女孩的脖子。
　　譚菲菲的皮膚光滑柔膩，手感不錯。
　　貼著女孩的耳朵，我用自己從未有過的邪惡聲音輕聲曼語。
　　“美女，我覺得劇院不是茍且的好地方，還是家里比較好。你說是不是？”
　　譚菲菲被我用刀指抵著脖子，嚇得話都說不出來，渾身瑟瑟發抖。靠近譚菲菲的脖子身邊，我能看見少女皮膚起了一層戰栗的疙瘩。
　　我拽著譚菲菲關上客廳大門，拉上可能漏出我們影子的窗簾，進到她臥室。
　　譚菲菲人長得很清純，她的房間很像她的打扮，可愛的粉紅小貓被子，擺滿了小玩具的床頭柜，還有……厚厚的，完全透不出光的窗簾。
　　這樣厚重的窗簾，和整個房間的風格完全不符。
　　我能想象這窗簾背后，她都經常做些什么事需要隱藏。
　　如果讓艾爾西婭評價的話，她一定會說古代詩人的諺語。
　　——華美的衣裳下寫滿罪惡，這就是人類。
　　我一腳把譚菲菲的臥室門踹成反鎖，拉著少女坐下，用一隨身帶來的繩子仔仔細細把少女雙手綁得嚴嚴實實。
　　看到我這個舉動，艾爾西婭簡直是呻吟了一聲：“人類，你真的想要這樣做嗎？”
　　“廢話，我幾乎被她害死，這還算輕的了！”
　　我一邊在腦海里回答艾爾西婭的話，一邊掏出一條細長冰涼的東西塞進譚菲菲的上衣里。
　　少女目光驚惶地看著我，左右扭動身體想要躲開我塞進去的事物。
　　“不用猜了，是蛇。”
　　我再次貼著少女的耳朵，說得深情款款。
　　譚菲菲想喊喊不出。我準備充分，膠布已經封嚴她的嘴。
　　我能聽見譚菲菲內心的恐懼，冰涼的蛇一遇到人體，一定會不安分地游走。譚菲菲現在什么感覺，我能想象得到。
　　少女在我的注視下不停扭動身體，臉上的表情幾乎變形，我始終無動于衷。
　　——也許，這才是我的真正本性吧？
　　這樣折騰了一會，譚菲菲終于沒能挺住心理上的壓力，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看差不多了，我用折刀在譚菲菲的胸前輕輕劃開她的上衣，把還在溫暖之中的小蛇取出來。
　　一條普通的小無毒草蛇而已，我隨手把蛇扔進衛生間的下水道里沖走。
　　譚菲菲的上半身接近赤裸，露出淡肉色的內衣和一對豐滿圓球，按照年紀來說，譚菲菲這個尺寸絕對算得上高檔貨，至少已經有很深的溝了。我對著誘人的位置吞了口口水，強忍住想要把她就地解決的沖動，在她胸口輕輕蹭了蹭手里的折刀，捏醒譚菲菲。
　　“譚菲菲，我知道被人干一次對你來說不算什么。為了讓你記得今天晚上，我也只好給你留下一些特別的紀念了！”
　　從昏迷中醒來的少女發現自己身上已經沒有了冰冷的感覺，依然一直流淚不止，讓人看了就有一股憐惜的沖動。
　　可惜我想起她之前的表演，心中除了憎惡還是憎惡。
　　我正打算進一步說些狠話，忽然感到身體里傳來一陣冰涼。
　　看來這凌辱女孩的場面艾爾西婭看不下去了。
　　“咱們之間的戰爭沒有意義。”我勸女神，“反正都是人類之間的矛盾，你管這么多干嗎？”
　　“正義乃吾友！”
　　我差點把手中的刀掉譚菲菲裙子上：“正義？如果這世間有正義，你何必被主神放逐至今？”
　　“諸神國度之事，輪不到人類操心！”
　　“省省吧……”我在內心之中嘆息，“一個落難女神，比起一個被凌辱的女孩，又能強到哪里去呢？”
　　我和艾爾西婭這些對話譚菲菲自然聽不到。瞪著一雙大眼睛，譚菲菲看著我臉上不斷變換表情，就是不動手，表情已經接近崩潰。等到我和女神討價還價互相威脅恐嚇完畢，我發現譚菲菲胯下似乎有了一股讓人厭惡的臊味。
　　“人類什么時候能克服恐懼呢？神族什么時候能放棄正義呢？”
　　我一邊嘲笑艾爾西婭所謂的正義，一邊掀開少女的短裙，看見一條小白內褲上濕漉漉一片淡黃色水漬。嘖嘖贊嘆了一聲，我把從樓下一個攝影小店里租來的便宜相機對準譚菲菲的尿濕漉的內褲一通狂拍。
　　“本來想拍點別的，沒想到譚老師的表演比我想象的還精彩……”
　　艾爾西婭和我的對抗在無聲之中進行，我發現雖然自己的身手不可能像艾雪那樣敏捷，也未必能打過阿湯哥這樣的流氓，對這個女神我倒是蠻有辦法的——她的精神攻擊，就是對我無效！
　　真不好意思，艾爾西婭姐姐，只有委屈你了……
　　我從各個角度拍了無數張照片之后，譚菲菲的表情已經變從極度的恐懼變成了極度的絕望。看來雖然是個放蕩的女孩，羞恥心還在。
　　被我這么一番折騰之后，譚菲菲已經不再掙扎，只是木然看著我。
　　——這算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反抗吧？
　　我搖搖頭，嘆息道：“如果你打算一直沉默下去，我明天就去找個地方放你的照片，放到你所有想去的地方，包括你想讀的鶴楓學院。”
　　本來死氣沉沉的譚菲菲聽到我的話，忽然劇烈地搖頭。
　　“每個人心中果然都有夢想。”這句話是我對艾爾西婭說的，“害怕夢想被打碎，是大多數人的弱點。”
　　艾爾西婭知道她拿我沒辦法，也不說話，只是冷冷哼了一聲。
　　艾爾西婭很更害怕我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跟她對抗，以她現在的能力，雖然我無法在精神世界里羞辱她，也足以消耗她的神力，讓她變得虛弱不堪。
　　沉睡了至少也有幾百年的艾爾西婭很怕自己再次沉睡，因此才次次對我讓步。
　　道德底線在過去幾千年里一直在變，人的弱點卻一直沒變。艾爾西婭和譚菲菲，只是弱點不同的存在罷了，本質并無區別。
　　對譚菲菲而言，我就是她的惡夢。
　　既然掌握了譚菲菲的弱點，我把相機放在一旁，拽出譚菲菲口中的襪子。
　　“說說吧，你和阿湯哥怎么想到要找我麻煩的？”
　　譚菲菲猶豫了一下，看到我目光不停往相機上看，臉色變了變，終于下定決心道：“其實……阿湯哥是想用你引那個女孩出面。”
　　“胡說！”我怒道，“那個阿湯哥分明是想要我的命！”
　　怒喝的同時，我不忘記拿著折刀在她臉上游走。
　　冰冷的刀鋒在臉上滑動的感覺把譚菲菲嚇得又一次起了雞皮疙瘩。
　　“不是啊！阿湯哥對我說，只要抓到你，就不怕那個女孩出現，到時候他們可以找人幫忙……”
　　我現在對譚菲菲的表演是一點也不相信，一把拽起她的頭發：“是嗎？你說的和我知道的怎么不太一樣呢？是不是要刺激一下記憶力啊？”
　　譚菲菲被我抓得痛了，一邊哭一邊大聲道：“沒有啊沒有啊……真的沒有啊……我只是跟阿湯哥說認識你，阿湯哥就讓我接近你，把你帶到他兄弟罩著的地盤……”
　　我松開譚菲菲：“算了，跟你追究這個也沒有意義。既然你都承認了，你看這事怎么辦？”
　　譚菲菲傻眼了：“岑哥，我……”
　　我把相機里揣進懷里，做勢扭頭要走：“沒想法的話我走了。我比你小，不要叫我岑哥，我擔待不起。”
　　看我要走，譚菲菲急了。通過我這幾天的了解，譚菲菲盡管在其他方面都掩飾得很好，依然掩飾不了自己向往鶴楓學院的心。我如果真把這些照片貼到鶴楓學院，估計她貼多少錢那里也不會要她了。
　　看準了譚菲菲的這一個弱點，我當然拼命利用。
　　我轉身，冷眼看雙手被綁住的譚菲菲，少女正晃著一對椒乳掙扎挽留我。
　　“爬過來。”
　　從艾爾西婭那里學來的高傲聲調這個時候有了作用，譚菲菲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躬身趴在地上，朝我慢慢蠕動過來。
　　“你打算付出怎樣的誠意啊？”我居高臨下看著狗一樣的女孩。
　　房間里的空氣，輕輕蕩漾著曖昧的氣息。
　　“……”
　　譚菲菲仰頭看了我一眼，似乎已感覺到我心中的想法，掙扎著昂頭靠近我的兩腿之間，輕輕蹭開拉鏈。
　　“人類，你太過分了！”
　　“和你們諸神國度里的**之事比起來，我已經很純潔了。”
　　感覺譚菲菲在兩腿之間的輕微動作，我用余下的部分精神嘲笑艾爾西婭。
　　“我敢保證，如果你嫁給雷神，一定會碰到比這更**屈辱的場面。”
　　雖然嘴上這么說，我還是向后退了一步，沒有讓譚菲菲的主動服務進行下去。
　　原本預料之中的羞辱就這么中斷了，譚菲菲有些意外地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神中充滿了迷惑和不解。
　　譚菲菲抬頭的時候，胸前一對豐滿的乳球隨著她的動作輕輕蕩了一下，這個讓人幾乎鼻血狂噴的景象給了我極其強烈的視覺沖擊。我就不知道了，自己哪里來的這么好的定力，竟然能夠放棄這樣的好機會，看來當初沒有跟櫻櫻上床肯定不是一念之仁。
　　“算了，這是原則問題，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兒，搞起來也沒意思。”我想起櫻櫻的樣子，想起許多的往事，不知為何心中竟有幾分迷惘。
　　面對少女可以用口為我服務的機會，我還是選擇了放棄。哪怕譚菲菲曾經差點讓我死掉，她也有她的尊嚴，我不能踐踏太多。正如我自己的尊嚴也不希望被別人踐踏太多一樣。
　　雖然嘴上說話恨強硬冷漠，我還是低頭伸手替譚菲菲整理了一下鬢角的亂發。這一個動作讓少女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迷惑。
　　“你可以恨我，也可以詛咒我。不過你始終不要忘記，你未來三年的夢想都在我手中。明天我就不去了，怎么擺平阿湯哥，你自己想辦法。膠卷我保留一段時間，要是還能活著再次見面，說不定會還給你。”
　　轉身離開譚菲菲的家，我走出石頭樓區，走進漆黑夜色中。
　　夏夜的風也很冷，和我此時的心一樣。

第十一章 因名之名

　酒吧的工作是不能去了，我在家里躲了足足七天之后才敢出門。
　　我才不怕譚菲菲去治安局告我強奸未遂入室搶劫之類，她絕不會這么干。我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那個阿湯哥帶著一幫兄弟從某個角落沖出來，把我扒皮拆骨。
　　一直等到能再次發動“死亡重生”，我才放心走出家門。
　　艾爾西婭是個厚道的女神，沒有趁機嘲笑我的膽小怕事。勇闖譚菲菲閨房之后，艾爾西婭一直沒怎么搭理我。道德感強烈的女神估計在心中鄙視了我不知道多少遍。我也懶得理她，只管研究還能找點什么工作做。
　　酒吧的工作丟得太可惜了，譚菲菲這樣的妞要是嫖一次不知道要花多少錢？總不會超過一個月的酒吧工資吧……真是虧了。
　　暑假已經開始很久了，想找工作真不容易。
　　跑了幾天之后，我徹底絕望了，只好坐在家里跟艾爾西婭哭窮。
　　“聽說‘死亡重生’之后會改變一些已經發生的事？”
　　艾爾西婭沒搭理我。
　　“我要是現在看看二十四小時之前還沒開獎的彩票，然后自殺了去買一張怎么樣？”
　　艾爾西婭還是沒搭理我。
　　“或者，我現在找個地方去搶點錢揣兜里，然后立即自殺？能不能把錢帶回來？”
　　艾爾西婭依舊沒有搭理我。
　　沒人跟我做雙人對談，我自己說得無趣，只好怏怏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如此這般走了大約半個鐘頭，艾爾西婭終于被我走煩了，問了我一個極其可笑的問題。
　　“什么是彩票？？”
　　這次換我給艾爾西婭解釋了，畢竟她已經睡了幾百年，光是在我的記憶里走了一圈也沒撈走多少有用東西，對現代社會無知得厲害。我給女神掃盲。
　　“抽獎這種事古代也有吧？”
　　“有。”
　　“一個意思，彩票就是更難抽中的抽獎方法。”
　　未來女神也是女神，智慧不是白給的，聽我這么一解釋倒也明白了。只是對我的構思不遺余力地打擊：“如果是微小的變化，一定會因為時空倒轉改變。”
　　“那……搶錢行不行得通？”我抱頭蹲在地上，“我已經窮瘋了，偏偏還有了這么拉風的一個能力，不用浪費了呀……”
　　“現在的貨幣有編號吧？出現兩張一樣的會怎么樣？”艾爾西婭繼續利用她從我這學來的現代知識打擊我。
　　“……沒有生命的物質在時空逆轉后都會出現重疊嗎？”
　　艾爾西婭難得看見我沮喪，點頭似乎也比平時用力不少。
　　“正是這樣。”
　　聽到這個回答，我很想哭泣著跑開……
　　窮歸窮，總算還能找到別人不愛干的活隨便做做。在和艾爾西婭接近冷戰的階段，我到底還是放棄了再死一次的誘惑，在一家大型賣場后面給人整理過期海鮮和肉類。
　　這恐怕是我有生以來干過最痛苦的一份工作。死魚和臭肉要在經過解凍之后，在空氣中發出讓人作嘔的味道。我就每天搬動這些東西進進出出，還要從這些過期貨里找些能放在賣場減價貨柜上的半殘次品。一連四個星期的工作做下來，我看見魚和肉都唯一的反應就是想吐。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生活逐漸這么平淡下來了。耶云是個不小的城市，想要再碰見譚菲菲和那個阿湯哥都很難。
　　當然，在偶爾閑暇的時候我也會想起艾雪，那個曾經嫵媚的淺藍色背影，那個在月光中宛如舞者的迷人少女。
　　我能夠落到今天這步田地，至少也有一般是拜她所賜。
　　想念艾雪之余，我也會想起譚菲菲嫵媚的服侍。
　　這些事想的太多了，我最終還是決定去鶴楓學院報道。
　　這樣下去，我只會和其他沒有父母的小孩一樣墮落下去。我要讀名校，我要在那種精英和垃圾并存的環境里走向成功！
　　大概是因為見過女神，自己身上又擁有“死亡重生”能力的緣故。我的內心之中對財富和社會地位的向往忽然變得強烈。在這種動力驅使下，我完成了一個月非人的工作，拿到了一千多塊錢的工資。
　　鶴楓學院對拿到錄取通知的學生收費不算貴，半年也有一千五百元的學費，加上其他費用，至少要兩千五百元左右才能熬下來。
　　我把自己以前存的一點錢加上也才三千塊不到——也就是說如果去鶴楓學院報道，我至少要在兩個月內找到一份能維持自己生活的工作，否則可能連飯都吃不上。
　　這還不算。讀完半年之后應該怎么辦，我也完全沒有計劃。
　　幾次路過鶴楓學院在市中心的報名處，我一直猶豫。
　　最后我決定跟艾爾西婭商量一下。一直都習慣了一個人，忽然找到一個可以閑聊的對象，我居然也開始嘮叨起來。
　　“艾爾西婭，你說我是否應該讀名校？”
　　跟女神討論自己的去向問題，我也算是空前絕后第一人了。
　　因為這段時間都在冷戰，艾爾西婭沒有立即答話。我反正也習慣了她時不時冒出來一句脾氣，提出問題之后繼續坐在樓下的長椅上撕樹葉。聽說女人們花癡的時候都用這種方法確定喜歡還是不喜歡，我有樣學樣看看自己該不該去讀名校。
　　等我撕掉樹枝上第十一片葉子的時候，艾爾西婭開口說話了。
　　“我不知道。”
　　這狗屁回答，我又想打人了……
　　“讀名校就好像找了個好的神明當自己老大一樣，說出去好聽，而且機會也比較多。”我給這個倒霉的女神解釋，“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貴了，讓人看著就想哭。”
　　“人類，你自己的私事，應當自己決定。”艾爾西婭拿我說過的話堵我，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她不跟我慪氣了。
　　——大概是女神覺得慪氣也沒什么用吧，反正我該怎樣還是怎樣。
　　“……算了，還是問個簡單的問題吧。”我已經知道一旦碰到艾爾西婭跟自己抬杠的時候，“你活躍的那個時代，大家去什么樣的學校多一點？”
　　艾爾西婭遲疑了一下，回答道：“平民都希望進入貴族學校學習。”
　　我笑了：“你偷看我的想法了？”
　　“沒有！”艾爾西婭的回答極其高傲響亮。
　　“其實出現猶豫就是想去。”我自嘲地跟艾爾西婭坦白，“我從小就一直不明白，既然人人應當生而平等，為何這世間還有這么多的階級和不公平？”
　　“眾神的眷顧永無終結，人人平等并非只是今生今世。”艾爾西婭難得找到機會向我灌輸她的理論，自然不會放過。
　　我搖搖頭：“我覺得還是有問題。從境界上來說，想要達到諸神的高度似乎并不難，卻只有你們這些人成了神明，居住在諸神國度之中，這已是不公平的事了。還有，不是每個生命都會轉生同樣多的次數，神明又如何做到絕對公平？”
　　艾爾西婭被我一番話說得有些無言以對，愣了一下才說道：“轉生界的事我不熟，但諸神之間的計算應無誤差。”
　　“扯謊了不是？”我終于找到機會嘲笑女神，“你們的主神奧美爾亞丁都出過好幾次錯，難道這些錯誤都是他有意為之么？不要用除了你們自己都沒什么人相信的那套理論來說服我了，你自己業務都不熟練呢……”
　　隔了一會，看艾爾西婭沒有反駁，我又說道：“其實我已經相通了，怎么也要去名校看看。這個世界上縱然有再多的階層，再多的神明，我活好我自己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對于我這種想法，艾爾西婭知道她也無法說服我，只好繼續沉默是金地躲到角落里了。
　　※※※※※※※※※※
　　鶴楓學院的招生工作尚未結束，我拿著通知書去報名的時候，站在校門口很是自卑了一下。
　　大概有近六米高的巨大雙扇金屬門看起來完全不像一個學校應該有的大門，坐落在郊區附近的鶴楓學院雖然有名，我還真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這接近奢華的建筑群。從學校外墻看過去，一眼居然看不出學校到底有多大。
　　“這是學校還是小型城中城？”
　　現在這種時候，我還真不知道應該用什么樣的表情去面對這個我打算就讀的超級名校。
　　學校門口停了不下兩百部各款名車，其中很有一些我只在雜志上見過的貨色。至于衣服穿戴之類——我低頭看了看自己一雙兩年多的舊運動鞋，一條磨沒了本色的粗布褲子和一件從淡黃洗成全白的上衣，干脆覺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進這個大門。
　　進入校園之后，首先是一條寬闊的石板路，路的兩旁栽滿了我不知道名字的植物。在路的前方，是一個圓形的草坪廣場，廣場中央豎置著鶴楓學院的地圖和建筑方向標牌。一大群人正對著地圖核對通知書或是招生剪報上的具體地址。
　　我沒管這些沒有大腦的人，左右看了一下就已經知道報名處應該朝那個方向走。
　　看那些臉上寫著“不是本校學生”表情的人往哪里走，哪里就是了。
　　校園里除了報名的和陪同報名的，還有一些鶴楓本校的學生在走動，估計都是來應付這些報名者的義工。鶴楓學院的校服沒有大漢中多數學校的惡劣設計，看上去尤其簡潔。女生校服是深蘭色外套白色襯衣外加格子短裙，清爽又漂亮。我覺得只看這個校服也應該有很多人會選擇鶴楓學院。
　　鶴楓學院很大，世界卻很小。在報名處門口正要排隊的時候，我還是碰到熟人了。
　　“嗨，兄弟！好久不見了。”
　　這個聲音讓我出了一身的冷汗。扭頭一看，頭發又換了一種顏色的方定坤正站在人群之中朝我揮手。
　　我扭頭就想走，沒想到方定坤的熱情比我想象中還可怕，他居然放棄了排隊，跑過來拉住我的手做老友重逢狀：“你小子最近跑哪去了？怎么連個招呼也不打一聲？經理說了好幾次可惜，唉……”
　　我腦子幾乎徹底停止運轉了，只由著方定坤在我身邊不停嘮叨，一句實際內容也沒聽進去。從方定坤身上我只能聯想到譚菲菲，不知她現在怎么樣了，會不會已經去報案告發我？
　　方定坤的話一直都不少，說了半天也沒說完。趁機慢慢緩過一點精神的我發現他表情沒有什么不對，懸著的心終于算是慢慢放下了。
　　“……家里出了點事，忘記跟你們打招呼，真是抱歉。”
　　張嘴說了句胡話之后，我決定轉移方定坤的話題。
　　“怎么？也來報名？”
　　“是啊……”方定坤一臉期待，“聽說鶴楓學院的社團很棒，我想來這里看看有沒有我發展的機會。”
　　看著方定坤臉上發光的表情，我在心里嘆氣。也許音樂之神會贊美他吧？
　　報名的過程中因為有了一個熟人變得不再那么無聊，我和方定坤很快搞定了排隊工作，拿到領取學生證的憑條之后也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趁機在校園里轉了一圈。
　　鶴楓學院分為前中后三個區，越前面的區學生年齡越低，我們這些高中部的新生都集中在第一區里。說是三個區，聽起來沒什么，其實其中每個區的大小都超過我以往知道的任何學校。從我和方定坤所在的位置看過去，周圍這些高低不同的建筑還都屬于第一區。
　　第一區之后是一道高墻，有三個通道門，在門后面是第二區、第三區……三個區域之間的隔離只是表面性的，其實通道常年開放。經常有專科部的學生來高中部看新生，找女朋友。
　　由于鶴楓學院的專科院學生都是采取終身注冊制，因此學校的注冊學生數量已經超過十萬，實際校園里的人卻不是那么夸張。
　　高中部的新生課堂都集中在高中部的新生專屬樓里。我和方定坤一邊四處瞄學姐們短裙下的大白腿，一邊參觀了新生大致的活動范圍。途中遇到不少身穿貼身剪裁衣服，渾身上下都透著精致的同齡少年。這些少年大多對我這樣打扮的人投以鄙夷的目光。
　　方定坤也能感覺到這種不友善的目光，小聲安慰我：“聽說家世好的學生都會集中在幾個班里，別理他們。”
　　我微笑著搖搖頭。
　　“因名之名罷了。他們來這里的目的和我不同，我肯定不會在乎。”
　　身穿普通學校里都嫌粗陋的衣服，我安然踱過校園的眾多目光，在方定坤有些佩服的眼神中離開了鶴楓學院。

第十二章 再見月夜

　自從見過方定坤之后，我有些不安的心情平靜了不少。第一次那樣沖動去做一件不該做的事，結果居然是沒有什么懲罰發生，讓我不禁又一次想嘲笑女神所謂的正義。
　　難怪這個世界那么多人不愿意遵守規則，原來只要方式得當，破壞規則可以得到樂趣，又不會受到懲罰。
　　艾爾西婭對我在工作中表現出來的毅力倒是很贊賞，稱贊我是難得有毅力的人。對此我只能苦笑，從來衣食無憂的女神大人怎能理解我對金錢的執著？
　　熬到開學，我依然穿著一身舊衣服去參加開學典禮。
　　鶴楓學院雖然名氣夠大，規模也極盡夸張，開學典禮還是和其他學校沒有什么區別。好比新娘子穿上各式婚紗四處炫耀，晚上還是要脫光了和新郎干同一件事。
　　校長是個經常出現在新聞里的人，幾乎有五重下巴的他口若懸河講了一個多鐘頭，說的都是關于學校過往的光輝歷史。講臺下面的學生聽得頭昏腦漲，昏昏欲睡。
　　校長講完教導主任也不忘發表一番感慨。鶴楓學院的教導主任和所有學校的教導主任一樣，是個變態的中年婦女，嗓門奇大，口才也很好，估計是和校長一起做報告鍛煉出來的。緊隨校長大人的腳步，教導主任也做了一個多鐘頭的學校光輝歷史報告。
　　等到所有項目結束，學校還放了一場據說是講述國外留學生活的青春電影。我早就在八卦新聞上知道，這部電影的女主角是某個城市市長的女兒，因為擔心收不回成本，要求所有學生都要強制觀看。五塊錢一張票，我覺得還真不如一碗牛肉面。
　　開學典禮之前已經分班的我好死不死跟方定坤分在一班。不過現在我才沒心情搭理他，在新生浩浩蕩蕩的隊伍里，我看見了譚菲菲。
　　盡管開學典禮場面混亂，譚菲菲也看到我了。
　　我們的眼神之交匯了不到一秒鐘，一想到方定坤若無其事的樣子，我篤定譚菲菲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頓時信心大增，看向譚菲菲的眼神也充滿自信。
　　譚菲菲被我注視，臉上表情頓時變得慌亂，低頭避開了我的眼神。
　　開學典禮結束后，方定坤才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拉著我的衣袖小聲說道：“哎……譚菲菲好像在四班。原來她要讀鶴楓是真的啊……”
　　我裝作無所謂地看了一眼譚菲菲和幾個女同學說笑的背影，嘿嘿一笑：“怎么？有興趣？”
　　“算了……”方定坤搖搖頭，“要是有機會在酒吧就成了，不用等到現在。我覺得她對我興趣不大。”
　　我不置可否，沒有再說話。只是想到那一夜譚菲菲露出的種種媚態，覺得小腹有一股火在燒。
　　從來都自認已經長大成人的我終于再次確認了一件事——男人果然是不靠大腦思考的動物。
　　用盡渾身解術終于擺脫了方定坤同性戀一樣的糾纏，我一個人站在校車站牌附近看著校園里人來人往。不出我的所料，我在這里站了不到十分鐘，小皮鞋走路的聲音在背后想起。
　　不用回頭我也知道來的是誰。
　　背后的人沉默了一會之后，我搶先開口。
　　“來都來了，不說話是什么意思？”
　　我回頭看見譚菲菲蒼白的臉，雙眼之中透著一絲恐懼和屈辱。少女剛才跟同學在一起的快樂樣子演得依然讓人產生幻覺，面對這樣一個真實的譚菲菲，我忽然覺得有一種優越感。
　　——不知有多少男人看到過她的這一面呢？
　　“我……我……”
　　譚菲菲張嘴“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什么，少女的這種軟弱越發讓我充滿了掌握局面的信心。反正已經可以再次發動“死亡重生”，就算譚菲菲真有什么詭計，我現在也不怕。
　　“算了，跟我走吧。”
　　眼看校車來了，我走在前面上了校車。譚菲菲在我后面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跟上來了。
　　過了運人高峰的校車里沒幾個人，我和譚菲菲并排坐著。從市郊到市區，窗外景色一樣一樣掠過，稀稀落落的房屋逐漸變得茂密。看著身邊的女孩，我表面看似很鎮定，其實心中亂成一團。
　　艾爾西婭的聲音忽然在我腦海里響起。
　　“人類，如果傷口可以撫平，請不要輕易毀滅什么。”
　　不知為什么，我第一次沒有反駁艾爾西婭的話，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結果本打算高高在上的談話忽然變了味道。
　　“上次，對不起……”
　　譚菲菲猛然抬頭，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我。大概在心中也設想了無數我會說什么吧？她怎么也沒想到，我居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看著譚菲菲的眼睛，我從中看到了無盡的迷惑。
　　“人類，你現在的做法才值得贊賞。”艾爾西婭還不忘在腦海里鼓勵我。
　　算了，既然艾爾西婭高興，也難得讓她高興一次。我認真而恭敬地看著譚菲菲的眼睛，又一次重復了自己的話讓她確信這不是幻覺。
　　“真的，對不起……”
　　和我對視了幾秒鐘之后，譚菲菲猛然瞪大的眼睛終于垂下去，少女低頭用有些嘶啞的聲音搖頭道：“不，應該道歉的是我……”
　　我苦笑了一下：“算了，反正你也不知道阿湯哥打算弄死我，還是我比較過分。”
　　說到這個讓我們都覺得有些尷尬的話題，譚菲菲忽然抬頭奇道：“你，你怎么知道阿湯哥要殺你？后來我追問的時候，他果然承認了。”
　　“哦？你怎么擺平阿湯哥的？”
　　“我……說自己睡過鐘了，沒去劇院那邊。”
　　“啊？就這么簡單？”
　　譚菲菲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某些時候，女孩子有不講道理的特權。”
　　這句話說得很簡單，我卻能感覺到是譚菲菲用很多經歷換來的感慨。看見譚菲菲這個樣子，我雖然心中還有些不太相信這個演技派大師的話，依然覺得她有些可憐。帶著這種可笑的同情心，我說到了譚菲菲最擔心的話題。
　　“那些照片……不會流傳出去的。”
　　譚菲菲看了我一眼，把頭低得很低，輕輕“嗯”了一聲。
　　我裝作開誠布公的樣子撓頭笑道：“就算是我現在給了你底片，你也會認為我自己藏了一部分在手里吧？”
　　這種說法很狡猾，譚菲菲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不知說什么好。
　　“你會在鶴楓順利讀完這三年。”我看著譚菲菲的眼睛，用我最誠懇的態度承諾，“至少我不會再困擾你。”
　　“……謝謝你。”應該是對那天晚上我的表現還有心理陰影，譚菲菲跟我說的話已經變得經常只有幾個字。
　　我們之間的對話，因為尷尬再次中斷了。
　　校車停在市區的停車站，學生們陸續下車。
　　我站起來也要下車，忽然發現譚菲菲正看著我，眼神里有一些我說不清楚的東西。
　　“你……要去哪？”
　　“沒有什么可去的地方。”
　　“那……”
　　譚菲菲的話又一次沒說完，只是拉著我的手下了車。
　　我跟在譚菲菲后面，被她拉著手，像是一個小朋友被姐姐領著一樣走進一家愛偏僻的情旅館，傻乎乎看著譚菲菲熟練地交錢拿房卡。
　　愛情旅館的房間里充斥著一股水果香味。譚菲菲反手把門鎖上，站在門口用一種復雜又古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知道那種眼神代表什么，多年的冷眼旁觀讓我慢慢學會了如何讀懂別人眼神中的意思。譚菲菲的眼神中是在向我提出問題。
　　“你喜歡這種方式嗎？”
　　早上在開學典禮看到譚菲菲時已經欲火焚身的我，對這種眼神自然給了一個無比肯定的回答。我剛一用力點頭，譚菲菲已經甩掉小皮鞋，露出穿著雪白棉襪的腳向我走來。
　　已經有些懼怕和我說話的譚菲菲選擇了沉默的方式來完成她的一切動作，我們從抱在一起到開始接吻之間的誤差超不過半秒鐘。
　　跟櫻櫻接吻的磨練讓我不至于在譚菲菲面前像個可憐的初哥——雖然除去那天晚上被譚菲菲咬出來的那一次還真就是……雖然我們的擁抱很激烈，我還是以溫和的方式輕輕不斷蹭著譚菲菲的柔軟的雙唇，一直到我們的嘴唇已經快要鑲成一體。
　　艾爾西婭非常理智地在這種時候沒來打攪我。身為諸神國度里最小的女神，她恐怕對這種事還是看不慣吧？
　　呸！老子給你看免費真人秀，你愛看不看！
　　我和譚菲菲舌頭絞在一起足足有十多分鐘，這個長吻讓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明白了原來接吻也能如此精疲力竭。譚菲菲柔軟靈巧的小舌頭不斷迂回在我的口腔里跳動，胸前一對豐滿的球不斷刺激著我的神經。一想到那天晚上譚菲菲的銷魂表現，我覺得自己好像隨時要爆炸一樣瘋狂膨脹。
　　現在的我們，仿佛想要重現那個月夜之中的某些情景。
　　摟著譚菲菲腰的雙手過了一會就不再老實，我順著譚菲菲的腰間向下摸去，短短的格子校裙被我輕易摸掀開，手感細膩的純棉小內褲被譚菲菲的臀部撐出一個接近完美的弧線。
　　順著中間摸上去，濕滑的感覺沾滿手指。沒有什么比感覺到一個女孩動情更能讓人產生無盡欲望的事了，我趁著譚菲菲專心接吻的功夫，一把將她推倒在軟床上。
　　我們之間的動作，依然簡單而干脆，沒有任何語言。我很懷疑為何還沒有過經驗的我竟然能如此嫻熟地將譚菲菲身上的每一道障礙順利解除，甚至包括按開胸罩扣子這種高難度動走都是單手完成。
　　——難道我果然天生就是個色狼？
　　男人的大腦在這種時候思考能力幾乎為零，我在疑惑了一瞬間之后沒有猶豫，將譚菲菲徹底剝成一尊靜臥的白玉雕像。這雕像除了在那件事上比我還瘋狂一點之外，真的是幾乎沒有任何一絲瑕疵。
　　欲望和復雜的情愫交織在一起，把我和譚菲菲捆成一個繭里的共生體。在不斷的親吻和舔咬中我們交換著彼此身體的感受。這原始的方式，勝過千萬種變化的語言。
　　當人單純到只能感覺身體帶來的無盡快感的時候，也是快感即將殆盡的時刻。
　　噴發顫抖之后，是從高空墜落的眩暈。
　　我摟著譚菲菲躺在床上，我們的肌膚緊緊粘連，我們的呼吸也以同樣的速度從急促變平和。在欲望之后的失落中，我忽然對自己受過教育后的貧瘠的想象力產生了無盡的厭惡。
　　讓我怎樣想象，我也不會想象自己以這樣一種方式完成自己的第一次經驗。
　　這就是踏破規則和道德的后果嗎？如果是，艾爾西婭所堅持的正義和理想，還有她的那些道德理論，加上現在我受到的種種教育，豈不都是很可笑的虛偽外套？
　　我在內心之中這樣問自己，這次艾爾西婭一定聽到了我的心聲，卻沒有出現跟我討論。
　　即使躺在我胸口聽了很久的心跳，譚菲菲還是沒有跟我說什么話。只是在穿好衣服離開愛情旅館的時候，給我留下了一個移動電話號碼。
　　“我的，隨時打都可以……”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移動電話的業務才推出沒多久，能自己擁有一部移動電話，譚菲菲的經濟狀況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很多。
　　※※※※※※※※※※
　　離開愛情旅館，我和譚菲菲一言不發地分開，仿佛大家早有默契一般。站在人潮洶涌的街頭，我注視譚菲菲的背影上了一輛公車，才轉身離開。
　　我們在旅館里折騰了挺長時間，天色已經黯淡，許多霓虹剛剛亮起。我正要往家里走，艾爾西婭的聲音忽然毫無征兆地冒出來。
　　“人類，能不能去一個有湖泊和月光的地方？”
　　“干嗎？”我現在雖然心情不錯，還是沒給艾爾西婭好臉色看。
　　“我感覺最近有危險逼近，希望你能幫我提升一下神力。”
　　“才不要！”我冷笑一聲，“你提升神力？那我現在這點可憐的精神防御不就很容易被你破解了嗎？我的人生剛有了點顏色，你打算讓我自掘墳墓么？”
　　“神力不是精神力，也不是魔力。”大概對我的惡劣態度早就習慣了，艾爾西婭耐心解釋道，“除了能夠恢復我的神格等級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懶得相信你！”
　　“我從不說謊。”
　　這句話倒讓我有些疑惑了：“哦？對……你是不說謊。神力和精神力有區別我知道，神力和魔力怎么又區別？”
　　“魔法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才能’。換句話說，為了限制‘才能’使用的頻率才出現魔力。”
　　“那不就得了，魔力還不如神力呢，我怕怕，不給你恢復。”
　　“人類使用魔法早就超出了諸神的預料，魔力的根源也因此改變。諸神現在已經無法控制很多魔法，因此才會讓絕大多數魔法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這倒又是一個大八卦，還是由從不說謊的未來女神艾爾西婭姐姐口中說出來。
　　——但是等等，她好像是未來女神，又從不說謊。那么未來女神說有危險正在逼近，我是不是真應該小心一點？
　　想到這一層，我倒猶豫了。
　　這個時候終于能看出人和女神之間的差距哪里，和我相比艾爾西婭就一直都十分堅定。盡管在我的惡劣個性壓制下，女神不斷做出種種妥協，她的信念和態度都從未改變過。
　　我卻不行，我是軟弱的人類。
　　帶著這種軟弱，我終于還是找了一個有人工湖又能看見月亮的公園。
　　城市的燈火和霓虹被周圍的樹木擋住，公園里一片靜謐。月光灑在水波蕩漾的人工湖面上，反出粼粼光斑。這樣的好環境里，無數沒錢瀟灑的情侶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我躡手躡腳穿過最少十來對情侶，才走到湖邊。
　　不管艾爾西婭想的是什么，再見這月夜美景，我只覺得身體一陣輕盈充實，完全不像是剛跟一個姑娘圈圈叉叉完腰酸背疼的狀態。

第十三章 分享幸福

　“月光是陽光反射而成，月光透過水面再次反射，所以有提升神力的效果嗎？”趁著艾爾西婭吸收反射月光的功夫，我虛心請教道。
　　“人間的水沒有效果。”
　　“這人工湖也是人間的水……”
　　我話說到一半忽然醒悟了，經過天長日久的降雨之后，人工湖里也有大量的雨水成分，完全符合艾爾西婭要求的條件，我是不必為她擔心了。
　　現在我最擔心的其實是自己。
　　艾爾西婭的靈魂在我體內，她的變化我也能感覺到。吸收了反射月光的艾爾西婭似乎瞬間強大了不少。原本我的身體對這個女神的存在毫無感覺，此時卻覺得好像有一團溫和的液體在身體里游走一般，全身都有一種什么東西聚了又散的感覺。
　　據說艾爾西婭的神格因為靈魂被封印在我這樣一個不虔誠者的身上，只有最低一級的神格和記憶得以保留，因此弱得可以。否則以我這樣一個卑鄙下流的普通人類（艾爾西婭語），怎么可能擋住她的奪魂術？
　　神格這種玩意聽起來又玄又酷，其實不過是諸神國度用來劃分神明等級的一種稱呼，就像其他宗教對于實力和階級的劃分一樣。主神擁有最高神格，然后按照實力排名一路下去。艾爾西婭在被那個奧美爾亞丁踹下來之前應該擁有主神之外的最高神格。
　　根據后人不負責任的記載，諸神國度的神明們落入人間都要受到可怕的懲罰。艾爾西婭的靈魂在人世間代代游蕩，終于到了我的身體，神格已降到幼稚園水平。如今借著天然的水鏡反射月光，她的神格終于恢復了一些，我豈不是要玩不過她了？
　　大概也能感覺到我的擔憂，艾爾西婭在神力絲絲恢復之中安慰我：“人類，不用擔心。我的神力對你恐怕也沒有效果。”
　　“為什么？我跟你們主神有親戚關系么？”
　　“我不知道。”
　　艾爾西婭驕傲又坦誠的性格倒是不錯，沖這一點我看她還算順眼。
　　月光在水面上搖曳，我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因月光的反射而慢慢變得安靜平和，對于一直以來情緒都處于癲狂狀態的我來說，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艾爾西婭的靈魂仿佛以淡淡影子的方式出現在我面前，在這幻象和實景交融之中，我也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微妙變化。
　　整個沐浴月光的時間不超過三十分鐘，艾爾西婭的幻象終于漸漸在我眼前淡去。此時我卻知道，女神的靈魂已和之前大為不同。
　　在我的意識深處，艾爾西婭像是一團沒有熱量的火焰熊熊燃燒著。我知道她正在集中精神，尋找關于未來的點點滴滴碎片。
　　再次從無數情侶之間穿行而過，我發現自己的聽覺和視覺都因這三十分鐘的月光浴有了微妙的變化，黑暗中情人們的親吻和小動作都盡收眼底。
　　黑夜之中，人的情欲似乎因看不見自己的動作變得更加直接。我在腦海中問艾爾西婭：“不過你是讓你恢復一些神力而已，怎么我覺得自己好像磕了藥一樣？”
　　“人類，你的感觀也是我的。”
　　艾爾西婭的解釋讓我一下明白了，雖然女神在我的意識種擁有接近萬能的視角，她的視野和聽力范圍卻要和我同步。這么一想，以前在諸神國度里風光無限的女神還真有點可憐。
　　“你提升神力，所以我也跟著分享了一點幸福嗎？”
　　“對。”
　　這效果也太明顯了，我一時間都有些無法接受：“那以后多曬幾次月光浴，我不是得變成你所說的英雄之類的怪物了？”
　　艾爾西婭一句話斷絕了我的美好想象：“人類，人間不存在水鏡，月光的作用只能達到這種程度。”
　　我拍了自己腦袋一下，看來世界上果然不會有一帆風順的事存在。
　　出了公園，夜色已經比剛才更深沉。路燈下一片喧鬧的城市里，每個人都朝著著自己渴望的方向忙碌。在夜晚的燈光下，我遠遠看見幾個也就比我大一兩歲的少年正從一輛嶄新的老式轎車里走出來。這些少年的衣服都簡潔大氣，每個人臉上都有一股驕傲而玩世不恭的神氣。
　　不知為什么，街頭人頭洶涌，他們竟然第一時間吸引我的注意力。
　　大概是感覺到我注視的目光，其中一個戴著骷髏耳環的纖細少年朝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我只覺得頭腦之中一陣微痛，雙眼忍不住眨了一下。只是這一下之后，那四名少年已經不見蹤影。
　　有一個女神附體的經歷墊底，這種怪事已經不能讓我感到任何的新奇。面對四名少年消失的位置，我輕輕吹了一聲口哨，恭喜自己。
　　剛才我們之間相距超過百米，我居然能看清那個少年耳朵上的耳環圖案。身體發生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最應該高興的難道不是我嗎？
　　經過這個街頭的小小插曲之后，艾爾西婭反倒變得神經兮兮，不住提醒我：“人類，注意那些人，他們是強大的異教徒。”
　　“異教徒分布在全世界許多地方。”我喃喃自語道，“對于別的信仰來說，你們這些神明不也是異教偶像嗎？”
　　每次斗嘴的結果都以艾爾西婭的沉默做為終結。
　　※※※※※※※※※※
　　開學典禮之后就是正式上課。鶴楓學院對新生沒有什么體能訓練的安排，大概這也是很多人愿意在這里讀書的一個重要原因。早上的鶴楓學院在晨光之中看上去特美好，幾乎每一片樹葉都透著嶄新的光澤，學生的臉上更都是有些虛偽的微笑。
　　學生太多的學校最可怕的就是放眼望去看不到一個熟人，我在人群之中搜索了很久也沒有看到方定坤的身影。
　　正打算獨自一人走進新生教學樓，一個纖細的身影猛然映入眼簾。
　　不管做過多么離譜的事，我始終記得那個晚上，一個飄逸的身影向我展示了通往這個世界上另外一個側面的道路。
　　如果不是她，我不會和譚菲菲有這樣那樣的恩怨糾葛。
　　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會知道自己竟然擁有上古英雄的奇怪能力。
　　如果不是她，我甚至不會產生現在這種，強烈改變自己生活的想法。
　　艾爾西婭是闖進我生活的不速之客，艾雪卻更像是一個命中注定出現的妖精，站在我前行的十字路口，對我發出了她媚惑的一笑。
　　又一次面對這樣一個背影，我立即想起了關于她的微笑，還有她的精靈。
　　心中猶豫了一下，我終于還是沒有走上前去打招呼，反倒是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譚菲菲，對她稍微點頭微笑了一下。
　　譚菲菲看到我對她微笑，也回笑了一下。笑容很純真，讓我相信她不是在做戲。
　　跟著大部隊進了教室，憑著開學之前的發放的座位編號找到位置剛剛坐下，就聽見有人在大聲討論鶴楓新學年里哪個班級的美女最多。隨便瞄了一眼，高談闊論的是一個胖子，眼睛小得快要從臉上消失，像一塊肉餅上插了五根胡蘿卜的雙手正在空中飛舞，吐沫橫飛。
　　這樣的人在什么地方都不會少，我收回目光，發現自己身邊的座位還空著。不禁開始想象這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關于同桌的是不是美女的猜測在接下來的三分鐘內結束了。方定坤一副四處張望的猴子模樣出現在教室門口，看見他朝我這里看的目光，我已經確認了，我跟這個人果然有著同性戀一般的宿命糾葛。
　　方定坤對著手里的號碼，又看了我一眼，臉上露出無恥而熱情的笑容：“嘿，真是緣分……”
　　我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給他：“你爸是校董吧？怎么坐得離我這么近？”
　　“跟同行同桌好處不少嘛……”方定坤毫不見外地坐到我旁邊，“開學典禮那天你提前走了吧？是不是跟美女去約會了？”
　　還真讓他說中了……我嘿嘿一笑，也不回答，低頭看課本學艾爾西婭玩深沉。
　　我的深沉沒扮下去超過一分鐘，方定坤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差點摔桌子底下去。
　　“你昨天我看見你和譚菲菲一起走的。說吧，你們是不是勾搭到一起了？”
　　我抬起頭，認真地看了方定坤一眼，有些迷惑地道：“其實我有些不明白一件事。”
　　“什么？”
　　“人的八卦之心，什么時候能少一些呢？”
　　“……”
　　輕易用轉移話題的方式擺脫了讓人尷尬的話題，我和方定坤趁著還沒上課的多余時間不斷向樓下張望，一個一個點評新生之中的美女和帥哥。
　　“這個好，這個身材真是完美！你看看那胸，我都懷疑她是做的……”
　　“哇！看這個頭發，真漂亮啊！這樣的頭發摸起來手感不知道如何……”
　　…………
　　…………
　　大多數時候都是方定坤一個人在那里大呼小叫，完全沒有搖滾少年應有的深沉模樣。我的目光隨著方定坤的手指不斷移動，在轉了幾個圈之后，忽然落在了一個新生的臉上。
　　新生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意，正在左右張望校園里的美女。就在我看過去的瞬間，他似有感應一般抬頭向教室窗口回望過來。
　　我覺得自己的額間似乎隱隱痛了一下，這種感覺隨即消失不見。看到這個少年的同時，我也看清了他的耳環。
　　精致的骷髏圖案。
　　在身材瘦弱的骷髏耳環少年身邊，是另外三個看起來感覺和普通學生都有些不同的少年。這四個人站在一起，仿佛渾然一體成為一個完美的組合一樣，互相彌補著各自外貌和精神上的缺點，也都同時隱隱流露出一股自信而高傲的神情。
　　我和纖弱少年互相對視了幾秒鐘后各自收回目光。在和少年對視的時候，我心中的艾爾西婭似也感覺到了極大的振蕩。
　　“人類，不要招惹你不能解決的麻煩。”
　　艾爾西婭雖是諸神國度里的百科全書，對人間的事了解始終有限。倒是身邊的方定坤看我注視那幾個人，有些驚訝地問道：“大哥，你不是和他們有過節吧？”
　　我搖頭：“沒有。”
　　“那最好……”方定坤松了一口氣嘆息道，“如果我是你的話，最少也得了解一下他們是誰再說。”
　　我看了方定坤一眼，拱手笑道：“愿聞其詳。”
　　“你真不知道？”方定坤的口氣倒是像我應該知道一樣。
　　我對這個拖延談話的方定坤痛恨不已，不過依然做出一副真心求知的樣子：“真不知道。”
　　方定坤確認我真不是在假裝糊涂之后，不顧自己是坐在教室里，仰頭只能看見白花花的天花板，仰頭嘆息一聲。
　　“岑同學，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是個人才來著。沒想到啊沒想到……”
　　看見他這個欠樣，我覺得自己點想打人了。
　　大概方定坤也能感覺到我的熊熊殺意，在我用手中的鋼筆插進他嘴里之前終于開始提及重點：“你在來鶴楓學院之前，聽說過關于這里的傳說沒有？”
　　我搖搖頭：“沒有。”
　　“……你關心的事倒真不多。”方定坤再次將我定義成怪人之后，才悠悠說道，“鶴楓學院是全國知名的綜合學院，這是人所共知地事實……”
　　這說評述的嘴臉讓我再次萌生了殺死他的念頭，我甚至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殺死再自殺一次讓時間倒流，過過干癮？
　　方定坤接下來所說的話，卻讓我打消了這種瘋狂的念頭。
　　“鶴楓學院去年最出名的傳說，不是這里出了多少個美女榜，也不是這里的校長又貪污了多少錢，而是這里招了四個學生。”
　　方定坤的話讓我立刻心領神會：“就那四個？”
　　“對，他們好像是一些古老的家族后裔。去年剛進學校的時候，發生了一次群毆事件你聽說過嗎？”
　　這個我倒聽說過，好像是一群學生被人打得自己媽都不認得，聽方定坤這個口氣，難道跟這四個人有關？
　　“想起來了？”方定坤身為一個優秀的小道消息傳播專業戶，對我簡直是循循善誘，“他們四個人把三十多個高年級學生打得看見他們就繞路走……你說拉風不拉風？”
　　“這也沒什么吧？”我想起艾雪的身手，這種程度估計那女孩也辦得到。
　　“重點不是這個。”方定坤說話的口氣開始有點像那個在教室中央討論學校美女的胖子，一臉賤樣，“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他們是古老家族的后裔，很多人懷疑他們有讓人羨慕的那種能力……”
　　“就像放浪師一樣？”
　　“不，不一樣。應該說……像是傳說中魔法……”
　　“唔……”對這種事我的接受能力肯定比普通人要快，但沒表現出來。
　　“據那天被打的學生說……他們幾個的眼睛，好像會發光耶！而且還有很多不可思議的傳說……”
　　“得了得了，我看你是放浪師小說看多了。”我打斷方定坤的描述，搖頭否定道，“反正我也不認識他們，關心這些干嗎？咱們還是研究研究學校里有什么樂子算了……”
　　我相信方定坤這些話艾爾西婭也聽見了，我決定不再跟方定坤繼續這個話題。這種神棍一樣的話題還是跟女神討論比較有營養。
　　方定坤對我不愿意繼續這個話題表示理解，沒有多說。我又朝樓下看了一眼，正看到四名少年在跟幾個低年級的美女打招呼。這些人的神態自然，臉上洋溢著對自己相貌和實力的強大信心。在校門口的停車位上，我看到了那輛昨夜見過的老式轎車。
　　我有一種感覺，這些人在校園里仿佛不是在學習什么，而是在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生活方式。
　　那個纖弱的骷髏耳環少年又抬頭看了我一眼。這次我的目光沒有避開，和他對峙了更長時間。
　　即使從未有過自命不凡，我也不甘心在這樣的生活里永遠停留。總有一天，我也要擁有比你們更強大的實力，更自信的姿態！
　　——總有一天，非凡的生活也將同樣屬于我！
　　纖弱少年似乎感覺到了我眼神中的向往，只是微微一笑收回目光，跟著其他三名少年走進屬于二年級的教學樓。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忽然有一種感覺。
　　也許從一開始來鶴楓讀書就是正確的。
　　一切都在慢慢改變。
　　改變就從這里開始。

第十四章 家主

　不知哪個著名的童話作家曾經說過，生活就是最大的冒險。在鶴楓學院的第一天課程雖然多半都是老師的自我介紹和學過的東西，也因為帶著審視一個陌生環境的新奇而變得不再乏味。我一向是自己不愿意注意的事就完全不管，因此其實也沒記住多少同學和老師的名字。只是到了下午昏昏欲睡的第二節課，我忽然來了精神。
　　相信全班最少有九成的男生會和我有同樣的感覺。
　　下午第二節課是一堂國文課，這種課一般都以背誦課文和銘記作家生平為主。我這個人雖然人很自閉，卻從來都對表達能力有很強的自信——堂堂一個未來女神艾爾西婭被我經常噎得說不出話就是證據。
　　正因為這樣，我對國文課的興趣一向不大。
　　但是這次絕對不同。
　　我太佩服給鶴楓學院安排課程的那位強者了，居然在這樣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后給我們安排了一位美艷得有些不真實的美女老師，這不是逼著同學們專心聽課嗎？
　　這位能夠喚醒大多數同齡男生對美好事物沖動的女老師首先做了一下簡單的自我介紹，她的名字叫朱蔚昕。這位朱老師和我以前見過的所有老師都不同。以往任何我見過的美女老師，都帶著一種奔走忙碌的疲憊模樣。唯獨現在這位朱老師，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精致的味道。
　　精致的意思就是，這位朱老師出現在學生面前的時候，大家恐怕會產生一種藝術照片上的人活過來的不真實感。朱老師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臉上掛著微微的淡妝，五官勻稱秀美，身穿一套米黃色嶄新的職業套裝，腳踩黑色的尖頭高跟鞋，一雙小腿閃閃發亮，像是套了絲襪一般誘人。
　　這樣精致的一個人，竟然會是老師而不是什么職業模特，已經足夠讓人吃驚。
　　仿佛全然不在乎學生投來的奇怪目光，朱蔚昕老師對大家淡淡一笑，竟然連笑容也精致無比。
　　“同學們，今后最少有一年的時間可能會是我陪你們度過，希望大家能夠喜歡我的課。”
　　連聲音也柔美香甜……我估計班上最少有一半的男生以后會把**對象換成這位美女老師吧？
　　因為有了這位美女老師的出現，昏昏欲睡的學生們紛紛抖擻精神。男生不斷把自己的眼珠子扔在朱蔚昕老師的細腿蜂腰上，女孩子們則忿忿不平地努力尋找這位精致老師的缺點，以便下課之后互相分享。
　　鶴楓學院還有一個和其他學校不同的地方，其他學校都恨不得學生住在學校里才好，鶴楓學院卻每天只上六節課，剩下大把時間給學生。下午兩節課完成之后，同學之間還沒怎么熟悉，已經到了放學回家的時候。
　　我以前在普中時代也不怎么跟同學溝通，自然沒有記住幾個同學的名字，也沒怎么跟新同學們討論關于學校是否存在美女排名一類的話題。反正身邊已經有一個方定坤了，他的話已經夠多。
　　放學之后，方定坤要去學校后面的社團活動區去打聽社團的事，也拉了我一起去。我本來無所謂回家早晚，就跟著一起去了。
　　不愧是鶴楓學院，在社團活動區我簡直看到了民主政治的翻版。無數社團成員正在四處奔走尋找新生加盟，各種口號和傳單撒得滿地都是。人聲鼎沸之中，我覺得這場面看起來和菜市場沒什么區別。
　　我和方定坤看上去就面生，剛走近社團活動區的廣場，已經被一個身穿幾乎露出內褲短裙的美女攔住。
　　“兩位靚仔，要不要參加擊球部？我們的美女社員比例很高喲……”
　　我日……這是社團招募還是成人服務拉客？
　　我和方定坤還沒等答話，另外一個戴著眼鏡的瘦子擠過來，遞過一張宣傳單。
　　“兩位，要不要參加神秘主義討論班？我們部在十幾年前可是真的誕生了一位放浪師喲……”
　　“現代視覺研究社，專門研究各種美少女寫真！”
　　“正宗漢中古拳法傳人，第八代弟子何金銀先生擔任名譽顧問的古拳法社團！”
　　…………
　　…………
　　這種讓人崩潰的場面持續了接近二十分鐘，我和方定坤正寸步難行的時候，一個我熟悉的身影又一次在我眼前閃過。
　　是她讓我見識到了了不起的人生，這一次我的心中沒再猶豫，踹開方定坤一個人在那里受煎熬，沖破了十幾個拉客者的包圍，跑到那人身后。
　　“艾雪……”
　　我的聲音在嘈雜的廣場上完全被淹沒了。看著隔了十幾米遠的艾雪背影，我正打算繼續追過去，那個纖麗又嫵媚的背影忽然轉了過來。
　　依舊是可愛的娃娃頭，一雙大得能看見許多倒影的眼睛。艾雪手中拿著一本書，直直地朝我這里看過來。
　　“她居然聽得到？”這句我問的是艾爾西婭。
　　“大概。”艾爾西婭也本能確定艾雪是否擁有這樣可怕的感知能力。
　　不管怎么說，看到我的艾雪想都沒想，快步朝著我走過來。在周圍的那些閑雜人等還沒騷擾到我們的時候，艾雪已經站在我面前。
　　很久不見艾雪，她似乎瘦了一點。
　　一雙眼睛里依然透著神秘的氣息，身穿校服的艾雪少了一分嫵媚，多了一分淡淡的樸素。和在酒吧里碰到的那個少女不同，現在的艾雪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學生會干部什么的。
　　“不生我的氣了？”我們兩人的性格對比，倒是艾雪比較容易先說話。
　　“沒有，我只是忽然看到了不起的生活，有些不適應……”
　　大概是第一次把心里想的說出來，我覺得我的表情一定很誠懇。
　　“算了，本姑娘不怪你。”艾雪微微一笑，“能在這里再看到你真好。對了……同學你讀那個班？”
　　“普三班。”我老實回答。
　　“我是特一。”艾雪又笑起來，“怎么，你也來參加社團活動嗎？”
　　“陪人來的。”我指指方定坤，嘆道，“性格嘮叨又要搞搖滾音樂，這孩子沒救了。”
　　艾雪依然對我比較有興趣，看了方定坤一眼并沒有在意：“別說別人，還是說你吧。最近過的怎么樣？”
　　我聳肩：“還好，如您所見。”
　　艾雪再次笑了笑，說：“你還真是個讓人欽佩的人，說的話居然都兌現了。”
　　我這才想起來，我好像跟艾雪討論過關于讀名校的問題。現在來看還真的是兌現了自己當初的豪言壯語。
　　我正打算和艾雪繼續說些什么，忽然女神的聲音在腦海里響了一下。
　　“人類，另一個女孩來找你。”
　　我有些錯愕地用目光四下搜尋，很快看到臉上掛著不太自然笑容的譚菲菲已經走近我們。艾雪并不認識譚菲菲，譚菲菲卻認識艾雪。我和譚菲菲之間的所有是非恩怨都因艾雪而起，現在看到當事人就在這里，譚菲菲的表情當然有些扭曲。
　　既然我和譚菲菲現在已經不存在什么芥蒂，她表情還這么不自然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怕我把一切是非經過都說給艾雪聽。為了讓譚菲菲安心，我故意大聲對譚菲菲說道：“這是我朋友艾雪，你們一定沒見過吧？她也在‘音界’酒工作過。”
　　譚菲菲再笨，聽了我這句話之后也明白我的意思了。本來有些扭曲的笑容立刻變得自然，對艾雪大大方方伸出自己的手：“您好，我是岑夢無以前的同事譚菲菲。”
　　譚菲菲平時在酒吧里都很低調，艾雪沒見過譚菲菲也屬正常。我用一句話讓譚菲菲安了心，隨后的事情發展就不在我控制之內了。
　　兩個女人開始唧唧喳喳。不管她們平時是啥性格，只要女人們湊到一切，就全變成了同一種人格。我雖不知譚菲菲找我有什么事，不過看到她和艾雪說笑的樣子，估計也不會有什么大事。
　　女人們用了大約十分鐘討論學校里的諸多不便和許多弊端之后，終于發現在旁邊還有一個渾身不自在的我在等著她們結束親切的交談。驚覺自己有些失態的艾雪頑皮地笑了笑，率先告辭：“我今天就是來看熱鬧，現在應該回家了，回頭見。”
　　雖然比較想繼續跟艾雪聯絡聯絡感情，我還是沒有挽留她，只是揮手道別。
　　艾雪走出幾十米的時候，譚菲菲正要跟我說話，被我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剛才十幾米的距離艾雪能聽到我的聲音，幾十米內說不定也不能有效保密。
　　一直等到艾雪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廣場附近之后，我才問譚菲菲：“有事？”
　　譚菲菲左右看了看，忽然像覺得不安全似的，拉著我離開了廣場。我在離開之前能感覺到背后有一道充滿了“殺意”的目光正在緊緊跟隨著我，我知道那是方定坤那個死小子。看來他是脫困了，我不用擔心他。
　　——真不好意思啊方同學，有異性沒人性是咱們這一代所有男生的共同優點。
　　譚菲菲一直把我拽到學校空曠的教學樓背面才停住腳步。這種該死的場面讓我又一次想起了櫻櫻當初跟我分手時的情景。
　　“到底怎么了？為什么不能說？”
　　“你，你是不是跟四家主他們有什么過節？”
　　“四家主？什么玩意？”
　　“你不知道嗎？”譚菲菲奇怪地看著我，“就是號稱鶴楓學院傳奇的四個人，關于他們的傳說多得數不清。”
　　譚菲菲這么一說我立刻知道是誰了：“包括四個人打得三十多人死去活來嗎？”
　　“他們的厲害還不止這些！”譚菲菲有些激動地抓住我的手，大聲喊道，“他真的是很可怕的人物，擁有你我無法想象的力量！今天他們已經來向我打聽你了，好像知道我們之間相識一樣！”
　　聽到這里，我心中一驚，隨即冷冷一笑：“擁有強大自信的貴公子嗎？”
　　“你……”譚菲菲不知該怎么勸我好。
　　“你放心，他們暫時對我沒有敵意。”我看譚菲菲眼中有著深深的憂慮，趕忙安慰她道，“只不過我這個人比較特別一點，他們有些在意罷了。”
　　譚菲菲看了我一會，終于低下頭小聲說道：“沒事就好，我只是怕你……”言語之間，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一時間，我竟有一種被關懷包圍的的溫暖。這是這幾年來，我第一次感覺到這種溫暖。
　　我緊緊抓住譚菲菲的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摩挲：“我知道了。謝謝你的關心，我一定會很小心很小心……”
　　譚菲菲抬頭看了我一眼，似乎臉有些紅，完全不似剛才激動的樣子，蚊子哼哼一般地“嗯”了一聲。
　　不知譚菲菲平時對著別人會不會臉紅，不過我和她之間莫名其妙的關系，倒是因此順利轉化成了接近友情或正常男女感情的一種存在。
　　鶴楓學院和我以前所讀的普中不同，這里人口眾多，八卦之類的新聞傳得也就更快。我和譚菲菲在互相表達了各自想法的同時，也意識到這樣站在教學樓后面手拉手實在太容易引起誤會，所以改成同路散步去校車站坐車。
　　在路上，譚菲菲像我詳細講述了她打探到的關于四家主的情況。
　　我所見到的那四個少年，據說是早些年海外移民過來的外國人。因為子女和本地人通婚多了，后代外貌慢慢變得和漢中人無異。這四個人分別屬于四個家族，這些家族來自于古老的遠方，各自擁有其獨有的歷史。至于這些歷史是否自吹自擂的謠言，就不得而知了。
　　據說——反正還是據說——據說這些家族在魔法滅絕的年代遠走他鄉，就是希望保存一支能夠繼承家族力量的血脈。因為家族傳承的入門途徑并不需要血統理論的支撐，這些家族一直保持了強大且富有的姿態到現在。
　　譚菲菲說起這些傳說的時候，自己臉上都有不相信的表情。我卻在內心之中知道，她所說的很可能就是真實情況。從不說謊的艾爾西婭曾經向我證明過，確實有一個魔法時代曾經輝煌過。如果這四個人真是從魔法滅絕時代逃離出來的家族后裔，那么他們的一切傳說和奇聞就都可以解釋。
　　看了這么多年放浪師的小說，我聽過的傳說自然也不少。魔法消失的大時代也好，如今科技日新月異的時代也好，我也相信傳奇總還是存在的。
　　見我面色沒有什么不自然表情，譚菲菲繼續說下去：“他們四個很自信，也很老成。我還沒來學校的時候，已經聽說過很多關于他們的故事。說真的，我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說到這里，少女瞄了我一眼，忽然莞爾：“對了，你這樣的人，我也從沒見過呢……”
　　我對譚菲菲的評價只能尷尬笑笑，搖頭道：“還是說他們幾個吧，他們平時都是在夜店里混，你見過吧？”
　　大概是想到自己的某些經歷，譚菲菲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太好，不過還是點頭道：“嗯……我在很多玩的地方見過他們。”
　　既然譚菲菲不喜歡這個話題，我也就沒繼續追問下去，只是看著昨天還有過肉欲之歡的少女淡淡說道：“算了，這種八卦多的拉風人士，我們不用專門去研究。”
　　轉眼之間，公車到站了。我和譚菲菲對視了一眼，各自在對方的眼神中探詢著什么。這種時候，我想譚菲菲應該比我更清楚我想的是什么。
　　回味昨日的一些情景，譚菲菲在午后的人潮洶涌中挽住我的手，朝著前一天我們留下回憶的方向走去。
　　一種異樣的快活充斥在我的心中，除了對美女身體的渴望之外，我覺得自己心中更多了一些對未來和生活的期待。
　　就讓這些期待來得更瘋狂一些吧！
　　我在內心中暗暗祈禱，卻渾然忘記了自己體內就有一個女神。

第十五章 勝利女神的內褲

　身上帶著一絲譚菲菲殘留的香味，我離開了愛情賓館。
　　譚菲菲似乎從未跟我討論過誰付帳的問題，但兩次結帳的都是她，這種讓女人搞定一切的感覺實在不怎么樣。我看了一眼譚菲菲貌似快活的背影，難以理解地搖搖頭。
　　真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值得她這么努力地付出。即便對于她來說這些付出無足輕重，我心中依然覺得這個女孩對我實在有些好的過頭。
　　算了，不想這些了，還是把女神叫出來說說話解解悶吧。
　　隨著艾爾西婭在我身體里駐扎的時間越來越長，我現在一心二用的本事也越來越強。身體不斷在人群之中穿行，意識卻已經在瘋狂呼喚那個正經又有些呆呆的未來女神了。
　　“艾爾西婭，艾爾西婭，剛看完本人的免費表演也不說話。好歹給個評價啥的吧？”
　　反正自己的命已經跟女神捆在一條繩上，雖然想到我和譚菲菲的激情場面可能被女神看了個干干凈凈，我還是很明智地選擇了首先把自己臉皮練厚這個很有前途的方式。艾爾西婭這么正經又可笑的一個女人，哦不，是女神——我如果在道德方面表現出羞恥和不好意思豈不是要被她笑話？
　　不管怎么說，現在艾爾西婭拿我最沒辦法的恐怕也就是我比她無恥，所以無論如何在這方面不能示弱。
　　如此叫了許多聲之后，艾爾西婭終于忍受不了我的無止境折磨，冷冷哼了一聲算是表示自己聽見了。
　　既然艾爾西婭如此配合，我也不好意思繼續在色情話題上糾纏，隨即問起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昨天你說危險將近，難道是說這幾個貴族子弟么？”
　　我所說的貴族子弟，自然是譚菲菲讓我小心的那幾個人。看他們那種夸張的扮相和強大的自信，加上種種關于他們的傳聞，我有理由相信，他們應該是那些君主立憲制國家的貴族后裔。
　　每次只要討論正經話題，艾爾西婭還算比較愿意跟我交流。聽到這個問題，女神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在自己浩瀚繁雜的記憶之中尋找有用的訊息。過了一會，艾爾西婭的聲音空靈又縹緲地在我腦海里響起。
　　我就奇怪了，是不是所有神明跟人類交談的時候都要用這種欠打的神棍口氣？
　　“人類，他們并不諸神國度里的任何神明，他們是古代瀆神者的后裔。對于此時的我和你來說，他們都屬于危險的存在。”
　　“這話和沒說一樣。你直接說自己沒有他們的資料不就行了嗎？”我諷刺女神，“你現在神格恢復了一些，到底比以前強了多少？”
　　我卻不知自己的這個問題正問到了艾爾西婭最不愿提及的話題，女神沉默了半天沒回答。
　　和以往情況不同，這次是關系到自身安慰的事。我真急了，找了個沒有什么人的角落閉上眼睛，在意識之中瘋狂搜索艾爾西婭的身影。
　　白色戰袍飄舞的未來女神凝立在空中，眼神之中似乎有一些無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總能在自己的意識中找到她的身影？
　　雖然艾爾西婭時不時就拿沉默來應付我，我總覺得這次有些不同。
　　“怎么了？”
　　艾爾西婭看到我的意識已經緊緊盯住她的靈魂，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人類，雖然我的神格恢復了一點，可我沒有肉體，靈魂又不屬于這個世界，依然無法發揮任何力量。”
　　我一下明白了艾爾西婭為何如此失落，對于實力等于一切的諸神來說，力量的消失等于是一種毀滅性打擊。回想當初發現自己靈魂無法脫離我身體時的情形，艾爾西婭這次顯然受到了更嚴重的打擊。
　　面對表情黯然的女神，我有點不知所措。雖然這個艾爾西婭除了相貌一流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可取之處，一個絕世美人站在自己面前傷心的樣子總是能讓人感到一陣心疼。這一刻我腦子里轉過無數安慰她的話，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跟著她輕輕嘆了口氣。
　　失去力量的女神正如失去性能力的男人一樣，都很可憐。
　　“算了，別想這么多了。”過了半晌，我才開始吞吞吐吐地措辭安慰艾爾西婭，“反正你先在我身體里藏下去吧……也不會有什么人找你麻煩。如果你覺得那幾個貴族子弟很危險，我離他們遠一點就是了。”
　　聽到我的安慰，艾爾西婭輕輕搖頭道：“不用擔心。只要諸神國度的世界樹還在，我的靈魂就不會毀滅。只是以你現在的肉體和精神，恐怕完全沒有反抗他們的能力。”
　　既然艾爾西婭肯開口說話，我也就睜開眼睛走出角落，同時在意識里繼續跟她對話：“怎么每個人都擔心那幾個小子會對我不利呢？我們真的無怨無仇，只是昨天從公園里出來的時候，在大街上互相看了一眼而已。”
　　“他們會頻繁關注普通人嗎？”
　　“唔，這個……說不定他們是同性戀，看上我了……”
　　終于又一次在艾爾西婭面前詞窮，我本來輕松的心情也開始有些動搖。如果那幾個少年真的有意把我當成敵人，我該怎么辦？
　　遲疑了一下，我在夜色闌珊的街頭問艾爾西婭：“真的沒有辦法讓你重新變強嗎？或者給你的靈魂尋找一個合適的容器之類……”
　　艾爾西婭又是一陣沉默。
　　“人類，感謝你的好意。”
　　就在我以為艾爾西婭真的能找到什么好辦法的時候，女神反倒否決了我的提議。要不是我已經承諾過跟艾爾西婭互不侵犯對方的思維，我真想看看她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算了，既然你不說，咱們回家睡覺吧。”
　　在語言上小小地吃了艾爾西婭一點豆腐之后，我回到自己那套臟得沒人肯收拾的住處。父母留給我的寶貴遺產現在變成這樣，真對不起他們兩位在天之靈。
　　我覺得某些時候我還是個很理智甚至很冷酷的人，盡管知道艾爾西婭和轉生界比較熟，我還是忍住了沒讓她找關系幫我打聽父母在“那個世界”后來有沒有轉生，或者現在生活如此。
　　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人生，相識的人往往人生會出現重疊，重疊之后又是獨立。我以前信奉的原則，現在也沒有改變。
　　在過去兩三年里已受盡人情冷暖的我，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小孩對父母的眷戀。
　　——既然我的人生已經成了這個樣子，我還是欣然接受吧。
　　帶著這種想法，這些年來我接受了很多事，包括用心追求的女孩離開我這樣的無聊事。即使一位以沒用著稱的女神占領了我的身體，我也能安然一笑。
　　也不知道這種性格是好是壞。我只是覺得自從看到那四個少年之后，我的內心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
　　※※※※※※※※※※
　　鶴楓學院果然是個總能給我驚喜的地方，第二天我還在發愁艾雪如果問到我和譚菲菲之間的關系應該怎么回答，和我數次對視的那個骷髏耳環小子居然在教室門口等著我。
　　這種人走到哪里都是萬眾矚目，我覺得班上至少有一半人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這些目光大多帶著迷惑，不明白為什么那么牛逼的人會來找我，自然更不曉得他找我有什么事。反正看到一個纖弱文靜的少年站在教室門口含情脈脈等著自己，我是覺得心中一陣惡寒。如果不是最近有譚菲菲這等艷遇，我絕對會相信自己的命格跟同性戀有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陳無極。”
　　纖弱的少年看到我之后首先做了自我介紹。雖然來了鶴楓學院不過區區兩天的時間，這名字我也聽說過很多次了。陳無極是個看上去很陽光的人，一點也不適合骷髏耳環這種西方古典黑暗風格的飾品。大概是真的很喜歡各種小飾品吧，陳無極的手腕上也有銀色的鏈子順著手指垂下來。
　　我這是第一次靠近觀察陳無極，我發現他的眼角有不輕的魚尾紋，如果不是外表清秀俊朗，我會以為他已經二十六歲以上了。加上這個人的氣質很老成，看起來確實不太像十七八歲的學生。
　　既然對方做了自我介紹，我也不好意思失禮，剛想也有樣學樣一番，陳無極已經再次開口。
　　“我知道你的名字，不用自我介紹了。”
　　我點點頭，既然對方不用我說，我也懶得說。
　　“你大概在學校里聽說了不少關于我們的事吧？”陳無極臉上掛起一點笑意，問我，“很多人都覺得我們很可怕，但我有一種感覺——你不會。”
　　我嗯了一聲，沒有說話，繼續等他發揮。
　　陳無極再次說話之前，先左右看了看。他只是隨便看了幾眼，已經有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壓力從他身上爆發出來。周圍不少豎著耳朵想聽聽我們說什么的人都能感覺到這股壓力。
　　只是片刻之后，我們周圍已經沒有任何人了。
　　展現了自己的威信和實力之后，陳無極只是矜持地笑笑：“大家都習慣我們這個嘴臉了，我們也只好繼續扮好這類角色。”
　　我笑著點點頭，依然沒有說話，卻在內心之中不斷呼喚艾爾西婭的名字，希望她能來幫我分析分析對方底細。
　　“我其實是來邀請你參加我們年度十月光輝聚會的。”陳無極看周圍人散得差不多了，從口袋里遞給我一張請柬，“新生認識鶴楓學院吃喝玩樂派的最好機會，有沒有興趣？”
　　陳無極這個舉動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料，我怎么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牛逼烘烘拽得一塌糊涂的纖細少年主動來教室門口找我，甚至不惜在我面前展示他的部分實力嚇走偷聽的八卦男女們，只是為了送一張請柬給我？
　　看著陳無極淺褐色的眼睛，我忽然意識到這個扯淡的名字一定是他自己改的，他身上多多少少還能看得出一些西方血統。面對這樣一個貴族一樣強勢者的邀請，我覺得我幾乎沒有什么理由拒絕。
　　“十月多少號？”我雙手接過請柬，看都沒看揣進懷里。
　　“十月的第二天。”陳無極對我的簡單明了似乎很欣賞，笑了笑說道，“還有，如果對我們的故事有興趣，不妨來直接問我們。學校里流傳的那些版本，都有很大的水份。”
　　我忍不住抬杠的心又一次熊熊燃燒了，居然笑著回了一句：“當事人講述的故事，真實比例也許更低呢。”
　　陳無極聽我這么說，也不生氣，只是笑著揮揮手，就這么走了。
　　一直到陳無極離開，艾爾西婭也沒有發表什么評論，大概女神對這種人和我一樣沒辦法。我也沒有抱怨，只是打算轉身回教室，忽然聽到背后一個清亮的聲音叫我的名字。
　　我估計自己已經達到了傳說中古代某些強者聽聲辯位的程度，聽到這個聲音的同時已經知道了來的人是誰。一回頭果然看見身穿清爽校服的艾雪臉上帶著少許擔心站在走廊的拐角，顯然是剛從樓下跑上來。
　　艾雪所帶來的騷動比陳無極更厲害。好像昨天聽班上那個胖子討論鶴楓學院新生美女的時候就有提到艾雪，此時美女真的降臨，男生們剛才被陳無極以強大氣勢壓制的心立刻開始騷動了。我相信等到艾雪離開之后，我所面臨的情況會更加可怕……
　　學校的走廊不讓亂跑，艾雪依然用很快的速度走到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我，看得我直發毛。
　　“怎么了？我臉上生花了？”
　　艾雪聽我貧嘴，忍不住敲了我一下，動作之大膽之親昵，讓周圍八卦的男生們狠狠地不爽了一把。
　　“你這個人有沒有良心啊？我聽說四家主的人來找你，怕你有事才跑過來，你，你……”
　　聽艾雪這么說，我覺得心中一陣舒服，當初被艾雪欺騙的不快也就隨著這種感覺煙消云散了。我是真沒想到艾雪居然這么關心我。可惜周圍的人太多，從各種小說里學來的好聽肉麻話之類都沒有發揮的余地，只能笑著撓撓頭，做無辜狀：“哎……沒什么，只是邀請我參加十月的光輝聚會而已。”
　　不過我就奇怪了：四家主的名聲這么不好嗎？怎么每個人都覺得他們好像要對我不利一樣。
　　雖然聽我這么說，艾雪依然不放心，又詢問了幾句才離開。這姑奶奶也不追問我昨天跟譚菲菲又說了什么，甚至沒用開玩笑的口氣問我后來是不是跟美女去約會了之類。根據我的經驗，一般一個女孩子這么不在意這些事，不是對這個男生非常在意就是毫不在乎。
　　——我覺得艾雪對我怎么說也算是比較在意吧？
　　艾雪走后，艾爾西婭才開了她金貴的尊口。
　　“人類，那個異端人類很可能是黑暗魔法的使用者。”
　　“啥？”我嚇了一跳。
　　“我現有的神格實力很弱，只比最初級的神奴強一點。”艾爾西婭似乎還在為實力問題懊惱，“看不懂他們到底擁有怎樣的力量，不過肯定不是普通人類就是了。”
　　“這不廢話嗎？能在鶴楓這種學校里混得風聲水起當然不是普通人。”我發現自己只要跟艾爾西婭聊天，總免不了想諷刺打擊她兩句，“真不知道你這個女神是怎么當的，你說你怎么就不是勝利女神之類的強勢神呢？”
　　“勝利女神的神格沒有我高……”艾爾西婭在這種時候還不忘分辨一下。
　　我沒理這個總喜歡自我吹噓的女神，忽然聯想到諸神國度里眾多的女神裙角紛飛的場面，不禁有些向往地喃喃自語道：“有句下流的名言好像是說‘看見勝利女神內褲的人都成了歷史偉人’，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看到啊……會不會和你一樣都是白色的呢？”
　　艾爾西婭被我的骯臟想法刺激得怒罵道：“下流的人類！勝利女神分明只穿粉紅的……”
　　…………
　　——好吧，這算內幕嗎？

第十六章 我膽小如鼠

　因為體內有了一個其實并不出名女神的緣故，我在開學之后的幾天時間里翻看了自己搜集的幾乎所有放浪師小說。
　　放浪師這種人的興起，主要是歷史遺留問題。就好像傳說中的魔法時代依然能有人把血統留下來一樣，各種歷史時期的傳說雖然都被政府的言論控制住了，卻沒有完全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有錢又有能力的一些人成為放浪師，不斷探索這個世界的未知和以前的真實面貌，這種行為讓人贊嘆。政府也因為放浪師的群體主要都是有錢人組成，沒法管這事兒。好在現在并非動蕩的時代，放浪師折騰不出什么大的風浪，這種看似非法的職業也就被默許了。
　　關于放浪師題材的小說往往是經過藝術加工的一些傳聞加上編造混合而成。這些故事里其實沒什么文獻含金量，我們這個年紀的學生們也就是看個過癮。雖然我相信世界上繁多的宗教里肯定有不少真有可能存在什么神明之類的玩意，真正讓我相信神明的存在還是艾爾西婭的出現。
　　什么放浪師的研究筆記和傳奇故事都比不上一個在自己腦袋里嗡嗡說話的女神（她自稱）來得實在，艾爾西婭出現之后我立刻從無神論者的陣營迅速叛逃，開始相信那些被稱為“神話文獻”的古代傳說。
　　比較遺憾的是，關于艾爾西婭的記載實在太少，除了有些句子稱贊她的美貌和純潔之外，我什么都沒找到。放浪師的小說也沒有什么倒霉鬼和我一樣，碰到女神在自己身體里借住這種可笑的事。
　　所有的一切傳說都沒有參考價值，這真讓人沮喪。
　　某位名人曾經說過，書讀多了總會有些收獲。在這條真理的指引嚇，我還是找到了一些東西——許多關于東方放浪師的記載里都說，一個人的所擁有的力量和心境必須有一個完美的平衡，否則就無法發揮實力。如果說這個理論是真的，那么限制艾爾西婭恢復神力的主要障礙就很可能是我。
　　雖然很傷自尊，可是我必須承認，自己的境界確實不高。最少比起艾爾西婭這個傻女神來低了很多很多。
　　性格決定命運，自己就這種性格了，我也沒什么改變的辦法。當所有自己手中的放浪師小說都重新翻看一遍之后，我決定還是聽天由命算了。
　　不過女神的命運我算是沒法改變了，總得想辦法改變改變自己的命運。最近這些日子和譚菲菲之間的茍且讓我相信了一件事——這件事我以前也特相信，只不過現在更加堅信。
　　那就是男人一定要有錢。
　　金錢這種東西在艾爾西婭眼里可能就像糞土一般，可是對我來說就是開啟新生活的萬能鑰匙。現在我連哪怕是跟譚菲菲出去開房的錢我都沒有，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經過慎重考慮之后，我決定想辦法找個像以前“音界”那樣的夜店工作賺錢。自從那次在公園跟艾爾西婭沐浴過三重反射的月光之后，我覺得自己的精神和身體都比以前好了不少，估計熬夜之類肯定不成問題。
　　這種事沒法跟完全沒什么金錢概念的艾爾西婭商量。不知為什么，我現在看見艾雪雖然覺得心里很開心，卻總感覺我們之間有些看不見的隔閡，因此這件事我第一個找到商量的人是譚菲菲。
　　又一個晚上放學之后，我約譚菲菲出來散步。我發現譚菲菲最近的空閑時間多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學了不再跟阿湯哥他們那些人混的緣故。
　　聽了我的想法，譚菲菲有些吃驚：“現在白天還要上學，你撐不住吧？”
　　譚菲菲說話的時候我一直看著她的眼睛，我發現她的眼神里有著掩飾不住的關切，這種眼神讓我感動。如果不是在大街上，我恐怕會湊過頭去吻她。
　　“不用擔心，我頂得住。”
　　“那……”譚菲菲看我態度堅決，也不堅持自己意見，“你想好去哪了嗎？”
　　“唔……還沒想好，不過肯定是和‘音界’性質差不多的地方吧，現在沒什么工作愿意找學生了。”
　　“音界”是我和譚菲菲相識的地方，也是我和艾雪相識的所在。提到“音界”這個名字，譚菲菲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大概是想到她和我還有那個阿湯哥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吧？
　　經過櫻櫻一事之后，我倒是心境很平和了，沒有再跟譚菲菲討論過任何關于阿湯哥的事。只是我心里也明白，這樣下去總不是個辦法。那個阿湯哥不僅是譚菲菲現任的男朋友，還“曾經”殺死過我一次。這兩件事湊在一起，愛恨情仇都全了，我們之間肯定要有個了結。
　　看譚菲菲這么沉默，我忍不住拍了拍她肩膀：“不用擔心，我能解決。”
　　聽我這么說，譚菲菲反倒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極其鄭重。
　　“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想問你。”
　　我這個人最看不得別人的嚴肅嘴臉，看到譚菲菲這個樣子不禁嚇了一跳，不過還是點頭說道：“你問吧。”
　　譚菲菲又沉默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氣之后才凝視著我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很不要臉的女人？”
　　我愣住了，這丫頭發的哪門子瘋啊？不過我臉上不動聲色，悄悄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少女的胳膊，讓她靠自己更近一點。
　　有時候，動作比語言更能有力一些，這個動作幾乎已經表明了我的態度。譚菲菲緊繃著的臉因為我這個小動作變得緩和了一些，就是嘴還沒打算停下：“你說呀！”
　　此時我不知怎地忽然從內心之中冒出一股靈光，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先嘆了口氣，用一種非常誠懇的態度對譚菲菲說道：“你自己為什么沒有信心呢？居然問我這樣的問題……沒錯，咱們之間從相識到熟悉的過程都不算太正常，不過咱們的感情都還是誠實的吧？雖然咱們從沒討論過這種扯淡的問題，可是你從哪里能感覺到我看不起你了？”
　　譚菲菲沒有因為我靈光一閃的話而退縮，反倒冷笑了一聲：“男人的欲望什么時候受過自己控制了？”
　　這種話大概也只有了解男人的女孩才能說得出口——老女人們都懶得說了。我聽到譚菲菲說出這種話，拽了她胳膊一把，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完全不顧我們還在街上，還穿著校服，就這么低頭吻了下去。
　　我出人意料的舉動讓譚菲菲完全沒有防備，雙唇被我一下子封住。我們之間的曖昧關系沒開始多久，互相對對方身體還不算熟悉，譚菲菲本能地抗拒了片刻，一直等到確認我在接吻結束之前不會放開她，才慢慢松開自己緊閉的牙齒。
　　現在學生在街頭接吻也不算是新聞了，我臉皮已經奇厚無比，自然不在乎旁邊有沒有人指指點點。我們吻了足足有近五分鐘，才慢慢分開。站在街頭，我盯著因呼吸急促而胸前不斷起伏的少女，柔聲問道：“知道答案了嗎？”
　　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只是一個親吻而已，譚菲菲已經變得溫柔可愛，低頭小聲道：“知，知道了……”
　　我無奈地搖搖頭，女人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這真讓人頭疼。
　　拉著譚菲菲又走了幾百米，譚菲菲忽然扭頭對我說：“其實我知道一個比‘音界’更好的地方。”
　　“啊？”我完全沒想到化解了情緒危機之后會等來這么一句。
　　“不過……”譚菲菲躊躇了一下，還是繼續往下說了，“那里是真正的夜店，和‘音界’那種地方不同的。你有沒有興趣？”
　　“當然有興趣……不過有那么好的地方你怎么不去？”
　　譚菲菲面色猶豫，仿佛在抉擇什么，沒有立刻回答。我也不催促，只是在旁邊靜靜等著。
　　如此等了幾分鐘后，譚菲菲終于還是說了。
　　“……那里，那里是一個夜總會，也是‘音界’現在這個老板開的。以前有人找我去那里上班，被我拒絕了……”
　　這可是個讓人吃驚的消息，我幾乎是本能反應地問道：“那你還敢去‘音界’工作？”
　　“我賺自己能賺的錢。”
　　這次譚菲菲的回答很干脆，不知道為什么我聽了也很高興。不管她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樣的，現在能有這樣聰明不自誤的心就是好的。
　　“就是因為那里是夜總會，就不想說給我聽？”我有點自戀地問譚菲菲。
　　“我，我怕你不相信我……”
　　我和譚菲菲的談話到這里就被打斷了。一路上都沒有插嘴的艾爾西婭忽然在我腦海里大聲喊道：“人類，有危險靠近！”
　　沒錯，我也感覺到了。女神提升神力的同時，我的反應和視聽能力都比以前強了許多。
　　可惜這樣的改變并不能解決什么實際問題。
　　“臭小子！上次沒找你麻煩，你居然開始勾引老子的妞了！兄弟們，弄他！”
　　瘋狗一樣的阿湯哥身后跟了三個小弟，瞬間把我團團圍的中央。
　　看見阿湯哥，我心里有點涼。
　　之前那一刀的記憶還在，雖然我沒死成，這個人舍得下手要我的命卻是不爭的事實。
　　阿湯哥的臉色不太好，估計任何一個人看見自己女朋友在街上跟人熱吻臉色都不會太好——除非那人的女朋友是職業演員。遺憾的是，譚菲菲只能算是業余演員。
　　對峙了幾秒鐘之后，阿湯哥明白是自己說點什么的時候了。
　　“小子，我不找你麻煩，你倒來惹老子了？這次別說菲菲給你說情了，就算我老大來說情也沒門！”
　　阿湯哥撂狠話的同時，我也開始迅速冷靜下來。今天的情況和上次在劇院包間里不同，空間不是封閉的，我還有逃脫的可能。再說阿湯哥恐怕也不敢在大街上動刀殺人。
　　隨著心情慢慢平靜，我覺得自己的思考速度反倒變得更快，思維的邏輯也更清晰。眼前阿湯哥貌似是沒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武器，想弄死我很難。我現在這個樣子最好能喊來個治安員之類的，想脫身就容易了。
　　扭頭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譚菲菲，我沒有松開自己拉著譚菲菲的手，還用力握了一下。不管自己平時怎么膽小如鼠，現在跟女孩子在一起面對危險，我總要表現一下。
　　好像是感覺到了我的心意，譚菲菲有些意外地看著我笑了，抱住我的胳膊對阿湯哥說：“對不起，我現在喜歡的已經是他了。”
　　看到我和譚菲菲表現出更加親昵的模樣，阿湯哥身為一個典型混跡社會男人的顏面幾乎全部掃地。臉上帶著能燒掉眉毛的怒火，阿湯哥從自己的袖管里滑出一截金屬短棒，朝我劈頭就是一下！
　　我沒想到阿湯哥居然不顧街頭那么多人就下了狠手，眼看著一道風在我頭頂響起愣是沒想到要閃開。
　　“人類，小心！”
　　艾爾西婭的聲音沒能阻止阿湯哥帶著恨意的一擊。“砰”地一聲，鈍器擊中人骨的響聲在我耳邊響起。
　　我完全傻掉了，阿湯哥也傻掉了。
　　譚菲菲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我面前，替我擋住了這一下重擊。
　　阿湯哥竭盡全力的一下砸在她的額角，帶出一抹怵人的殷紅。那紅色順著少女的臉龐淌下來，和她白皙的身體形成鮮明的對比。
　　譚菲菲看著我，臉上居然還帶著一絲微笑。
　　這微笑只維持了不到半秒鐘，少女的眼神已經黯淡下去，她的身體和像失去支撐一樣軟下來。即使我拼命攙扶，她還是順著我的身體慢慢倒在地上。
　　我想喊，可是什么都喊不出來。我想對譚菲菲說話，可她什么都聽不見。
　　所有的一切，都在譚菲菲倒下的瞬間靜止了，包括我的心跳。
　　我回過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朝著阿湯哥猛撲過去！
　　“我**！”
　　我朝著阿湯哥撲過去的同時，手中已經掏出自己平時不離身的折刀，朝著阿湯哥的胸口一刀扎過去。
　　可惜阿湯哥雖然和我一樣傻掉了，他還帶了三個兄弟。
　　來自不同方向的三根金屬棒幾乎同時砸在我的身上，我還沒等靠近阿湯哥，已經倒在地上了。
　　“臭小子，讓你跑……”
　　“**真會勾引女人，老子讓你勾引！”
　　…………
　　…………
　　隨后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毆打。同樣回過神來的阿湯哥拿著短棒在我身上專挑不會致命的位置狠狠敲下去，只是不到半分鐘的時間，我已經痛得快要失去知覺了。
　　朦朧中我看見阿湯哥居然收起金屬短棒，朝他三個兄弟揮揮手。
　　“別弄死他，太便宜他了。治安局的人就要來了，咱們先撤……”
　　這句話還沒聽完，我已經徹底昏了過去。

第十七章 耶云時間

　一片混沌之中，我仿佛聽見了艾爾西婭的嘆息。
　　我真佩服自己，在這種時候居然還能冷笑出來。這個高傲又圣潔的女神好像每天都在不停嘆息，也不知道她總嘆息些什么。我剛想說點什么諷刺諷刺艾爾西婭，女神的靈魂忽然出現在我面前。
　　依然是雪白的戰袍，端正而神圣的模樣，臉上掛著永恒不變的淡淡哀傷和冷漠。艾爾西婭雖然說話的時候也算比較隨便了，這嘴臉始終沒有任何變化。
　　“人類，你的身體已經不再完好無損。”
　　艾爾西婭的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還在昏迷狀態中。估計這種情況下艾爾西婭想要跟我對話會更為方便一些吧。
　　“知道了，斷了多少根骨頭？”
　　“七根。”
　　額地女神啊……還真不多。
　　“……內臟損傷嚴重嗎？”
　　“沒有什么致命傷。”
　　“廢話，有致命傷咱們還用在這里聊天嗎？”我說話間已經想到了譚菲菲，趕忙追問道，“那個幫我挨了一下的姑娘怎么樣了？”
　　艾爾西婭這混蛋女人沒有說話，只是又嘆息一聲。
　　女神一嘆氣，我就明白了，譚菲菲看來沒有我這么好的運氣。
　　想到譚菲菲倒下之前的微笑，我覺得我總該為她做點什么。不再打算跟艾爾西婭廢話，我集中精神開始慢慢恢復自己的意識，希望自己能盡快醒來。
　　“人類，你現在醒來會遭受強烈的痛苦，你確定要讓自己清醒嗎？”
　　“媽的少廢話，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口不擇言地罵了女神一句，隨后繼續集中精神恢復自己的意識。
　　艾爾西婭對我的臟話毫不在意，只是很誠懇地對我說：“人類，如果你希望從睡眠中蘇醒過來，我可以幫你……”
　　我瞪了艾爾西婭一眼：“那還不趕快？！”
　　艾爾西婭的神力在外面發揮不了什么作用，在我的身體里卻能產生巨大的作用。女神的靈魂在我面前緩緩上升，一直升到我抬頭差不多可以看見她裙底風光的高度才停下來。此時艾爾西婭的身體周圍忽然發出許多光輝，一些細小的文字仿佛體操運動員舞動的綢帶一樣，在艾爾西婭的身體周圍環繞滾動。文字周圍發出陣陣柔光，讓艾爾西婭的靈魂看上去更加美麗。
　　在文字和光芒齊飛之中，艾爾西婭的靈魂慢慢變淡了，女神的臉上也終于不再是淡淡的哀傷，她的聲音在我的意識里緩緩回蕩。
　　“人類，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以我現在的神力并不能讓你迅速清醒，我唯有燃燒自己的靈魂，加速你的蘇醒。希望你能好好把握機會，讓時光逆轉回去，我也會隨著你的時光逆轉而復活。”
　　聽到女神這么說，我吃了一驚，正打算抬頭再看一眼艾爾西婭，她的靈魂已發出讓人無法正視的光芒，遮蔽了我的視野。我只覺得眼前一片白光閃動，自己的周圍的混沌都被這白光推散開了，變成一間白色房間。
　　我……就這么醒了？
　　眼睛慢慢適應了周圍環境，我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病房一樣的房間里。身上纏著無數繃帶，估計臉上也是。雙眼看什么東西還是有一點模糊，可能是被打得腫脹充血的緣故。我慢慢嘗試挪動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一陣痛徹心腑的撕裂感霎時傳遍了全身。
　　我知道，自己的雙臂恐怕都已經斷了。
　　全身的劇痛隨著雙手的痛苦慢慢襲來，我終于明白艾爾西婭為什么那么不肯讓我醒來了，這種痛苦果然不是人應該經受的強烈。
　　就在我打算在意識深處呼喚艾爾西婭的時候，大概是躺著的床邊傳來一個聲音。
　　“喲，看來是醒了。”
　　我斜眼看過去，發現原來床邊坐著一個人，還是個臉色不太好的年輕女人。這個年輕女人梳了一頭利落的短發，雙眼目光犀利，一雙眉毛很有個性地向上揚得很高，看起來就有那么一股讓人不敢直視的魄力。她的臉蛋是完美的瓜子型，看上去像是被人用什么東西精心打磨過一樣細膩完美。一雙薄薄的唇抿得很緊，讓人一看就覺得是個很有個性的女人。
　　從年紀上判斷，這個年輕女人怎么也應該有二十一二歲了，恐怕比我大上四五歲。我注意到她的衣服是干凈的治安局制服，說明她應該是個治安員。從她的表情和說話口氣上來判斷，她又應該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治安員。
　　看我轉著眼珠不斷打量她，短發的女治安員瞪了我一眼：“醒了就別裝死，說說吧。”
　　“啊？說什么？”
　　我倒不是裝糊涂，是真糊涂。按現在我這個身子骨的情況來看，怎么也是個受害者的模樣啊，她讓我說什么？
　　“說說受害經過什么的。”女治安員說話的口氣很沖，看起來脾氣不太好的樣子，“別瞎想了，我是市治安局組織犯罪應對室的副隊長，我叫藤秋顏。”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了解。
　　“你真夠行的啊……”藤秋顏看了看手上的報告，不無諷刺地對我說道，“湯海潮這樣的人你都能惹到，還讓他親自在街頭對你動手，你是不是搶了他女朋友啊？”
　　藤秋顏的話一出口，我的心已經沉了下去。現在艾爾西婭似乎真的不在了，譚菲菲也意外身亡，我一個人就這樣躺在病房里接受治安員的盤問。從來都習慣了獨自一人的我忽然感到一陣無比的孤寂。
　　藤秋顏可不管我有什么心理活動，敲了敲床邊：“喂，問你話呢。”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沒有回答藤秋顏的話，反倒問了她一句。
　　“我昏迷了多久？”
　　藤秋顏橫了我一眼：“你關心這個干什么？先回答我的話！”
　　媽的，真是敗給這個蠻橫的女人了。我知道現在自己跟廢人一樣，沒有什么資格討價還價，于是開始訴說我和譚菲菲之間因為兩情相悅引起阿湯哥嫉恨的“事實”，一口氣講了三十多分鐘才說完。
　　藤秋顏聽我說完，立刻感覺到自己剛才所說的話里似乎已經傷害到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說了一聲“對不起”。這個舉動倒讓我對她有了幾分好感，畢竟蠻橫之余這個女人還是很講道理的。
　　道歉之后，藤秋顏站起來去拿床頭的時鐘給我看日期。我這時才發現藤秋顏的身材居然很火辣，不僅胸前的雙峰和歷史一樣有厚重感，身高也是讓人意外的挺拔，至少也有一百七十五公分以上。這樣身材絕頂的美麗女治安員，恐怕在治安局里會被男同事們騷擾到想殺人吧？
　　我知道我這個人肯定是沒救了，現在這種時候居然還在想女人的事……
　　藤秋顏給我看了一下時鐘：“同學，你已經昏迷了至少有十六個小時。”
　　“什什什……什么？！”
　　這個消息實在是比被天上掉下來的一道雷光砸中更可怕。如果不是被各種繃帶固定在床上，我想現在我一定能有足夠的勇氣從床上跳起來。
　　藤秋顏不知我為什么會有這種反應，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又坐下來繼續說道：“不用奇怪，你昏迷的時間里，我們已經開始搜捕潮的消息了。有很多人目擊到是他動的手。”
　　我才不關心這些，我不顧四肢的劇烈疼痛，幾乎是蠕動著掙扎了一下身體，大聲吼道：“我不關心這些，我只想知道我的東西都在哪里？”
　　“你的東西？”藤秋顏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你的衣服褲子都在，你想要什么？”
　　身體的極度虛弱讓我說話都沒有什么力氣，我每說一個字都需要經歷巨大的痛苦，像是有火在燒喉嚨一樣。只是無論意識深處怎樣呼喚，艾爾西婭都沒有回答，這種可怕的空曠讓我完全忽視了自己的痛苦。
　　“我的刀……”
　　藤秋顏臉色嚴峻地搖了搖頭：“你現在這個樣子，喝水還可以考慮。這么不穩定的情緒，刀我肯定沒法給你。”
　　我就知道是這種結果，看著這個有些蠻橫又自以為是的女治安員，我忽然張開嘴，說了一句沒有聲音的話。
　　“你說什么？”注意到我說話的藤秋顏不可能聽得見我在說什么，把臉湊近我問道。
　　我張嘴又空演了一遍。
　　“你再說一遍。”藤秋顏這次把臉靠得更近。
　　等到藤秋顏把臉幾乎貼在我嘴邊的時候，我忽然張嘴一口咬住她的耳朵！
　　藤秋顏沒有料到我居然能在這種時候對她忽然發難，柔潤的小耳朵立即被我兩排牙齒緊緊夾住。
　　現在的我，除了牙齒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活動的部位。
　　因為咬著藤秋顏的耳朵，我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只要思維夠清晰就可以了。
　　“不要試圖攻擊我，你會損失一邊耳朵。”
　　這是我唯一可以威脅藤秋顏的條件了。其實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在觀察藤秋顏，這個年輕女子的臉部皮膚特別好，頭發整齊得一絲不茍，身上的衣服也很干凈整齊，應該是個有潔癖又特別在乎自己外表的女人。如果我真的以她的容貌來威脅她，應該有那么幾分成功的可能。
　　不是我太極端，現在時間已經不夠了，如果不再抓緊時間，我將無法挽救譚菲菲的生命，甚至還可能失去艾爾西婭。
　　人生能有幾次這種可怕的賭博呢？我不敢想。
　　可能是我賭正確了，正打算用手肘猛壓我胸部的藤秋顏聽到這句威脅之后，熟練的動作忽然停住了。
　　我知道這是我唯一和她不同的地方。我可以不在乎生死，她卻在乎自己的臉以后會不會變成一只耳。
　　剛才還很蠻橫的藤秋顏，此時很安靜地一邊臉頰貼在我臉上，我們以一種奇怪而曖昧的姿勢保持著各自的立場。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我說話還是含糊不清，不過我確定藤秋顏能聽懂。
　　“你……你說吧。”
　　藤秋顏的聲音很冷，不過已有了一絲顫抖。
　　“幫我把刀拿過來，我不會為難你。”我用盡全力維持著自己的牙齒不離開那只可愛的小耳朵，每句話都帶起一股熱氣吹過藤秋顏的耳畔，“也不會給您添任何麻煩。”
　　藤秋顏猶豫了一下，沒有回答。
　　我讓自己的牙齒稍微用力咬上藤秋顏的耳朵，表明自己的立場。
　　“美女，別考驗我的耐心。”
　　這次女治安員沒有猶豫，用自己的右手輕輕過去摸出我的折刀，給我遞過來。
　　看到自己的折刀已經到了嘴邊，我緩緩松開緊咬著藤秋顏的牙齒，正打算去叼折刀，卻被女治安員一拳打在胸口！
　　“敢威脅我？你去死吧！”
　　我發現自己終于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我居然跟女人講誠信，這他媽的不是找死么？
　　女人的憤怒比我身上的痛苦更可怕，對一個已經多處骨折的可憐人連續打了十幾個巴掌之后，藤秋顏抓起我胸前的折刀，扔到另一邊的病床上，用一種挑釁的眼神看著我：“想拿自己的東西？過來拿呀！”
　　我吐了一小口血。
　　臭女人你給我等著……等老子以后有機會搞死你！
　　大概是我憤怒的眼神實在太讓人無法忍受，藤秋顏在打擊過我之后很快離開了。病房里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躺著，沒有什么聲音，也沒有什么生氣。
　　我竭盡全力抬頭看了一眼病房的門，門已經被從外面鎖上。估計是那個死女人對外面的人說我具有可怕的攻擊性之類，去找醫生給我打鎮定針了。
　　天哪……鎮定針？那不是意味著又要再睡許多個小時？我想到這一點立刻覺得自己要瘋了，完全不顧自己的身體還能不能支撐下一步的動作，扭動著身體從床上砰地一聲落在地上。
　　吊瓶針被扯下來，咸咸的液體灑了我一臉。
　　全身所有骨頭斷裂的地方都發出悲鳴，四通八達的劇痛幾乎將我再次擊昏。我心只是中想著艾爾西婭和譚菲菲，不斷蠕動身體，朝著另一邊的床頭移動過去。
　　不知從哪里來的力量，我竟然能夠在這樣的劇痛之中前行近一米，還掙脫了繃帶的束縛，用骨頭已經斷裂的右手抓住了床頭的折刀。
　　就好像昨天跟譚菲菲聊天時靈光一閃冒出的許多說辭一樣，此時也有一股力量讓我幾乎崩潰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
　　“說不定轉生之前，老子還真是個上古時代的英雄呢。”
　　如此自嘲一下，我又有些悲哀地想到，我大概是世界上第一個如此積極向上地尋找自殺機會的人吧？
　　想到這里，我打開折刀，用顫抖的手將它插入自己的喉嚨。
　　操，一次他殺一次自殺，我還真是死上癮了……
　　艾爾西婭，老子要是沒有了那個什么狗屁死亡重生的能力，我到了轉生界一定找你算帳！
　　※※※※※※※※※※
　　耶云的時間，因我這一刀后再次退二十四小時。

第十八章 代價

　熟悉的黑白畫面再次襲來，經過一次這種情況之后，我已經慢慢習慣了這樣的變化，靜靜在無聲和靜止之中等待真實世界的再次開啟。
　　這就好像跟姑娘上床一樣，第一次可能陌生了一點，不過之后肯定會慢慢習慣。
　　好像虛擬的風景畫冊一樣，世界先是凝固了一下，隨后慢慢變成黑白畫面。黑白圖像粉碎之后，無數碎片在空中漂浮旋轉又再次聚首，像是被某種引力牽引的金屬碎片一般。
　　畫面重新凝聚之后，我發現自己坐在學校的教室里，碰巧還是美人老師的課，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見朱蔚昕老師纖細美麗的一雙小腿。
　　不用確認日期，摸了摸脖子上沒有刀痕，確定自己的骨頭都還沒斷，我知道自己回來了。
　　坐在教室的座位上，我扭頭看了看正在一臉憧憬地看著美女老師的方定坤，很有一種想要狂笑的沖動。
　　沒錯，老子又回來了！
　　努力憋住狂笑沖動的同時，我開始在內心深處呼喚艾爾西婭。不知為什么，艾爾西婭燃燒自己靈魂讓我蘇醒的瞬間，我多少有一些感動。對于這些神明來說，人且的一切大概都跟它們沒有什么關系吧？艾爾西婭能為了我做到這一步，我很意外。
　　“人類，我聽到了你的呼喚。”
　　聽到艾爾西婭一貫冷漠卻異常柔美的聲音，我幾乎要痛哭流涕了。不過我在激動的時候思維更加活躍的特點忽然讓我想到了一件事。
　　“香蕉你個疤瘌，艾爾西婭你居然騙我！”
　　艾爾西婭的靈魂和我的靈魂應該是同步，上一次我發動死亡重生能力之后，她還出來給我當了半天老師講解了一番，說明時間倒流對她來說沒有什么作用，畢竟人家是未來女神。
　　——那么這女人所謂燃燒靈魂的說法不是扯淡嗎？她要是真的燃燒了靈魂，我發動死亡重生也救不回來呀！
　　前幾天還信誓旦旦說自己從不說謊的女神現在就開始說謊，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在腦海里對著艾爾西婭罵了半天，忽然聽見女神用悠悠的聲音反問了我一句。
　　“我說過燃燒靈魂就會讓靈魂消失嗎？”
　　我罵了一半的話被艾爾西婭這么一句給堵回去了。老子今天才發現，人類的奸詐比起女神的奸詐，還差了幾個等級。這些在上古時代都當過一段時間神棍的強者都是專業人士。
　　“我只是在鼓勵你罷了，人類。”
　　艾爾西婭的話說得輕輕松松，我聽著怎么覺得這么別扭呢？
　　算了，反正已經活過來了，不跟這種女人計較。我一邊仰頭裝作仰慕朱蔚昕老師的模樣聽課，一邊開始考慮下課之后如何帶著譚菲菲繞過之前的那場災禍。
　　盤算歸盤算，我還是覺得斬草應該除根。我對那個阿湯哥的實力估計不足，完全沒想到他居然敢當街把我打成重傷。譚菲菲最初幫我擋下的那一下，更是可以致命的傷害。
　　我相信阿湯哥背后一定有什么更硬氣的后臺，否則他不會這么囂張。我是不是也應該找找什么方式對付他呢？
　　正想著艾爾西婭提升神力時帶來力量是否足夠放倒阿湯哥，女神忽然冒出一句來。
　　“人類，燃燒靈魂的結果是神力已空，你要在最近滿月之夜再去一次有水的場所。”
　　聽到這個消息，我幾乎昏倒在課堂上。
　　就這么盤算到了下課，我拉著譚菲菲從另外一個方向回家，也沒再提自己打算找個地方工作的事。反正譚菲菲已經吐露了訊息給我，“音界”老板我也認得，如果想要工作，我不如自己去聯系。如今我已經是使用過一次“死亡重生”能力的人，不能再碰到任何突發事件，當前任務只有老老實實回家，躲過七天再說。
　　在校車車站送走譚菲菲之后，我正打算看看附近還有沒有其他合適讓艾爾西婭吸收三重反射月光的場所，結果又在街頭碰到了戴著骷髏耳環的纖細少年。
　　這次大家不再是陌生人，陳無極笑著跟我打招呼。
　　“怎么總能在這里碰到你啊？”
　　我想起這些人的家族跟古老的魔法傳說有些淵源，明白搞不好他們也是來尋找吸收反射月光場所的。面對這樣的強者，沒有死亡重生能力的我只能跟著陪笑。
　　“緣分啊同學……你那幾個兄弟呢？沒在一起嗎？”
　　陳無極笑著指了指旁邊的一家酒吧：“都忙著呢，你要不要一起？”
　　對這種花錢的事，我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改天吧。我現在忙著回家找事做。”
　　聽我這么說，陳無極也不再堅持，揮手跟我告別，開車離開了公園門口。
　　看著昂貴的仿古轎車消失在視線里，我不禁對陳無極所擁有的那種生活再次充滿了向往。這樣愜意又囂張的人生真是讓人羨慕。
　　可惜現在我還處在為了生存發愁的地步，想到要找一個辦法對付阿湯哥，我就覺得頭疼。
　　此時華燈初上，夜色剛剛開始降臨，滿街的霓虹燈在路邊照耀著人的臉和天空，把世界涂抹成一片粉紅色。我站在人來人往之中，看著陳無極消失的方向，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等等，陳無極，我有事找你！”
　　我對著已經沒有了纖弱少年身影的方向喊了一句。我不知道這句話他是不是能聽見，我寧愿相信他能聽見。
　　大概也就是過了不到十五秒，老爺轎車再次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知道，自己的猜測又一次得到了證實。
　　至于我的想法是否正確，還要等時間來證明。
　　仿古老爺車在我面前穩穩停住，留著時髦發型的纖弱少年握著方向盤，透過車窗玻璃緊緊盯著我。我注意到他的雙瞳和我第一次見到時一樣，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銀光。
　　“看來你知道的好像更多一些。”
　　不知道為什么，越是面對這樣的情況，我的心情越是平靜。仔細掐指算算，我今年好像才十七歲多一點吧？這么理智絕對不是什么好現象。
　　仔細考慮了一下自己的立場，我搖搖頭回答道：“不，我知道的肯定不會比你多。”
　　陳無極很自信地笑了笑：“上車。”
　　我沒有如他所愿立即上車，而是站在原地搖了搖頭。
　　“我身上沒有什么值得你們花費時間和精力的東西吧？”
　　纖弱的少年眨眨眼睛：“先說說你的事吧，如果能幫忙，我不介意你欠我一個人情。”
　　這次我沒有再裝模作樣，低頭上了車。
　　※※※※※※※※※※
　　很明顯陳無極是個很會享受的人，車子從公園附近的酒吧一條街開走，駛向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方。
　　居然是勝利廣場。
　　在每個城市里大概都有這樣的地方，什么勝利廣場呀中心公園呀一類的存在。我寄人籬下的日子，經常在勝利廣場閑逛打發時間，對這里再熟悉不過了。這里的露天雪糕店是我所見過最好的美味場所之一。
　　沒想到陳無極居然會帶我來這里。
　　“沒想到吧？”陳無極用勺子挑著雪糕邊吃邊說，“我不喜歡喝酒，他們三個都對那些事比較有興趣，所以我只好經常一個人來吃雪糕了。”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眼前的一碗雪糕，這里的雪糕價格不菲，當年我也就是因為跟著別人過來嘗過一點。陳無極現在點的兩份雪糕價格都在百元左右，是以前我做夢都沒想過能吃到的級別。
　　想了一下，我還是沒有動雪糕，只是直直看著面色輕松的陳無極。有些事對他來說可能無足輕重，對我來說卻和生命差不多一樣重要。
　　越是面對這樣什么事都無所謂的人，我越應該謹慎。他們想要的東西往往是我現在無法想象的珍貴。
　　“還是說正事吧。”我沒有吃雪糕，只是盡量讓自己在椅子上顯得更放松一些，“我聽說你們打架很厲害，善后工作也很棒，想讓你幫我對付一個人。”
　　這個要求讓陳無極多少有些意外。
　　“你自己不能解決嗎？”
　　“我覺得暫時不能。”在這種時候，我覺得還是說實話比較好。
　　陳無極挖了一勺雪糕填在嘴里，有些不理解地搖搖頭：“說真的，你真讓我挺意外的。找我們辦事的人挺多，找我們幫忙打架的，你還是頭一個。”
　　陳無極的這種表現讓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幫我這個忙。我內心之中那種仿佛歷盡滄桑的平靜又一次占據了我的思維，我看著一臉輕松的陳無極，神色端正地反問道：“如果從我這里什么都得不到，你會不會幫我呢？”
　　我的問題讓陳無極再次愣住，大概很少有人這么跟他說話吧？纖弱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耳環，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扭頭對服務生叫道：“再來兩份極品牛奶雪糕。”
　　這種時候叫雪糕？我有些不解地等待陳無極給我答案。
　　陳無極笑著朝我伸出一只手，指著桌上的雪糕說道：“別客氣，吃吧。”
　　我想我有些明白陳無極的意思了。
　　和我想的一樣，陳無極更清醒地知道對于他來說很多事都不算什么，對我來說卻很重要。也就是說，幫我的忙也好找我參加聚會也好，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事，他可以不在乎回報。
　　我搖搖頭，依然沒有動手。
　　“這里的雪糕很好吃我知道，對我來說代價卻太慘痛了。”
　　我用同樣的方式告訴陳無極，他不在乎的我卻在乎。從我的角度考慮，我必須權衡利弊才能做出決定。至少我在乎的事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們立場雖然不同，甚至階層都不同，卻有一樣相同點，那就是大家都很清醒。
　　聰明人之間的談話，不必說太多。
　　陳無極看我沒有任何退讓的意思，有些無奈地笑著搖搖頭：“看來從一開始我就沒看錯，你確實擁有讓人覺得有趣的資本。”
　　我慘然一笑：“是嗎？可惜所有和我分手的女孩子用的借口都是我太過無趣。”
　　陳無極沒有繼續糾纏在這個話題上，只是點點頭道：“沒關系，你這樣的人太稀有了，我覺得幫你一次也沒什么。”
　　我依然寸步不讓：“你說說你們的代價吧。”
　　“代價？”陳無極有些狡猾地笑了，“你現在能夠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呢？”
　　“因為現在什么都沒有就把未來許給別人，我還沒那么蠢。”我發現自己越說越堅定，一點退縮的意思都沒有，“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我那么蠢，你愿意再跟我繼續浪費時間嗎？”
　　陳無極嘻嘻一笑：“哈，終于看到和我一樣自戀的人了。不過你說得很對，那我就告訴你要付出的代價吧。”
　　“請說。”
　　陳無極看了看周圍，忽然揮手讓周圍的空氣陷入一種粘稠的狀態。我完全沒料到陳無極居然會在這種時候忽然使出超越常識存在的手段，有些吃驚地看著他，又看看周圍的空氣，這種奇妙的處境讓我又一次有了吃迷藥的感覺。
　　“這……這是什么？”
　　即使剛才內心再平靜，碰到這樣的變化我還是不能繼續保持平常心。看到陳無極隨手就讓周圍的環境產生變化，我心中對神話傳說中描繪的那些時代更多了幾分尊敬。
　　陳無極仿佛早就料到我的反應，臉上依然無比輕松，淡淡一笑道：“沒什么，我只不過讓周圍的人沒辦法聽到我們的談話而已。”
　　我看著幾乎是炫耀嘴臉的纖弱少年，心情倒慢慢平靜下來了。說實在的，比起艾爾西婭的種種對諸神國度夸張的灌輸，陳無極露的這一手水平也就是一般。現在甚至連我自己都擁有一種旁人不能體會的“死亡重生”能力，看到傳說中的魔法偶爾出現，也不會激動成心臟病。
　　“其實你所要付出的代價很簡單。”陳無極在故意把話題岔開之后，又迅速回到主題，“只要你承認自己欠了我一個人情，我就幫你。”
　　此時我已完全放松了自己的心態，整個人的狀態也輕松起來，看著其實比我還有些急迫的陳無極，我笑著說道：“怎么越是這種空頭支票聽起來就越嚇人呢？還是具體一點吧，我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價值，可聽你這么一說，我忽然開始自戀了。”
　　我們的交談到了這個程度，雙方都表現出年輕氣盛的一面，在閑談之中已經著了痕跡。陳無極有些無奈地端起雪糕碗，輕聲嘆息了一下。
　　“其實有些事你不必現在知道，人在無知之中生活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我冷哼一聲：“知道自己生活在無知之中，已經是不幸的開始。”
　　看到和我之間的針鋒相對沒有任何進展，陳無極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看來從一開始選擇你就沒錯了，以你的年齡和經歷，能擁有這樣的智慧確實不容易。”
　　沒讓我有開口的機會，陳無極丟下一張名片在桌上，揮手之間讓周圍粘稠的空氣恢復如常。
　　“現在你身上沒什么我想要的東西，不過以后就很難說。想要我幫忙的話，打我的移動電話吧。記住，專心才有用哦……”
　　我看著餐桌上的名片，再看看眼前，陳無極已經消失不見。
　　我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他媽的，這個人走的時候結帳了沒有？如果沒有我就死定了……

第十九章 沐浴鹿

　銀色的月光下，我仰望巨大寶石一般的月亮，和艾爾西婭閑聊。
　　“聽說以前有一只雌鹿救了一位獸化成兔的神明，后來那位神明看雌鹿很愛干凈，就送給雌鹿一塊永遠也用不完的香皂。雌鹿不相信神明送給自己的東西，就每天都洗澡沐浴……”
　　沐浴在月光之中恢復之前燃燒靈魂浪費的神力，艾爾西婭的心情似乎也比以前好了不少，追問道：“那后來呢？”
　　“后來，那頭鹿就成了沐浴鹿……”
　　說完冷笑話之后我站起來，估算著和上次差不多的時間，現在女神應該已經恢復神力，我目前的任務也基本完成。
　　“行了吧？”
　　“好了。”
　　一切都很順利，唯一遺憾的是艾爾西婭似乎沒因我的冷笑話笑起來，讓我覺得有些挫敗。
　　這次從公園出來，我沒有看到纖弱少年陳無極的身影。此時的夜晚比起剛才更要熱鬧一點，我也不著急回家，找了個面攤坐下來慢慢吃面。面條這種大眾又便宜，好吃得沒商量的食品是我的最愛。尤其街頭的面攤師傅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煮面方式，造就了不同風味，在不同的地方吃面就好像經歷不同的冒險一樣，也會讓人心中充滿了快活的情緒。
　　吃完面，我正打算結帳往回走，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老板，來二十串臭干！要味兒重的！”
　　從角落餐桌的位置往外一看，阿湯哥貌似英俊的臉出現在老板旁邊。這張臉對我來說幾乎等于兩次死亡的經歷，可謂有一些恐怖。況且我還上了人家現任的女朋友，多少心理有些膽怯，躲在角落里頓時不敢動彈。
　　耶云市雖然很大，可我上學放學所走的范圍就這么一丁點。沒跟譚菲菲在街頭熱吻被湯海潮抓到，卻在這種該死的小面攤里碰到了他。看來命運雖然得到了改變，改變的幅度也不是很大。
　　已經沒有了“死亡重生”能力的我現在只能小心翼翼躲在角落里等阿湯哥離開。唯一值得高興的是，面攤生意很好，周圍都是人，讓我有了躲藏的可能。
　　我縮在角落里低頭裝作喝面湯足足有快十分鐘，終于等到阿湯哥離開了，這才全身放松下來。
　　只是，這個小小的意外讓我忽然之間有了決斷。
　　既然要改變，就從現在開始吧。
　　拿出陳無極留給我的名片，我剛想找公用電話給陳無極打電話，看了一眼名片卻傻眼了。
　　名片上除了一個東方文字寫成的陳無極和一個西方文字寫成的花名之外，沒有任何文字。
　　這小子是不是在耍我？
　　捏著名片坐在面攤里，我迅速回想著陳無極跟我每次偶遇的細節。所有的細節都集中在一起，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陳無極每次都能感覺到我在遠方注視他，及時回首跟我對視一眼。
　　這種精明和敏銳，已經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程度。
　　想到陳無極注視我時所帶來的那種精神壓力，我覺得自己的思路豁然開朗了。
　　“記住，專心才有用哦……”
　　緊緊盯著名片，我用防御艾爾西婭奪魂術一般的專注精神不斷集中自己的精神。
　　讓人驚奇的一幕出現了！陳無極留下的名片上，仿佛一條條細小的火線紛紛不斷從幾個位置開始燃燒，終于燒成了一行標準印刷體的小字和一個號碼。
　　“現在明白了吧？你的特別之處在于，你和我們很像，和其他人不同。”
　　陳無極仿佛早有先見之明一般留下的字讓我確信，如果不是我這么著急尋找名片上留下的秘密，他一定會用其他辦法讓我注意到他留下的名片。這個纖弱少年似乎從一開始就把和我之間的交流看成了一場較量——或是一場游戲。
　　無論如何，擁有絕對壓倒性優勢的他都有足夠的辦法把我逼到一個不能回避的死角。
　　在這個死角里，我唯一的出路就是拿著他給我的名片，尋找聯系他的方式。
　　捏著陳無極留給我的奇異名片，我在心中暗暗決定，以后一定要成為一個比他們更強大的人，以壓倒性的優勢來俯瞰他們。
　　決定歸決定，但那不過是遠大理想。電話我依舊是打了，接到我電話的陳無極似乎有些吃驚。
　　“這么快就決定了？”
　　雖然看不見陳無極的臉，我依然保持了微笑。
　　“當機立斷也是一種優點。”
　　“說得好！”
　　聽我說完碰頭地址之后，陳無極掛掉電話不到五分鐘已經飛車趕來。這次他開的已不是之前那輛老爺車的仿制品，而是一輛外團時尚簡約的銀灰色炮車。路上無數行人都被他造型獨特的愛車吸引，進而有無數小姑娘面帶憧憬地看著有錢又有臉的纖弱少年。
　　陳無極在某些時候直奔主題的性格很可愛，一看到我就大聲問道：“說吧，你到底想收拾誰？”
　　聽到這話我頭發立刻豎起來了：“大哥，我們研究的是殺人放火的大事，在光天化日之下說這些好像不太好吧？”
　　“同學，現在分明是晚上。”
　　“……這樣啊，那我們繼續。”
　　“你還真上道……”
　　陳無極把車子開出廣場，帶我來到一條比較僻靜的街上。此時夜色比剛才更濃，沒有霓虹閃爍的街頭陣陣微風吹過，三三兩兩的行人偶爾從旁邊路過，都會注目一下陳無極夸張時髦的跑車。
　　真可惜我不是美少女，否則陳無極的形象一定是個完美的花花公子。
　　“說吧，你想搞誰？”纖弱少年熄滅車燈，趴在方向盤上懶洋洋地問道，“我覺得你這種人應該不會對誰有什么深仇大恨吧？至少表面上看，我覺得你是挺看得開的一人啊……”
　　對于陳無極隨時隨地表現出來的隨便，我真的有些頭疼。其實就像我之前所說的那樣，陳無極和我之間最大的區別就在于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事，而我必須很在乎。所以陳無極表現出來的隨便和輕松，對我來說反倒是一種壓力。
　　不管怎么說怎么做，對我來說，我要付出的代價始終大過陳無極，這種對比讓我更加慎重。
　　雖說從一開始就已經下定決心要利用陳無極的力量去解決阿湯哥的問題，我這般拿捏姿態也不過是想少付出一點代價。可惜陳無極看起來并不像是一個能讓我發揮聰明才智的笨蛋，注定要我付出的，恐怕一絲一毫也少不了。
　　既然想通了這一點，我也就沒有了顧忌，仿佛若無其事一般看著車窗外行人反問道：“湯海潮這個人你聽說過沒有？是個流氓。”
　　“耶云市的流氓我至少認識一半。”陳無極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他對這個名字到底有好感還是惡感，笑瞇瞇地回答我道，“你說的這個小子，我還真就知道。怎么，想弄他？”
　　既然涉及正題了，我也就不藏著掖著，老老實實點頭。
　　“嗯，就是他。我不是普通的想報復之類，我想整到他離開耶云。”
　　陳無極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我果然沒看錯，你比我還狠……哎，你說要是整不走他怎么辦？”
　　我心中不知為何冒出一股狠勁來，看著笑容滿面的陳無極，獰聲回道：“整不走他就整死他！沒有別的辦法了。”
　　一直面帶笑容的陳無極被我嚇了一跳，臉上再也端不住輕松的表情：“我……我說，別我說你胖你就喘啊。還真打算整出人命來么？”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種狠話來，不過陳無極驚愕的表情倒是讓我覺得很開心。看來他和我一樣，都是在努力學習裝模作樣尚未成功的小朋友罷了。
　　“殺人放火都是下下等的招數，如果能把他逼走最好。當然了，要是他不上道兒，死活不走，我也不希望以后能看到這個人。”
　　陳無極經過短暫的驚詫之后，迅速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看著我搖頭嘆息道：“你真是個瘋子，你知道湯海潮這個人背后是誰在撐著他嗎？”
　　我搖搖頭：“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但是我很想知道，你……怕他？”
　　“不用激我，沒用的。”
　　我坦然點頭：“知道，你看起來也不像是為了虛榮心而戰的傻小子。你們兄弟四個，只派了你來跟我接觸，說明你擅長跟人閑扯，也擅長當一個合格的神棍。”
　　陳無極自嘲地低頭一笑：“沒辦法，總要有人去做這些事。”
　　“算了，咱們不要討論這些無關話題了。”我揮揮手，繼續追問陳無極，“打算幫我么？其實今天咱們浪費了這么長時間，無非也就是兩件事——我在決定要不要你幫忙，你在決定是不是應該幫忙。”
　　“說得好。”陳無極不知何時弄了一副手套戴在手上，還不斷鼓掌對我以資鼓勵，“既然你都快言快語了，我也不跟你繼續玩捉迷藏。湯海潮雖然囂張，我還不把它放在眼里。可是我很想知道，你們之間為什么會出現矛盾？”
　　我猶豫了一下，讓自己的情緒醞釀到位之后才低下頭，裝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我搞了他女朋友……”
　　“……好樣的，所以這次麻煩算是為情所困？”
　　“不，我只是單方面害怕他隨時出現報復我。”
　　“就為了這個理由，你就不惜下狠手？”
　　我心里冷笑一聲，如果我不下狠手，那個阿湯哥說不定對我下什么狠手呢……古人的教誨說得好，做人就應該當機立斷不羅嗦。既然我已經做出這種決定，已經想好了所能帶來的一切后果。
　　其實找陳無極幫忙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我想把他也扯進來，這樣要事阿湯哥背后的老大想要報復，首先看到的靶子也是陳無極他們幾個兄弟。
　　想必陳無極也十分明白我的想法，所以才陷入猶豫之中吧？
　　“我已經下了決心，就看你肯不肯幫我了。”
　　陳無極苦笑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雪白的手套：“你覺得我現在這樣子，像不像一個夜晚要去行兇殺人的兇手？”
　　我搖頭：“我覺得你更像是一個窮國的桌球運動員。”
　　“說得好……你打算讓我什么時候動手？你自己有沒有詳細的計劃？”
　　陳無極握住方向盤，發動汽車，忽然點火的藍鉆帕爾星跑車在無聲息地融入夜色之中。
　　“計劃只有一點點輪廓，只要你答應肯幫忙的話，很快就能豐滿起來。”
　　陳無極開著車朝更加僻靜的街道駛去，在車速提升的同時，他的臉色又慢慢恢復了最初我所見到的那種平靜。
　　“好吧，我替他們幾個作主了，幫你這個忙。不過最好不要出人命，我們已經很多年沒有碰過家族禁忌了。”
　　對于陳無極答應了我的請求，我心中竟是一點興奮之情也沒有，更多的是在考慮將來他會從我這里拿走什么做為回報。在這種深深的憂慮之中，我也不想欠陳無極太大的人情，點頭認同了他的看法。
　　“我盡量吧。”
　　陳無極看著我，眼神之中有了一絲贊賞的光澤。我想他和我一樣都很清楚，這個世界已經簡單粗暴到了沒有什么兵不血刃就達成目標的神話的地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是在借用陳無極的力量挑戰自己的智慧。
　　至于陳無極，我從側面仔細觀察這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少年，心中充滿了古怪的疑問。關于他的家族，他的傳承，他的那幾個更加囂張的兄弟或者朋友，甚至他主動接近我的目的。所有的一切都縈繞在未知的迷霧之中，讓我無法看清。
　　就在我偷偷觀察陳無極的時候，艾爾西婭忽然在我的腦海中輕聲提醒了一句。
　　“人類，小心。”
　　艾爾西婭這次發出的聲音很小，我在意識之中第一次感覺到她的聲音是如此悅耳。
　　女神的警告聲中，我抬頭看見眼前一堵老式轉墻橫立在面前，陳無極的車正義無反顧地朝著轉墻一頭撞過去！
　　我幾乎是本能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自己被安全帶緊緊拴住，以至于猛烈的沖擊無法將身體甩出車外。隨后會有巨大的安全氣囊把我頂住，因為名貴跑車的安全措施比較好，也就不會出現太過分的外傷，只是渾身上下疼痛幾天。
　　讓人意外的是，車子只是微微顫動了一下。我沒有敢睜開雙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依然膽小如鼠。是艾爾西婭的贊嘆聲讓我慢慢睜開了雙眼，我看到自己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停車場，停了無數私人車。
　　“人類，回頭。”
　　我按照艾爾西婭的指點回首。
　　一堵轉墻橫立在跑車后十幾米處。
　　沒有轉彎的輪胎印，也不像是有暗門。
　　我大概能想象得到這車是怎么進來的。再看陳無極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眼神里也一定多了一些敬畏和贊嘆。
　　陳無極只有在發揮自己超乎常人能力的時候，才會表現出讓人無法正視的強大自信，他側過頭微笑看著我。
　　“展示一下我的力量。除了比一般人更快更強更耐打之外，我還擁有一點額外的小彩蛋。現在你大概可以開始構思怎么解決湯海潮了。”
　　我用力點頭，絲毫不懷疑自己目前的選擇無比正確。
　　不知道身在何處的湯海潮，此刻是否能感覺到大事不妙的一股涼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