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風雨傳說 作者: 周行文 (連載中)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3 17:06
第八十章 炮灰

  如果這也算是晚會的一部分的話,我估計現在應該有人出來唱點散場曲子了。事實證明英雄王淪為走狗之后,也不過是條能打一點的走狗罷了。一看自己被艾爾西婭毀得七七八八,這哥們立刻服軟。
  “幫那幾個人解決掉那些‘蝕之光’吧。”艾爾西婭畢竟是個內行人,啥都懂,“我可以讓你回諸神國度。”
  女神姐姐擺出既往不咎的嘴臉,海默爾那廝卻不領情。
  “眾神的誠信?哈哈!算了……我寧愿選擇毀滅!”
  這狠話說得不一般,艾爾西婭頓時陷入沉默。我卻撇撇嘴,從打知道眼前這顆人頭淪為走狗那一刻起,我就沒覺得他很難對付。成為光芒女神的走狗,沒有遵從諸神國度所謂的正義與榮譽,這就說明這位海默爾并非傳說中那么絕不屈服。
  不管是人還是其他什么東西,懂得妥協的總要好對付一些。
  我盡量讓自己笑得很淫賤。托最近在夜之夢的工作的福氣,我學那些老流氓笑學得很像,這個表情讓海默爾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
  萬物都有靈性,看來就算是英靈戰士,行為舉止也跟人差不多。這更增添我的信心。
  “不要死撐了吧?”我迅速讓自己目光冷靜下來,只是笑容依然淫賤,“這樣下去對誰有好處?光芒女神除了能記得你失敗了,還能領情給你在諸神國度樹個碑立個傳什么的嗎?”
  既然不知海默爾的弱點在哪里,我只好朝著英雄王最容易在意的方面下手。這種已經掛了幾千年的名人,應該比較在乎名譽吧?反正除了名譽我也想不到其他弱點了。
  我說完話,故意停頓一下,等待海默爾的反應。
  沒有辜負我的期望,這哥們眼皮眨了一下。
  雖然只剩下一個腦袋,英雄王表情還是滿豐富的……我知道自己該進一步加強攻勢,說服人這個活艾爾西婭絕對不擅長,她只要在我背后不斷顯示女神的威嚴就行了。
  “你還猶豫什么?如果光芒女神能保留你的英雄王名號在人間,難道未來女神就不能毀掉這些豐功偉績嗎?”我索性開始胡說八道威脅海默爾,“你覺得光芒女神會為你一個英靈戰士出頭么?你這炮灰……”
  我說的是實話,我想光芒女神只能派些諸如神仆和英靈戰士這樣的貨色下來,肯定自己也有難言之隱。否則看光明女神打算封印艾爾西婭靈魂再千八百年的架勢,這姐姐分明應該親自下來弄死艾爾西婭才合情合理嘛。
  所以說,光芒女神派下來的這些手下,都不過是炮灰而已。海默爾本質上跟混血精靈的作用差不多,唯一區別就是這哥們比混血精靈強了不少,而且沒有身體。
  ——沒有身體!
  我有點明白諸神國度下來人的規矩了,原來是不能帶肉體下來啊……那朱蔚昕老師的肉體里也是個光明祭師,分明是奪取了原來混血精靈的肉體在人見蟄伏多年的角色。加上艾爾西婭也是靈魂被封至人間,原來是大家下來都不能有肉體緣故啊……
  英雄王海默爾很強,他能把能量凝成實體,但這辦法在人間不能停留太久。因此這哥們原本打算奪我身體,卻沒想到被神力大漲的艾爾西婭打得宛如敗狗,只剩下一個腦袋。
  該!活該!
  我看著落水狗一般的海默爾腦袋,惡狠狠地繼續說道:“行,你是個英雄人物,不怕死也正常——等你徹底被毀滅,看我們怎么在諸神國度造你的謠!我賭十塊錢兒的,你那個光芒女神的主子肯定不管這事,你信不信?”
  英雄王的一臉彪悍有點開始軟了,張了張嘴沒說話。
  我收起淫賤的笑容,露出真誠的微笑。我知道自己猜對了,這個看似硬漢的英雄王不過是個軟骨頭,如果光芒女神不給他做主,他一樣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妥協在我和艾爾西婭面前。
  沒有利益的事就不要堅持——這大概就是海默爾的人生準則。這哥們在歷史上是個大義凜然英勇無比的猛人,現在一看歷史跟真實果然有差距。
  “女神的承諾永遠都有效……”我看差不多了,繼續勸道,“至少現在肯定有效。你說你這么死心眼干嗎?光芒女神肯定也沒給你發什么好處,何苦呢你?”
  我沒繼續說下去,對太聰明的人不能把話都說完,最后的決定權要留給海默爾。
  海默爾用很奇怪的目光看著我,忽然說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我心知肚明這句話說的是什么,卻故意裝作忽略,只是依然很誠懇地問海默爾:“你剛才用的那種‘蝕之光’,只要你把他們身上的這玩意解除了,咱們就兩清,各走各路怎么樣?”
  “……”
  海默爾估計面子上還是拉不下來,沒有回答。
  “算啦……”我勸這個被艾爾西婭牢牢困住的腦袋,“趕緊回去養傷吧,你這算工傷,應該跟光芒女神要點紅包啥的,而不是在這里跟我們干耗。”
  “……”
  這一次海默爾又猶豫了片刻,最終可能是真想通了,猛然睜開雙眸昂頭道:“好!我收回他們身上的‘蝕之光’,反正艾爾西婭用些時間也能解掉這些。”
  我咧嘴一笑:“好,那請您先解除他們身上的‘蝕之光’好不好?”
  海默爾默默點頭。看著一個碩大的腦袋漂在空中晃悠悠地點頭,我覺得自己都有點頭暈。
  那顆大腦袋在空中飄蕩了一下,陡然頭頂現出層層絢爛之極的花紋。這些花紋看上去和星辰的某些分布很像,合起來應該就是許多星座。這些星座一閃而過,地面上那些死也不消失的黑色流光卻開始蠢蠢欲動,似都想要回到海默爾那里一樣。
  我屏住呼吸,等待著。
  那些黑色光斑漸漸聚大,終于騰空而起,回到只剩下一個腦袋的海默爾身上。道道黑光在空中飛過,盡入海默爾的大頭。連艾爾西婭都沒辦法立刻搞定的事,海默爾用了十來秒鐘已經做好。
  “再過一會,他們就都會醒過來了。”
  把所有的“蝕之光”吸入體內,海默爾也顯得有點疲憊。我正打算征求艾爾西婭的意見,困住英雄王的小型結界已散開,這表示女神姐姐確實不打算留這個腦袋做收藏品了。
  “慢走不送,有空常來。”我對英雄王英武的腦袋揮手,“不過最好以后都不要見面了。”
  海默爾的光桿腦袋沒說啥,充滿了屈辱地緩緩升空而去,最終消失在我的視野里。
  ××××××××××
  四家主還有一個留在所謂的“秘境出口”等候游戲結束,好把我們從這個可笑的地方接走。其余三個現在都在昏迷中,看來我們這次碰到的真是個硬茬。
  不過這會我并不關心其余三個家主的安危,老子對男人心中絕對沒愛。我第一時間走到艾雪身邊,把這個保護了我好幾次的美女扶起來。
  艾雪體力很好,一路打來到了這里,還跟英雄王放對一場,居然只是因為“蝕之光”昏迷片刻。我抱著姑娘還沒相好怎么占她便宜,一雙大到能反射夜空的眼睛已然睜開。
  “啊……醒了?”我看見艾雪睜眼,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該繼續扶著人家肩膀和腰還是立即松手。
  艾雪看見我的表情很精彩,先是一愣,然后吃驚地左右看看,發現什么都沒有之后才露出歡欣笑容,一把摟住我的脖子。
  “太好了!”
  我也不知道小姑娘說的太好了是什么意思,總之這一切確實太好了,那三個裝死的臭男人也在慢慢爬起來中。
  “咱們接下來怎么辦?”我拉著艾雪站起來,問最先從地上爬起來的張費朗。
  四家主的老大和艾雪一個反應,先環顧左右找剛才那個超級狠角哪里去了,確信海默爾終于滾蛋了,這廝才放心。
  “不怎么辦,咱們先回去,讓他們把游戲玩完。”
  張費朗的口氣很輕描淡寫,卻表示經此一役之后,四家主才算是把我當成了真正的自己人。不過我心中仍有疑問,這哥幾個剛才為了我拼命那架勢看起來不像假的啊……那為什么又總是對我神秘兮兮的不肯說實話呢?
  不管怎么說,先離開這里確實是個好主意。我現在低頭看見腳下這些枯死的雜草都覺得心驚肉跳的,要不是有艾爾西婭在背后撐腰,我們幾個說不會死得很慘。
  大家起來之后都開始伸胳膊踢腿,都在研究自己身體經過剛才那些“蝕之光”侵襲有沒有變化。唯獨張費朗一個人在地上默默畫起一個巨大的魔法陣,應該是用來直接把我們傳送走的東西。
  張費朗畫魔法陣很有趣,這人一只腳著地,身體像有什么推動一般,腳趟著地自然向前滑行。就這么在地上滑行來滑行去幾個來回,一個巨大的魔法陣已經畫得差不多了。
  我看的這個佩服啊,有本事的人跟普通人是不一樣!
  魔法陣畫完了,張費朗第一個站上去。
  我發現大家從醒過來到現在都沒怎么說話,顯是憋了一肚子話打算回去說。跟在張費朗后面,我和艾雪也踏至魔法陣上。
  巨大的天藍色光暈從天而降,剎那間復雜的花紋自我們的身體周圍奔涌而出。種種花紋在空中交迭扭曲,將我們眼前的事物變為虛無。一股來自空氣中的扭曲力量穿透身體,我猛然發現眼前黑成一片,隨后驟然明亮!
  光輝聚會的會場中央,只有我們幾個人站在杯盤狼藉中發呆。我們回來了。
  一個書呆子一樣的少年坐在舞臺上,手中捏著一枚精美的銀色護身符,笑瞇瞇看著我們,笑容中有著少許關切。
  我正想跟這人打招呼,忽然發現了一個更讓人崩潰的事實。
  艾爾西婭存在的感覺,好像弱了很多!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3 17:07
第八十一章 我是誰

  眼下我要照顧幾方面,有無數話想跟艾雪說,也有很多問題要問四家主,但我感覺到艾爾西婭存在感薄弱之后,還是撂下所有問題第一個問起女神的狀況。
  “怎么了?”
  艾爾西婭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都弱了幾分,活像是個重病患者。
  “沒什么……剛才超過了神力使用界限,力量反噬。”
  “你沒事吧?”我這問的可是真心實意,我不希望艾爾西婭出什么大問題。
  “沒事。”艾爾西婭回答得很干脆,“恐怕很長一段時間內,神力都不會回到剛才那個強度了。”
  我松了一口氣,只要不危及艾爾西婭的存在就好。不過隨即我也想到,若是將來又有海默爾這種強者來日我們,沒有了艾爾西婭抵擋,我們該如何是好?
  我正為這問題頭疼,四家主已湊在一起寒暄。此時我拉著艾雪的手站在舞臺下面,活像脫離集體活動的別扭小孩。張費朗回頭看了我和艾雪一眼,露出和煦的笑容,朝我們招招手。
  “咱們走吧,也不必留在這里了。”
  四家主最大的本事就是行動力極強,說走就走。留下一大攤子亂七八糟的事物不管,分三輛車我們離開了聚會的會場。
  艾雪的車跟在最后,陳無極居然厚著臉皮跟我們擠了一輛車。有這個大燈泡在,我也不跟艾雪說話,只是扭頭看窗外的風景。
  從車窗里向外看,在蜿蜒的公路旁能看看到一處別墅區燈火輝煌。許多嬉鬧歡笑之聲從那里傳來,還有煽動性的音樂打破夜的寂靜。
  “按照慣例聚會應該通宵。”陳無極看我不搭理他,卻主動開始向我解釋,“這個場地是另外準備的,那些沒參加游戲的都在這里接著玩,這才是戲肉。”
  我揉揉自己的腦袋,微笑道:“我知道了……所以我一直在想自己期待的場面怎么沒出現,還心說你們怎么把聚會搞得跟上流社會的那些陽痿患者似的……好吧,那么剩下那些參加活動的人怎么辦?”
  “老四留了記號給他們,這幫人都能回得來。”陳無極蹭了一把臟兮兮的臉,仰頭嘆息道,“媽的,沒想到能碰上這么讓人頭疼的場面,失算啊失算……”
  我沒搭話,等陳無極自己往外倒苦水。
  “算了,不說這個了。”陳無極看著艾雪專心開車的背影,忽然贊道,“今天終于見識到放浪師的強大了,真讓人開眼界啊……”
  艾雪也沒說話,只是從后視鏡里對我笑了一下。這笑容很短暫,我卻覺得很溫暖。
  很快,我們回到了市區。
  剛才還在跟一個兩千多年前的君王拼命,現在忽然回到繁華塵世,這反差讓我覺得有點不適應。此時已過午夜,市區內人已不算多,霓虹卻依然閃爍。看著這些浮華的存在,我感動得鼻涕眼淚都要出來了。
  這才是生活啊……這才是我們喜歡的地方。
  車子停在一家通宵的小店門口,張費朗帶頭下車,將車鑰匙扔給跟我們一起下車的陳無極:“我們先走了,剩下的事你來說明吧。”
  “又是我?”陳無極苦笑,“換個人行不行?”
  “剩下的事還要我們處理,要不你去收尾?”張費朗用他特有的睿智目光盯著陳無極。
  聽到這個話題,陳無極連忙擺手:“還是算了……你們去吧,記得晚上給我留點吃的。岑夢無肯定不會請我吃夜宵,我太了解他了。”
  “羅嗦。”張費朗轉身帶著另外兩個兄弟離開,留下我和陳無極干瞪眼。
  “看什么看?進去吧。”陳無極推了我一把,“老大是擔心你的安全,所以才一直護送你到市區。”
  喲,這張費朗還是個很細心的人呢……不過我一點也不覺得意外,經過今天這些節外生枝之后,恐怕誰都會變得謹慎一些。
  實在太刺激了,在這家通宵餐廳的包廂里坐下來之后,我才發現自己身上全都是汗,這一路居然都沒干透!
  陳無極看來是這里的常客了,沒有任何人問我們任何問題,過了片刻已有冰水送上。我抓住水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一口冰水猛灌進去之后,我覺得自己的情緒才算正常了一點。
  倒是身邊的艾雪,別看受了輕傷,姑娘就是眼皮都沒眨地冷靜到讓人崩潰。
  三個人互相看著,都不說話。沉默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于還是我沒能忍住這種沉默,嘆了口氣:“真是個難忘的夜晚……”
  陳無極苦笑:“你看不出我也在發抖嗎?”
  我自然看得出來,只是懶得說。
  “你們四個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想試探艾雪的實力嗎?”我看陳無極似乎又想顧左右而言他,干脆單刀直入,“要就是這么簡單的目的,你們已經達到目的了,不是嗎?”
  陳無極輕輕搖頭:“不是那樣的……我們今天的目的本來沒有那么簡單……可后來被意外給破壞了。我說,你至少得相信我不會害你吧?”
  “不相信。”我說得很干脆,“如果有足夠的利益,把我賣了對你來說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吧?”
  我的話似乎讓陳無有些憤怒,這少年瞪了我一眼想要說什么,最終又忍住了,只是淡淡說道:“我只能保證,我們所有人都會竭盡全力保障你的安全,你相信也罷,不相信也好,我們會盡力而為。”
  陳無極說這話的時候很鄭重,也很誠懇。我很少看到露出這種表情的陳無極,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
  此時在一旁一直沒怎么說話的艾雪終于開口了:“既然不是針對我,為什么一直以來你們都在努力調查我?”
  “那是為了制造一個理由。”陳無極回答得很流暢,“掩飾我們真正的目的。”
  艾雪看了我一眼:“所以你們的真正目的其實是他,而不是放浪師?”
  “放浪師又有什么稀奇了?”陳無極嗤笑一聲,“就算我們只是些魔法時代的后裔,放浪師這種生物也不會見得太少吧?”
  這話倒是沒錯,四家主的財力和實力,想要認識些放浪師確實不必如此大費周章。艾雪不過是長得漂亮一點的放浪師罷了……陳無極看樣子已有女友,斷然不會這么明目張膽地跟美女套近乎。
  這么說四家主的目標還真是我了?
  這個結論很驚人,也很正常。
  我對命運的大起大落早就習以為常,從家庭幸福的叛逆孩子變成寄人籬下的孤兒,再到峰回路轉找到到屬于自己的一份財產,再到現在跟艾爾西婭的命運栓在一條繩上,認識四家主和艾雪……這樣的起起落落之后,恐怕面對什么我都不會覺得特別驚訝了。
  四家主的財力驚人,人家憑什么要跟我套近乎,還繞那么多圈子。這個問題我早就想過了,只是不太愿意相信而已。
  如今陳無極親口證實四家主的關注并不在艾雪身上,我也不會覺得太意外。
  我想起剛才眾人替我抵擋海默爾時眼角留下的那一滴淚珠,心中忐忑。
  那一瞬間腦海中閃過些什么畫面我已不記得,只是隱約知道這代表什么。
  海默爾對我的稱呼,四家主的刻意接近,我在意識深處看到的那些塵封記憶……這一切都指向一個共同答案。
  而這答案,我真不太愿意面對。
  在艾雪和陳無極兩人的注視中,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每次緊張的時候,我都深呼吸,這毛病以后一定要改。
  “好了……”我對陳無極說道,“我到底是誰?”
  這是個很可笑的問題,一個人居然要問別人自己是誰。我想起看過的許多言情小說里,某看起來潦倒的公子其實是巨富財閥的私生子之類,那些場面和我現在何其相似?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陳無極搓搓手,左右看看欲言又止,眼神有些警惕。
  “不用看了,周圍沒人。”艾雪始終保持了她應有的冷靜,淡淡說道。
  剛才艾雪曾經顯示過超過人類想象的強大實力,陳無極看見這位姑娘臉色不太好,也不敢多廢話,趕緊低頭繼續剛才的話題。
  “這個問題真的挺不好回答的……”陳無極有些為難地對我說,“你別這么看著我,我知道我這話說得有點混。但是你的身份真的不好概括嘛,最少我覺得一兩句話肯定說不完。”
  “那就說三四句。”我翻白眼。
  陳無極被我噎了一下,也不生氣,只是笑著繼續說道:“你不介意艾雪同學聽你的身份?”
  我看了艾雪一眼,女孩的表情看似平靜,其實也滿期待。、
  “不介意。”
  “算了……”陳無極長嘆一聲,顯得頗為無奈,“其實說出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你不過就是傳說中那位讓人敬仰的偉大不死王轉世罷了。”
  “你說什么??!!”
  我,艾雪,艾爾西婭三個的反應幾乎一致!
  這怎么可能?!
  陳無極表情一點也不像開玩笑,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說,你是這世上除了諸神之外,活的時間最長,最讓人佩服的不死王艾克•萊德!”
  我手中握著的玻璃杯,我下意識間十指用力捏爆,碎玻璃和冰水流了一桌子。
  就算我千想萬想,這身份也實在太猛了點吧?
  我怔怔看著陳無極,這哥們所說的話我怎能不信?
  陳無極也端著水杯,一杯冰水此時已被他凍成一團冰坨。絲絲涼氣自陳無極指縫之間溢出,顯得這少年很有些仙風道骨的德行。少年一雙賊眼緊緊盯著我,好像很欣賞看到我慌亂震驚的表情。
  此時在我心里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媽的,看陳無極這副賤樣,我好想打他!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3 17:07
第八十二章 我是誰很重要嗎

  “今天我們失算了……”陳無極帶著無限懊惱地對我和艾雪說道,“原本計劃得很好,很周詳,很縝密,很萬無一失……不死王的記憶跟據說諸神國度失落的神器碰撞,能喚醒你老人家這幾千年來的所有記憶。沒想到忽然冒出來個莫名其妙的家伙,我們的心血啊……”
  我坐在那里靜靜聽著,手握著艾雪的小手,我們倆的手一樣冰冷而多汗。陳無極此刻所說的一切對我們來說顯然太過刺激了一點兒。
  陳無極放下手中冰坨,繼續聲情并茂地說道:“如果說我們幾個為什么對你這么好,得從你的身份上說起。”
  我心跳依然狂快無比,心說這種事對我來說也委實太過刺激了一些。好在身體里還有個艾爾西婭跟我一起過了些無聊時日,我對轉生轉世這種說法還算能接受得過去。
  “說吧……”我說出話之后,才發現自己喉嚨有點發干,“不死王到底是什么東西?我怎么沒聽說過。”
  陳無極臉上的表情因話題而變得凝重,語速也變得極其緩慢,很像電視里播音員說國家領導人去世的模樣。
  “不死王艾克•萊德是上古諸神紛爭末期出現的一個神秘強者,這位大爺很猛,出現之初就結束了西方諸島上的諸神紛爭,并建造了天空之城普爾修斯頓,居住在其中。”
  “這種猛人一般都命運坎坷,往下說。”
  “后來諸神紛爭基本結束,除了諸神國度里的眾神,還有真神和道神三股勢力,其余的神族都被殲滅,或是合并。這世上便只剩下三種信仰,一直流傳到今日。這三伙神族都想著要均分勢力,不死王的存在倒成了他們眼中的障礙。”
  這些神族的八卦猛料聽起來好無趣,但我心跳依然飛速,內心之中隱隱覺得陳無極的判斷沒錯。那些不屬于我的經驗和記憶,難道都是不死王留下來的?
  對陳無極的敘述,艾爾西婭沒發表任何意見,我除了能感覺到她的微弱存在外,女神姐姐一句話也沒說。
  陳無極不知道我的內心活動,正在繼續往下噴:“不死王沒有實力抗衡三大神族,只好墜落凡間。三界諸神認為不死王在諸神紛爭中有功,不應趕盡殺絕,留給不死王自由轉世的權力。不死王之名因此而來。”
  “自由轉世是什么意思?不走轉生界嗎?”我小心問著問題,卻覺得這問題跟自己干系好像不大。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陳無極看著我,很誠懇地說道,“魔法大破滅時代,不死王曾經幫助我們四個家族的祖先逃離西方國度,這份恩情我們永遠記得。所以今天在這里碰到,應是命運女神的安排,我們遵從這種安排,勢必竭盡全力守護你。”
  “這就是你們接近我的原因?”我感覺自己好像被耍了,心中有些憤怒,“如果我不是那個什么見鬼的不死王呢?”
  面對我的逼問,陳無極有些慌張。這個看似老成的纖細少年首次敷衍了我的詢問。
  “我……不知道。”
  “操……”我此時完全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揮揮手道,“這他媽的什么事兒?本來以為事兒就夠多的了,現在忽然弄出這么一檔子來,還讓不讓人過了?”
  陳無極畢竟少年老成,又見過很多世面,很快從慌亂中恢復過來,對著我誠懇地道:“如果不是你的肉體跟我們的家徽有感應,我們也不會知道你就在這里。如今一切你都知道了,就不要再怪我們什么都不跟你說了吧……”
  陳無極剛才說我是不死王轉世之時,我還覺得有些興奮。可只是轉頭看見艾雪關切又驚訝的表情,我忽然覺得這個什么狗屁不死王的身份對我來說真是扯淡!
  我是誰?難道我不是岑夢無么?我所經歷的一切,痛苦與不安,掙扎與彷徨,墮落與崛起,憤怒與舒暢……這些難道都不屬于我,而是屬于一個什么叫做艾克•萊德的家伙嗎?
  不!絕不!
  我猛然站起來,對著陳無極大聲喝道:“我不會讓不死王覺醒的!我才不是什么不死王!”
  陳無極吃驚地看著我,被我這一聲高喝嚇了一跳,也跟著站起來。
  我站起來,被我抓著手的艾雪也跟著站起來。
  一時間包廂內的三個人都站起來,如果這時大家手里有點什么武器互相對著指一下,就是一部黑幫片的經典場面。
  陳無極站起來之后,發現自己沒法對我發什么脾氣,只有再悻悻坐回去。
  “算了……你自己的意志,自己決定。”纖弱少年今天晚上也夠累的,“不過我提醒你,既然已經有英靈戰士找上門來了,說明你的身份并不保密。如果這樣下去你還覺得自己能撐下去的話,你就撐下去吧。我們依然會盡量保護你,不過我們能力有限,希望你沒事。”
  陳無極說完這些話,竟然起身走了,叫都叫不住。
  艾雪輕輕扯來我一下:“人都走了,叫他干嗎?”
  “沒付賬啊……”我看著包廂門無比哀怨,“這哥們這么有錢,怎么總賴帳呢?”
  “……”
  陳無極走了,艾雪去把錢付了,我一個人像個精神病一樣在包房里抱著腦袋等艾雪回來。
  “你怎么樣了?”艾雪對我倒還是很關切。
  “沒事。”我抬頭看著艾雪,“能不能……用你的車送我回去一下?我今天想一個人靜一靜。”
  剛才陳無極亂噴的時候,艾雪一句話都沒多說,只是表現了放浪師的冷靜與睿智在一旁靜靜陪著我。此時陳無極走了,艾雪也沒多問什么,看我這個樣子,少女輕嘆了一口氣,送我回家。
  夜色中,我坐在艾雪的車上,再也沒有從海默爾手中逃脫的慶幸。車窗外是繁華的城市,來來往往的人,看著這些我就覺得揪心。
  ——原來我跟艾爾西婭她們那些奇怪的存在也脫不了關系,原來我真不屬于這個城市。
  曾經在意識深處看過記憶之鏈的模樣,我忍不住摸著自己的臉想了又想,那些記憶和知識真的是很偉大……但這些東西應該算是屬于我的嗎?
  我正在沉思,忽然聽身專心開車的艾雪說道:“四家主的私心也很重。”
  “什么?”
  “我說四家主的私心也很重。”艾雪看著前方的路,大聲說道,“如果你真的是他們所說的那個不死王艾克•萊德的話,你恢復了知識和記憶之后,完全有能力幫助他們重振家族雄風。”
  我自己還未完全想到這一層,艾雪這么一說,我心中倒釋然了。四家主對我的拼死維護一直讓我有一種負罪感,覺得自己是個廢物拖累了他們。現在看來事實也并非如此嘛,四家主也想從我這里得到些什么。否則這些人何必這么著急讓不死王恢復記憶?
  但是關于這事兒最權威的一人還沒有發言,我覺得自己不必過早下結論。
  艾雪很快把我送到家樓下,我照例跟艾雪道謝:“今天真是謝謝你了,沒有你我很難說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艾雪趴在車窗沿上,笑瞇瞇地看著我:“別客氣了,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能不能活還是個疑問。”
  我嚇了一跳,剛才四家主誰都沒問我那海默爾怎么無緣無故就沒了,我還當自己逃過一劫。看來艾雪并沒有因為被“蝕之光”弄傷就糊涂了。
  “這個……”我低頭對手指,“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釋。”
  艾雪笑著看了我半天,終于灑脫地揮揮手:“算了……你的秘密實在太多了,我不問就是。不過我只想讓你知道一件事。”
  “啊?”
  “不管你是不死王還是岑夢無,你都是我的好朋友。”
  愉快地丟下這句話,美女駕著車飛速離去了。我看著艾雪離去的方向,心中竟莫名升起一陣惆悵。
  這個女孩……實在太討人喜歡了。
  回到家里,家里那股獨身男性特有的味道讓我精神一振,這才是屬于我自己的世界嘛。一床臟兮兮的被子,一只飽受摧殘的鬧鐘,還有我熟悉的那些二手放浪師小說……回到這里,是自家人說話的時候了。
  我回到床上,關了燈,看著窗外已經開始漸漸微明的天際和逐漸黯淡的霓虹,在心中開始呼喚艾爾西婭的名字。
  “艾爾西婭,你沒事吧?”
  “記憶恢復了一部分,神力受損無法恢復。”艾爾西婭的聲音比以前輕了不少,“你有問題?”
  “你說呢?”
  “問吧。”艾爾西婭的聲音又恢復了以往的淡漠冰冷,讓人覺得有點不適應。
  “今天陳無極說的那些話你都聽到了吧?”我病不在乎艾爾西婭的語氣,直接問道,“這種不靠譜的說法總的聽聽你的意見和解釋,不然我心里發慌。”
  艾爾西婭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沉默了一陣,忽然問道:“人類,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你又并不認識我,你會如何判斷?”
  這個問題問的很有水平,讓我一時間噎住了。
  這一刻,艾爾西婭終于顯出她女神應有的睿智和從容,悠悠重復問道:“你的自己判斷,難道不是最后的答案嗎?”
  我愣了一下,死撐道:“我才活了幾年,我是誰這種深奧的哲學問題,折磨死多少哲學家了?我怎么就能一下子找到答案?”
  “問題就在于你已經知道自己是誰。”艾爾西婭不慍不火地說道,“不管別人說的是對是錯,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嗎?你擁有的智慧,難道不足以讓你作出判斷嗎?”
  這次我徹底沒屁了,艾爾西婭所說的話里不僅包含選擇的問題,也包括了對我的一絲警示。
  一直以來,只要所面對的問題超過我的能力范圍,我就忍不住去問艾爾西婭。艾爾西婭態度很好,對我也極有耐心,簡直是有問必答。
  如此形成習慣,對我來說是好是壞,我自己明白,艾爾西婭比我更明白。
  艾爾西婭既然把話挑明,自然有她的道理。于是我不再反駁,等艾爾西婭把話說完。
  “人類……”艾爾西婭對我可算得上客氣之極,居然斟酌用詞,“你是誰并不重要,就如同你和我一起在自己意識深處看見那些記憶,它們來自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究竟將前往何方,你是否愿意去為自己的命運努力。若能在有生之年找到答案,你是誰還很重要嗎?”
  艾爾西婭的話宛如重錘,記記撞在我心口。有些問題不是我沒有想過,而是我從未深入想過。我早已忘記從何時開始,我的人生已變成徹底的逃避,逃避現實,逃避責任,逃避一切自己能承擔卻不愿承擔的。
  一切皆因我有借口,我的父母早己不在這個世界。
  這是我賴以逃避現實的最好法寶。
  我從不與人深交,也從不跟人搞壞關系。我深深藏起自己的心,游走在熟悉的城市,希望一切熟悉的事物能陪伴我讀過一生,讓我逃避一生。
  甚至艾爾西婭的出現,對我來說也不過是一個人生當中的小小插曲,除了多出一分隱私被窺視的尷尬之外,也沒有帶來什么太大的變化。
  如今卻又不同。
  四家主的出現,身份撲朔迷離的艾雪,甚至聽起來遙遠又強大的英靈戰士……這一切偶然又必然的存在宛如一張大網,終于迎頭將我罩上。我終將面對這一切,無處可逃。
  艾爾西婭比我更清楚這一點,所以她不讓我回避。
  不能回避,就只有去面對了。
  我能明白這一切道理,卻依然覺得心中有深深的失落感。
  平白無故得來的一切,竟然都不是因為運氣,而是因為有一個不死王轉世的頭銜。
  “艾爾西婭我問你,你認識不死王嗎?”
  看著窗外的城市街景,我這樣問艾爾西婭。
  女神沉默了一下,說道:“那是我敬仰的前輩,卻沒有機會見過。”
  我不再問艾爾西婭任何問題,只是看著眼前的死寂街道慢慢重生在黎明里。我相信艾爾西婭也跟我一樣在注視這脫離黑夜的城市,這一刻我竟然如此害怕孤獨,幸好有艾爾西婭陪伴。
  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對于我來說新的一頁也將翻起。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3 17:08
第八十三章 一切如故

  經過一夜未眠之后,我的精神竟然格外地好。艾爾西婭對此的解釋是,我既然已經能吸收部分她的神力,在精力方面自然要比普通人強上幾倍。從這一點上來說,我這身體還真是有點讓人吃驚的本錢,難怪連那個英靈戰士都想搶走。
  想到昨夜發生的一切,我依然覺得宛如夢境一般。那漫長的一夜是我生平所未經歷,即使現在回想依然充滿驚險。
  可惜光輝聚會之后是休息,我又跟陳無極鬧得不太愉快,不好意思去找四家主討論“虛幻競技場”的大贏家是誰。最讓人郁悶的是風刃獸的尸首和“希望之光”這兩樣值錢寶貝我一樣都沒撈在手里,這種郁悶可想而知。
  唉,本來有機會成為千萬富翁的……
  今天不知為何小嬋沒有過來騷擾我,學校又放假,給了我大量的時間思考問題。
  首先我要先整理一下艾爾西婭帶來的麻煩之外,我遇到的諸多問題,既然有了四家主給我撐腰,我最好先解決這些麻煩,反正這四個混球不用白不用。
  當我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自己真是有些習慣惰性了。才只下定決心幾個小時,現在就又想利用別人的力量來解決問題。
  不應該這樣,我應該利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來解決問題!
  這樣下定決心之后,我開始在內心中仔細思考如何解決眼前的麻煩。這些問題包括楚昭然帶給我的麻煩和小嬋帶給我的麻煩。前者需要實力,后者需要智慧,對我來說都算是不小的考驗。
  呸,老子連英雄王都打過照面了,這種小事要是解決不了,還是多自殺幾次直接去轉生界看看熱鬧算了!
  想到曾經面對過海默爾,我心中一股豪氣頓生。就算昨天晚上有資格進入秘境游戲的那幾個人,恐怕也沒有膽量跟一個上古的英雄王直接面對面吐口水吧?我都敢在那個時候視死如歸了,文哥和曾姐之類的問題還算大問題嗎?
  如此想了一番,我終于還是沒能抵抗住睡眠的誘惑,睡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清晨。我足足睡了一天一夜之多,天曉得我為什么會睡那么久,連“夜之夢”的晚班都沒去上。不過此時我已覺得那種小事不需要太過掛心,也沒想到怎樣挽回經理領班等人對我的看法。
  伸了個懶腰,我發現床頭居然有一份簡單的快餐,還有一張紙條。上面用娟秀小字寫了一句話。
  “記得吃東西,身體要緊。”
  能在大白天明目張膽出入我家里的,恐怕只有小嬋了。我揉揉腦袋,吃完了她留給我的快餐,走出家門。
  經過光輝聚會那一夜莫名其妙的諸多變故之后,我覺得自己比以前更陰沉了,也更寬容了。以前我走在街上看周圍的人來人往,總帶著一種憤世嫉俗的心理,現在則不了,我看見每一個人都不自覺地想微笑。
  比起海默爾那樣可怕的存在,還是滿街的大活人比較讓人愉快。
  我只是在街上閑逛,一直逛了一天,到晚上才回家。夜之夢我還是沒去,依然在家里對著窗外發呆。艾爾西婭知道我在努力消化最近發生的一切,也沒出現煩我。我一個人在時光的靜靜流逝中思考著一切,想著各種各樣的問題,這樣又過了一天。
  我自認還算是個聰明的人,以前很多問題都不能很好地解決,我也不愿意去想,主要還是跟我的個性有關。
  能逃避就逃避,能躲就躲,沒有人在背后踹一腳,自己從來不去主動承擔什么。
  現在看來,這種情形應該改變了。
  我一直在家里枯坐到夜晚又一次來臨。
  “艾爾西婭。”
  “怎么?”
  “你這次拿到這個‘希望之光’……”我謹慎地選擇著用詞,“對你的幫助大不大?”
  女神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說道:“我很感謝你所做的一切……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即使沒有力量,我也不想失去自己的記憶。”
  艾爾西婭的答案和我預想的相差無幾,我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默默看著窗外的城市一角,慢慢閉上眼睛。
  對于我來說,那些不屬于我的記憶是否珍貴,我是否應該繼承呢?
  這才是我最大的煩惱。
  遺憾的是這種問題往往沒有答案,我想了很久終于覺得這實在是一種自我折磨,干脆睡著了。
  周末就這樣過去,接下來的生活一切如故,我該回到正常的軌道上去上學了。
  ××××××××××
  經過光輝聚會這么一折騰,“沒事開個同學會拆散一對是一對”的巨大威力開始顯現。周一早上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我發現很多原來我記得住的情侶都已經換了人,這就好像在報紙上玩的填字游戲一樣,還是原來那些文字,只是組合方式換了一下。
  我只稍微觀察了一下這些人,已經感覺到有雙眼睛似乎緊緊盯著我不放。扭頭看過去,那個被方定坤稱為“文哥”的高年級學長正雙手環抱,冷冷看著我走進校門。
  如果是以前,我心里多少有點慌亂。如今情況卻又不同,我微笑著和他對視了數秒鐘,在文哥稍微感覺到一絲怯意之后才收回自己目光,去新生樓上課。
  ——我再也不會回避問題了,有什么問題你們就盡管來吧,我一個一個解決掉!
  上課和往常沒有區別,看著許多男生流著口水在那妄想關于朱蔚昕的一切,我只有在心中冷笑。趁著朱蔚昕講課的機會,我自己偷偷列了一個書單,下課直奔圖書館。
  譚菲菲被我喊來幫忙,看到我居然要借這么多書,少女顯得有點驚訝。
  “你讀得過來?”譚菲菲看見我列的書單,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估計得用兩周以上的時間吧……”我撓頭裝可愛。
  我們此時面對面坐在圖書館的閱讀位上,很多戴著眼鏡呆頭呆腦的男生都在偷偷瞄譚菲菲。這種目光譚菲菲早就習以為常,一點也不在乎。少女倒是用一種看怪物的目光看著我:“你不是唬我吧??”
  我嘿嘿一笑:“我什么時候唬過你了?床上也沒有吧?”
  一絲紅暈在譚菲菲臉上浮出,這少女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裝得無比羞澀,也不知道真羞還是假羞。
  “……算了,隨便你。”
  說完譚菲菲站起來去找圖書館管理員搭訕,我要借的書不少,按照規定一次肯定借不走,所以我才想出這么個餿主意讓譚菲菲來點小美人計。
  我雖然不喜歡借助陳無極和艾雪這樣過于強大的力量,卻不反感讓譚菲菲來幫我點小忙,這種可恥的偽草根思維真可怕……
  譚菲菲是什么人?論演技和風情都夠得上魔王級別的姑娘,站在圖書管理員的工作臺前面隨便說幾句話,那個三年級的學長已經開始雙眼發直。
  我估計這會譚菲菲就算跟他口袋里的所有錢,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給譚菲菲。
  過了二十多分鐘后,我和譚菲菲抱著兩摞書從圖書館里出來。譚菲菲笑得臉都有些變形:“你看見剛才那人的表情了嗎?太好玩了……”
  “以后你該戴個面具出門。”我抱著書嘟囔,“免得學校里傷亡慘重。”
  剛才譚菲菲成功得逞之后,帶著我這個“跟班”搬書走人之余,臨走還給了那位學長一個飛吻。當時那位學長的表情立刻變得極其精彩,我覺得我生平第一次看見女人裸體時也不會露出這種表情。
  看來就算是在名校里,也有沒經過什么風浪的純情少年啊……
  譚菲菲對自己的魅力相當有信心,卻不喜歡在這個話題上多談,而是轉移話題到了另外一個重點上。
  “那天晚上……你們玩的如何?”
  譚菲菲這話一說,我才想起自己跟艾雪參加光輝聚會,這姑娘也是知道的。當時譚菲菲跟我說起這事時顯得很大度,但瞎子也看得出來這個年紀的姑娘大度都是裝出來的,她心里還是在乎得很。
  “唔……”就算是大風大浪經歷過了,我對這種事還是有點不知怎么應付好,“聚會就那么回事,你也不是不知道。今天應該滿學校有人說那天晚上的事吧……”
  譚菲菲陪我一起把書搬到教室,坐在我的座位上大口喘氣:“有人說啊,說哪天晚上差點玩成亂交派對。”
  我心中一凜,想起自己歸程時在路上看到的那棟別墅,還有那些嬉鬧聲音。
  四家主看來對情況的把握早就心中有數,昨天參加最后游戲的人都是些懂得分寸的,剩下的紈绔子弟都被送到別墅區參加娛樂派對。自然不會有什么驚嚇大家神經的新聞傳出來。
  “你放心,我沒去參加后來的聚會。”我對譚菲菲也不知該怎么解釋,“后來我們跟四家主一起喝茶去了。”
  “只是喝茶這么簡單?”譚菲菲用她聰明的眼睛往我臉上猛看。
  我好歹是擁有了藝術之星才能的人,自然做出一副正氣凜然端正無比的模樣:“當然……哦,也說了點八卦之類。”
  我心說那八卦猛料是什么就不必告訴你了,我自己一個人飽受痛苦和驚嚇就足夠了。
  譚菲菲也是知進退的人,對我不肯吐露的八卦內容沒有追問,笑著喘了幾口氣,掏出手帕輕輕擦了擦汗。
  “今天要不要去我那里?”
  這句話說得稀松平常,我卻覺得有些燥熱自小腹處升騰而起。
  隨即想到文哥早上在校門口看我那冷冷的目光,我覺得這事兒還是暫時延期比較好,眼下我有無數問題要解決。
  “改天吧……”我嘆了口氣道,“我最近有點小問題要解決,等解決了就好了。”
  譚菲菲眼皮低垂,點點頭:“好吧……記得想我。”
  “一直都想的。”
  少女此時臉上才綻放出一絲笑容:“你呀,就是嘴好。”
  我看見譚菲菲臉上的笑容,一顆本來有些忐忑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目前看來似乎一切如故,這不是很好嗎?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3 17:08
第八十四章 經驗與震懾

  譚菲菲幫我搬完書之后就自己回去了,我一個人坐在教室里等陳無極過來找我。
  別看陳無極那天晚上走得那么干脆,這貨屬于那種死活不長臉的角,我賭兩塊錢的他今天一定會來主動找我。
  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剩下我一個人坐在落日余暉里慢慢翻著關于三大宗教的各種小冊子。我昨天已經下定決心要仔細看看這些關于歷史的書,多了解一點三大神話體系里的各路神明,免得以后碰到了不好打交道。
  今天也沒去找艾雪,關鍵是我去找艾雪肯定會碰到楚昭然,我可不想許多麻煩疊加在一起,在我還沒有能力徹底解決的時候。
  我才看了個關于古雷巴斯多神話的開頭,帶著一身銀器的纖細少年已站在教室里。
  “喲,變成書蟲了?”
  “多知道點典故沒壞處。”我抬頭看了一眼陳無極,“隨便坐。”
  “你們班的教室門放學居然不鎖嗎?”
  我聳肩:“沒辦法,美女老師跟我的關系比較好——咱們不說這個了,你來干嗎?”
  “向你匯報啊。”陳無極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說笑話的樣子,“匯報一下這兩天我們所做的一些工作。”
  我繼續低頭看書,都沒再抬頭看陳無極:“你說吧。”
  陳無極輕輕苦笑一聲,但還是繼續說道:“那天晚上的事,回去之后我們幾個做了深刻的反省……”
  “不要像政府工作報告一樣吧?”我皺眉,“挑干的說,你最近歸納總結的本事見差啊。”
  “好好……”陳無極討饒般地繼續說道,“我們首先調查了一下周圍能召喚英靈戰士的位置,還有可能召喚出英靈戰士的人,都沒有太滿意的結果……”
  我“啪”地一聲合上手中的古代神話書,抬頭直視陳無極:“你們所謂的那個‘秘境’,是私人島嶼嗎?”
  陳無極沒想到我會問出這種問題,很快點頭道:“是。”
  “艾雪跟我說,你們所創造的‘秘境’和放浪師們追尋的‘秘境’已經很像了,這說明什么?說明你們去過秘境,還是你們跟放浪師打了很久的交道?”
  “……”陳無極沒吭聲。
  我瞪著陳無極繼續說道:“你知道那天晚上你們放的那樣寶物是什么嗎?”
  “知道……”
  “那件寶物并不屬于不死王吧?”我指出了四家主所有行動中錯得最厲害的一個問題,“‘希望之光’是未來女神艾爾西婭的寶物,不死王跟這玩意又有什么關系了。”
  陳無極此時已有點明白我的意思了:“你是說……”
  “是啊,你們四個本事夠大,連諸神國度遺落人間的寶物都能找得到。”我看著陳無極,以笑容嘲諷這位一直很優秀的少年,“可惜你們不知道,這玩意引發的能量覺醒,足夠讓諸神國度的那些神明用來定位,當然也能吸引英靈戰士過來湊熱鬧。”
  經過我這么一解釋,陳無極立即明白了為何會出現這么一個跟我們毫不相干的英靈戰士。纖弱少年想起那晚發生的一切,臉色又變了變,對我的表情也更恭敬一些。
  雖然我什么都沒說,那天在場的四個人卻都認為是我把海默爾解決了,還救了他們。包括艾雪在內,所有人對我的態度都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我自己諱莫如深地沒有解釋為何囂張又強大的英靈會消失,也沒有人來主動問我。
  這就是年輕人面對問題的方式,不能問的時候他們干脆不問,反正麻煩已成過去。
  但我知道,陳無極一直充滿自信的靈魂里,一定被這一次失敗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此時陳無極恐怕也在試探我,試探我到底用了什么辦法讓那個英雄王絕塵而去,不再回頭。
  對此我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反正陳無極都認為我是他們家族救命恩人了,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樣……老子就是不說,急死你!
  “兩天時間……”我閉上眼睛想了一下,“真夠辛苦你們的,這個周末都沒過好吧?安撫了多少幼小心靈受到創傷的孩子?解決了多少麻煩?”
  陳無極訕笑道:“沒多少,沒多少……這不都是應該做的么?”
  我早就該想到這四個看似張狂的年輕人心思應比常人細密,別看這四個人在學校招搖,他們平時所作所為從來沒有真正過分的時候。這次光輝聚會玩得雖然有點大了,四個人還能及時醒悟,分頭去做收尾工作,已經是年輕一輩里難得的精明干練了。
  “其實我更關心游戲結果。”我笑嘻嘻地看著陳無極,“那些參賽選手都不是什么善茬,你怎么一個一個安撫的,我的交際天才陳少爺。”
  “送獎品說好話唄……”陳無極沒意識到我的語言陷阱,唉聲嘆氣道,“參加游戲的人本來是為了讓這件事有點樂趣,沒想到現在卻成了累贅……”
  “沖動是魔鬼嘛……”我做老大哥狀,“不過我也很好奇,第一名應該有有什么獎勵?”
  陳無極這才意識到我的真正目的,看我雙眼冒出綠光的惡狼模樣,這孩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沒……沒什么。就是‘希望之光’罷了……”
  我差點一口呸在陳無極臉上,“希望之光”早就讓艾爾西婭的神力消化得渣都不剩,這算哪門子獎品?
  憤怒不能總寫在臉上——這是我之前十幾年人生中學到的經驗之一。我對陳無極繼續展開絢爛的笑容:“哦……那算了。你今天來找我肯定不是想說這些,還有什么事?”
  說到正題,陳無極臉上嘻嘻哈哈的神色開始慢慢消失。
  “昨天被你和艾雪打死的風刃獸不見了,咱們學校有高手啊。”
  我咯噔站起來:“你說什么?圣獸尸體不見了?”
  一千多萬不見了?先別說四家主有錢沒錢,這事兒我和艾雪也不能答應啊……這什么事兒啊,我們拼死拼活弄死頭圣獸,讓四個狗日的心疼了半天,然后有人撿現成的把圣獸尸體給偷走了……這不白忙活么?
  “怎么可能被偷走?!”我第一反應是質問陳無極,“空間出入口不是你們把持的么,怎么可能有人帶走東西?你們這海關當得也太失敗了吧?”
  陳無極被我罵得面帶尷尬,又不好出口反駁。好在左右無人,這小子臉皮也確實跟我有一拼,我說完之后他居然面色如常地繼續向我描述。
  真好功力,我還是嫩啊,還得學……
  “問題就在這里,怎么可能被偷走?”陳無極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我,“一定有人把圣獸的尸體藏在小島的某個地方了,我們手頭人手雖然足夠搜遍小島,但總不能讓那么多人都知道這個小島的存在吧?所以到現在也沒有個結果。”
  我樂了:“所以你們查不出來了,你就跑來問我?”
  “那是那是。”陳無極借機給我戴了無數頂高帽子,“咱們學校最聰明的人里肯定有你一個,不問問你的意見怎么行?”
  “不死王還沒覺醒呢,我的經驗管用嗎?”我好整以暇看地看纖弱少年的反應。
  陳無極愣了一下,顯然想到一個哲學上很有爭議的問題——我和他所期待的那個“不死王”是對立的。如果不死王覺醒,我就不能稱之為“我”了,而是成為不死王艾克•萊德大人。所以從我的角度來說,我相當抵制不死王覺醒這件事。
  也就是說,我跟四家主本質上來說是對立的,但為了不死王的覺醒,這哥四個又不得不對我一千一萬個點頭哈腰。
  同學們,這就是矛盾,這就是生活。
  陳無極到底還是跟我打交道時間長了,愣了一下之后很快恢復常態:“沒關系,你說說你的判斷就行。至于其他的事,我們順其自然吧。”
  既然對方這么說了,我也不好在這話題上糾纏更多。此時落日已經下去一多半,天色暗下來。陳無極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里眼巴巴看著我,一臉著急樣,很有點意思。
  “那天晚上我和艾雪走得太快,都不知道到底多少人參加了這個游戲。”
  “沒幾個人。”陳無極開始給我數名單,“楚昭然和林莎,你和艾雪,隋櫻櫻和田椋,程開顏和周文,馬瑞祥和江晉,蔡明暗和蘇珊……”
  “行了行了,”我打斷陳無極的背誦,“這些人的底你都清楚嗎?”
  陳無極再次露出難為情的神色。
  “這個……不是都知道得那么仔細。”
  我看著陳無極搖頭加嘆氣,活像看見一個沒救的小弟一樣:“就不明白了,你混到今天這個程度,怎么還是這么過于自信呢?”
  被我連續諷刺,陳無極臉皮就算能防住導彈也有點受不了了:“那你說說,你覺得誰有問題?”
  “林莎,田椋。”我閉上眼睛回憶那天晚上在山洞里觀察到的每個人的一舉一動,“我認為這兩個人最有可能辦這事兒。”
  “你哪來的這種自信?如果我沒記錯,田椋是把隋櫻櫻從你身邊奪走的人吧?林莎也是幫楚昭然對付你的,這倆人跟你有過節所以最有問題?”
  我聳肩:“這就是我的經驗,你不相信也沒辦法。”
  陳無極仔細想了一下,似乎覺得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線索,搖搖頭站起來:“算了,那我就去查查這兩個人吧。你現在回家嗎?要不要幫你把書拿走?”
  “多謝。”我也不跟陳無極客氣,現在我不想多費什么時間在他身上。今天晚上估計還有好戲要開演。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3 17:08
第八十五章 在歷史上

  我搬回家的書足夠鋪滿整張床了,要不是有個力大無窮的纖弱少年跟著,我自己一趟還真搞不定這些書。送走陳無極之后,我隨手拿了張舊報紙鋪在地上,開始靜靜等待。
  沒過多久,門鎖有被旋轉的聲音,一身白衣白褲的小嬋躡手躡腳走進來。
  看見我,小嬋眼睛一亮:“你沒失蹤啊?經理都在抱怨你翹班兩天的事了……”
  這種事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得到了,我點點頭道:“知道了,晚上我跟你一起過去。”
  小嬋沒想到我居然會在消失兩天之后回去上班,不由得愣了一下:“真的?”
  “真的。”我微笑,覺得自己的表演水準越來越能迷惑人了。
  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和小嬋本來可以聊聊天,但聊著聊著不知道怎么就聊到行為藝術上去了。小嬋這幾天沒看見我,看來也有很多苦悶要發泄,說著說著就干脆纏到我身上開始撩人。我也不是什么好鳥,被小嬋這么一鬧,本來就有點想法的身體和心都開始蠢蠢欲動,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被借來的書被我們推散在床上,我生平首次把一個女孩子壓倒在書本上,慢慢褪去她的衣裳。
  其實我心中有著無限焦慮,想要化解之中焦慮就得找到發泄途徑。小嬋恰好給了我這個機會。
  將小嬋推倒在一摞歷史讀物上的時候,我有一種強奸歷史的錯覺……三大神話體系衍生的宗教故事書在我們身體下方被輕輕帶動。我輕輕喘息著,幫小嬋脫掉她累贅的長衣長褲,露出雪白晶瑩的肌膚,卻被少女反過來壓在身下。
  在男女這回事上,女人似乎永遠都是天生的一流高手。我承認這段時間我跟譚菲菲還有小嬋較量之后是有一丁點進步,不過跟小嬋這種強者比起來還是小菜鳥一只。小嬋把吹拉彈唱之類的古典技藝都轉化成了現代行為藝術,讓我們之間的愛情動作片兒變得更為舒服流暢。
  這件事折騰了足足有將近兩個鐘頭,我們不斷變換著花樣在歷史書上滾來滾去。我仗著自己現在體力好,還嘗試了許多不同的體位。就在這宣泄的過程中,我覺得自己的焦慮似乎真的減輕了不少。
  折騰夠之后,小嬋和我像兩灘爛泥一樣倒在床上。姑娘很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以前從事過某種特殊行業了。”
  我嘿嘿傻笑:“哪有哪有,幾個月前我還是處男吶……”
  小嬋笑了:“我想起一笑話。”
  “啊?哪個?”
  “有個美女跟一個老頭結婚了,大家挺奇怪的,不過看美女笑得很幸福,就都沒在意。新婚第二天大家來看美女,發現美女披頭散發地扶著墻從臥室里走出來,一邊走一邊哭,你猜她說什么?”
  “說什么?”
  “美女哭著說:‘他騙我!他說他攢了七十多年!我還以為是錢呢!’”
  我真笑了,哈哈大笑那種:“……好像聽過。”
  既然大家的目的都得逞了,躺在那里溫存一會也到了上班時間。小嬋本來想要避嫌,跟我分開走,卻被我拉住了。
  “一起去吧。”我說得很輕松,讓小嬋沒法拒絕。
  跟小嬋一起去“夜之夢”上班果然很賺眼球,夜店門口無數人盯著我們倆看,臉上表情好像都在說“我猜對了”一樣。小嬋驚異于我的滿不在乎,跟我一起進了店門。
  鄭天巖鄭老板今天破例沒坐在自己辦公室里,而是很隨便地坐在沙發散臺上跟經理和領班們聊天。看見我和小嬋一起進來,這位面色一直有點陰沉的老板也略覺吃驚,不過他掩飾得很好,好像沒看見我們一樣繼續跟手下聊天。
  老板開會,幾個領班都在。我剛準備去換工作服,其中一個個子高高的領班向鄭天巖說了句什么,離開沙發臺向我走過來。
  是那個很喜歡小嬋的叫王超的領班。老板開會中途能抽身出來教訓我,看來這哥們身份不只是個小小領班這么簡單。
  鄭天巖有意無意地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平淡,我卻知道他是在試探,是在打望。
  看看我怎么對付王超的刁難。
  臉色一團和氣的汪經理就坐在鄭天巖的身邊,也用同樣的目光看著我。
  這種時候我忽然覺得這個社會上壞人真多,大家都想看熱鬧,這一點很不好。
  王超來勢洶洶,走到我面前的速度比平時跑步都快,一張充滿了找到我麻煩興奮之情的臉上表情極其生動:“你干嗎去了?兩天不上班也不請假,你不想干了?”
  我仰頭看著這個比我高一頭的領班,臉上依然掛著微笑。
  現在的我看見這個領班,只能覺得他可憐。他看到的,他執著的,他覺得重要的那些東西,對很多人來說一文不值。
  比如我。
  我仰著頭,用一種少年真正應有的口氣回答道:“啊,王哥,真不好意思,我這次來就是告訴您我不打算干了。”
  事實證明,對一個充分準備好了要打擊你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服軟認輸,讓他一棍子掄下去啥也砸不著。王超大概在心里準備了無數想要找我麻煩的話,被我這一句堵得完全沒了用武之地,臉色頓時醬紅,活像讓人煮了。
  第一回合結束,王超同學完敗。
  反動勢力總是不甘心失敗,王王超緊接著發動第二輪攻擊。
  “既然不做了,那你就別進去了,有什么東西找人幫你拿出來就行。”
  我在夜之夢上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平時啥也不帶是我的特色。王超這話無非就是想阻止我繼續往里走。這人可能有點愛鉆牛角尖,他大概覺得就這么讓我走進去對他來說是一種失敗。
  我撓撓頭,仔細想了一下,自己還真有點東西留在更衣室的箱子里。那么這種場合我是不是也該堅持堅持,配合一下王超的阻撓?
  “還是我自己拿吧。”我繼續用誠懇的態度跟王超說,“讓別人拿東西,擔上責任不好。”
  王超比我想象的固執,估計是覺得以后都沒機會刁難我了想抓緊時間:“我幫你拿。”
  這種時候,我知道自己該收起笑臉了。
  “謝謝王哥的好意了,不過不是您的東西,您還是少碰比較好。”
  說完我又向前走了兩步,證明我真的很希望自己去拿東西。
  這個動作惹怒了王超。
  “不識好歹的東西!你哪那么多毛病?!”
  王超怒喝一聲,伸手就要推我后退。
  我很冷靜地后退了一步,右手輕輕抓住王超伸過來的手臂。這個動作看似簡單,卻代表著我對動作捕捉的日漸敏銳。
  王超身體算是強壯了,可惜跟我比起來還是差了點。我跟艾爾西婭混了這么久,身體強度日漸增加,此時終于跟常人有了比較。
  被我輕輕抓住手腕,王超痛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哎……哎哎……”
  我皺眉,這才到戲肉就開始喊痛,那么第二回合王超同學也敗了。跟這么一個還沒**就早泄的哥們浪費時間,這不符合我的美學呀……
  王超哎了十來聲,居然沒人過來攔著我。估計王超自己也看出點眉目來了,我這才松手放開王先生。當然了,臉上的微笑還是不少。
  “王哥,地面滑,您小心摔著。”
  王超恨恨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幾個臉上純粹掛著看熱鬧表情的領班經理們,最后看看大老板鄭天巖,低頭揉著胳膊扭頭走了。
  我看著王超離開的背影,心里明鏡似的知道他是去找人在門口堵我。反正人都得罪了,我也不差多嘴一句:“王哥,這邊會還沒開完呢,您去哪兒啊?”
  發現就算動手也不能把我怎么樣之后,王超顯得居然異常老實,回頭看了我一眼,充滿怨毒的一雙小眼睛居然堆起了笑意:“我沒事,我去趟廁所。”
  我笑笑,對鄭天巖他們稍微一欠身,就要往里走。
  結果我又讓人給攔住了,這次是滿臉一團和氣的汪經理,這人穿西裝很像個腐敗官員。肉乎乎往我面前一站,依然是笑容滿面。
  “別著急啊小岑。”汪經理瞇著眼睛看著我,“一起過來喝點酒吧,今天總經理請客。”
  剛才對王超動手動腳我心跳都沒快一下,看見這個臉上一團和氣的胖子,我忽然覺得心里一陣發抖!
  請一個最底層的服務員喝酒,這是演的哪出戲?鄭經理不是一向很有耐心地冷眼看著店里發生的一切,從來都不自己出面嗎?
  就算上次讓汪經理婉轉地表達比較欣賞我,也不用這么直接吧?
  不過這種時候我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拒絕汪經理的邀請,否則就算我能安然走出夜之夢,小嬋以后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快步走到鄭天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我對著夜之夢真正的老板一陣訕笑:“鄭總今天好心情啊。”
  鄭天巖左右看了看,周圍那些圍著他喝酒的經理領班之類感覺到老板的目光,紛紛扭頭各自玩去了。剩下我一個人傻呆呆地面對鄭天巖。
  我覺得這場面有點詭異,但心里依舊不算害怕。老子都出生入死過了,這場面算什么?
  就算有了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理準備,鄭天巖開口的第一句話還是讓我吃了一驚。
  “聽說你跟阿文那孩子有點過節?”
  阿文?文哥?那個在學校里放高利貸,還打算找人滅我的?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3 17:09
第八十六章 丟人

  我心中雖然覺得有些震驚,表情控制得還算得體。扭頭看了一眼已走到吧臺邊上喝茶的小嬋,我知道這事兒無論如何也應該跟她沒關系了。
  既然沒小嬋的事,我一個人自然是什么都不怕了。我臉色一正,用不卑不亢的口氣答道:“文哥跟我有點小誤會,一直沒什么機會說清。您也知道,這人和人之間不溝通就很容易出問題……”
  鄭天巖哈哈一笑:“你不用說這么多。阿文那小子過來打聽過你,我這才知道你跟他一個學校。”
  我記得自己似乎填過一份表,寫了就讀學校。難道這鄭總平時都不看那些員工資料?
  仿佛洞悉了我的心思一般,鄭天巖淡淡說道:“資料上寫的東西未必是真的,我也沒料到你竟真是鶴楓學院的學生。”這句話說得極富人生哲理,現在連公章都有假的,何況一個就讀院校。
  “唔……”我覺得自己跟這種老狐貍在一起不必說太多,反正局面還是他在控制嘛。
  鄭天巖看著我,搖搖頭嘆息道:“我知道你是個聰明孩子,也是個人才。不過現在阿文在我手下做了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這事兒你說我該向著誰?”
  我這次沒再繼續笑,盯著鄭天巖的臉:“你這是給我機會說服您,還是在給我劃道?”
  鄭天巖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只是喝了一口杯中酒。
  我回頭看看站在周圍的幾個領班和經理,包括那個一團和氣的汪經理,這些人多少都應該懂得點幫人拆卸身體零件的手藝。我在心里估計了一下自己的級別,覺得還是不在這里裝模作樣比較好。
  “鄭總,您現在還是我老板,您說吧,我聽著就是。”
  鄭天巖的雙眼之間露出一絲欣賞的神色,不過很快一閃而過:“行啊,那小岑你跟阿文之間的事最近一段時間不要太激烈地沖突,你看怎么樣?這之后你們的事我不管,誰鬧出名堂來我挺誰。”
  我呸,這黑社會老大還真是個實用主義者……這意思就是說暫時不讓我和文哥鬧,等到他把錢都收回來了之后,再隨便讓文哥怎么對付我。
  我倒很想說些反對的話,不過人家是老大,還是聽吧……我露出一個無限接近于可愛的真誠笑臉:“那就按鄭總的意思來就行了。”
  鄭天巖看我這么輕易就答應了他的要求,也不覺得怎么驚訝,點點頭道:“我也會管著阿文那孩子,不讓他鬧得太大。你還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沒什么了。”我表面搖頭,心中對鄭天巖不滿的種子已生根。
  鄭天巖揮揮手:“曠工兩天,請假一天……我就不追究了,你繼續在這里上班吧。”
  這一次我真的沒法再繼續點頭了。這位鄭總雖然看起來不算那種壞人,咄咄逼人想要控制一切的口氣我卻不怎么欣賞。我盯著這位鄭總,微笑著搖頭:“不了,我考慮再三,還是不要繼續在這里上班了,學業為重。”
  見鬼的學業為重……如果不是為了給鄭天巖點面子,我說這種廢話干嗎!
  鄭天巖顯然沒料到我居然會反對繼續在這里上班,臉色微變。鄭總臉色這一變,我心中也是微驚,心說難道他就這么容易翻臉?
  和我們年輕人不同,這位鄭總最終沒有怎么表示,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那好,你去拿東西吧。我讓小汪給你算工資去。”
  我站起來,對著鄭天巖深深鞠躬:“謝謝總經理。”說完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將高純度的烈酒一飲而盡。
  我這個樣子表現,倒讓鄭天巖沒法再說什么了。這位老大笑著搖搖頭:“如果有什么不順心的事,歡迎回來。”
  我又不是第一次打工,聽到這樣的話也只是臉上表現得受寵若驚,心里其實很不以為然。全世界的私人老板們都會說同樣的話,真沒創意。
  走進大廳后面的更衣室,我在屬于自己的箱子里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東西——一本放浪師題材的小說。拿著小說我去跟汪經理結算最近一段時間的工資。
  一團和氣的汪經理看見我就不斷拍打我的肩膀:“小伙子有性格啊。”
  對付這種情況,我除了嘿嘿傻笑也沒有別的招。
  汪經理帶我到收銀臺拿工資,還遞給我一根煙:“小岑,走了之后打算找點什么事做?”
  汪經理是個老油子,對我稍微仔細觀察一下,當然已經知道我的生活條件不怎么好。就算是在這里結束了工作,也要去找新的。
  “暫時還沒想好。”我裝老實,“把這一季的考試先過了再說吧。”我推開了遞過來的煙,“不好意思,我不抽煙。”
  看我不肯松口,汪經理也不多問,只是“語重心長”地拍拍我的肩膀:“年輕人,多受些磨練是好事。阿文那件事你小心點吧,老板不會太管著他的。”
  我沒想到汪經理居然會跟我說這個,這個平時看似對鄭天巖忠心耿耿的人忽然說出這種話來,讓我很不適應。
  我跟文哥本來沒什么深仇大恨,就是因為楚昭然的挑撥才弄成這個樣子,忽然對那個帶著電影明星去光輝聚會炫耀的小子生出一絲強烈的恨意。
  想到楚昭然,我的表情有些扭曲:“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接受教訓的,反正只是打架,我不怕。”
  汪經理看見我這副小孩子斗氣的模樣,也不多說什么。把收據和各種關于我的表格都搜集起來給我,只留下了一分個人資料的復印件,又遞給我四百塊錢。
  “這么多?”我挺驚訝。
  “不多。”汪經理臉上還是一團和氣的笑容,“我和老板不是瞎子,你干了多少活該拿多少錢我們心里清楚。”
  我嗯了一聲,也不客氣就把錢收起來。一團和氣的汪經理看著我,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小岑,你怎么就能比一樣大的孩子穩重呢?”
  我看著這位胖經理,笑容滿面地答道:“可能是我體重比您輕的緣故吧……”
  ××××××××××
  從“夜之夢”出來,我還沒走上十幾步遠,后面跟過來一個輕快腳步聲。
  我回頭,看見了一身白衣的小嬋站在我背后,笑意盈盈看著我。
  “回去上班吧。”我看見這姑娘就覺得有點頭疼,“我有事要做,回頭再說吧。”
  “王超找人要堵你,你就這么回去?”小嬋問我,“你不想好了?”
  我當然知道王超的想法,甚至還知道鄭天巖和汪經理他們不阻止王超為的就是要看熱鬧。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像個老頭子了,什么都知道,這種感覺居然挺好。
  “沒事的,你回去吧。”
  我話還沒說完,剛才被我捏得手腕腫脹的王超帶著七八個人已把我和小嬋團團圍住。
  我冷眼看了一圈,這幫人拿的都是棍棒一類的東西,比之當日阿湯哥對付我的家伙差多了。
  小嬋沒想到王超竟會這么明目張膽,臉色一冷:“王超,你想干嗎?”
  “少他媽廢話,沒你的事。”王超估計是覺得自己跟小嬋之間沒啥希望了,撕破臉大聲罵道,“小婊子,**的以為自己誰?還跟老子裝純……我告訴你,老子上過的妞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經過譚菲菲的事之后,我最受不了就是有人罵姑娘婊子一類的話。就算女人再墮落,那也只跟她個人的道德底線有關,又沒傷害到人,憑什么啊?聽到王超這么撕破臉罵人,我臉色也跟著沉下來。
  “別廢話了。”我看著王超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輸了你就滾蛋吧。”
  說完,我已朝王超撲去!
  艾爾西婭不斷提高神力帶給我的,除了過人的體力和敏銳的感覺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多好處。但就憑著這份超人的體力,我有信心揍王超一個不敢照鏡子!
  大概是因為心情激動,我覺得自己體內一股熱流涌動。視野和感覺在瞬間變得異常敏銳,我只邁了兩步就沖到王超面前,伸手一把抓住王超。
  下一秒鐘,王超手中拎著的鐵棍被我卸下,一棍敲在他腿彎處。
  “啊——!!”
  王超慘嚎響起的同時,我右手已經掄起鐵棍瞄準他的腦袋。
  “你們誰過來看看?”
  這句話說出之后,幾個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本已打算動手的小混混都傻住了。
  我用不屑的眼神瞄了一圈這幫看似兇狠的孩子,沒有幾個年紀比我大的。跟光輝聚會那晚上發生的一切比起來,這群孩子就像個沒味的屁一樣。
  我將鐵棍貼近王超一些,以便能更方便地打到他的頭部。這個動作專業而嫻熟,完全得益于跟艾雪見過兩次大場面之后的模仿。那些距我不算近的小混混們騷動了一下,有些人舉起的鐵棍干脆放下了。
  我笑了,在小嬋充滿驚異和佩服的眼神中笑了。
  無論如何,在美女面前表演自己悍勇一面的感覺都還真不錯。
  我收回目光,緊緊盯著疼得直冒冷汗的王超。
  “找這么多人來,就是為了看你丟人嗎?”
  我的力量和速度都震懾住了這群小混混,一群人看著我慢慢走出包圍圈,愣是一個都沒敢動的。小嬋帶著一種跟英雄一起走路的興奮,跟在我身邊。
  唔,老子第一次自己這么有氣勢,感覺不錯。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3 17:11
第八十八章 奇思妙想

  小嬋在夜里通常都是睡意全無的,因此現在她才很有精神地夜審我。
  “你一開始就打算辭職的嗎?”
  “不是。”我對這種問題回答得一向老實。
  “你怎么忽然就想辭職了?”少女看著我,有一點疑惑也有一點興奮,“今天你收拾王超的時候好帥!我都被你震撼了耶!”
  “謝謝夸獎……”我摸著鼻子苦笑,“其實我一開始也沒想辭職,只是忽然覺得這么做下去好像挺沒意思的,尤其我在那里的話很多人會不開心。”
  “你別說你是為了王超辭職的。”小嬋露出一口小白牙,仿佛隨時打算撲上來咬我,“你才不是那種人。”
  小嬋是個聰明的姑娘,我覺得跟這種人說話不累,點點頭道:“如果非要說實話的話,我是覺得自己應該擺脫這種困境,尋找另外一條屬于自己的路。我喜歡把自己逼入絕境,然后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
  聽見這種沒救的回答,小嬋嘆息一聲倒在我大腿上:“就這樣?”
  “就這樣。”我規規矩矩低頭看著小嬋胸前的峰巒,今兒晚上已經瘋狂過了,我不打算再來一場。
  “那你打算怎么辦?”
  “明天早上再給你答案吧。”我看著窗外的街景,心中想著各種可能發財的機會。剛才曾姐說小嬋很有可能因為我不繼續做這一行了,這種結論讓我覺得自己愈發迫切需要金錢的支撐。在這個社會上往往就是這樣,路漫漫其修遠,而我們不能沒有錢。
  自從我在小嬋面前表現出了超過她期待的英雄氣概之后,這姑娘對我的話都還算言聽計從。我說讓她睡覺,她還真就在臟兮兮的被子上抓著枕頭睡著了。
  夜涼如水,我一個人走出臥室,在充滿了各種微暗光線的房間里靜靜坐下來。
  我才是一個十七歲多一點的年輕人,我對自己的未來一樣很迷惘。除了比同齡的孩子多吃了一點苦,因此學會了更多忍耐和退讓之外,我并不覺得自己擁有多高強的智慧。除了平靜的心,命運絕沒多送給我什么東西。
  現在則一切不同了。
  最近經歷的一切分明在向我表明:我若不做得比普通人好一些,恐怕連日子都沒法過下去。如今不是我要像漫畫和放浪師小說里的主人公那樣改變命運,而是命運實在已經壓迫到我了,我不得不考慮抗爭。
  首先要對付的,就是“貧窮”。這是人一生中最容易得的絕癥,治愈的機會往往不高過一半。
  現在我沒有選擇,一定要根治!
  對著空蕩蕩的客廳我想了一個晚上,一直到窗外的黑夜開始露白,我才打了個呵欠栽倒在沙發上。我不是懶得爬進臥室床上,我怕弄醒小嬋。
  這種時候我通常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情圣花癡轉世,而不是陳無極他們心目中的所謂不死王。
  我這一覺沒睡多久,學生習以為常的生物鐘讓我在瀕臨遲到的前夕醒過來。看了一眼臥室里沒有小嬋的身影,我對此早已習慣,胡亂抹了把臉狂奔出家門。
  考慮到擠車一定會遲到,我在樓下的公用電話亭打了個電話。幾分鐘后一個纖弱少年開著復古風格的跑車出現在我視線里。
  “起來晚了。”我用了一句話跟陳無極解釋,跳上車給自己系上安全帶。
  陳無極笑笑:“怎么不讓美女送你上學?”
  “美女關鍵時刻再找,平時多用用傻小子。”我對著后視鏡整理頭發,在這個過程中極其自戀地發現自己好像比以前漂亮了一點。
  陳無極被我氣得夠嗆,也不好說什么,只能專心開車。
  這么一路沉默到了學校門口,陳無極去停車之前對我說了一句話。
  “風刃獸失蹤的調查有眉目了,放學之后你過來找我。”
  這句話讓我聽得心頭一緊虎軀一震……就差沒菊花一緊了。
  盡管學校生活豐富多彩,要熬完一天也不算困難。下午放學之后我立即像個等待約會的傻小子一樣站在教室門口左右張望,確定教學樓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才開始慢慢往陳無極停車的地方蹭過去。
  停車場的車都跟夏天的女人一樣都走光了,陳無極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車里翻小說。看見我遠遠走過來,這哥們扔掉小說發動車子,差點朝我一頭撞過來。
  “你怎么才來?”
  “在走廊里堵車來著。”我毫不客氣地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說吧,你小子有了什么發現?”
  說到這個話題,陳無極的表情立刻變得極其精彩,用有點佩服也有點驚奇的那種表情望著我。
  “您老人家猜的沒錯,這事兒應該跟林莎有關。”
  我用鼻孔哼了一聲:“你早就該想到吧?那么有本事的一個大美人,干嗎非要跟著楚昭然在一起混?就算那哥們家世好,也不至于讓林莎倒貼成這樣吧?”
  陳無極忍不住反駁了我一句:“你不是一樣有女人貼,還是高手……”
  “我這個人魅力……楚昭然能跟我比嗎?”我說這話的時候生怕艾雪忽然冒出來,左右張望,“算了咱們不說這個,你說說林莎哪里不對勁吧。”
  陳無極看見我這個緊張樣子,不禁笑起來:“我按照你給的思路去查了一下,發現林莎和那個田椋都不是什么簡單貨色。”
  “很正常。”我說,“楚昭然雖然聰明,也就是個比草包好一點的公子而已,隋櫻櫻我更是了解了。這樣的人能參加你們的游戲,肯定不是因為他們自己太出眾。”
  陳無極點頭:“最開始我們只是在大范圍內找了一些平時表現得有些突出的人參加游戲……我本以為楚昭然應該在游戲中占主導地位的,沒想到竟然是林莎,唉。”
  “那個田椋到底是干嗎的?”我此時忽然想起以前女友的現任男友身份,忍不住要八一下。
  “沒什么,無非是個生意人的兒子。”陳無極說得輕描淡寫,“掌控三省內的低耗能源運輸生意,身家大概有個百多億吧。”
  我差點一口口水噴陳無極臉上:“這叫沒什么?有一百多個億的人,就算把自己兒子培養成超人也極有可能啊……”
  陳無極這個時候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種復雜的表情:“你不明白的,很多事用錢解決不了。”
  “換句話說,用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我嗤笑,“那是因為你比較有錢才這么說的吧?”
  “也是。”陳無極吸了吸鼻子,“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平的,有凹凸才是**。”
  “田椋除了家里有錢還有什么特點?”我想起那天櫻櫻跟在那個帥哥身邊的模樣,心里總覺得隱隱有些酸痛,“也三頭六臂能飛天遁地?”
  “你以為所有人都跟我們一樣啊?”陳無極說起這個倒顯得極其自豪,“就那天晚上的情況,換成別人可能跟那個英靈戰士一招都撐不下來。田椋充其量算是個武道師的水平罷了,不用擔心。”
  “吹牛。”我用那天晚上的事打擊陳無極,“你們還說一切都在控制之內呢,結果還不是玩出火了?”
  說起這個,陳無極臉色不禁變了變。那天出現的海默爾不過是一個英靈戰士,在諸神國度相關的神話里,據說這種英靈戰士布滿了各個殿堂。如果真的忽然下來三五個十個八個……別說四家主擋不住,人間的所有力量加在一起又能做些什么?
  陳無極蒼白的臉上有點出汗,被我這么一說,內心之中的恐懼終于浮現。想到那天晚上我居然莫名其妙地搞定了霸氣十足的英雄王,纖弱少年對我又更客氣了幾分。
  “不說田椋了吧。”陳無極知道我跟隋櫻櫻之間的關系,抹了把汗繼續剛才的話題,“其實我覺得奇怪的是林莎。”
  “電影明星都奇怪。”我說,“尤其是不吸毒不賣肉的,更奇怪。”
  陳無極早已習慣了我的毒舌,繼續說道:“林莎這個人以前的許多資料,好像都是偽造出來的……我動用關系查了又查,發現她的隱私和履歷都很完美,完美得讓人覺得不是真的。”
  “那姐姐多少有點放浪師的潛質。”我回憶那天晚上幾次觀察林莎的情形,“我覺得風刃獸如果丟了,很有可能是她弄走了。一千萬對明星來說也不算一個小數目。”
  “你怎么知道風刃獸值一千萬的?”陳無極瞄了我一眼。
  “放浪師艾雪同學告訴我的。”我說得理所當然,“那么林莎嫌疑最大,你有什么好辦法嗎?”
  “有好辦法我就不來找你了。”陳無極像個同性戀一樣深情款款地望著我,“現在有個比較近距離接觸林莎的方法,我們四個人一致覺得你最適合去。”
  陳無極的話讓我心頭沒來由一緊……我抓著車門就想奪門而逃:“你什么意思?”
  “最近林莎參加了一個新劇組。”陳無極表情嚴肅,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這個劇組正在招臨時演員,我覺得這條路子很適合你。”
  我瞪大眼睛,從光輝聚會歸來之后,第一次恰如其分地表達了自己的驚訝。這四家主多數時候的奇思妙想,我果然要甘拜下風。
  驚訝只是一瞬間,我很快想到了將要面對的一切——我丟了工作,又無所事事。不管是在林莎的劇組找份臨時工干,還是找回風刃獸的尸體,都是有利可圖的勾當,我干嗎要拒絕?
  生活果然是個奇妙的東西,在你尋找突破的時候,它就在不經意間給了你機會。
  于是我作出了讓陳無極意外的反應,很干脆地點頭答應道:“好,我去試試。不過這個報名費的問題……你來搞定。”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3 17:11
第八十九章 投其所好就好

  “林莎要拍什么新片?”我對電影雖有興趣,卻知道得并不多。直到陳無極開車打算送我去直接參加面試,我才想起來這個嚴重的問題。
  雖然我已擁有了讓人羨慕的“藝術之星”才能,對自己一無所知的東西這才能還是無法施展吧?
  “一部動作片。”陳無極一看就是個典型的電影愛好者,“聽說也是史詩電影,是蜚聲海內外的著名導演馮存默籌拍的。因為有一部分劇情要在學校里拍,想找幾個學生參與演出。我也是從內部聽來的消息,現在還沒開始對外公開選角。”
  “知道內部消息的人應該不少吧?”我很容易從這種活動里想到現在社會上的許多潛規則,“等到公開選角的時候,除了斂財宣傳,也沒其他意義。”
  “差不多。”陳無極說,“漢中國所有的公開活動都這樣,習慣就好。”
  “早就習慣了。”我撓撓頭,“劇本你知道嗎?”
  “不知道。自從前年國產電影被人罵慘之后,我對電影就失去興趣了。”
  “這么晚了還有面試?”我想到現在的時間好像不太妙。
  “馮導是個工作狂。”陳無極像是話家常一樣說著演藝圈的八卦,“也很少有緋聞,很多人懷疑他是個同性戀。”
  我點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很快陳無極就帶著我到了一家酒店門口,這家酒店在耶云市算得上是最好的酒店之一,主體建筑是一個充滿了流線感的水瓶形狀大廈,周圍環繞了許多小型樓宇。
  “蘭貝利大酒店?”我仰望這棟從來都沒來過的建筑,贊嘆了一下,“有錢人是不一樣。”
  跟著陳無極進了酒店,我一邊瀏覽酒店里闊氣又華貴的裝飾,一邊在心里慢慢回憶自己看過的許多電影和表演作品。
  外露而不夸張,內斂而不沉悶……大致上看到的許多表演里,這種級別已經算是高手了吧?
  沉思中電梯到了十三層,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我差點被眼前的景象嚇死!
  最少也有幾百人,就這么站在走廊里互相交談著。這些人的品種東西混雜,有本國人也有外國人。大多數人手中拿著價值二十萬以上的照相器材,虎視眈眈地捕捉周圍的每一個細節。少數人空著手沒拿什么,這些人大多穿得整齊干凈,臉上的表情也是躍躍欲試,一看就知道是來面試的。
  來面試的有帥哥也有美女。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破舊得有些裂縫的舊運動鞋,還有一身便宜校服,覺得自己真有點可憐。
  不過這并不妨礙我出現在這里,甚至還在許多人驚詫的目光里前行。當初在鶴楓學院入學的時候,我已經歷過一次這樣的目光洗禮。
  ——這世間旁人的目光真的很重要嗎?他們真的比你自己更了解自己嗎?就算所有人都看你是一坨屎又如何?
  我知道自己是誰,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比任何人更了解自己。這已足夠。
  我在許多詫然目光和竊竊私語中走到等待填寫面試表格的隊伍最末,心中依然一片澄靜。
  如果只是被許多目光關注,最近我已習慣了這種感覺。
  陳無極站在我身邊看著我安靜地辦理一切,看我的眼神已然和以前大為不同,那眼神之中帶著一絲敬意。我知道自己性格上的缺陷,這缺陷恰好也是我的優點之一——我對某些問題顯示出來的臭屁其實也就是超過自我能力的一種自信。
  過度的自信多半源于自卑,我明白這些道理,卻知道自己還需要很長的路才能改掉這毛病。
  報名處負責接待是位年輕可愛的女孩,穿了一身名牌,眼睛大大的很可愛。女孩看見我這一身打扮朝她走過來,先是愣了一下,隨后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
  我朝女孩笑笑:“報名需要交費嗎?”
  “不用,填表就行了。”女孩看了我身邊的陳無極一眼,眼神明顯大為不同,“最好寫上介紹人。”
  我明白,能在這種時候來這里參加面試的,多半都有一定關系。寫明白自己的介紹人,很可能同等條件就會選介紹人比較有料的那個。
  對這個問題,我沒回頭詢問陳無極,只是用筆在介紹人一欄上劃了一下,表明自己沒有介紹人。
  女孩本以為我和陳無極是一起來的,看見陳無極一臉蒼白的富貴相,對我還算客氣。此時看我居然沒有介紹人,態度立刻急轉直下。
  “沒有介紹人不能參見首輪面試。”女孩不等我填完表就想抽走,動作之粗俗,讓我想起許多雌性肉食動物。
  我的動作比女孩更快,面試表被我抽到自己身邊,我抓著這張其實無足輕重的紙,冷冷看著女孩。
  “這是劇組規定嗎?”
  女孩在這里負責接待前來面試的年輕人,似已養成一種高高在上的習慣。沒想到竟遇到我這樣脾氣和她一般不好的人,一張可愛的臉頓時不斷拉長:“是規定,必須遵守。”
  這種場面見多了,我指著女孩名牌運動裝上掛著的小小證件冷笑:“好歹找個正式工作人員跟我說明吧,臨時的我信不過。”
  女孩被我這么一指胸部,臉色一窘,無理取鬧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有本事你進去問啊。”
  我笑了,這話一說足以證明沒有介紹人不能進去純屬胡說。我也不再跟女孩爭辯,只是從陳無極手里又要了一支筆,繼續填完剩下的表格。
  填完的表格并不交給女孩,都是由面試者自己拿著。看來這部新片導演是個很隨意的人,果然如傳說中所說的一樣,只關心工作本事。
  我在隊伍最后面排隊,陳無極捂著嘴靠過來小聲問我:“喂,你這是何苦,隨便寫個介紹人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我笑笑向這位少爺解釋道:“你不明白,就算寫了效果也不大。剛才我已經看見了,有人寫的介紹人都是副市長之類……咱們比這個沒用。倒是我這么一鬧,這姑娘肯定去導演或者副導演那里打小報告,這樣等到面試的時候他們會對我印象更深。”
  “靠譜嗎?”陳無極現在說話多少有了點我的風格。
  “不靠譜的時候你再出場嘛。”我盯著纖弱少年,惡魔一樣微笑,“您可是個大保險,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才不會放。”
  陳無極聽了我的話之后,似乎很有暈倒在走廊里的沖動。
  面試的速度比我想象中更快,那可愛又勢力的女孩溜走打小報告的速度也比我想象中快。看女孩回來之后臉色不太好,我知道這人的小報告一定打得不成功。我對回到發表位置的女孩微笑了一下,算是鼓勵她辛苦。
  女孩對我的微笑不太領情,翻了一個遠遠超過我境界的白眼給我。
  眼看隊伍要排到我了,我回頭對陳無極說:“林莎可能也在里面,你還是回去吧,這里我一個人就行。”
  “好。”陳無極悄悄遞給我一張卡片,居然是金屬制成的,“如果真有人要你報個后臺,就說你是這里推薦的吧。”
  我低頭仔細一瞧,卡片正面用漢中文寫著“非利基金”四個字,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背面是一個極其復雜的條形碼和一個圖形碼防偽標識,光看起來就覺得很難仿冒。
  我對這東西并不熟悉,只是嗯了一聲小心收起來。這是對陳無極慎重交給我東西的禮貌,當然內心深處我也明白,這玩意應該不太簡單。
  陳無極卻把我看得太簡單了,我相信自己不需要這種東西來給自己做后臺。
  陳無極走了,不少人依然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離去,也看若無其事的我。
  我繼續若無其事左右看美女,一直等到里面有人喊我的名字。這個聲音在剛才我已聽了幾十次,是一個嗓音有一點陰柔的男人。我走進會議室,終于看到了發出這個聲音的男人。
  發出如此陰柔聲音的男人,居然是個大胡子。聽說演藝界的權力者們流行留胡子,我剛進門的時候差點以為又能碰到一個如沈貝爾一般女性氣息濃郁的帥哥,沒想到居然看見一個外國人一樣的壯漢。
  從這壯漢嘴里發出的聲音,卻軟綿綿的讓人聽著有些舒服。
  這等反差讓我心中忽然警醒,原來真正的面試已經開始。我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么驚訝,面色平靜地走到會議室中央。
  會議室里有不少人坐在一排椅子上,這些人有男有女,有年輕也有年老。林莎赫然也在其中,看見我走進來,這位女明星有些驚訝地欠了欠身。
  我對著林莎飛了個眼兒,表示我早就知道她在這里當少奶奶。林莎看我態度四平八穩,驚訝之情才略減。
  “這日子就得這么過。”我在心里嘀咕。以這妞的智商要是說我和她在劇組相遇只是巧合,她可能相信么?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這世界上說謊的方法只有一種,那就是只有關鍵部分的一半是謊言,剩下全是真話。全世界所有的名人自傳,廣告宣傳,還有政府宣言,用的差不多都是這個方式。
  我信步走到會議室中央,這里留出一個空位看似就是專門給面試準備的。好歹我也算經歷過無數次面試了——雖然多數都是打工面試,對眼下這種情況一點也不陌生。
  我不需要知道眼前的這些人都是誰,我只需要在一個照面里尋找到他們喜好,并投其所好就可以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等待有身份的人開口說話。
  最先開口的依然是那個大胡子的陰柔男人,他的黑眼圈很重,一看就是經常熬夜工作的那種人。
  “請先做一下自我介紹好嗎,包括自己和自己的家庭,長短自量。”
  大多數人做個自我介紹都要幾分鐘,加上問答之類,最少要超過十分鐘。一般面試沒有這么浪費時間的,可以看得出這個導演真的是個工作狂,而且這個大胡子很顯然就是這位導演。
  知道了這些,我覺得自己內心更篤定一些。
  知道得越多,害怕的東西就越少,人就是這樣的生物。有點明白艾爾西婭為何對什么都無所畏懼,不是因為她有無上神力,而是因為她知道得很多很多,超越了我們這些普通人。
  看著眼前的這些人,我的目光中漸漸失去他們的身影,只剩下林莎一個人,開始慢慢介紹自己。
  我對征服今天的其他人有絕對信心,卻不知道林莎對我的觀感如何。林莎是新晉明星,在劇組有一定地位,她對我是否還有成見才是我進入劇組的最大問題。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想套出林莎的實話,我必須和她建立良好的關系。
  所以我今天表演唯一要征服的,只是林莎而已。
  “我叫岑夢無……”我在綿長的呼吸中開始自我介紹,并不斷調整自己的聲音,“大概幾年前,父母因為車禍身亡,我一個人在親戚家寄住。后來經過一番法律上的拉鋸戰,加上我的親戚都不是什么擅長賄賂司法部門的人,現在我終于能擺脫他們一個人生活。”
  我短短幾句話說出了自己現在的狀況,這些都是大多數人不了解的,當然包括林莎。
  我并不在乎別人是否知道自己的個人隱私,這種事過去時間長了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么感覺。我只是試圖在這種場合下抒發一下自己的寂寞。
  寂寞不是口號,也不是華麗的辭藻,是一個人內心最深刻的體驗。
  隨著我的敘述,我勾勒出一段讓人遐想的經歷。幾乎所有人大概都會在腦內自己補充一個孩子如何經歷那些艱辛痛苦的細節。
  這些文藝工作者啊……遐想是他們引以為傲的武器,也是他們的弱點。
  林莎看著我的目光開始有了變化!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13 17:12
第九十章 我有花一朵

  “我的介紹只有這么多。”我看著這些人,用很淡定的口氣說道,“如果還需要補充什么的話,我是鶴楓學院高中部一年級學生,期待一個兼職的機會,給自己賺點生活費。”
  所有人都傻掉了,就在氣氛正好,眾人都期待我說出更多內容的時候,我忽然掐掉了獨白。
  而且我的理由很完美,需要賺錢的人比想要出名的人看起來更貼近實際。來這里的多數學生都是希望得到一些日后炫耀的資本,從沒有人像我這么坦誠自己對金錢的渴望。
  那位陰柔的大胡子導演愣了一下,用眼神跟那些正襟危坐的劇組人員交換意見之后對我說道:“你……知道我們要拍的是什么電影嗎?”
  “商業電影。”我簡單回答,“觀眾愛看的。”
  “還有呢?”馮存默帶著一絲好奇繼續追問道。
  “能打動人的。”我的目光依然停在林莎臉上,語速依然不疾不徐,“是那種半夜夢醒的時候也會偶爾想到,會和很多個人記憶混在一起,一直被人記下去的作品。”
  這句話說完,我感覺到那些坐在椅子上的人多少都有一些騷動。有點人直直腰,有的人手指無意義地抖了抖。
  “來,你能不能表演一下?”馮存默始終不說自己是誰,就像一個全場忙碌的勞工一樣給我指出表演的場地,“在這里,我們需要你表演一下什么叫痛苦。”
  馮存默所指的位置只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有一只花瓶,一束火紅的芮末花。
  “你有十秒鐘思考時間。”馮存默開始掐表,“十秒鐘之后,表演開始。”
  到了這個階段,我反倒覺得輕松了。
  不就是表演嗎?而且還是表演什么叫痛苦。別人沒吃過苦我還沒吃過嗎?
  我用了三秒鐘走到那張桌子前,對著那瓶花伸出手,將花瓶中的火紅色芮末花抓在手中。
  接下來的兩秒鐘,我轉身面對馮存默和那些評委老爺太太們,讓他們方便第一時間看清我的眼神。
  接著,我等待了五秒鐘,一直等到馮存默說出“開始”之后,才慢慢將手中的芮末花放在地上。
  將芮末花放在地上的同時,我在內心深處開始回憶自己曾經最黑暗最無助的日子,那被我深深隱藏在內心的悲涼和痛苦在瞬間奔涌而出。我的身體因這感覺而微微顫抖,我的記憶因懷念和渴望而變得無比懷念過去。
  什么是最痛苦的經歷?
  最痛苦的感覺,就是你經歷過幸福之后,再次跌入生活谷地那種情緒!
  我一句話也沒說,一滴眼淚也沒掉。只是默默站著,低頭凝視那束芮末花。
  我堅信,一個人的情緒和思維,完全可以通過表情和身體的微小動作表現出來。這世上最偉大的表演者們,無非是找到了控制這種微小變化的方法而已。
  而讓自己身體感覺到這種微小的變化,最方便的方法就是去體驗要表演的感覺。
  痛苦之所以痛苦并不是因為身心難過,而是因為知道什么是幸福,自己卻得不到。
  只有明白了這一點,才能懂得什么是痛苦,才能懂得如何表現痛苦!
  我有自信,同齡人中沒有多少人能像我這么深刻理解痛苦。
  低頭凝視那束花足足有十秒鐘,我收回自己的目光,用極為嘶啞的聲音問馮存默道:“可以了嗎?”
  “可,可以了!”馮存默被我這么一問,似乎剛剛回過神來,“你不錯啊小伙子,留一個聯系方式吧。”
  大胡子用眼神跟那些正襟危坐的交流看法,似乎大家神色之中贊賞還是居多。我對這種結果并不意外,只是更關注林莎的態度。
  林莎好像也很意外,看我的眼神之中多了幾分驚訝和佩服。
  我對著導演無奈地撓撓頭:“我,我沒有聯系方式啊……家里沒電話。”
  “那么留個我的電話,你明天給我打電話。”馮存默看著我雙眼放光,“明天……哦不,后天,我們在耶云公開選角結束之后,給我打電話。”
  我點頭,匆匆抄下馮存默大導演的電話,就離開了會議室。
  臨走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多看了林莎一眼。如果走得太痛快,倒會讓她生疑。
  從會議室里出來,站在外面還有一些等待面試的年輕才俊們。這些人都用一種好奇的目光看著我,看著我這個穿著裂開的球鞋和臟兮兮校服的人坐電梯離開。在眾多目光中我能感覺到那個可愛小姑娘的目光尤其扎人,都讓人覺得有點疼。
  在許多服務生驚訝又有點鄙視的目光中穿過富麗堂皇的大廳,我走出蘭貝利酒店。從這里回到家就算坐車也要大約三十分鐘,走路所需的時間更是讓人崩潰。
  陳無極果然聽話,沒等我就直接回去了。我旁若無人地站在酒店旁邊的公共汽車站臺上等車,順便看已在暮色中的城市。
  仰頭看天空,今天的月光很好,可惜不是圓月。
  “喂……”我在腦海中叫艾爾西婭,“你現在這么虛弱,等到再次月圓之夜,能不能恢復一點?”
  大概是我難得關心她一次,艾爾西婭倒顯挺驚訝:“人類,你不必關心我。”
  “得了吧。”我現在已經能完成在意識里撇嘴這種高級心理活動,“我關心你還不是因為您老人家給我也惹上了無限麻煩?那個光芒女神都能找到人來收拾您了,以后這日子怎么過還很難說。”
  “天界之門不能反復開啟。”艾爾西婭再次向我解釋,“希雅即使擁有神國特權,也只能每逢十七年開啟一次。只是我不知道過去這許多年里,希雅到底派出多少追隨者在人間停留。”
  我這幾天刻意讓自己不去想這事兒,現在經艾爾西婭這么一說才覺得心中悚然一驚。那混血精靈就明顯是光芒女神扔下人間等著艾爾西婭的,沒想到還真讓我們給碰上了。現在艾爾西婭因為海默爾傷成這個奶奶樣,真的再來人找麻煩怎么辦?
  “月圓之夜還有幾天,耐心等待就是。”艾爾西婭自從恢復了部分記憶之后,變得比以往更為從容。這種從容讓我覺得女神已不是最初認識的那般模樣,她跟我始終還是有距離的。
  我和艾爾西婭有一句沒一句地在心里聊著,一直聊到回家。
  在家樓下我本想用公用電話給陳無極掛個電話,后來想了想還是算了。學校里有的是說話的機會,沒必要浪費這幾毛錢。
  小嬋夜里沒過來騷擾我,我恢復了獨自一人的自由,卻還隱約有點想這姑娘。
  ××××××××××
  第二天一早去學校,我發現陳無極雙眼通紅,似乎一夜沒睡好。
  “昨天怎么樣啊?”纖弱少年看見我立即問道,“聽說今天就要公開選角了。你昨天表演了什么?”
  “我有花一朵。”對陳無極微微一笑,我沒再搭理這個出餿主意的少爺,信步去教室上課。
  教室里不少人也都在討論馮存默新片《砂之時海》的選角問題。盡管所有人都覺得這個校園選角是為了擴大宣傳和讓我們這種無聊人士掏錢去看電影,大多數人還是顯示出了對公開選角的興趣。
  畢竟對于我們這個年紀來說,當一回演員的虛榮實在太有誘惑力了。
  我沒有參與這種無所事事的討論,一個人在那悶頭看書。沒看多久八卦之王方定坤已經靠過來了,神秘兮兮地對我說:“聽說《砂之時海》劇組已經在內定選角了,現在的校園公開選角完全就是個噱頭。”
  我發現我還真小看了這個八卦之王,這么勁的消息他都知道了……那估計全世界也都知道了。
  “那又怎樣?”
  方定坤一雙眼睛里閃爍著人類對于八卦的熱衷,用一種確信無疑的口氣說道:“那么他們的校園選角最后一站可能就是內定角色所在的學校!只有在最后一刻確定要選的角色,才能顯示出劇組的公平,還有命運的必然!”
  ……!!
  方定坤的分析讓我大吃一驚,趕忙問道:“那劇組的最后一站是哪里?”
  “咱們學校啊。”爆炸頭少年咧嘴一笑,“所以只要到時候看選中了誰,就知道誰是內定角色了。按照劇組里林莎和楚昭然的關系推算,這種好事怎么也該是他的吧?”
  方定坤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種思路讓我本來充滿自信的心中多了幾分疑問,說不定林莎還真就看在楚昭然的份上內定了角色,若是這樣,我之前所做的努力就等于白費。
  方定坤并不知我心事,又跟我八了幾句之后便換成其他話題。我心不在焉地聽著,有點擔心又期待劇組的到來。
  晚上放學的時候,我沒等來《砂之時海》的劇組,反倒等來了最近一直很低調的艾雪。
  自從聚會之后,艾雪這幾天一直異常低調。中間除了在課間我們偶爾閑聊幾句之外,此人一直行色匆匆,好像有什么事在忙一樣。
  看見艾雪,我的心情好了不少。這姑娘總有一種讓人溫暖的感覺,看見她我覺得自己好像沐浴到陽光一般。
  “不如今天我們約會去吧。”
  不等艾雪說明來意,我已經開始擅作主張。
  “啊?”少女頗為驚訝,驚訝中居然還有一點開心,“好……好吧。”
  其實說是跟艾雪出去約會,也不過是找個地方散心而已。我這等窮人自然是沒資格有情調的,再說那種“有情調的生活方式”艾雪也未必欣賞。
  放學后的城市千篇一律,我和艾雪沒有什么目的地,閑逛很久之后終于想起來似乎是要吃晚飯,最后我決定請請艾雪吃飯,感謝她對我的救命之恩。
  “難免還是落了俗套。”隨便找了家便宜店坐下,我對艾雪自嘲,“估計這個時候全世界的年輕男女都在吃飯。”
  艾雪淺笑:“沒關系,好東西都是俗套的。”
  我招呼精神不足的店員過來,點了兩個大碗的牛肉面,外加一碟小咸菜。這豪華的盛宴陣容讓艾雪吃吃笑了:“你還真舍得下血本……”
  “吃飯嘛,追求那么多干嗎。”我撓頭,“這是請你,要不我還去娛樂城混免費餐吃。”
  “你好像變了不少。”艾雪歪著腦袋打量我,“是因為那天晚上的事嗎?”
  這姑娘是個絕頂聰明之人,那天晚上四個人里唯一沒昏迷的可能只有她了。這幾天艾雪沒有怎么正面跟我交流,恐怕也是在內心之中隱隱消化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
  畢竟,一切看似都不可思議,完全超過我們日常的理解層面。
  “算是吧。”我就算在小飯店里依然謹慎無比,左右看看有沒有什么人在關注我們的談話之后才說道,“開啟一個未知世界大門的代價,往往是消化不良。”
  艾雪勉強一笑:“其實你知道的不比我少太多吧?我覺得那天晚上真正被嚇到的是我。”
  談話到這里被迫中斷了,這家店做牛肉面的速度實在是快,味道也不錯。我們很有默契地沒有深入這個話題,開始各自吃東西。
  我吃東西的速度一般人沒法比,一碗牛肉面一共有八塊肉,我只張五次嘴,連肉帶面一點都不剩。牛肉面的濃香湯味在空氣里剛剛彌散,我已經在剔牙了。
  艾雪不是第一次跟我一起吃飯,還是被嚇到了。
  我剔壞了一根牙簽,艾雪才算緊趕慢趕吃完面。這姑娘有一點讓我覺得不錯的就是沒什么個人惡習,從來不會表現出自己的優越感。這一點在鶴楓學院很多同學的身上我完全看不到。
  某位前輩說的果然沒錯:好姑娘總是有的,只要你用心去找。
  不知道為什么,我和艾雪吃完飯都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最后由我做主,送艾雪回家。除了光輝聚會那一次之外,艾雪基本不開車出門。我們就順著已經漸漸人流稀少的街道走回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我們很自然地從肩并肩變成手牽手。
  長夜將至,燈火初上。我拖著艾雪的手就這樣走啊走,嗅著少女身上的淡淡清香,有些希望這夜和路永遠走不完。
  送艾雪回家之后,我一個人獨自回憶了一下艾雪今晚的表現。這姑娘剛開始來找我的時候似有什么事要商量,卻又沒有明說。從少女的臉上我能看出一絲強顏歡笑的意思,不知道能讓她發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這個問題在我腦海中停留了很久,我不是一個喜歡在某個問題上糾纏很久的人,生活中有無數問題要面對,不能每個問題都想很久,那樣遲早會死人……何況我所遇到的問題還比普通人多,如果總是鉆牛角尖的話恐怕早就因為心神過勞掛掉了。
  我之所以能在艾雪情緒的問題上想很久,皆因這女孩在我眼中簡直充滿了讓人敬佩的王八之氣。我在心中對艾雪一直極其敬佩,這女孩敢說敢做,獨來獨往,潔身自好,又強大美麗——若是她也有化不開的哀愁和煩惱,那可能真是旁人都無法解決的難題。
  關心則亂,我內心之中對艾雪的好感一直居高不下,看到她似有隱情,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晚上又沒看見小嬋。我發現自己一旦習慣了被這姑娘糾纏之后,她一人間蒸發我倒有點掛念這人。晚上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發呆,除了艾爾西婭偶爾能跟我說句話,我依然感覺到了長久以來的孤獨。
  坐在客廳里我問自己,這個世界上深深理解我并支持我的人,我能找到嗎?
  ××××××××××
  在走了幾個高中院校選人之后,《砂之時海》的劇組終于來了鶴楓學院。
  比起之前的內部選角不同,聲勢浩大的劇組這次光來跟來的各種媒體從業人員就多得令人發指。劇組也就幾輛車,后面跟著的都是拿了車馬費準備狠狠宣傳的記者之類。所謂宣傳不過就是組團出來忽悠群世界人民的一種行為,無奈大家生活苦悶乏味,對這種行為都歡迎得很。
  學校里閑人最多,無數學生跟在旁邊看熱鬧,若不是維持秩序的校警攔著,估計劇組就進不到后社團活動的小操場了。
  戲劇部被臨時征用當作選角所在,副校長大人今天天氣哈哈哈地跟導演和投資人握手言歡,親切交談并合影留念。
  我在旁邊看的這個崩潰啊……上到政府訪問下到這種學校活動,難道全世界外事活動都一個樣?
  不管怎么說,副校長大人的講話還算厚道,扯脖子說了幾句就匆匆結尾了。通篇講話的意思無非就是這也是個機會是不錯的鍛煉機會,同學們應該好好把握云云。我覺得街頭賣成功人士速成手冊的那些小販說得都比他有煽動性。
  副校長大人下臺之后是影片的投資方老板講話,這哥們我在經濟新聞上偶爾看過他的臉。五十多歲一個禿頂老男人,一臉油光,一看就是那種年輕過后才得志的成功人士。
  投資人講話也枯燥無比,無非就是那些我們這個戲將在哪里哪里宣傳,將要沖擊哪些獎項的空頭支票。我聽得昏昏欲睡,只記得馮存默導演讓我今天給他打電話,卻不知應該什么時候打。
  投資人吹完之后該導演噴,我看了一眼馮存默那把大胡子,把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美女林莎身上。
  林莎今天穿得很合學校的風格,一套樸素的運動裝,甚至還戴了一頂遮陽帽。和所有出門的明星一樣,今天林莎戴了一副墨鏡,大概是為了保護相機的閃光轟炸。
  “我今天就一句話。”馮存默看著湊過來看熱鬧的近萬名學生大聲說道,“希望今天是我們公開選角的最后一天,大家喜歡演戲的就來吧!”
  說完這句話,這位極富個性的導演將手中的麥克風高高拋起。
  雖然發言很瘋狂,馮存默做事依然一絲不茍。這次參加選角的男生女生加起來超過萬人,分成幾個隊列排隊報名。同時馮存默分散開了劇組的人手,讓編劇和副導演等也幫著選人。
  看到這樣聲勢浩大的場面,我沒跟著湊熱鬧,轉身默默離開了。
  我這默默轉身離開的身影在人潮之中算是有些刺眼,就算不是所有學生都妄圖通過一次學校里的選角成為明星,看看熱鬧的心思總是有的。像我這般聽完開篇詞就扭頭走人的畢竟還是不多。
  我這逆著人潮的姿態旁人沒有注意,一個聲音卻在旁邊陰陽怪氣地笑起來。
  “到底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樣啊……”
  聽到這聲明顯針對我的挖苦,我猛然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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