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權臣 作者:沙漠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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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2011-9-29 16:4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2 1466992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2-14 20:21
第一零一八章 還是當初少年心


    兩邊人群的呼聲就如同東海的海浪般氣勢磅礴,韓漠帶著妻兒走在長街之,一大群官員護衛緊隨其後,很是威風。

    在人群的呼聲之中,行到長街轉道處,韓漠卻陡然停下了腳步,目光投向了轉角處的一處人群,在那個地方,本來有十多名年輕的公子哥兒高舉手臂呼喊著,但是韓漠靠近之時,這些公子哥兒的聲音便靜了下來,一個個顯得很是尷尬,更有幾人往後縮過去。

    韓漠臉露出笑容來,高聲道:“霍秋源,王希,沈遙,你們幾個給本少爺滾出來!”

    這一群年輕的公子哥兒,正是韓漠當初在東海的伙伴,曾經與他逍遙於東海城大街小巷的玩伴,韓漠叫喊的幾人,正是曾經與韓漠關係極為不錯的幾名富家公子。

    這些公子哥兒,要么是富商子弟,要么是依附於韓家的世族子弟,雖然走出去算不得什麼,但是在東海城也還是有些地位的人物。

    他們的身份,也讓他們多少有一些消息的渠道,聽說韓漠即將返鄉,這群公子哥兒卻都是十分的高興,早早地就聚在一起商議著,只等著韓漠回來之時,大夥兒便聚集在一起,出城去迎接。

    但是今日聚集之後,一群人到的城外,卻見得在城外等候的要么是朝廷官員,要么是在東海極有地位的鄉紳,而這群公子哥兒的身份實在是相去甚遠。

    後來見到韓漠的隊伍到來,一眾官員鄉紳對韓漠都是恭恭敬敬,其中甚至有這群公子哥兒的父輩在內,無一不是以下敬的態度,見到如此狀況,這群公子哥兒心中更是自行慚色,也不敢前去,只能悄無聲息退回城中,混在人群之中迎接。

    城外的情景,讓這群公子哥兒終於明白了一個事實,如今的韓漠今非昔比,已不是當初在一起喝酒打架的紈絝少爺。

    且不論他因為在南陽平原一戰而打出了享譽天下的勇將威名,只說他現在官封西花廳廳長,將拜豹突營指揮使,而且還封了武爵,任何一樣,都不是這群東海一隅之地的紈絝子弟能夠比擬的。

    雙方的差距如此巨大,在這群公子哥兒的心中,雙方已經是天壤之別,自然是不可能再有從前那樣的關係。

    他們往人群中縮進去,無非也是感到尷尬,怕被韓漠瞧見。

    但是韓漠卻是十分敏銳地在如海般的人群中瞅見他們,更是一口叫出了好幾個人的名字來,這讓他們驚訝之餘,竟是生出一股子激動之感。

    韓漠的語氣很不客氣,但是這樣的不客氣,反倒是這群從前的伙伴最喜歡聽到的語氣,從中他們聽到了那種絲毫沒有改變的親切感。

    霍秋源回頭看了看眾人,嘆道:“我就知道,五少爺重情重義,怎可能與我們生分。”

    韓漠已經牽著筱倩過來,笑瞇瞇地打擾眾人一番,霍秋源和眾人便要行禮,韓漠已經笑道:“少來這套。是了,霍秋源,兩年多未見,你們可有孩子了?”

    霍秋源急忙道:“韓……五少爺,去年……去年冬天,老二生了個丫頭……!”

    韓漠呵呵一笑,道:“那比我們家的大半年,是了,回頭過去看看她,若是長的像你便算了,否則我便收她為乾女兒!”

    霍秋源聞言,激動道:“要得要得,五少爺放心,長得不像我,像她母親,那個……清秀漂亮的很,不給你丟人!”

    韓漠哈哈大笑,道:“那便好。你們也瞧見了,現在分不開身,回頭我召喚你們喝酒,和以前一樣的規矩,沒有三五個人趴下,酒宴不算完。”

    霍秋源也是個灑脫的人,當初就是因為性情瀟灑才能與韓漠走在一起,也不矯情,笑道:“五少爺,都是老規矩,誰第一個趴下,那份酒錢就歸誰拿! ”

    韓漠哈哈大笑,道:“就這般說定了。”鬆開筱倩手,在霍秋源的肩頭拍了拍,又輕輕拍了拍其他幾人,眾人一時受寵若驚,一個個激動無比,見得不少目光往這邊瞧過來,頓時都挺起了胸膛,一個個顯得倍儿有面子。

    倒是跟在韓漠身後的大批官員鄉紳之中,有幾名正是這群公子哥兒的父輩,見得自己的子侄與韓漠如此親暱,卻也覺得心花怒放,更有一人已經低聲向身邊的人道:“小韓大人現在正和我家侄兒在說話,小韓大人進京之前,那是與我家侄兒交情不淺的。”

    他一說出來,身邊幾人立刻肅然起敬,便有一人道:“你瞧那高個子的,那是我兒子,與小韓大人關係也是不錯的,你看你看,小韓大人拍我家兒子肩膀了,嘖嘖嘖,年輕人就是重情重義,我那兒子別的不成,就是交倒是一顆實誠的心,這才得小韓大人的傾心相交啊。”

    東海韓姓官員極多,若是與其他人一樣稱韓漠為“五少爺”又不顯得鄭重,所以不約而同的,眾人都以“小韓大人”來稱呼韓漠。

    兩邊的百姓看到韓漠與曾經的玩伴依然是談笑風生,心中俱都感嘆,這五少爺終究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從沒有忘本。

    轉到側道之,兩邊依然是擁擠的人群,天氣悶熱,韓漠自然也不好一直抱著韓定走回西府,這東海城說大不大,說小卻也絕對不小,真要走回去,只怕要花個把時辰。

    韓漠將筱倩和韓定送了馬車,自己則是翻身了一匹馬,眼光掃過處,卻瞧見前方的人群之中,有一名婦人牽著一個孩子正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那目光不同於其他人的興奮,卻是帶著掩飾不住的激動和感激之色。

    那婦人不到三十歲,倒有幾分動人姿色,身材豐腴,韓漠卻是覺得那相貌頗有些熟悉,皺眉想了想,猛地想起來,這婦人竟真是受過自己的恩惠。

    當初在宜春郡因為斬殺了一名衙差,韓漠被捲入了一場官司,甚至被誣陷是仗勢胡亂殺人,官司亦是牽扯到了一對受災的母子。

    後來正是因為這少婦當堂為韓漠作證,這才讓韓漠免去一場麻煩,而韓漠亦是幫她救下了孩子,更是暗中派人將她們母子送到了東海。

    韓漠隱隱記得,這夫人似乎稱為胡錢氏。

    此時此刻,人潮湧動,韓漠自然不好去與一名婦人細談,他騎在馬,讓馬速行的更為緩慢,卻是向那胡錢氏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微微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認出她來。

    胡錢氏燦爛一笑,忽地回過身,從人群中拉出了一名壯漢,那漢子赤著身,一身古銅色的肌膚,正是海邊漁民的模樣,看起來憨厚老實,帶著憨笑,卻見得胡錢氏先是拉著自己的兒子跪下,然後扯了扯那壯漢的手臂,那壯漢明白過來,也跟著跪下,除了孩子還頗有些懵懂,胡錢氏和那壯漢都是一臉的感激。

    韓漠心中明白,那壯漢十有**是胡錢氏到了東海之後,重新改嫁的男人,胡錢氏這番做,那是向韓漠說明自己如今已經在東海居住下來,過著十分平靜的生活。

    韓漠心中感慨,向著那壯漢也是溫和一笑,在諸人簇擁下,緩緩離去。

    ……

    韓家兩府所在的那條街,自然是清靜下來,​​東西兩府的人都已經聚在這裡等著韓漠和新媳婦歸府,雖說韓玄昌去往京中帶走了一大批丫鬟家僕,但是媳婦中還是留有不少丫鬟小廝,因為韓漠的歸來,府中下從一大清晨就開始忙碌起來。

    楊清事先自然是與二宗主韓正坤商議過,要包下東海城最大最檔次的八珍閣,為韓漠接風洗塵,但是卻被二宗主拒絕,只說比起酒樓,還不如在西府之中舉辦接風宴,到時候官員鄉紳都在府中用宴,好好熱鬧一場。

    二宗主既然如此決定,楊清自然不會反對,為了表示官府的誠意,提前兩日便從衙門里送來好幾百兩銀子,用於宴會的採買。

    韓正坤本要拒絕,但是這終究是官員們的一番心意,若是退回,只怕反倒令官員們心中不快,也就接了下來。

    酒宴設在正廳和前院,總有三十多桌,大宗主韓正乾擔心西府這頭人手不夠,將東府的丫鬟小廝全都派過來,一起準備著一場盛大的接風宴。

    具體管事的,自然還是韓青的父親韓嚴,韓漠返鄉,從小看著韓漠長大的韓伯喜悅之心也是不下於韓正坤。

    車隊終於抵達府前,在門前的家僕飛奔入院,大呼小叫起來:“五少爺回府了,五少爺回府了!”一時間西府之內雞飛狗跳,只聽得四下里都是叫聲,人人都知道五少爺的車隊已經抵達府前。

    等在府內閒話的家人一時間都熱鬧起來,韓玄齡的正房韓秦氏與兩位姨娘領著丫鬟小廝往府外迎候,韓家四少爺韓源剛剛從鎮撫軍趕回來,還沒喝一口茶,就听說車隊到了,也是急忙起身往外奔,喜滋滋地道:“我倒要瞧瞧,那小定兒是長的像小五,還是像弟妹!”

    韓漠正在旁邊,笑呵呵地道:“像五少爺也好,像少夫人也好,那不都是漂亮的種!”

    一家人呼啦啦往外迎接,在大廳側室對弈的韓正乾和韓正坤則是巋然不動,韓正乾捻著一顆白子放下去,臉也是顯出難得的笑容,撫須道:“二弟,咱們兩個老傢伙如今那是曾祖父了,也該坐在這裡等著他們來敬茶!”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2-14 20:22
第一零一九章 噩訊


    西府門前,韓秦氏領著幾位姨娘還有旁支的諸多嬸婆媳婦迎候,一眾媳婦丫鬟已經將韓漠碧姨娘一行人迎回了府中,熱熱鬧鬧嘰嘰喳喳,而韓伯則是領著府中的男丁們迎候隨同而來的官員士紳,西府之內早已經做好了準備,雖然人多手雜熙熙攘攘,但是一切也都還是井井有條。

    韓源手中抱著小定兒,向身邊韓漠奇道:“這小子真是怪了,這麼多人也不怕,怎地不見他哭一下?不哭倒也罷了,他還沖我笑,這還真是天生膽大。”

    韓漠呵呵笑道:“他雖然還不懂事,但是血脈天性,知道這都是家里人,回到自己家裡,還哭個什麼。”

    韓秦氏那頭已經一手拉著筱倩,一手拉著碧姨娘,笑瞇瞇地道:“這一路上可是苦了,好在已經回家了。都說我們家小五命好,入了京後喜事連連,不但官做得越來越大,更得意的是娶了一位又漂亮又賢惠的好媳婦,今日一見,那比傳言中的還要漂亮,這也是祖宗積了陰德,這才讓小五有這般福氣。”又瞅著碧姨娘道:“碧姨娘這身子竟比入京之前消受了許多,是否在京中水土不服?我就說嘛,這天下雖大,哪還有比咱們東海舒適的地方,這次回來,好好將養一番,等你回京之時,我保證你又變的白白胖胖……!”四下里頓時一陣笑聲。

    碧姨娘在京中患了一場重症,便是連韓玄昌也不清楚,這東海家人自是更不清楚,都只以為碧姨娘消受一些是因為水土不服而已。

    韓沁卻是心中知曉母親為何如此,扶著碧姨娘,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府內。

    今夜在西府設宴,整個府邸四下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是人,府中家人固然忙忙碌碌,而聚集過來的客人亦是絡繹不絕,東海這邊的官員以及有地位的鄉紳都是前來為韓漠接風,所帶來的禮品已經堆滿了一個倉庫,這些客人或在廳中或在院內,說說笑笑,相談甚歡。

    韓漠則是領著妻兒,隨著家人進了正廳,此時兩位大宗主已經到了大廳,韓漠牽著筱倩手快步上前,納頭便拜下去:“孫兒給大爺爺和爺爺請安!”

    筱倩也急忙跟上去,她頗有幾分好奇地看了一眼兩位宗主,左邊老者瘦長臉,雖然帶著笑,但是卻有一股子掩飾不住的長者肅然之氣,而右邊的老者臉龐則是稍微胖一些,慈眉善目,穿著灰袍,眉眼間皆是慈愛之色。

    筱倩倒是伶俐,心中一下子就猜出右邊的定是自家的老祖父。

    韓正乾笑道:“一路辛苦,起來起來。”打量筱倩一番,向身邊的韓正坤笑道:“二弟,小五果真是給我們帶回來一個漂亮溫雅的好媳婦,咱們還是有福氣。 ”

    韓正坤樂呵呵地抬手道:“起來吧,別跪著啦。”兩邊早有人上前將小夫妻二人扶起來。

    碧姨娘和韓沁也上前見過禮,韓秦氏這才抱著小定兒上前去,笑瞇瞇道:“你二老看看,這可是你們的頭一位曾孫兒!”

    韓正坤已是上前來,小心翼翼接過,一張慈愛的臉上滿是喜悅之色,輕嘆道:“有生之年能見到他,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韓正乾在旁道:“二弟,這是說的什麼話,今日是大喜之日,孫媳婦和曾孫兒一同回府,莫說這些話。”回過身子,招招手,家譜拿著小禮盒上來,韓正乾拿在手中,轉手送到筱倩手中,溫言道:“這是大爺爺的見面禮,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也是一份心意!”

    那邊韓正坤將小定兒交給韓秦氏抱著,也拿過禮盒來,送給筱倩,柔聲道:“漠兒打小就淘氣,如今大了,這性子也未必改了多少,你平日多管教一些,若是惹得你不高興,你儘管來找爺爺,爺爺一定會為你做主。”他撫須呵呵笑道:“孫猴子再是厲害,還能逃的瞭如來佛的手心?”

    筱倩咯咯一笑,看了身邊韓漠一眼,輕聲道:“相公聽到了沒?以後要是惹我不開心,有爺爺幫我教訓你!”

    韓漠苦著臉,“爺爺,孫兒這回來還沒有坐下,怎地就給筱倩這樣的威勢,這日后孫兒還怎麼過活啊?”此言一出,四周眾人頓時一片大笑。

    韓正坤又吩咐韓秦氏道:“筱倩和玉碧一路上都辛苦,你帶著她們先下去歇息,其他事情,回頭再說!”

    韓秦氏答應一聲,一招手,一幫女眷則是簇擁著筱倩碧姨娘等人回到側院,那邊已經收拾利落,前來的客人自然是不能前去打擾,整個西府,也只有那頭或許稍微熱鬧一些。

    府中的客人都是衝著韓漠而來,韓漠自然也沒有時間與韓正坤談及他事,只能四處寒暄一番,總是要表現出謙恭的樣子才成。

    在幾個廳裡轉了一圈,又在院子里四下里轉了轉,聽著奉承諂媚之語,韓漠臉上雖然帶著笑,但是心裡卻頗是感到無聊。

    整個一圈,除了對內廳的幾位長老顯露出了足夠的尊敬和禮遇,表現的十分鄭重,對其他人卻也只能面上盡到禮制,不讓人挑理而已。

    轉到一條長廊,這邊倒是清靜一些,正想歇一歇,卻見得迎面走來一人,一身白色輕衫,玉樹臨風,儒雅文秀,韓漠見了來人,眼睛一亮,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大笑道:“關兄真是好自在,你是躲在哪裡,回城到現在,卻是一直沒有見到你。我心裡還在嘀咕,該不是你連這點面子也不給,今日不來迎我吧?”

    來者自然是關氏貿易行的少東家關少河。

    關少河一如既往地溫文儒雅,握著韓漠的手,微笑道:“便是有天大的事,還能比得上五少爺返鄉。不瞞你說,今兒個少河雖然沒有往城門去,但是在街中也是迎候的,我只是慶國外商,若是跟著他們一起去,總是有些不方便的。不過嫂夫人和小少爺同時歸府,這頓酒宴,少河說什麼也要來討一杯吃的!”

    韓漠哈哈大笑,見到關少河,真是令他心情愉悅,見關少河眼眸子中也是流露出久別重逢的喜悅,神色真摯,不由輕嘆道:“關兄乃是我在東海的至交,自從你我相識之後,也幫了我許多忙,在這裡還是要向你說聲謝謝。”

    關少河忙笑道:“五少爺這就客氣了。既然是至交,還用得上說謝字?而且真要論起幫忙,如果沒有五少爺當初的提攜,少河焉能有今日之發展?”

    韓漠呵呵一笑,拉著關少河的手,閃身鑽進了一間小屋內,關上門,隨即點上燈,二人在燈下就坐,外面雖然人聲鼎沸,但是在這裡卻也安靜了不少。

    “海上傳來了飛信,船隊這幾日正要登岸。”關少河坐下之後,摸索著大拇指上的玉石扳指,微笑道:“五少爺趕得巧,正好可以見到他們。 ”

    韓漠點點頭,問道:“去年你在京中與我商議過打造三艘戰船的事兒,這事兒如今辦得怎樣?”

    關少河臉上立時顯出按捺不住的興奮之色,笑道:“去年回來之後,少河便與四少爺一起合計這件事兒,四少爺是個痛快人,回來之​​後便從鎮撫軍中調出了十多名善於造船的師傅,我們暗中又招募了一大批匠人,在鎮撫軍所駐港口的左面七十里外有一處黑水崖,那里人跡罕至,而且正適合造船,將人手都調到那邊,花了八個月時間,終是將三艘偽裝成商船的戰船造好。這幾個月出海試水十多次,對三艘戰船又增加了許多改動,就在一個多月之前,一切準備就緒,如今只待這次在出海時,便將這三艘戰船一同帶過去。本來這事兒正準備休書去京告訴五少爺,只是知道五少爺返鄉歸來,也就等你回來再將這事兒向你禀報。”

    韓漠拍手道:“如此甚好,有了這三艘戰船,倭之丸的那群鼠輩就不足為慮了。”

    關少河聞言,神色頓時黯然了不少。

    韓漠見關少河神色不對,心知有事,皺眉問道:“關兄,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關少河猶豫了一下,微低著頭,似乎在想著什麼,半晌,終於抬起頭,凝視韓漠,緩緩道:“五少爺,此事……本來早就要向你告知,只是… …只是少河也是聽說,這大半年來,五少爺一直在西北邊關,軍務繁忙,所慮者乃是一等一的國家大事,所以……哎……!”說到此處,關少河神色愈加黯然。

    韓漠知道關少河的心理素質極佳,如果不是發生了大事,他絕不可能是這樣一副表情,禁不住心中更急,“關兄,到底是什麼事請,你快快說來!”

    關少河終於道:“五少爺,杜島主……杜島主他……他遇害了!”

    “什麼?”韓漠豁然一驚。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2-14 20:23
第一零二零章 倭禍


    韓漠實在想不到,關少河竟然說出如此消息,他只覺得心中一緊,雖然與杜島主並無太多相處,但是對這位海長者的逝去還是感到十分的傷感。

    “今日是貴府大喜的日子,少河本不想將此事在今日告訴五少爺,免得掃了你的興致。”關少河輕嘆道:“但是五少爺既然動問,少河……少河也不能隱瞞,還望五少爺莫要見怪。”

    韓漠搖了搖頭,神情黯然,終於問道:“是怎麼走的?”

    “倭人!”關少河苦笑道:“當初我們只當倭之丸的那幫野獸是麻煩,並不覺得他們是強敵,現在看來,他們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凶狠。次船隊登岸回來,我才知道杜島主遇害。”他看著韓漠的眼睛,緩緩道:“五少爺,海的貿易,為我們帶來了豐厚的利潤,這一切,都是五少爺的魄力和膽識所帶來的。”

    韓漠搖頭嘆道:“天時地利人和而已。若非我出生在這片大海之側,又是韓族直系子弟,而且遇了你這樣的大財主,這條海路是不可能如此輕易打開的。 ”

    關少河搖了搖頭,“天下攘攘,皆為利來,天下熙熙,皆為利去。這世無論什麼事情,只要被人發現有利可圖,就會變得極為搶手。海貿易這頭,有五少爺在後面撐著,如今倒是無人敢插足進來,但是海的那一頭,可就出現了麻煩。以前在南洋一帶,所謂的倭人,不過是倭之丸國跑出來的一群海匪而已。據杜姑娘他們的了解,倭之丸本國諸侯亂戰,貧窮無比,這些海匪其實都是戰敗的諸侯敗兵,被驅逐出本土流落在海而已。他們為了生存,不但會時常劫掠南洋一帶的百姓,而且時常會回到自己的本土去劫掠一番,屠殺本國百姓,比之豺狼更為狠毒。”

    韓漠心知杜島主之死與那群倭人定有牽連,神色頓時冷了下來。

    “去年杜姑娘斬殺了兩名倭人匪首,一個叫九鬼興隆,一個叫島津犬九郎,這兩人在倭之丸國,那都是小諸侯,因為戰敗,這才流落到海,劫掠南洋為生,作惡多端,死有餘辜。”關少河輕聲道:“可是倭之丸有幾十個諸侯,你打我我打你,今天他起來,明天我勝利,風水輪流​​轉。那九鬼興隆和島津犬九郎被杜姑娘殺死之後,他們的部眾發生了內亂,群龍無首,這中間有一個叫做島津月久的傢伙,那是九鬼興隆的侄子,心狠手辣,帶著一部分人平息了內亂,成了那支海匪的首領。事後島津月久沒有繼續留在南洋,而是帶著幾百名部下返回了國內。”

    韓漠皺起眉頭,關少河三言兩語,卻是讓韓漠感覺到這位島津月久比之先前的那兩個匪首要可怕的多,此人沒有立刻對杜冰月的商船隊發起報復,而是帶著部眾離開南洋,其心詭異。

    只聽關少河繼續道:“這一走,竟是大半年沒有了這支海匪的踪跡,南洋雖然還有其他多支倭人海匪,但是勢力都比較弱小,而且這群倭人最喜狗咬狗,互相內鬥,對商船隊也形不成太多的威脅。其實這大半年來,正是我們生意最好的時候,往來也是極為順暢,如今摸清了航路,只要海沒有出現意外,一個月便能夠單向走一趟。”

    韓漠聽出話中意思,問道:“你是說,杜島主的死,與島津月久有關?”

    關少河點點頭,道:“就在次商隊返程的時候,船隊遭到一支倭人船隊的埋伏,雙方在海一場大戰,雖然最終擊退了那群倭人,但是杜島主身受重傷,尚未登岸便即逝去,臨終遺願是要海葬在東海之中。”說到這裡,搖頭苦笑道:“這一戰,咱們死傷一百多人,幸虧咱們的船員都是海人出身,亦都是驍勇善戰,否則死傷會更重。不過倭人也留下了一百多具屍體撤退而去,他們臨去時倒是痛快,直說他們是島津月久的部下,在海埋伏襲擊,就是為了報復當初的恥辱。”

    韓漠冷然一笑,淡淡道:“也該讓他們學學做人的規矩了。”

    關少河繼續道:“本來海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我的意思是飛信告知於五少爺你,不過後來大夥兒一商議,杜姑娘了解你的近況,知道你正統兵在邊關,便堅持不將此事告訴於你。非但如此,她還堅持要繼續出海貿易,少河勸阻,但是杜姑娘說了,這海貿易是五少爺交給她們父女的職責,如今杜島主去了,她卻還活著,不能耽擱海的貿易。而且她還說,東海幾千號海人,如今就是因為海貿易才活的踏實,如果因為懼怕倭人而斷了海的貿易,那就是斷了海人的活路,而且在南洋那邊與諸多南洋的商人定下了商約,如果不能按時將貨物運送過去,不但設在南洋的十多家貿易行都要因此而受牽連,我中原人的信譽也將大受折損,所以她與灰鬍子堅持往南洋出了這趟海……!”說到此處,關少河臉顯出欽佩之色,豎起大拇指道:“五少爺,少河這一生所見人物不少,也不乏像五少爺這般少年英才,但是像杜姑娘這樣的女中豪傑,實在是屈指可數,少河當真是從心裡欽佩。”

    韓漠聽到此處,亦是心中感慨,杜冰月的性子本就灑脫豪邁,這幾年在海顛簸下來,也漸漸地能夠看清大局。

    記得幾年前與杜冰月在一起的時候,還說杜冰月遲早能夠成為海的女霸王,如今看來,這顆海的女霸王之星已經升起。

    想到商船這幾日便能抵達,心中卻還是有些忐忑,只盼這一趟杜冰月能夠帶領著大家順順利利回來。

    “這一次回來,讓他們好好歇一陣子。”韓漠緩緩道:“關兄,南洋那邊的市場看來已經是徹底地打開,到時咱們這邊……可有困難?”

    韓漠這一問倒也是實事求是,如今天下紛爭,四國幾乎都已經興起刀兵,不比從前的太平之時,這樣的環境,無論是從各地收購貨物還是往各地販賣南洋商貨,比之從前都會困難很多。

    雖然關氏貿易行確實是當今天下最強大的商貿網絡,但是面對這混亂的世道,一個商團總是難以抗拒天下大勢。

    “五少爺明鑑,如今四國群起,各國大幅徵兵徵稅,首當其衝的便是各地的商戶,生意越多,這繳納去的賦稅也就越重。”關少河苦笑搖頭:“我關氏貿易行在四國皆有貿易行,而且俱都被強徵賦稅,魏國那邊傳來消息,設在魏國的二十三家大小貿易行,竟有十四家被洗劫一空,還有人被殺,如今也分不清是亂民還是官兵所為,其他各號也大都關門躲藏起來,暗中做些生意……風國那邊受波及倒是最輕的,你們燕國這頭雖然沒有出現搶奪這種荒謬之事,不過……!”說到此處,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臉的表情卻也讓他的艱難狀況展現的淋漓盡致。

    韓漠起身來,親自為關少河倒了一杯茶,關少河急忙接過,嘆道:“燕國六郡,我關氏貿易行有大小二十一處門面,除了東海郡這邊的四家貿易行受到二位宗主的照顧,其他十七處也都是繳納了重稅。”頓了頓,看了韓漠一眼,欲言又止。

    韓漠撫摩著下巴,淡淡一笑,道:“關兄,你我是至交,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日後不管你我前程如何,咱們這份情誼算是結下了。你有什麼為難,儘管說來,我若是能夠幫到,自然更好,否則也讓我分擔一些你的難處才是。”

    關少河眼中顯出感激之色,雖然身處困難之中,但是他還是表現的極為儒雅,俊朗的臉帶著淡定的笑容:“五少爺仁義。其實少河心中還真是有些疑惑……! ”身體微微前傾,湊近一些道:“五少爺,少河不明白,更不知曉何處得罪過戶部尚……!”

    韓漠一怔,不知韓玄道怎地會扯進來,皺眉問道:“關兄的意思是?”

    “除了東海四家,其他十七家貿易行都是繳納了重稅,而且……所交的賦稅,比之同樣的商戶竟是要高出十倍……!”說到此處,關少河的臉滿是無奈之色:“貿易行里的掌櫃詢問官差,那邊倒是說得明白,直言是戶部下的文,說是我關氏貿易行因為做著海的買賣,所以徵稅賦稅要重一些……而且……罷了,呵呵,五少爺,你就當少河胡言亂語,不要計較才是!”

    韓漠神情肅然,沉聲道:“關兄,而且什麼?”

    “這……!”關少河沉吟一番,終於壓低聲音道:“近來不知何人洩露出去,民間私下議論,關氏貿易行海貿易的合作夥伴就是五少爺,戶部尚下令徵收關氏貿易行重稅,那是辦事嚴明,不徇私情……!”

    韓漠聞言,嘴角劃過一絲冷笑,一閃即逝,隨即便淡淡笑道:“關兄放心,這樣的損失,我總會讓你找機會收回來。”

    關少河嘆道:“只望這場戰事早日結束,五少爺,說句良心話,這場仗最終誰能勝,我關少河還真不關心,中原三國,同根同源,古往今來,分久必合,大勢所趨而已。我只願戰事結束之後,少河依然能夠與五少爺一起,揚帆東海,好好地做生意。這戰事一日不結束,苛捐賦稅以及兵役勞役一日就不會歇止,打來打去,受苦的無非還是老百姓而已!”

    韓漠此前還只是關注戰場的情況,想著燕軍攻城略地,取得最後的勝利,但是此時關少河一番話,卻是讓他深以為然,想著燕國如今正在打消耗戰,實際不就是消耗燕國千萬百姓的生活嗎?心中感觸頗深,點了點頭,喟然道:“是啊……早日結束!”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2-16 20:07
第一零二一章 月下祖孫


    從關少河口中得到的消息,讓韓漠回鄉時頗有些激動的心情迅速地冷靜了下來,他也意識到海貿易如今正處於內憂外患之中。

    雖然他心中明白,自己的那位大伯如今正在不動聲色地打壓自己,但是想不到非但在政治打壓自己,便是在商貿也在背後捅刀子。

    這種感覺讓韓漠心中更是不舒服。

    相比起如今戰事和韓玄道帶來的內憂,海貿易的外患如今更是嚴重,其威脅性已經是迫在眉睫。

    島津月久的船隊襲擊了商船隊,這自然是有計劃的偷襲,有此卻也可以看出,那位島津月久並沒有放棄在南洋一帶的利益。

    倭人自然也明白商船隊所承載的利益,他們更清楚南洋地區就是一塊巨大的肥肉,如今南洋諸國與中原互通商貿,由此更是讓南洋繁榮一時,這塊肥肉如今也是金黃冒油,對於本土貧瘠的倭人來說,他們是不可能放棄這樣一塊肥肉。

    雖然他們的實力無法吞下這塊肥肉,但是三天兩頭揩揩油撈取一些利益,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韓漠心中對於倭人帶來的危害,那是十分清楚。

    在他的心中,海貿易並不會只是做到南洋便即罷手,他心中有天地,知曉南洋也不過是天下間不起眼的一隅之地,真正的商機,乃是在海更遙遠的地方。

    這些年對南洋大力發展商貿,一來是目前的實力和條件只允許韓漠的船隊能夠與那片地區進行通商,二來也是要將南洋這塊市場牢牢抓在手中,作為開赴更遙遠海洋的一塊跳板。

    二世為人,出身在東海之畔的韓漠自然有著與內地人不一樣的眼界和胸懷,在尚未走向那風雲變幻的燕京之前,他的眼中便是那浩瀚無邊的大海。

    東海人世世代代在海漁業,間或與海的海匪發生衝突,在這個世,並無人敢將眼光放向更遙遠的海外。

    或許有些人在遙望著無邊無際東海之時,偶爾會在腦中閃過一絲疑問,他們或許也想知道,在這片大海的另一端,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但是除了那些在海混飯吃的海匪四處遊蕩之外,中原大地之,並沒有真正地有意識走出這邊大海。

    但是韓漠改變了這一切,他得到機遇,毅然而然地開啟了中原人對外的航海事業。

    他在年幼之時,便想到了那位名傳千古的三寶太監,大明朝的鄭和,在永樂大帝的支持下,帶領著龐大的船隊,揚帆海外,不但讓中華的威名遠播海外,更是帶來了龐大的利益。

    時空倒轉,三寶太監不曾出現,航海第一人如今也就成為了韓漠,而韓漠心中期望著有朝一日,也能有一支龐大的中原艦隊揚帆海外。

    毫不誇張地說,這是利國利民的大事,韓漠很小的時候就暗暗發誓,終其一生,一定要將此事辦成。

    內憂的處理,緩而圖之,不能急躁,但是外患卻必須盡快根除。

    一旦被倭人切斷了海路,對航海的事業必將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海航不但會對中原帶來極大的利益,在當前的形勢下,也是韓漠個人獲取強大經濟實力的基礎,而且海幾千號海匪能夠死心塌地的為自己賣命,說到底,就是因為自己給了他們一條能夠衣食無憂的活路,一旦商貿線被切斷,不能繼續進行這個事業,那麼這群海盜是否還能夠堅定地跟著自己,那將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於公於私,他都必須保證這條海路的暢通無阻,對於擾亂海路的倭人,也必須痛下殺手。

    ……

    西府的夜宴熱熱鬧鬧,直到深夜時分才散場,兩位宗主年事已高,宴席開始之後片刻,便都各自休息去,而韓漠則是親自照應著客人,宴會觥籌交錯,人人都想向小韓大人敬一杯,好在楊清有心要靠住韓家這棵大樹,所以表現的極為主動,為韓漠擋下了許多酒,而且大家也都知道韓漠旅途勞頓,若是人人敬的酒都飲下去,只怕這宴會還沒散場,韓漠就得倒在桌子底下。

    韓漠的身份如今固然如日中天,但是這是處在自己家中,客人們也都是故鄉的父老鄉親,所以席間卻也都不拘束,便是那些官員也都放下架子,與地方鄉紳言談甚歡。

    散場之後,韓漠吩咐韓伯派了人,專門將韓族的幾位長老送回家中,而且臨走之前,韓漠更是給每一位長老備了極重的厚禮,這讓幾個老傢伙眉開眼笑,連稱韓漠長大了,喜滋滋地回去。

    等到半夜時分,府中終於安靜下來,東府那頭的人幫著收拾過後,也都隨著韓秦氏回府去,整個西府頓時變的幽靜異常。

    韓漠將府中連韓伯在內的四十多名丫鬟家僕俱都招呼過來,每個人都發了一份禮物,下人們都是歡喜不已,連聲道謝。

    等到一切辦妥,韓漠這才回到自己院中,碧姨娘和韓沁一路辛勞,早已經睡下,就是筱倩也是路途勞頓,帶著韓定睡去,只有慧娘一人等候韓漠回房。

    韓漠回房之後,也不驚擾妻兒,在慧娘的服侍下,沐浴完畢,換了一身更為輕便舒適的衣裳,這才吩咐慧娘去歇息,也不留在院中,出了自己院子,順著青石小道往韓正坤的院子走去。

    夜色幽靜,月明似水,走在青石小道之,韓漠心中卻是恬靜許多,只是這個時候,他的腦中卻是想起了後花園的那間幽靜小屋。

    兩年前離去之時,在那間小屋中,有一位美麗的女子再次陷入孤寂之中,而此後風國一行,形如陌人,直到今日,韓漠都不知道事情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他也多次想回來一探究竟,但是雜事纏身,他根本沒有機會回到這裡來,他甚至動過派人回來查一查的念頭,但是想起柳如夢那不為人知的身份,而且當初韓家就是以最機密的狀態將她安置在西府後花園,此事事關重大,便是自己再信得過的人,那也是不能讓其捲入此事。

    直到今日,他終於回到了這座府邸,而且轉眼間就能夠進到後花園,但是此時此刻,不知為何,他卻並沒有進入後花園的念頭。

    他深知,柳如夢肯定已經不再後花園中,否則今日西府夜宴,賓客滿堂的情況必定不會出現。

    抬頭望著天的明月,韓漠輕嘆一聲。

    如夢如夢,當真如一場夢般?

    他腳步停下來,背負雙手,微一沉吟,終是抬起頭,向後花園方向望去,西府內露個層層疊嶂,此時望過去,自然是望不到花園的一角,但是韓漠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當年與柳如夢在一起半年時間的點點滴滴,想到後來,終是輕輕搖了搖頭,臉顯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正在此時,卻聽得腳步聲響,韓漠抬頭望去,卻是見到韓伯迎面而來,韓漠頓時顯出親暱的笑容,前去,輕聲道:“韓漠,這麼晚還沒有歇息嗎?”

    韓伯一如既往地顯出微笑,聲音還是頗為恭敬:“少爺,你這是要去見二宗主嗎?”

    韓漠微微點頭,“也不知道爺爺睡沒有,只是我覺得……爺爺應該在等我過去!”

    “果然是血脈相連,二宗主的心思少爺還是知道的。”韓伯含笑道:“二宗主讓我過來告訴一聲,他現在正在後花園看月亮,你若想見他,可到後花園去尋他!”

    “看月亮?”韓漠一怔,隨即笑道:“我知道了,這就去。”抬步便走,走出幾步,忽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凝視著韓漠,溫言道: “韓漠,韓青一切都好,你不必擔心,他很為你爭氣!”

    韓伯雖然沒問,但是心中自然是牽掛著自己的兒子,聽韓漠這樣一說,頓時安心下來,笑道:“他跟著五少爺,自然是沒錯的。”

    韓漠點點頭,也不多說,徑自往後花園去。

    一入花園,便有一股清新味道撲鼻而來,兩年過去,後花園中的一切都沒有變,韓漠第一眼便往那處屋子瞧過去,靜悄悄一片,沒有一絲燈火,雖然明知會如此,他心裡還是有些失落,穩了一下心神,很熟練地在一處葡萄架下找到了正躺在竹製搖椅哼著燕腔的韓正坤。

    老人家手中拿著一把大山子,穿著寬鬆的衣裳,很悠閒地躺在竹椅,在葡萄架下,悠哉樂哉,月光透過葡萄架的縫隙,斑斑點點灑落下來,煞是好看。

    韓漠走到老人家的身後,兩隻手伸出,按在老人家的頭,輕輕按了起來。

    韓正坤臉顯出慈愛的笑容,但是卻沒有睜開眼睛,依然有一下沒一下地搧著扇子。

    片刻之後,韓正坤才睜開眼睛,柔聲道:“坐在爺爺身邊!”

    韓漠收了手,在韓正坤身邊的小木椅坐下。

    這是從小到大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老人家躺在竹椅,一個少年坐在旁邊的小凳子,聽著老人家說著許許多多的事情。

    曾經的少年已經娶妻生子,但是那份深厚的祖孫之情,只能是越來越濃。

    韓正坤轉過頭,兩年過去,老人家又蒼老許多,額頭的皺紋又多了許多,也深了許多,他臉的笑容斂去,眉眼間卻帶著一股肅然之色,這是韓漠極少從他臉看到的表情。

    “你心中不甘?”韓正坤的聲音很輕,“削你權力,你是否心中不滿?”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2-16 20:08
第一零二二章 東海之鷹


    韓正坤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自有一股肅然威勢,面對這樣一句話,韓漠先是一怔,隨即露出頑皮的笑容,嘻嘻笑著,伸出一隻手接過韓正坤的大扇子,幫著老者扇扇子,口中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口吻:“爺爺,誰說我心中不滿了?孫兒心中若是不滿,會乖乖回到這裡來?孫兒心中若有不滿,怎能回來伺候你老人家。”

    韓正坤伸出一隻蒼老乾癟的受,輕輕地撫摸著韓漠的頭髮,輕聲道:“孫兒,爺爺很早就對你說過,你父親的性子,與爺爺是不同的,他的性子太柔,倒像你死去的奶奶。反倒是你這猴崽子,性子與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若說這件事情你心中服氣,爺爺我是萬萬不信的。”

    韓漠眨了眨眼睛,笑道:“如果當年是爺爺遇到我這樣的情況,你會怎樣做?”

    韓正坤嘿嘿一笑,道:“早知道猴崽子會有這樣一問,不過爺爺畢竟是爺爺,你還沒回來之前,我就細細想過,如果若是我遇到你這樣的境況,那便死抓著西北兵權不放。什麼抗旨不遵,狗屁不是,手裡握著兵權才是真的。誰要是惹了我,管他是龍是狼,打他去就是!”

    韓漠目瞪口呆,雖然韓正坤自小到大少不得與他說些玩笑話,但是如此令人震撼的話語,還是讓韓漠頓時生出肅然起敬之感。

    莫看老爺子現在只是悠閒地散人一員,當年也曾是叱吒風雲的人物。

    還沒等韓漠說話,韓正坤已經笑著道:“那是當年的我​​,我若是二十啷噹歲,十有七八是那樣做。但是如今年紀大了,想事情也就未免周全些。如果我真的那樣做了,只怕西北將軍的位置是做不穩的,真要動手,只怕也沒多少人跟著我幹了。”

    韓漠笑道:“以爺爺的威風,誰敢不跟著你?”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韓正坤的神色又嚴肅起來:“孫兒,你離開東海兩年,在燕京那樣的大染缸浸泡了兩年,也該知道人心難測。這天下間,什麼事情都能看透,但只有人心難看透。莫看你在西北威風一時,但是爺爺敢打包票,西北軍中,不服你的人多了去了,你想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將他們的人心全部收服,那無疑是癡人說夢。你年紀輕輕,雖然立下了大大的軍功,可是西北軍的那些人,可都是在邊關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那樣容易就能被你收服?”

    韓漠神情嚴肅起來,點頭道:“其實孫兒現在想來,當初憑藉一枚兵符壓制西北軍,如今都是心有餘悸。若是稍有差池,孫兒只怕就要被那群西北軍亂刀砍死了。”

    韓正坤含笑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古往今來,能夠成就大事者,那都是有著超人的膽識和魄力,孫兒,這一點,你很像想我!”

    韓漠呵呵一笑,道:“都是爺爺打小教得好。”

    對於韓正坤不出大門卻知天下事,韓漠不感到絲毫奇怪,身為韓族的二宗主,如果對燕國發生的這些大事毫不清楚,那才是見了鬼。

    如此也好,省的去慢慢陳述自己的遭遇。

    那些該知道的,韓正坤定然已經知道,不該知道的,老頭子估計也能知道幾分。

    “西北軍的老兵閥是一派,這些人估計對蕭懷玉都不會死心塌地,蕭懷玉坐鎮西北軍那麼多年,自然也有一派人,此外還有與朝廷各大世家暗中牽扯的……就好比兵部的范家,他們保薦了不少人往西北去,還有你外公一脈的胡家子弟,雖然蕭懷玉上任後清除世家勢力,但是那也不是說清除就清除的,西北軍中世家的勢力定然還是有的。這就是三派人,外加上你進入西北軍後,又拉攏了一批人,西北軍明面看來,那就是四派人纏在一起了!”韓正坤慢條斯理,說的很緩慢,但是條理性十分的清晰:“真要算起來,你這派人反而勢力是最弱的,你畢竟在西北軍中不久,那些跟著你的,也大都是沒有其他靠山的人,若是再花個兩三載,你或許能夠穩住西北軍,但是如今想要鎮住,那是不可能的,他們固然在表面上對你惟命是從,但是真要出了什麼岔子,恐怕你這屁股下面就該發燙了!”

    韓漠對此深以為然,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遵旨返京,因為他心裡十分清楚,一旦自己真的抗旨不遵,自己在西北軍中打下的根基將會變得更加不穩,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一群居心叵測之人拿著那件事情說事。

    自己雖然也在循著蕭懷玉的道路往前進,但是終究不能瞬間就成為第二個蕭懷玉。

    “孫兒,你也不必沮喪。”韓正坤微笑道:“這四股勢力,看似錯綜複雜,讓人不安,但是你現在也該明白,這天下的事情,特別是馭下之術,最有效的一條法子,便是平衡制約。這些勢力雖然錯亂複雜,但是也恰恰如此,反倒是互相制約,可以利用。”

    韓漠嘆道:“爺爺,這薑……還是老的辣!”

    韓正坤搖搖頭,十分鄭重地凝視著韓漠,緩緩道:“孩子,你比爺爺更聰明。你沒有抗旨,能夠隱忍,爺爺很是欣慰。”

    韓漠臉上的神色頓時冷峻起來,輕聲問道:“爺爺,你老既然明白這一切,可知道出賣孫兒的是誰?孫兒的行軍踪跡,竟然被司馬皓月一手掌握,導致我數千將士客死他鄉。”他的拳頭握起來:“風騎八百東海子弟,折損了近一半人……大伯告訴我,有可能是范家在背後搞鬼,您老相信嗎?”說到此處,韓漠嘴角帶著一絲冷意。

    韓正坤淡然一笑:“范家不想你死,你活著對他們更有用處。”

    “那是誰?”

    “不重要!”韓正坤擺擺手:“孩子,此事是誰走漏消息,已經不重要。”

    老人家的眼眸子中精光乍現,但是很快就劃過,平靜地看著韓漠,微一沉吟,終於問道:“聽說你與滄兒關係十分不好?”

    韓漠皺起眉頭,終是點點頭。

    韓正坤嘆了口氣,輕聲道:“滄兒自幼被捧慣了,族中上下視若寶珠,他的本事還是有的,但是最致命的弱點,便是心氣太高,心胸太窄。你們四兄弟之中,心胸最寬的,反倒是濱兒……你與爺爺一樣,也是個心高氣傲之人,當初你入京,爺爺心中就擔心你會與滄兒發生不和,如今看來,事情恰恰被我料中了。”他慈愛地看著韓漠,輕輕撫摸著韓漠的腦袋:“三歲定八十,並非爺爺自誇,你的能耐自小就顯露出來,比之滄兒還是要勝一籌的。只要給你機會,你行事總是要強過他,只是爺爺也沒有想到,你這混小子這兩年混得風生水起,如今族中上下甚至是東海百姓都以你為傲,滄兒反倒是無人再提及……!”

    韓漠道:“難道非要比他弱才成?”

    “誰說要比他弱?”韓正坤立時肅然起來:“是龍就盤著,是虎就臥著,咱們有本事也不怕人嫉恨,若是活的處處讓人,那反而沒了樂趣。爺爺如今雖然不去爭名奪利,無非是爺爺年紀大了,沒了那興致和精力,可是你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若是沒有向上的鬥志,那豈不是連我這個老頭子也不如?”

    韓漠聞言,心中大喜,起來抱著韓正坤蒼老的皓首,在他額前親了一下,嘻嘻笑道:“爺爺,我現在是真的確定,我是你的親孫子!”

    韓正坤眼睛一翻,斥道:“又在胡言亂語了,難不成你還一直以為自己是被撿來的?”

    韓漠哈哈大笑,只覺得與老人家談話,自己的心中竟是舒暢無比。

    “你的功勞越大,滄兒也就越顯得黯淡。”韓正坤輕嘆道:“他是未來家主的繼承人,你的風頭蓋過他,讓他日後如何服眾?玄道殺一殺你的風頭,也是意料中事。”

    韓漠冷笑道:“大伯為他的兒子謀劃前程,我韓漠的前程,自然是不能與大哥相比了。”

    韓正坤凝視著韓漠的眼睛,輕語道:“如果只是如此倒也罷了,爺爺也希望僅是如此而已。”他伸出乾癟的手,握住了韓漠的手,柔聲道:“孩子,你要記住,咱們爺孫兩為人,十分簡單,守住最後的底線就好。咱們不去與人為難,但是如果有人非要咱們低頭,便是脖子斷了,咱們也讓它斷去,絕不低頭!”

    韓漠心中激動,用力點頭。

    “咱們當退之時,往後退幾步便是,但是若退無可退,那就拼了命也要往前踏出一步。”老人家雖然蒼老無比,但是在這一刻,全身上下卻是泛著燦爛的風采,他的眼眸子中,也陡射出韓漠許多年不曾見過的鋒利之色:“咱們是東海上的鷹,雄鷹……便是要展翅高飛!”

    韓漠只覺得韓正坤這一番話中,蘊含著大大的深意,心中細細品味,一老一少的手,卻是緊緊相握,月明星稀,那如水的光芒,灑射在這一對祖孫的身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2-16 20:09
第一零二三章 將臨鎮撫軍


    韓漠回府歇了兩日,閉門不出,只是在府中陪著家人,除了與妻兒朝夕相處,此外便是與韓正坤促膝長談,聽受老人家的點撥。

    自然沒有人知道,在韓漠低調回鄉又整日埋在府中之時,各地正有許多的銀兩通過不為人知的渠道,正匯集到燕京城的關氏貿易行之中。

    韓漠在府中過上了兩日悠閒的生活,第三日正午時分,卻是很低調地到了東海城的關氏貿易行之中,關少河將韓漠請入自己的內室,外面有人守護,自是無人可以探知二人的對話。

    韓漠十分清楚,雖然如今人在東海,但是韓玄道既然有意打壓自己,那麼他的眼睛自然也不會輕易從自己的身上轉開。

    雖然對韓正乾的心思並不清楚,但是終究是長房一脈,韓漠不敢確定韓正乾是否派人盯著自己,所以他行事也就更加的謹慎小心。

    關少河拿出了玻璃杯子,又取出了一瓶紅葡萄酒,為杯中添滿了酒,這才笑道:“這可不是葡萄的葡萄酒。這樣的酒,在南洋只有那些國君宰相才有資格喝到,杜姑娘在菊桑國受到那位藤原王后的喜愛,特地賜下了三瓶,灰鬍子拿了一瓶,剩下的兩瓶,杜姑娘都是轉送給我……五少爺莫誤會,杜姑娘可是交待了,其中一瓶是留在這裡等你回來,特地為你準備。”

    韓漠心中感動,想著杜冰月心中一直記掛自己,一陣暖意在心頭,端起被子品了品,果然是醇香美味,帶著淡淡的葡萄香氣,潤爽可口,在這樣悶熱的天氣能夠飲上如此好酒,也確實是一件令人極為愜意的事情。

    “船隊可還有消息傳回來?”韓漠放下杯子,輕聲問道。

    上次大婚,關少河一行人入京賀喜,當時就談及過海上的一些事情,其中​​就提及了海上訊息一事。

    這個時代的信息傳遞自然比不上後世,通常意義上最快傳遞消息的工具,自然是馬匹,而更為高端的便是信鴿。

    只不過信鴿的培養比之馬匹,那要困難數倍,而且所耗費的金錢更是遠勝馬匹,能夠訓練出一隻迅速傳遞信息的信鴿,絕非容易之事。

    好在關少河背景強大,家資雄厚,而且關氏貿易行除了做生意,更承擔著蒐集情報的工作,所以他手中倒是養著五六隻信鴿。

    海路開通之後,關少河派了兩名專門馴養信鴿的能手隨船出海,就是希望能夠馴養出來回於兩地的信鴿。

    這東海浩瀚,兩地之間的距離也是非常遙遠,便是來回多次的熟練船隊最快也要個把月才能單邊走上一會,想要培養跨越大海的信鴿來傳遞消息,此項工程那是十分巨大。

    關少河不但將珍藏的幾隻老練信鴿拔出一半用於此事,更是花費重金另外搜羅了二十多只信鴿,完全用於訓練這條信息道。

    二十多只重金收購的信鴿,死傷過半,最後還真是打開了一段距離,雖然尚不能真的憑藉信鴿跨越東海在兩地傳遞消息,可是卻已經訓練出五六隻能夠經受住大海風浪熟練地往返船隊十日路途的高水准信鴿。

    船隊為了訓練這些信鴿,也算是花費了巨大的心思,在海上每隔一段距離就尋找海礁,往返之時,船隊都會在沿途的海礁準備食物和清水,往返的信鴿對海上的路程熟悉之後,便能夠自行在海礁尋找食物和水,讓消息通道暢通起來。

    船隊時日的路途,對於信鴿來說,也不過三四日的路途而已。

    關少河在十日的海路之內,卻是能夠與船隊互通消息。

    見韓漠問起,關少河也顯出擔心之色,但還是勸慰道:“五少爺不用心急。雖說消息傳過來是這三兩日便登岸,但是海上說不定起了什麼風浪耽擱了,咱們再等上一兩日,杜姑娘遇事冷靜,旁邊還有灰鬍子,而且隨船出海的也不乏精猛勇士和遇事沉著的長者,一定會平安返回。”

    韓漠微微頷首,心中卻還是十分擔憂,上一次就因為倭人的偷襲,導致杜島主傷重去世,他只希望這一次不要發生其他意外。

    關少河也不想韓漠為此事擔憂,轉變話題低聲道:“五少爺,前兩日你囑咐的事情,我正在籌備中,這種東西還真是不好找,不過已經找到了門路,半個月之內,你所需要的東西都能夠抵達。”他站起身來,笑道:“如今這裡已經有兩桶,你是不是過去看一看?”

    韓漠拍手笑道:“我就知道這事兒交給你,那是準差不了。”起身道:“走,咱們去看看!”

    二人出了內室,來到貿易行的後院倉庫。

    關氏貿易行作為東海城數得上數的打貿易行,其倉庫自然不小。

    在與韓漠相識之前,關氏貿易行本就有極大的倉庫,此後做起了海上貿易,雖說貨物往來大都是直接在海岸搬運往來,但是有時候不湊巧的時候,總是要在庫中儲存大批的貨物,所以關少河又往郡守府去,直接找上了楊清,要將隔壁兩邊的地皮全都買過來,用於修建更大型的倉庫。

    楊清自然清楚關少河的後台是誰,二話不說,直接由官府幫著出面收購,倒是買下了好大一片地皮,如今也都修成了幾處大型倉庫,如今要論及東海城誰家的倉庫最大,那是非關氏貿易行莫屬了。

    關少河帶著韓漠到得一處倉庫中,打開倉庫,門邊就擺放著兩隻灰褐色的木桶,關少河乾脆利落地打開木桶,一股極為怪異的味道撲鼻而來,韓漠急忙摀住鼻子,探頭瞅了瞅,含笑點頭道:“就是這玩意!”

    關少河也是聞不得那味道,將蓋子蓋上,出了倉庫,這才帶著疑惑問道:“五少爺,這東西到底有何作用?為何要大批搜羅這樣的東西?”

    韓漠呵呵一笑,賣著關子:“關兄,暫時我也不告訴你,等到了時候,定會讓你大開眼界!”

    關少河也不追問,笑道:“那我就等著看好戲了。”

    兩人又商議一番,韓漠臨走前,擇時又囑咐關少河與商船隊聯繫上,有任何風傳草動,都可派人往西府去通知。

    等到了次日,韓漠知道自己也該往鎮撫軍去看一看,畢竟韓玄道將自己派過來,那是打著統管鎮撫軍的旗號,所以他用過早餐,領著十多名御林衛士,騎馬往鎮撫軍駐地去。

    從京中回來,抽調了近百名御林兵士跟著,抵達這邊之後,身為郡守的楊清將這當成了一個事,派屬下將御林兵都安頓後,吃喝無憂,只不過這群御林兵臨來前是受過肖木的再三囑咐,每日里都會有二十名御林兵護衛在西府,隨時保證韓漠的安全。

    駿馬飛馳,不過一個多時辰便望見了東海鎮撫軍的駐地,陸地上營房連綿,而海上則是大小戰船如林,遠遠望去,自有一股駭人的鐵血殺氣。

    大東海沿岸數百里,鎮撫軍戰船所停泊的海港大約佔了二十多里遠。

    港口經過韓家近百年的一次又一次修繕,如今可以說是世界一流的軍港,每一艘戰船都有固定停靠的地方。這裡可以充分地給予幾十艘戰船停泊,補給,避風,維修,港口共有八處經過妥善修繕的連岸碼頭,防波堤更是修築的堅固無比,即使是大東海的大風大浪,也難以沖破,據說那防波堤內甚至灌入了部分銅水,所以鎮撫軍戰船停泊在港口內,那是相當安全。

    軍港只有鎮撫軍的戰船能靠近停泊,那些漁船自有無數個漁司衙門統管的漁港碼頭停泊。

    通常而言,一艘戰船除了掌船的統領或是都尉外,都會配上兩到三名校尉,用來傳遞船長的號令,將命令傳送到戰船的各處。

    戰船設有掌舵處,風帆處,投石車處,弩箭台處,海上斥候處,後勤處等將近十個編制,各編制處都設有一名海管統領,換句話說,一名中型戰艦,除了船長和校尉,還有近十名海管,爾後還有各處兵力大概兩百餘人。

    大型戰船能有四百多人,而小型戰船,就只能安置三四十人了。

    鎮撫軍東海郡海岸段,有大型戰船八艘,這八艘大型戰船,都是龐大無比,在海上如同一座小山,堅固如磐石,行於.大海之上,極是穩當,其弩箭台、投石機和瞭望台都是經過無數次的改善,其穿透亦是配上了金屬穿透,迫不得已之時,甚至可以以船頭作為武器向敵艦發起撞擊,這樣的戰船,如今已是當世第一流的水準,而且在海上的行駛速度非常迅速,每一艘大型戰船上的常備兵力是四百人,都是驍勇善戰善於水性的鋼鐵兵士,大都是土生土長的東海子弟。

    除了八艘令人一見生畏的大型戰船之外,東海鎮撫軍另有中型戰船十三艘,小型戰船三十六艘,兵力配置將近兩萬人,這是大燕國的水軍精華所在,若不是因為慶國水師的沒落,這支艦隊還會繼續擴兵,發展的更為龐大,雖是如此,這東海鎮撫軍如今已是天下第一水師,在海上也確實是無可匹敵。

    而且除了東海郡海段,在吳郡海段,當初的吳郡水師已經被納入了東海鎮撫軍的編制,而韓玄齡早已經對吳郡水師進行過大規模調整,不少東海將領與水兵抽調至吳郡水師服役,亦從吳郡水師抽調出不少人前來東海,經過人員打動,吳郡水師已經完全掌握在東海派的手中。

    雖然蕭太師在世的時候,曾準備對東海鎮撫軍進行打壓,不過此事被韓玄道打回去,爾後京中變故連連,削弱鎮撫軍的計劃便不了了之。

    韓漠帶著手下十幾騎飛馳而至,他未進京之前,那也是到過鎮撫軍駐地無數次,所以許多人都是認得,營門前的守衛瞧見,立時便有人迎上前來,亦有人回營飛報。

    幾名守衛上前來,牽住了眾人的馬匹,韓漠神情淡定進了營內,他知道鎮撫軍總督營帳所在,徑自前往,沿途所過,營內的不少官兵在這大熱天裡,依然赤裸著身子進行訓練,瞧見韓漠進來,認識的人都顯出興奮之色,目光之中情不自禁顯出敬畏之色。

    韓漠的威名傳揚天下,東海故土自然是熱議最多,這幫鎮撫軍兵士自然也是對這位擊潰魏軍的少年將軍充滿了敬意。

    尚未抵達大營,卻見到韓源已經領著數名水軍統領快步迎來,其中便有韓漠十分熟悉的韓庭戈和黃靜單,這二人都是韓玄齡的心腹將領,其他幾名部將,韓漠也有認得的,但也是多了好幾副新面孔,自然是這兩年提拔起來的新人。

    至如當初朝廷安插進來的兩名釘子,成胥和黎茂卻是不見踪影。

    韓源快步上前來,衝著韓漠胸口不輕不種地捶了一下,哈哈笑道:“臭小子,歇夠了?我還當你忘記咱們了呢!”

    韓庭戈和黃靜單也都領著諸水軍將領上前行禮。

    韓漠笑瞇瞇地上去扶住韓庭戈,笑道:“韓伯伯,黃伯伯,咱們兩年未見,你們是越來越精神了。”

    韓庭戈在軍中資格甚老,威望也極高,笑道:“兩年多未見,五少爺也是長大了,看著你們年輕人如此有為,咱們這幫老貨也該回家享福了。”

    “那可不成。”韓漠挽著韓庭戈的手,含笑道:“這營中缺了誰,也不能缺你們幾位啊?沒有你們,哪有鎮撫軍的今天。”

    黃靜單在旁笑道:“五少爺說話還和以前一樣,讓人聽著舒坦。”

    韓漠笑道:“那是你們幹得出色,才能讓我有機會拍馬屁,這舒坦話,還不是你們自己的本事換來的。”轉頭向韓源道:“四哥,我記著咱們這營裡還有兩位統領,一位成統領和一位黎統領,這兩位統領大人當初對我是橫挑鼻子豎挑眼,怎地今日我來營中探望,這兩位統領大人卻沒有踪跡?難不成是不想見我?”

    黃靜單哈哈笑道:“五少爺,莫說他們沒走,便是留在營中,只怕也不敢來見你了。”

    “哦?”韓漠奇道:“如此說來,這兩位統領大人還走了不成?”

    韓源在旁摸著鼻子道:“走了都好幾個月了。前番父親還沒有被調到前線之時,有一群兵士前來告狀,​​這兩個傢伙不但動不動便毆打士兵,在士兵面前作威作福,而且還剋扣軍餉……嘿嘿,父親大人給了他們每人一頓軍棍,直接貶為海管,將他們調到吳郡那頭去了。”

    韓源說到此處,其他幾位水軍將領都是顯出古怪的笑容,韓漠頓時心裡明鏡兒似地。

    那兩人雖說是朝廷派來的眼睛,但是在鎮撫軍還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作威作福倒有可能,但是剋扣軍餉卻是絕對沒那個膽量,估計是韓玄齡“冤枉”了二人,找個理由將他們打發出去罷了。

    韓漠也是顯出古怪笑容,連連點頭:“了解了解,我以前見到這兩個傢伙,就看到他們眉眼不正,知道早晚要出事,你們看看,最後還是出了這檔子事……哎……!”一聲長嘆,伴起眾將一陣大笑。

    當下眾人徑自到了總督大帳之內,方才迎接之時,韓漠來的倉促,只是到了一部分將領,這鎮撫軍東海段,共有統領十五位,其下的都尉則有四十人,這都屬於鎮撫軍的高級將領,更下面則有校尉、海管、小校,那便是低級將領,鎮​​撫軍的軍事會議,這些人並無資格參加。

    通常而言,海船離港,一艘大型或者中型戰船上的船長,要么是統領,要么就是都尉,至若小型戰船,亦可有能力出眾的校尉擔任。

    但是毫無疑問,無論是統領都尉,還是校尉海管,八成都是韓玄齡親自提拔起來的人才,而這些人,也對韓玄齡保持著絕對的忠誠。

    當韓漠到達總督大營之時,通傳的統領俱都趕到,韓源拉著韓漠率先入賬,除了尚有軍務的統領,集合過來的九名統領俱都魚貫而入,而處於高級將領的都尉一級,今日竟是也沒有資格入營議事。

    許多人心中頓時都感覺到,今日所議,恐怕是大事。

    鎮撫軍極少有人知道,京里已經傳過來消息,由韓漠暫代總督之職,統管鎮撫軍軍務,只是此事為了保密起見,並沒有張揚出去,除了韓源本人,整個鎮撫軍,也只有統領一級的將領才知道韓漠乃是如今鎮撫軍最高指揮者。

    韓漠進入大營之中,不動聲色間,已經觀察到,當諸將進入帳中之後,那陣歡聲笑語已經再不可聞,不少人的神色都是平淡無比,便是韓庭戈和黃靜單的臉上,也是沒有笑容。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2-16 20:10
第一零二四章 兄弟情義


    看到這一幕,韓漠心中暗嘆,一切果然如同自己所預料的一樣,韓玄道將自己派到鎮撫軍來,實際​​上就是一箭雙雕之計。

    一來將自己從京中外派,削弱了自己手中的兵權,二來卻是想挑起鎮撫軍與自己的對立情緒。

    當年韓玄齡十六歲便進入了東海鎮撫軍,那時候鎮撫軍的兵權正掌握在韓正乾的手中,後來韓正乾去往京中,帶走了韓玄道,而韓玄齡在二十歲的時候就依然擔起了統管鎮撫軍的膽子,好在鎮撫軍素來就是韓家的私家軍,軍中的老將竭力扶持韓玄齡,​​韓庭戈那時不過三十餘歲,乃是韓玄齡的堅定擁護者,黃靜單那時候年紀尚輕,與一班年輕將領更是忠誠地站在韓玄齡的身後。

    時光斗轉星移,二十多年過去,當初那些扶持韓玄齡的老將已經離開,而曾經跟著韓玄齡一步步走過來的年輕將領們已經成為這支鎮撫軍的骨幹,十五位水軍統領,至少有十個是與韓玄齡一路走過來,當年對慶國水師毀滅性的打擊,正是這群人跟著韓玄齡打下,無論是資歷還是經驗,這群人已成為鎮撫軍中不可撼動的力量,亦是韓玄齡全心倚重的根基。

    憑心而論,雖然鎮撫軍私底下被稱為韓家的私家軍,還不如說是韓玄齡的私家軍,至少自幼便前往京城的韓玄道對鎮撫軍的影響力幾乎是沒有,如果沒有韓玄齡,韓玄道甚至無法調動鎮撫軍的一兵一卒,甚至可以說,韓玄昌在鎮撫軍的影響力,都是要強過韓玄道。

    鎮撫軍的高中層將領都是韓玄齡培養出來,更是與韓玄齡出生入死同患難走過來,當年與慶國水師慘烈的激戰,讓將帥之間結成了牢不可破的關係,在他們眼中,當哪一天韓玄齡離開鎮撫軍總督的位置,那麼接替他的人,順理成章就是韓家老四韓源。

    但是近日這群統領卻接到了韓漠暫替東海鎮撫軍總督一職,雖然說是暫替,但是韓玄齡如今身處前線,誰也不知道韓玄齡是否還會回到鎮撫軍中,畢竟西北軍也是需要有人統領,一旦韓玄齡無法回來,那麼韓漠這個暫代總督之職,很有可能就成為既定事實。

    雖然蕭懷玉的死訊沒有傳開,但是世人畢竟不是白痴,蕭懷玉陡然間從西北軍中消失的無影無踪,不少人私下里都暗自猜測,蕭懷玉定然是出了變故,甚至有可能已經死亡,否則蕭家在朝廷遭受重創,蕭懷玉絕不可能坐視不理。

    雖然有人如此猜測,但是誰也不能猜到蕭懷玉是被人燕太子所殺,只以為蕭懷玉操勞過度,有可能是患病而死。

    西北軍固然比鎮撫軍強大的多,擔任西北軍主將也比鎮撫軍要有權勢的多,但是在鎮撫軍將領心中,鎮撫軍才是老韓家的真正根基,這也才是韓玄齡真正的心血,韓漠雖然也是韓族子弟,但是終究不是韓玄齡的血脈,而且韓氏二房對於鎮撫軍實在是沒有太多的功勞,鎮撫軍由韓源統管是理所當然,但是由韓漠來主持,總是讓這群水軍統領心中不舒服,總會在內心深處有一種將家中老底交給他人的感覺。

    ……

    此刻,如果說大帳之中還有一張笑臉的話,那就只能是韓源了,他拉著韓漠的手,十分真摯地道:“小五,朝廷的旨意已經接到,以後你我兄弟便能又在一起,那可真是太好了。”

    韓家這一代四兄弟,韓源與韓漠是從小光著屁股就混在一起,韓源性子溫和,在幼年之時,卻也偶爾受人欺負,每一次都是韓漠挺身而出,為韓源出心中惡氣,在韓漠進京之前,韓源一遇到危難的事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家兄弟韓漠,兩人十多年在一起,那感情也確實是極其深厚的。

    韓漠看出韓源臉上笑容髮自內心,而且語氣真摯,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無論如何,韓源終究還沒有變,他依然是值得自己去維護的四哥。

    他其實早就猜到,自己將臨鎮撫軍,韓源心胸寬厚,名利之心淡薄,心中恐怕不會有多少排斥,出現反感的,只是鎮撫軍的那些部將而已。

    而且他最擔心​​的,便是這些將領會在韓源的耳邊說些有傷兄弟和氣的話,韓源固然憨厚,但是最大的弱點便是城府不深,耳根子軟,若是被那些將領整日裡在耳邊灌輸一些思想,恐怕會讓韓源的心中產生一些他念,從而導致兄弟不和。

    他與老大韓滄已經是水火不容,卻絕不想與韓源再出現任何裂痕。

    韓漠甚至在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韓玄道派自己來鎮撫軍,固然有為難自己之意,但是其中是否蘊含著利用自己動搖韓玄齡一脈在鎮撫軍地位之意?

    韓源拉著韓漠的手,走到那張大銅案之前,笑呵呵地指著韓玄齡多少年沒有換過的那張總督交椅,“小五,父親不在,如今這個位置便由你來坐。你如今回來,四哥心中是真的很高興,四哥自小到大,但有麻煩,便是你來幫四哥解決,父親離開之後,大夥兒非要讓我坐在這裡,每日里軍務讓我焦頭爛額,我才幹平平,遠不及你,你是連西北軍都統領過的大將,鎮撫軍有你,四哥便什麼也不愁了。”

    他話聲剛落,黃靜單已經笑道:“四少爺這話就說錯了。總督大人離開之後,你代行總督之職,一切都如總督大人在時一樣,全軍勤練,海防亦無懈怠,軍中事務,你也是處理得井井有條,大夥兒都在底下說四少爺有大將之風,深得總督大人遺傳,怎能妄自菲薄?以我們這些老傢伙看來,這幾個月來,你處理軍務,可不比總督大人差多少。”說完,哈哈大笑起來,其他將領也都笑了起來。

    韓漠微笑著,黃靜單看似是誇讚韓源,但是那句“深得總督大人遺傳”卻是大有含義。

    韓源搖頭,誠懇道:“這都是諸位叔伯兄弟在旁幫襯,我……我實在不成!”

    韓庭戈搖搖頭,輕撫鬍鬚道:“四少爺,當年總督大人一步步走過來,也是靠了大家的幫襯。再說身為主將者,事必躬親反而不是為將之道,為將者真正該做的,便是善於用人。這一陣子,你能信任咱們,將諸多事情交託給咱們,這已是萬分不容易。”

    其他諸將也都點頭稱是。

    韓漠已經笑道:“四哥,你們得到朝廷的消息,只怕是有所誤會吧?”

    韓源和諸將一愣,韓漠已經向著諸將道:“朝廷派我來,不過是協助四哥整備鎮撫軍。大家也都知道,我大燕軍隊如今兵臨魏都城下,破城之日,朝夕之間……!”頓了頓,掃視眾將一眼,緩緩道:“其實大家心裡也明白,一旦魏都被破,西魏滅亡,咱們接下來勢必要面對慶人的挑戰,如果我們不做好準備,到時候如何應對慶人的威脅?你們都是我大燕忠將,我也實話實說,我前來協助四哥,乃是為了實行朝廷對慶戰略,等到他朝與慶開戰,兵分兩路,沿東海北上,登陸慶國,兩面夾攻,一舉​​平定北慶!”

    此言一出,諸將臉上都顯出幾分激動之色,韓庭戈卻是輕撫鬍鬚,凝視韓漠,臉上顯露些許微笑,而眼眸子中也露出幾分讚許之色。

    他正要開口說話,韓源卻已經沉下臉來,“小五,朝廷軍令,你當是兒戲嗎?還有傳錯的時候?”他轉過身,掃視在場諸將,淡淡道:“你們都將我韓源當成傻子嗎?”

    諸將面面相覷,便是韓漠也是有些詫異,不知道韓源為何有此一說。

    韓源神情嚴肅,平靜道:“我韓源並不聰明,但也不是與你們想的那般愚昧。你們心裡的念頭,都當我不知道嗎?”他向韓庭戈和黃靜單等一干水軍統領拱拱手,神色鄭重:“諸位,你們對韓源厚愛,韓源心中比誰都清楚,在你們心中,這東海鎮撫軍的總督之位,除了父親大人,便只有我韓源能接替,所以說話之時,在刻意維護韓源,這份厚意,韓源謹記在心,不敢忘記。”又看向韓漠,沉聲道:“小五,自小到大,四哥從沒有罵過你,但是今天,四哥卻要罵你一句,你身上的那股子傲氣去了哪裡?朝廷給你的軍令,在場的每一位都清楚,你又為何另作解釋?解釋個屁啊,你是否擔心四哥會以為你是過來搶奪兵權,會對你有怨言,會傷害你我兄弟的感情?若是如此,四哥就真該打你一頓,難道在你心中,四哥便是那樣不堪? ”

    自小到大,韓漠還真是很少見到韓源如此疾言厲色,更是沒見過他發這樣大的脾氣,但是那怒火之中,卻帶著深深的兄弟情義,韓漠面對韓源的吼聲,心中反倒是一片暖意。

    “韓家能走到今日,就在於兄弟之間和睦,能者居上。”韓源緩緩道:“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掂的清楚,小五的能耐,比我這個做哥哥的強,這個位置就該由他來坐,我甘願在他身邊幫著他。我們都是天涯公的子孫,這個位置我能坐,你為何不能坐?這裡沒有外人,該說什麼,我就只管說出來,那些花花腸子,不是玩給自己人看的,我也看不懂。”他一把拽過韓漠,將他按在總督椅子上,高聲道:“小五,這個位置,你儘管坐上去,四哥就在你旁邊,天塌下來,四哥先給你頂著,韓伯伯和黃伯伯都是看著我們長大的,他們也一定會幫著你……!”他舉起一隻拳頭,沉聲道:“一切為了韓族,一切為了……大燕!”

    諸將互相看了看,雖然心中還有疙瘩,但是韓源這一番話說出來,還是讓在場每一個人都很是感動,如此兄弟情義,確實是難能可貴。

    韓庭戈作為諸將之首,其實對韓漠倒也不是十分反感,內心深處其實也是十分喜歡這個為人伶俐乖巧做事卻又妙招頻出心思慎密的五少爺,韓源如此表態​​,他微一猶豫,終是上前去,拱手道:“五少爺,四少爺說的對,是末將一時糊塗,輕慢了五少爺,你大人有大量,莫往心裡去。四少爺說的不錯,咱們風裡來雨裡去,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還不是為了東海韓族,還不是為了大燕國嗎?末將自當遵從軍令,不敢疏慢。”

    其他將領也紛紛上前,俱都行禮,只是大家心中卻也想,以韓漠的才幹,只怕也不可能長久留在鎮撫軍,他朝總是還要回京的,這鎮撫軍總督一位,韓漠未必真的會長久坐下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2-17 21:13
第一零二五章 竹龍噴


    韓漠和藹地笑著,抬手笑道:“諸位不必客氣。”轉頭看著韓源,道:“四哥也不必著惱,實話實說,我在西北立下的戰功,運氣倒是佔了極大的原因……!”

    韓庭戈已經搖頭道:“五少爺,末將斗膽說一句,打仗這事兒,便是有運氣,也不過佔兩分,真正能夠打下勝仗,戰前部署,戰時指揮,戰後謹慎都是不可或缺的,五少爺能夠擊潰魏國鐵馬騎,大敗魏軍於南洋,咱們這些人平日說起來,那都是好生相敬。南陽大勝,這絕非運氣使然,也確實是五少爺有領兵之才,五少爺也不必謙虛。”

    無論怎麼說,韓漠取得燕國立國以來最精彩最關鍵的一場胜利,卻是足以讓每一個燕國人自豪,更是讓每一個東海人臉上有光。

    韓漠搖頭道:“韓伯伯過獎了。”正色道:“其實我對水師軍務一竅不通,四哥這兩年在鎮撫軍中歷練,單就鎮撫軍而言,比我是強出許多的,所以我仔細想了想,在水師北上之前,一切軍務暫且由四哥打理,我在旁邊向諸位慢慢學習便是,到時候北上大戰,若無絲毫經驗,那是斷然不行的。”頓了頓,肅然道:“在北上之前,鎮撫軍仍以四哥的軍令為最高命令,不過等到他找朝廷下來兵書,令我等沿海北上,那個時候,我估摸著也能對水師有個大概的了解,到時候北上的戰術,便需由我來決策,諸位看這樣可好?”

    眾將面面相覷,韓源皺起眉頭,還要說話,韓漠已經拉著他手臂,含笑道:“四哥,外行管內行,若是我將鎮撫軍弄得一塌糊塗,反而會耽擱我大燕戰略大計,我在你身邊向大夥兒學習,這才是最佳方法,你若不答應,我可真的轉頭就走。”

    韓庭戈微一沉吟,終於道:“四少爺,五少爺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五少爺雖然天縱英才,但是在鎮撫軍呆的時間很少,若是能先熟悉一下,再慢慢統領,無論對鎮撫軍還是對五少爺,那都是大有益處。”

    韓源想了想,點頭道:“小五,這樣也好,你多看看,亦想向韓伯伯黃伯伯他們多請教。你雖然說沒有統領過鎮撫軍,但是自幼生養在東海這邊,進京之前,你也沒有少往鎮撫軍來過,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再由韓伯伯黃伯伯幫襯著,以小五你的智慧,用不了多久,自然可以正式統領鎮撫軍了。”他指著總督大椅道:“四哥可以幫你暫時頂下去,但是朝廷的軍令總是不能違背的,這把椅子你還是坐上去,免得大家為難。”

    韓漠微笑點頭,只覺得經過這兩年多的軍隊歷練,韓源比之兩三年前確實要成熟穩重的多。

    各安坐後,韓源等統領也不囉嗦,將目前的鎮撫軍狀況一一道來。

    實際上鎮撫軍如今的差事倒還是清閒的很,近百年來對大東海構成一定威脅的海匪,因為商貿線的開通,十成之中如今倒有七成歸附在韓漠的旗下,剩下的三成,有的固然是不願意投靠韓家,還在走著自己的海匪之路,亦有的是作惡多端禍害過不少百姓,臭名遠播,便是連韓漠也不敢違背民意輕易收納,這三成海匪又分成了好幾路人馬,勢力十分的薄弱,時不時地在東海游弋,鎮撫軍則是時不時地派出幾艘戰船在海上溜達一圈,例行公務。

    除此之外,鎮撫軍最主要的還是後勤以及訓練方面的軍務,鎮撫軍自從韓天涯創建以來,一直都是嚴厲帶兵,便是天下太平景象,也從不間斷一日的訓練。

    俗話說得好,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若千日只是養出一群無能之兵,那真到用兵之時,只怕連一日也用不了。

    正因如此,韓家手下的鎮撫軍,從韓天涯的時候,就制定了嚴格的軍事訓練計劃,百年來一步步完善,鎮撫軍的訓練方法也越來越全面,越來越有效,頭系黑頭巾赤裸著身子在沙灘上呼喝有聲發出嘹亮的的殺聲,已經成為鎮撫軍駐地的一道獨特風景。

    不過韓漠今日卻對鎮撫軍的後勤方面似乎十分感興趣,而其中對於那些武器裝備詢問得頗為細緻,知道鎮撫軍專門有一支裝備營,裡面不乏能工巧匠,戰船上的諸多武器,便是裝備營製造出來。

    戰船上最通用的武器,自然是遠距離攻擊武器,與敵船尚未接近之時,水兵的弓箭,還有設於艦船兩邊的超強力弩箭台,更有專門用來在海上作戰的戰船投石機,都是要發揮出巨大作用,而鎮撫軍裝備營一直致力於優化戰船的結構,不但要加強武器裝備的戰鬥力,更是要壓縮武器裝備所佔空間。

    在韓天涯的時候開始,鎮撫軍就將陸地上使用的重型武器搬上了戰船,只不過初期使用的投石車是從陸上照搬,所佔空間巨大,而且還需要儲存大量石塊,除了大型戰船能夠配置,中小型戰船卻是無法配備。隨著裝備營努力的改進,投石車也是進一步改進,變得越來越小,但是投射能力卻也不弱,中型戰船也已經可以配備數架。

    鎮撫軍的後勤,如今正是由韓庭戈負責,韓漠仔細聽著韓庭戈敘說了半天鎮撫軍後勤情況,特別是關於戰船的配置情況,頻頻點頭,最後終於含笑問道:“韓伯伯,如今的裝備營是由誰負責?”

    “彭班。”韓庭戈立刻道:“彭家從天涯公開始,世世代代就有人在裝備營辦差。彭家的祖上是木匠出身,一代代下來,很有些手段,這彭班是如今彭家最高超的能人,在鎮撫軍中已經待了許多年,如今裝備營變全都交給他去負責。”

    “他如今可在營中?”韓漠顯然對這位彭班很感興趣。

    韓庭戈笑道:“這傢伙有些呆,不過乾事卻十分負責任。平日里很少出營,整日里在裝備營琢磨著東西,身邊隨時跟著五六個小校,但有想法,立刻傳令去做,大夥兒都稱他為彭呆子!”又道:“五少爺應該清楚,當年你還小的時候,他可是給你造了一匹木馬,讓你興奮好一陣子。”在場諸將頓時都笑起來,這笑聲無絲毫嘲諷之意,卻都隱隱帶著一絲對那位彭呆子的欽佩之意。

    韓漠想了想,恍然大悟:“原來是他?記起來了,哈哈,原來他一直在鎮撫軍。”轉頭向韓源道:“四哥,要學東西,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學的會,從長計議。我知道你們手頭上都有軍務,你們且去忙去,我自己琢磨琢磨。”

    韓源點點頭,道:“如此也好。你有事情,儘管叫我,若是軍務,我都會在旁邊的營房之中!”

    “該是你有事情儘管吩咐我。”韓漠笑道:“你莫忘記咱們說好的,在鎮撫軍北上之前,這鎮撫軍所有一切都是你做主。”又向韓庭戈道:“韓伯伯,不知能否將那位彭呆子傳喚過來,小五有些事情要詢問他。”

    韓庭戈點頭道:“我這就派人去叫來。”韓源也起身來,又說了幾句話,一眾將領這才離開。

    韓漠靠在椅子上,兩隻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讓自己放鬆一些,想想今日的事情,若不是韓源站出來力挺自己,只怕還真是要遇到一些麻煩。

    並沒有讓韓漠等太久,帳外傳來一個粗重的聲音道:“末將裝備營都尉彭班奉將軍之令,前來拜見!”

    韓漠起身來,口中已經道:“是彭呆……哦,是彭都尉?快請進來吧!”

    很快,門外守衛掀開大帳,一名皮膚黝黑身材粗壯的大漢快步進來,貌不驚人,年過四十,這樣帶有東海特色的海邊漢子,在鎮撫軍營並不少見,但是他左眉之上卻有一處傷疤,很是顯眼。

    這人自然就是彭呆子彭班,上前來,單膝跪地,拱手道:“末將彭班,參見將軍!”

    韓漠擔任鎮撫軍暫代總督一事,除了統領一級,並無他人知道,這彭班自然也不例外,但是韓漠身為西北軍主將的消息卻是天下皆知,所以彭班只以西北軍將軍的稱呼尊稱韓漠。

    韓漠上前扶起,笑道:“彭大叔何必如此客氣?這裡只有你我二人,都是家里人,這些俗套之禮就免了。彭大叔可還記得,小五八歲之時,你可是親手為小五製作了一匹木馬,那時候可真是喜歡不已啊。”

    彭班憨厚笑道:“將軍還記得?”

    “不要成我將軍,叫我小五就成。”韓漠笑道。

    “好,小五。”彭班倒是老實,韓漠剛說完,他便叫出口。

    韓漠呵呵一笑,拉著彭班手臂走到銅案邊上,正色道:“彭大叔,小五今日找你來,乃是有一件事情要向你請教!”

    彭班一怔,在他眼中,韓漠如今可是名動天下的人物,怎麼會向自己一個區區的水郡都尉請教問題?但是他心中卻很是歡喜,能夠被韓漠這樣的大人物請教問題,那可是十分榮幸之事,問道:“小五,你想問什麼?如果我知道,能告訴你,我就告訴你,否則我也沒法子。”

    韓漠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副捲軸來,隨即在銅案之上打開,卻是一副畫像,只是畫像上面的東西卻極其古怪,就如同一條抬頭斜而望天的長龍一般,其下面卻還有底座,彭班看在眼中,皺起眉頭,露出幾分疑惑之色。

    “這是竹龍噴!”韓漠輕聲道:“今日請彭大叔來,就是商議這竹龍噴!”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2-17 21:14
第一零二六章 草木枯榮


    彭班奇道:“竹龍噴?”

    韓漠點點頭,道:“不錯,遍觀整個鎮撫軍,也只有彭大叔有能耐將它從圖上拿出來,所以今日才要向彭大叔請教!”

    “從圖上拿下來?”彭班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微一沉吟,終於明白了什麼,問道:“小五,你是不是想讓我製造出圖上這樣的東西?”

    韓漠呵呵笑道:“彭大叔,就是這個意思。”

    一說到裝備製造方面的事情,稍有些木訥的彭班立刻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眼睛中顯出精光,道:“小五,你既然稱它為竹龍噴,想必它的作用在於一個'噴'字,這造型雖然頗有些奇特,不過我倒覺得他與咱們營裡的注水筒有些相似。”

    他說話之時,“你”“我”稱呼起來,並無顧忌,韓漠聽在耳中,倒也沒有其他感覺,只是覺得這彭班果然是一個憨實的人,若是換了在乎上下級稱呼的將領,只怕心中會有些不舒服了。不過這樣說話卻也順暢得多。

    “注水筒?”

    “就是用一截子小竹筒注水的東西。”彭班比劃道:“你這竹龍噴是不是用來噴水用的?”

    “差不多吧。”韓漠笑瞇瞇地道:“彭大叔是不是能夠製造出來?”

    彭班摸著鼻子想了想,抬起頭,道:“道理都是那麼回事,並不復雜,就是在這後面加力推水而已,我倒是有法子能夠做出來。不過……你這竹龍噴要多大?瞧你圖上畫出來的模樣,似乎不小。”

    “確實不小。”韓漠正色道:“它至少每次能剩進半桶水,而且一旦後座發動,噴的越遠越好!”

    彭班張了張嘴,半晌才道:“那可真是大傢伙,三兩日可造不出來。你這竹龍噴的噴筒,起碼要這麼粗……!”他比劃了一下,繼續道:“是了,竹龍噴,竹龍噴,這噴水筒是要用竹子來做嗎?”

    韓漠點點頭,咱們東海可是有一種碧龍竹,恰好能用上! ”

    彭班呵呵笑道:“碧龍竹咱們有,裝備營便有四五十根,我這邊回去琢磨。”

    韓漠喜道:“彭大叔的意思,這竹龍噴可以製造出來?”

    “問題不大。”彭班很有信心道:“給我五日時間,定能造出來。”

    韓漠道:“彭大叔,我可不是要一個。”

    彭班一怔,奇道:“那你要多少?”

    韓漠伸出三根手指來。

    “三個?”彭班笑道:“你放心,只要造出第一個,後面兩個便快了,最多七日之內,我便給你造出來。”

    韓漠搖搖頭,嘆道:“是三百個!”

    “三百?”彭班張了張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韓漠腦袋湊過去,輕聲問道:“彭大叔,三百個,一個都不能少,而且我只能給你二十日。不過你需要什麼,我這邊都可以給你。”

    彭班終是道:“小五,這樣的東西,按照你的說法,起碼的三個人合力才能使用,你要三百個,用起來就得近千人了。”

    “若不是大事,也不會麻煩彭大叔啊。”韓漠笑瞇瞇道。

    彭班想了想,終於道:“真要如此,那起碼的給我調派五百人手,而且還要大批的碧龍竹,否則這活兒我幹不了。”

    韓漠道:“沒問題,只要二十日能夠交付給我三百竹龍噴,便是給你一千人也沒問題!”

    彭班還欲說話,便聽得帳外馬蹄聲響起,聽那馬蹄聲,來人顯然十分急促,韓漠皺起眉頭,立刻站起,卻聽得外面已經有人叫道:“四少爺,四少爺,出大事了!”

    韓漠一聽那聲音叫喚韓源,倒不是自己,有些奇怪,走出帳外,卻見到一名韓府家僕正擦著額頭汗水,一臉焦急之色,見到韓漠,先是一怔,隨即上前來,焦急道:“五少爺,你在這裡,那可太好了,四少爺在帳中嗎?府裡出了大事。”

    韓漠皺眉問道:“什麼事情如此火急火燎的?”

    正在此時,卻見得韓源匆匆過來,顯然是聽到了聲音,見到那家僕,也顧不得韓漠,問道:“是不是爺爺出事了?”

    那家僕點點頭,道:“剛才……剛才大宗主在書房看書,又突然間昏倒過去,已經請了大夫,二宗主派小的過來,讓你趕緊回去。”

    韓漠驚訝無比,“什麼?大爺爺昏倒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韓源也來不及和韓漠多說,道:“小五,你在這邊照應著,我先回府。”搶了那馬,便要回趕。

    “等一等!”韓漠叫住,回頭對彭班道:“彭大叔,那事兒你好生去辦。”又向韓源道:“我陪你一起回去。”他手下的御林護衛就在不遠處,韓漠上前去,翻身上了絕影馬,一眾護衛迅速上馬,韓源已經拍馬往營外衝去,韓漠則是緊隨其後,也跟著飛馳而去。

    那家僕望著兩位少爺瞬間裡去,卻見到韓庭戈也是快步過來,皺眉問道:“大宗主又昏倒了?”

    “是,這次比頭兩次還嚴重,不省人事……!”家僕擦著額頭汗水,一臉焦急之色。

    韓庭戈望著飛煙而去的韓家兩兄弟,神情嚴肅,半晌,才輕嘆一聲,喃喃自語:“大宗主,你可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你若是……哎……! ”一聲長嘆,無限惆悵。

    ……

    ……

    東府之中,並非整個府裡的人都知道大宗主突然暈闕過去,除了東府的數名高層管事,府中尋常下人對韓正乾的情況一無所知。

    韓正乾的書房之中,有專門用來休息的內室,此時在內室之外,除了幾名高層管事肅然而立,二宗主韓正坤便是坐在一張椅子上,閉目不動,如同老僧入定,但是他的眉宇之間,卻還是掩飾不住那股子擔憂之意。

    也不知等了多久,兩名東海城最有名的代付從內室出來,順手將門關上。

    聽到大夫出來,韓正坤立時睜開眼睛,目光極其犀利地看向兩名大夫,其他幾名管事也將目光俱都投向了兩人。

    那兩名大夫臉色並不好看,互相看了一眼,一名矮胖的大夫上前來,恭恭敬敬向韓正坤道:“二宗主,大宗主休息一陣,應該能夠醒過來!”

    韓正坤雙眸盯著他,淡淡問道:“你實話實說,大宗主的身體究竟如何?”

    大夫沉吟片刻,終於道:“二宗主,恕小的斗膽,大宗主這些年來操勞過度,他身體本就不是很好,而且年事已高,精力有限,便是年輕人向他這般日夜操勞也是身體受不住,就更別說他這一大把年紀了。”頓了頓,更為小心翼翼地道:“大宗主的病源,來自於心臟,我二人仔細診斷過,大宗主的心脈不暢,與常人大不相同,一旦操勞過度,或者受到極大刺激,便​​容易引起心臟絞痛,從而暈闕過去……!”

    韓正坤立刻問道:“可有良藥醫治?”

    後面那名大夫忙道:“回二宗主的話,這樣的病,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所致,而是日積月累形成。而且……而且草木枯榮,人的身體也是由盛至衰,普通的藥物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而那些虎狼之藥或能增補一時,但是從根上卻是火上澆油,大傷其身。”

    韓正坤靠在椅子上,半晌不言,屋內眾人一聲也不敢吭,都是畢恭畢敬地站著,許久之後,韓正坤才擺擺手,吩咐道:“送兩位大夫出府,重賞他們! ”

    二人千恩萬謝,提著藥箱便要離去,韓正坤忽然道:“記住了前番老夫說過的話?”

    兩名大夫忙躬身道:“二宗主放心,大宗主的病情,小的們絕不敢洩露一絲一毫。”

    韓正坤點頭,等到下人將大夫送出去,他才緩緩起身,吩咐其他人俱都下去,這才一個人獨自推門走進了內室之中。

    韓正乾躺在屋內一張很簡陋的木床之上,臉色有些髮烏,印堂發黑,一看便知道身體出現了極大的狀況。

    韓正坤在床邊站定,打量著床上的韓正乾,許久之後,才輕嘆道:“大哥,你這一生,事實都比我強,只願你這條性命也活得比我長一些… …!”

    他輕輕走到床邊的一張木椅子上坐下,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韓正乾,怔怔發呆。

    知道韓源和韓漠二人急匆匆趕回來,韓正乾也兀自沒有醒轉過來,二人都是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內,韓正坤瞧見,只是微微抬頭,淡淡地道:“回來了?”

    兄弟二人上前去,見韓正乾尚未醒轉,韓源便輕步走到韓正坤身邊,壓低聲音道:“二爺爺,爺爺他……他情況如何?大夫來過沒有?”

    “你不必擔心。”韓正坤伸手輕輕拍了拍韓源手臂,柔聲道:“你爺爺沒事,很快就會醒轉過來。”

    “可是……可是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二次出現這樣的狀況,爺爺的身體……是不是撐不住了?”韓源眼圈有些泛紅。

    韓正坤輕嘆一聲,道:“生老病死,草木枯榮,時間自然法則,無人可以逃過。不過你爺爺的運氣一向很好,他的命也硬,還能挺上許多年。”

    韓漠也輕步走到韓正坤身邊,皺眉道:“爺爺,大爺爺……經常出現這樣的狀況嗎?”

    韓正坤微微點頭,道:“這三個月來,已經是第四次這樣了。大夫說過,是操勞過度……!”他望著韓正乾,緩緩道:“族中大小事情,都要他一手操勞,這老東西的身體又不是鐵打的,哪裡能撐得住……!”

    就在此時,卻聽得一聲極輕微的動靜,三人看過去,卻是韓正乾的手微微動了動,韓源欣喜無比,快步過去,走到床邊,低聲道:“爺爺,你……你沒事吧?”

    此時韓正乾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韓源的臉,淡淡一笑,“老了……不服不行,好在這次又醒……醒了過來,下次……下次還能不能醒,就只有天知道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2-18 13:43
第一零二七章 東海鷹、巨鯊和黑珍珠


    韓正乾的病情,讓韓漠升起了一股極其不詳的預感。

    他心中不是沒有想過,韓玄道的種種計劃,未必沒有與韓正乾商量過,更有可能韓正乾便是在後面做出決策之人,但是自小到大生活在東海,憑他對韓正乾的了解,這個老人家對於族群還是十分的盡心,處理事情也素來是以整個族群的利益為重,正因如此,他才能在韓族有這誰也無法比擬的威望,如果說韓正乾並無噁心,那麼這個世界上他也是唯一能夠對韓玄道形成真正制約的人。

    這樣一位老者一旦出現意外,那麼束縛在韓玄道身上的最後一根繩子也會被解開,以韓玄道之用心,韓漠不知道到時候他還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韓漠對與韓玄道所處的位置十分了解。

    韓族在燕國立國以來,始終是處於不上不下的地位,亦從來沒有在朝堂之上真正風光過。

    但是如今風雲大變,韓玄道實際上已經在韓族上下的努力下,成為了當朝第一權臣,權傾朝野,這裡面的功績,韓漠自然是佔了極大的份額。

    一個在朝堂上始終處於壓抑狀態的家族,一個在朝中幾十年不曾揚眉吐氣的世家巨頭,如今陡然間大權在握,朝中上下任人卑躬屈膝,韓漠心中十分肯定,在這樣的環境下,韓玄道的城府便是再深,心理狀態也會隨著手中權勢的增大而發生巨大的改變。

    古往今來,權勢的陷阱一旦跌進去,就會讓人變得瘋狂起來。

    韓漠不知道韓玄道是否會因為手中的大權會變的瘋狂,但是壓抑太久,如今大權在手,他一定會漸漸發洩心中多少年來的壓抑情緒。

    而且為了保住手中既得的權力,韓玄道也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剷除任何威脅到他權勢的勢力。

    ……

    韓正乾在府中休養,韓漠這兩日每天一大早就往鎮撫軍營過去,對跟著幾名統領對鎮撫軍進行更全面的了解,甚至上了戰船,對戰船的整體結構進行了細緻的觀看,弄清了船上每一處結構的用途。

    他雖然進京之前亦曾時不時來到鎮撫軍營,但是卻很少登上戰船,而且對鎮撫軍的戰船並沒有系統性的了解,如今經過部下的解釋,這才對戰船的構造有了一個極為清晰的了解。

    不過他心中最記掛的卻是兩件事情,第一件自然是彭班研製竹龍噴的進程,第二件事情卻是海上船隊遲遲未歸,讓韓漠心中擔憂不已。

    彭班在韓漠的幫助下,一面親自研製竹龍噴,另一面卻是派出了大批人搜羅碧龍竹。

    碧龍竹乃是東海的一種特產,這種竹子最喜生長於靠近海邊之地,而且竹筒極巨,許久之前就有人利用碧龍竹製成水管,引水為田地灌溉,便是中原內地,也有許多地方往東海這邊採購碧龍竹,所以要尋找碧龍竹,在東海恰恰是地方。

    東海有一群百姓是專門栽植碧龍竹,而且以此為生,韓漠花了不到兩千兩銀子,令人採購了近千支碧龍竹,做好了製造竹龍噴的準備。

    營中上下雖然有些奇怪,但這是韓漠的事兒,誰也不敢多說。

    雖然韓漠堅決在北上之前依然由韓源主持鎮撫軍軍務,但是於公他畢竟是朝廷下令委任的代任總督,於私也是堂堂韓家五少爺,所以鎮撫軍統領們都是不敢怠慢,而其他鎮撫軍的將士,卻都是將其視為西北軍主將,雖然不知道五少爺為何突然來到鎮撫軍,但是稍微精明一些的隱隱覺得這有可能是朝廷方面一個重大的安排,而且鎮撫軍中已經有不少人視韓漠為偶像,所以對於韓漠都是無比的敬畏。

    彭班倒也甚是爭氣,他自從接到韓漠的任務之後,便獨自一人埋頭琢磨,按照圖紙的樣式,做出了數種模具,但是稍有不妥,他便重新研製。

    他接到任務第二日上午,便已經造出了大概的摸樣,吩咐部下試了試,只是噴水距離連他自己都難以滿意,所以不眠不食,繼續改良。

    裝備營不缺乏器械材料,彭班能夠成為鎮撫軍裝備營的都尉,自然有著其超出常人的天賦,實際上這竹龍噴倒也算不上有多巧妙,彭班接觸過比它更為巧妙的裝備亦有許多,所以到得半夜,他又修改出一支水龍噴,再次試驗,依然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在他看來,韓漠能將這樣的事情交給他,那是他的榮幸,所以發揮了自己最大的才能,他知道這竹龍噴最大的一個作用就是“噴”字,想要造出符合韓漠要求的竹龍噴,就必須從“噴”字著手。

    而竹龍噴要噴出更遠的距離,最主要的就是竹龍噴的後座機關,後座發射的機關必須有足夠的推力才能噴射出水柱。

    軍中有一種注水筒,小巧靈活,其操作乃是靠人手推動後面的推桿,噴射的距離並不遠。

    彭班琢磨了老半天,知道這樣的東西如果只是靠人從後面用力推桿,所產生出來的推力定然不會有太大,而且速度也會很慢,想要讓水柱噴的遠,不但要推發的力氣巨大,而且還要講究速度,憑藉人手是很難達到這樣的要求,必須在後座製造出有足夠推力的機關。

    他一夜未眠,想到第二天上午,終於想出一個法子,讓人去尋找彈力十足的牛筋,以牛筋的彈力來取代人的推動。

    知道次日凌晨時分,他又是一夜未眠,領著眾人造出了一支新的竹龍噴,注水試驗過後,噴出的距離果真是極遠。

    雖說如此,彭班心裡還是沒底,不知道是否達到了韓漠的要求,親自帶著兩人抬著竹龍噴去見韓漠,在韓漠面前演示了一遍。

    韓漠看過之後,大喜不已,連聲誇讚,彭班這才松下心來,聽著韓漠誇讚他技術勝過古之魯班,彭班心花怒放,隨後韓漠便與韓源商量,從營中調集了五百名兵士劃歸彭班調遣,用來製造竹龍噴,韓源自然是無二話說,大手一揮,五百兵卒直接調給了彭呆子。

    這五百兵卒加上裝備營的二百多人,有七百多人,在彭班的調派下,開始令他們極其納悶的竹龍噴製造。

    韓漠這邊事情安下心來,可是距離船隊預期抵達的時日過去了三日,依舊沒有船隊的影子,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他往關少河那邊去了一次,卻也是沒有收到消息,關少河好生安慰一番,又提議一同去看看鎮撫軍私下為船隊製造出來的三艘戰船。

    韓漠也正想抽個時間看一看,關少河這提議正中下懷,兩人相伴往黑水崖而去。

    這黑水崖距離東海城倒是有好幾十里地,韓漠一身便裝,便是跟隨的御林衛也都是輕衣簡從,二十多騎到了黑水崖,遠遠就望見在海上停泊的三艘巨大戰船,如同三座伏在水面上的小島,漆著灰褐色的船身,龐大無比,那桅杆沖天而立,直聳向天,似乎是要刺破天空一般。

    為了建造這三艘戰船,事先在黑水崖修建了一個臨時的碼頭,此時在碼頭上依然有許多營帳,尚有許多修造船隻遺留下來的材料,韓漠亦是看到在船上人頭攢動,兀自有人在敲敲打打,進一步改裝這三艘海船。

    “五少爺,這三艘海船可是花了無數的心血啊。”關少河望著那三艘龐然大物:“且不說花了無數的銀子,就是為了早日造出這三艘戰船,我和四少爺暗中招募了近千人,沒日沒夜,花了大半年時間,終是不負所望。”

    韓漠望著三艘戰船,心中陡然間升起一種驚嘆之感,相比起鎮撫軍的大型戰船,這三艘戰船固然偏小一點點,但是整個戰船的氣勢,絕不下於鎮撫軍的大型戰船。

    韓漠一行人下了馬,那頭早已經有一群人迎上來,大都是赤著上身,皮膚黝黑,甚至有些人身上還有傷痕,韓漠看在眼中,心中十分清楚,為了早日打造出這三艘戰船,這些人沒有少吃苦。

    烈日當空,他們卻依然精益求精,看著那一個個黑黝黝的身體,再看看那三艘龐然大物,韓漠感慨於人類智慧之強大時,亦在心中由衷感謝這些默默無聞的人們,正是由於他們的付出,才有了眼前這樣的輝煌。

    跟在韓漠身後的御林衛們,也都是一個個睜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迎上來的那群人,當先一人卻是穿了一件極薄的短衫,短衫破舊的很,而且早已經被汗水浸的濕漉漉的,但是臉上卻滿是得意之色,快步上前來,向著韓漠行禮道:“五少爺!”

    關少河笑道:“五少爺,這位是船舶營的梁校尉,四少爺對我說過,論起造船技術之精湛,在鎮撫軍中,梁校尉若是第二,那就無人敢稱第一。梁校尉當初乃是工部船舶司的人,是韓總督聽聞過梁校尉的大名,好不容易才調動過來,如今在鎮撫軍已經八年了。”指著那三艘戰船:“這三艘船,就是梁校尉一手設計出來,沒有他,今日咱們只怕是看不到這三艘船了。”

    韓漠打量梁校尉一眼,只見梁校尉年近五十,比起東海漢子的粗壯,他卻是顯得矮小許多,但是一雙眼睛很有光芒,而且渾身上下就透著那股子自信的味道,韓漠已經笑著上前,也不虛禮拱手,而是一把抓住梁校尉的手,“梁校尉,感謝的話,我韓漠也不多說,梁校尉能帶領著大夥兒製造出這三艘戰船,實在是……了不起!”

    他握著梁校尉的手時,卻發現梁校尉的臉上微顯痛苦之色,尋思自己也沒有用力氣,怎會引起他的痛苦之色,只是覺得梁校尉的手粗糙不已,忙拿起他的手,卻發現他的手中卻滿是橫七豎八的傷口,自己握他手,竟是已經弄破了幾處傷口,鮮血冒出。

    韓漠吃了一驚,梁校尉已經笑道:“無妨。五少爺,這船可還滿意?”

    韓漠點頭,還是問道:“梁校尉,你這手?”

    旁邊立刻有人道:“五少爺,梁校尉不但指揮咱們幹,而且還與我們一起幹,這傷口都是在造船的時候弄傷的。”

    韓漠問道:“梁校尉,你這是為何?瞧你身子文弱,怎地……怎地能親自做這樣的粗活?”

    梁校尉卻是拱手道:“五少爺,我該感謝你。這三艘船,乃是我十幾年前就想親手製造出來,船上的一倉一室,一根桅杆甚至一塊甲板,那都是我十幾年前就在心中勾畫出來。只是這樣一艘船,每一艘都要花費無數的銀錢,朝廷這麼多年雖然撥下了修繕戰船的銀子,但是卻從無打算再造新船,我只以為此生宏願不能實現。實在沒有想到,五少爺竟是讓我實現了我心中宏願,我謝過五少爺!”深深一禮,這才戰船道:“五少爺,這三艘船,每一處我都是用心設計,按照五少爺的吩咐,船上的武器我都進行了偽裝,我敢保證,此船出海,便是遇到大風大浪,也會穩穩噹噹如在地面上一般,而且船上的各處空間,我都進行了最合理的安排,正要打起來,我也敢保證,此船罕有敵手……五少爺,關東家,請登船!”

    韓漠與關少河當即跟著梁校尉一起上船,梁校尉介紹道:“五少爺,你看船身四周是灰褐色,那是外面加了一層木板,在木板裡面,還有一層鋼板,若是敵船也有投石車,石頭砸在船身,那是很難對傳神造成巨大傷害。”

    “這還是鐵甲船了。”韓漠頓時笑起來:“如此說來,比那鎮撫軍的戰船還要強?”

    梁校尉笑道:“關東家造船之前就說過,要造出最好的戰船,不用考慮銀子,所以我便從不考慮要花費多少銀子,只是依照心中所想,造出最好最強大的戰船。”

    從板梯登上了戰船,只見整個戰船上的一切都是新的,在戰船守衛卻是豎立著極寬大的四方刑正木,就如同參天聳立的木盒子,韓漠正不知是什麼東西,梁校尉已經解釋道:“五少爺,這外面看似是四方木,但是裡面卻是藏著投石車,只要拆卸木盒,裡面就是已經裝備好的投石車,可以任意調整方向,這可是裝備營彭呆子好不容易琢磨出來,到時候用不著匆忙裝卸整個投石車,只需要裝卸這掩藏的四方木就好。”

    “妙!”韓漠豎起大拇指,群眾的智慧果然是無窮的。

    梁校尉又帶著眾人到得船舷邊,只見船舷​​上有一個個凸起的鐵製巨鷹造型,有人頭大小,在整個戰船的船舷上,每隔一臂遠就安置了一個,乍一看去,就像是船舷上的裝飾,威風凜凜。

    “五少爺,這可不是用來好看的。”梁校尉道:“這便是弩箭,只要扣動機關,就能發射弩箭,外形做成這樣,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韓漠含笑點頭,在梁校尉的帶領和介紹下,從船頭走到船尾,又一層一層地進了船樓。

    這戰船正中央,有兩層船樓,船長的指揮處,便設在第三層船樓之上,站在三樓,極目遠眺,能夠望出許遠。

    而且三艘戰船的船頭,都是造出了雄鷹的摸樣,從對面看船頭,就如同一隻雄鷹正氣勢洶洶撲過來,那雄鷹的鷹鉤嘴,巨大無比,正要是用來撞擊敵船,巨鷹剛嘴比能給敵船致命打擊。

    韓漠三人站在船頭,感受著迎面吹來的海風,關少河笑道:“五少爺,這三艘戰船尚未命名,如今​​你親自前來,正好為三艘戰船取上名字。”

    梁校尉也道:“請五少爺賜名!”

    韓漠知道一艘戰船出現之後,通常都會取上船名,鎮撫軍的所有船隻,都有名字,自己這三艘戰船,自然不可或缺。

    韓漠沉吟許久,才緩緩道:“東海鷹號、巨鯊號……黑珍珠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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