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權臣 作者:沙漠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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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2011-9-29 16:4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2 1466987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3:18
第一六一章  【寂寞庭院深幾許】

大宗主端起酒盞品了一口,微笑道:“玄昌,你覺得如何?”
韓玄昌想了想,才道:“大伯,你的意思我明白。既然分了首功,這工部和禮部總是我們兩家一家一席。大哥舉薦蕭懷金為工部尚書,以蕭太師之老奸巨猾,該當明白我們的意思,他們也會將吏部尚書的位置舉薦給我們韓家。只是玄昌不明白,我們為何要禮部,而不要工部?工部管理著燕國大小土地工程,從中牟取到的實際利益,似乎要比禮部大!”
韓漠忽然蹦出一句道:“二十一世紀什麼最重要?人才!”
幾人都看向他,神色都很是古怪。
韓漠尷尬笑了笑,低下頭吃東西,這是前世的一句口頭禪,剛才不知怎麼福臨心智,突然從口中蹦出來。
一直靠在椅子上養神的二宗主睜開眼睛,看著韓漠,忽然笑道:“玄昌,你這做父親的,連我的孫子都比不上啊。”
韓玄昌忙道:“父親教訓的是。”
大宗主贊許地看了韓漠一眼,微笑點頭道:“小五說的不錯。只從表面看,工部所得的利益似乎要比清水衙門禮部大得多,從中撈取大量錢財不成問題,但是誠如小五所言,金錢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要人。咱們韓家掌握了禮部,就掌握了京試,可以得到大批的人才,有了人,咱們韓家才能慢慢壯大起來。”頓了頓,冷冷一笑道:“只有錢財而沒有人才,就好比葉家,佔有最富庶的州郡,窮極奢華,那是真正的富可敵國,可是葉家卻沒有可堪大任之才,最終慘遭滅門之禍。”
幾人都是一陣黯然。
葉吳兩家的滅亡,固然讓各大家族微微松了一口氣,可是吐出那一口氣的時候才豁然明白,那兩家的滅亡,只是給其他家族一個警示而已。
不可否認,這場戰爭過後,各大家族會加快發展的速度,互相之間的鬥爭會更加激烈。
“只怕二哥不習慣禮部的規矩。”韓玄昌歎道:“二哥向來喜歡在軍隊之中,讓他去繁文縟節的禮部,還真是難為他了。”
大宗主擺手道:“玄齡身負鎮撫軍重擔,那是不能離開東海的。鎮撫軍是我們韓家的根基,有玄齡在,根基就在,你們在京裏就有底氣。這禮部尚書的位置,還是由你去擔任吧,雖然京中環境惡劣,艱險了些,但是為了韓家的大局,這個擔子你必須挑起來!”
京中狼煙滾滾,比起身在東海郡,那自是要險惡百倍。
但是為了韓氏家族,韓家子弟一批又一批地往京裏去,在那險惡的環境中,死於權力鬥爭各種陰謀的不在少數。
韓玄昌站起身來,沒有推辭,他恭敬一禮,道:“玄昌領命!”
大宗主欣慰地點了點頭,轉視二宗主,問道:“二弟,你不會怪我吧?”
二宗主搖了搖頭,平靜道:“韓家的子弟,每一個都必須時刻準備著為韓族去流血犧牲,沒有任何人可以淩駕於家族利益之上。”輕輕撫摸著韓漠的腦袋,柔聲道:“漠兒,到了京裏,要聽你大伯和你爹的話,千萬不可惹是生非。燕京是個大染缸,你既不可惹是生非,亦不可丟了韓家的顏面!”
韓漠眨了眨眼睛,問道:“我也要去京裏嗎?”
“你是大功臣,皇帝總要給你一官半職的,否則他如何賞罰分明,重建皇威?”二宗主微笑著,雖然臉上在笑,但是韓漠分明看見,在老人家的眼眸子深處,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黯然。
“那是不是家裏的人都去?母親?姨娘?妹妹?”韓漠忍不住問道。
二宗主微笑道:“她們自然是要去的!”
“爺爺你呢?”
二宗主搖了搖頭,歎道:“我已經老了,受不得顛簸,這把老骨頭也只想葬在大東海裏……!”
韓漠情不自禁握著老人的手,而老人更是用力地回握著自己孫子的手。
燕京風雨,沉浮不定,誰知道這一去會是什麼結果。
大宗主微一沉吟,讓韓玄昌坐下,才繼續道:“這麼多年來,我們韓家在京裏最主要的力量就是玄齡。我也曾想方設法讓你進京,只是內閣和皇族害怕我們韓家實力增大,多番阻擾,一直未能成行。如今大功在身,更與蕭家聯手,他們也就無法再阻止了。你進京之後,要多加小心!”
“玄昌知道!”韓玄昌點頭道。
……
夜色深沉。
後花園內積雪很深,寂靜無聲,只有花院子裏的小榭之內,兀自點著孤燈。看到孤燈昏暗的燈火,韓漠輕輕歎了口氣,這一陣子,柳如夢一定很孤獨吧。
他走上小橋,發現橋上卻是乾淨的很,沒有一片積雪,而柳如夢穿著棉衣,手裏拿著鐵鍬,正背對著自己在橋上清理積雪。
她的背影看起來很柔美,卻又顯得那樣柔弱,天地之間,似乎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
“如夢姐!”韓漠輕輕叫道,聲音溫柔無比。
柳如夢嬌軀一震,緩緩轉過身來,見到韓漠近在眼前,露出笑容:“你回來了?用過晚飯了嗎?”
韓漠聞到一陣香味,那是蓮子的香味,所以笑道:“雖然吃了一些東西,但是我還留著肚子,等著回來喝你熬得蓮子粥呢!”
柳如夢輕輕一笑,道:“你怎知我會熬粥?”
韓漠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柳如夢,這個命運多桀的女人,似乎正在走出她內心中的那片陰霾,至少她的眼睛看起來已經有了許多的神采。
“天冷,你還出來做這些粗活做什麼?”韓漠走上前,接過鐵鍬扔在一旁,握著柳如夢滑膩的手兒,只覺得冰涼透骨。
“我知道你要回來。”柳如夢輕聲道:“總要打掃乾淨,讓你走回屋子的。”
韓漠歎了口氣,捧著她兩隻冰涼的手兒,呵出熱氣幫她取暖。
柳如夢沒有掙脫,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一雙狐狸般嫵媚的眼睛凝視著韓漠,只是目光卻沒有絲毫異色,純淨如水。
“回屋吧!”韓漠柔聲道,牽著柳如夢的手回了屋內。
屋子裏的炭火燒得正旺,桌子上放著大瓷碗,蓋子蓋著,一股熱氣從縫隙間冒出來,那裏面顯然是蓮子粥,而且熬出來不久。
柳如夢盛了一碗蓮子粥,韓漠接過,三口兩口就狼吞虎嚥下去,嘖嘖嘴巴道:“正是好吃。如夢姐,你正是聰明,照著食譜也能做出如此香醇的蓮子粥,佩服佩服!”
“不敢當不敢當!”柳如夢輕輕笑道:“五少爺過獎了。只怕是五少爺行軍打仗,吃的東西少,所以才會有此感覺!”
韓漠呵呵一笑,忽地遞給碗去,咳嗽一聲,正兒八經地道:“柳婆子,再給我來一碗!”
柳如夢一愣,但她反應奇快,知道韓漠是在開玩笑,於是也一本正經地道:“好的,韓老漢!”接過碗,又盛了一碗粥,韓漠接過,又是三下兩下解決,放下碗,拍拍肚皮道:“不錯,柳婆子的手藝很好,說吧,想要些什麼賞?”
柳如夢忍著笑道:“韓老漢,你要是真想賞,那就將這一大碗粥都喝完!”
韓漠做出驚駭的樣子道:“都喝完?那韓老漢豈不成了韓大肚!”
柳如夢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韓漠也哈哈大笑起來,二人都覺得氣氛極為愉快,融洽無比。
自從那夜說出心裏話後,兩人的關係更是融洽,而柳如夢的心情似乎真的放開不少,時不時地與韓漠開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都是樂在其中。
韓漠見到柳如夢開心,那也是由衷地開心。
笑過之後,屋子裏沉默了一下,韓漠從懷裏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笑問道:“如夢姐,知道裏面是什麼嗎?”
柳如夢搖了搖頭,頗有些好奇。
“這是我的戰利品!”韓漠微笑道:“也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
“禮物?”
韓漠打開小盒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來,卻是一支紫金釵,做空缺形狀,那孔雀的眼睛,卻是以藍寶石鑲嵌而成,這可是從葉家寶庫找出來的珍貴首飾。
韓漠拿著紫金孔雀釵站起身來,道:“我給你戴上!”
“這個太貴重……!”柳如夢柳眉微蹙,雖然如今和韓漠相處的頗為融洽,但是接受他的禮物,會不會……!
但是見到韓漠真誠的微笑,她終是點了點頭。
燈火下,美人如玉,韓漠站在柳如夢身後,聞著她身上那股蕩人心魄的體香,那白膩雪花的頸項圓潤而挺直。
小心翼翼地將紫金孔雀釵插在盤起的秀髮上,韓漠輕聲道:“果然適合你,這支釵子今日才遇上真正的主人。”
“好看嗎?”柳如夢輕聲問道。
韓漠點頭道:“好看,你去照照鏡子。”他轉到柳如夢面前,往後退了幾步,只見的佳人如畫,嫵媚不可方物,情不自禁地輕吟起來。
“冰肌玉骨,
自清涼無汗。
水殿風來暗香滿。
繡簾開,
一點冬雪窺人,
人未寢,
欹枕釵橫鬢亂。
起來攜素手,
庭戶無聲,
時見疏星渡河漢。
試問夜如何?
夜已三更,
金波淡,玉繩低轉。
但屈指西風幾時來,
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柳如夢抬頭看著韓漠,聽他吟誦長詞,有些發呆,一詞吟完,她才如夢方醒,輕聲問道:“五少爺,這是你做的?”
韓漠自無竊詩盜詞的煩惱,滿面含笑地道:“你以前可曾聽過?”
柳如夢輕輕搖頭,道:“原來你不但會寫聊齋,還會吟詩作賦,看來是個才子了!”
“如夢姐過獎了。”韓漠嘻嘻笑道:“只是一點小小的天賦而已!”
柳如夢起身來,輕輕摸了摸頭上的紫金孔雀釵,微微一笑,轉身走到韓漠的床邊,道:“五少爺,你今日長途跋涉剛剛回來,早些歇息吧。我將床給你鋪好……!”她提起韓漠的錦被,就聽韓漠驚悚的聲音叫道:“不要……!”
卻聽“啪”的一聲,從錦被下拖出一件東西落在地上,乃是一本書籍。
柳如夢急忙起身拿起,拿在手中,目光到處,“呀”地叫了一聲,面紅耳赤,將那書丟在地上,她分明看到書上的畫兒,那是一男一女在行顛.鸞倒.鳳之事。
這是韓漠藏在被子下的《春.宮圖》。
她狠狠瞪了韓漠一眼,快步回到內屋。
“如夢姐!”韓漠急忙道:“這是誰放在我被子下麵的?我屋裏來了外人嗎?這……這是什麼玩藝嗎?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這樣的正人君子會看這種玩意嗎?如夢姐,你聽我解釋……!”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3:19
第一六二章  【加官晉爵】

燕曆平光八年的這個冬天,註定不是一個平凡的冬天,韓家在等待朝廷旨意的時候,先得到了一個讓人很有些吃驚的消息。
藍田城被攻破之後,吳家將士沒有像葉氏一族那樣很快就潰敗,在藍田城內連續進行了兩天兩夜的激戰,為奪功而首當其衝進入藍田城的西門一族將士,竟是損失慘重,據說死了好幾千人,整個藍田城血流成河,日月無光。
更讓人吃驚的是,雖然吳氏族人大部分被擒獲砍殺,但是吳家大宗主吳靜哲帶著兩個兒子在將士們的保護下,突出重圍,逃離了藍田城,往西而去,那是準備逃亡西魏。世家軍立刻沿途封鎖,重金懸賞捉拿吳氏父子,但卻一直沒有找到他們的蹤跡。
西門家族和易北河三家軍隊竟是在藍田城損失慘重,更讓吳家父子逃脫,非但損耗自身的實力,而且連功勞也算不得完整,比起韓蕭蘇三家,其他四家這一次顯然是吃了虧。
損失最慘的是西門家,而受益最大的,自然是韓家。
年關將近之時,朝廷終於傳下了旨意,韓玄昌要去朝中任職了,而且是出任六大部之一的禮部尚書一位,就如同韓家所期望的那樣。
除了禮部尚書一職,韓玄昌還被賜予男爵封號。
工部尚書一職,也不出意外地被蕭懷金所得,最大的兩塊餡餅,被蕭韓兩家一人一塊吞下,而其他家族只能爭奪其他的官位。
駐紮在渤州郡的五千狼甲營,協助趙夕樵處理戰後事宜,首要的自是籌建了城守軍,趙夕樵真要辦起事來,倒是雷厲風行,年前便處理好募軍事宜,等到狼甲營開始撤出渤州郡之時,渤州郡的形勢也趨於穩定。對於葉吳兩家殘存的一些餘黨,趙夕樵也毫不留情,全力誅殺。
韓漠也是功臣之一,不過旨意並沒有立刻封賞,只是令韓漠進京,回頭自有安置。
韓玄昌此次連升數級,也算是少有的事情,渤州郡大小官吏紛紛上府道賀,絡繹不絕,從聖旨下達後,到年關口,才慢慢消停下來。
韓玄昌一去,東海清吏司一職自然是從韓家子弟中重新挑選,大宗主親自提拔了旁系子弟中有能力的人才頂上。
不管如何,整個東海城還是很歡喜地等著又一個春節的來臨。
韓玄昌知道這有可能是在東海郡過的最後一個年,年後便要帶著家小進京赴任,所以這最後一個年也是辦得熱熱鬧鬧,家中大小僕役也都得到了豐厚的紅包。
赴京之時,除了一些物品,自然還有人。
按照韓玄道來信所說,京裏的禮部尚書府已經騰了出來,只是當日葉吳燕京叛亂時,經過刀兵烈火,大有損傷,戶部已經撥下銀子修繕,偌大的尚書府,要修繕完整,也要兩個多月時間,所以入京時萬一尚書府尚未修繕完整,暫且往戶部尚書府暫住。
入京之後,少不得下人,在京中自然能找到僕役丫鬟,但是韓玄昌對於京裏的人自然是不放心的。當初韓玄道入京,那都是從東海帶著僕役下人過去,都是忠心耿耿,所以韓玄昌自然也是準備從府裏帶人過去。
府中大多數人倒是願意跟著去京城。
那些武師自不必說,他們本就是明面上的護院,靠的就是韓玄昌賞碗飯吃,如今韓玄昌升為禮部尚書,權勢更大,這些武師跟在身邊,說不定運氣好,混上一官半職也未可知,所以都是欣然跟從。
只是一些老僕人,例如韓伯這些人,從小跟著二宗主,倒是舍不下二宗主,亦舍不下東海這片土地,都是要留下來照顧二宗主。
韓玄昌自是吩咐下去,願意留下來的繼續在府裏照顧二宗主,願意進京的,日後的工錢漲上一倍,倒有上百名丫鬟僕從願意隨去。
韓漠掌握著東海貿易,自然是不缺銀子的,就算漲上十倍,那也算不得什麼。
除夕前一日,東海城都是張燈結綵,歌舞昇平,好不熱鬧,韓漠接到關少河的帖子,來到八珍閣小聚一番。
韓漠亦是帶了中華貿易行的掌櫃韓忠跟著一同前來,一進大門,關少河已經在等候著,抱拳笑道:“恭喜五少爺,賀喜五少爺。五少爺和韓家軍軍功非凡,韓大人榮升禮部尚書,此乃整個東海郡之福,亦是我們這些在東海郡混飯的慶商之福啊!”
韓漠微笑道:“關兄客氣了,這都是聖上隆恩而已。”
當下上了雅間坐下,關少河為韓漠斟上酒,欲要為韓忠斟酒,韓忠已經急忙起身,連稱不敢,接過酒壺,為關少河和自己都斟上。
“五少爺年後便要進京吧?”關少河含笑問道。
韓漠點頭道:“家父年後要赴任,家中大小也都一起進京。”端起酒盞,道:“關兄,忠叔,我先敬你二人一杯!”
韓忠忙站起身來,卻被韓漠拉著坐下,正色道:“忠叔,這一杯酒,是我該敬二位的,你們切莫推辭!”
關少河和韓忠對視一眼,也不再謙讓,舉盞而盡。
“年後進京,想來這邊就是回來的少了。”韓漠歎道:“這大半年來,若無關兄和忠叔的幫襯,這海上貿易,實難順利,小五是誠心感激二位。”
關少河擺手道:“五少爺,你這話就見外了。說句老實話,海上貿易,讓關氏貿易行財源廣進,這樣的好事,若非五少爺賜給少河,又從哪里來?少河心中,對五少爺實是感激無比。”
韓漠哈哈笑道:“有酒一起喝,有錢一起掙,沒有銀子掙,咱們也不去幹那事兒了。”
關少河笑道:“五少爺做事就是敞亮,這些話放在明處,那時將少河當成自家人。少河並不是一個輕易許下承諾的人,但是眼見五少爺為人,少河今日把話放在這裏,只要關氏貿易行在一日,少河就會盡心將這海上貿易的事兒做下去。”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韓漠拍手道,拿起酒壺,親自為三人斟滿酒,道:“關兄,忠伯,雖然進京,但是對海上貿易,小五是放心的很。有你們在,小五相信,我口袋裏的銀子會越來越多。”
“為了銀子,我敬五少爺!”關少河呵呵笑著。
三人再次一乾二淨。
這一頓酒喝到半夜,三人自是將日後的一些事情議定,無論如何,人雖然要去燕京,但是海上貿易卻不能從自己的手裏掙脫。
分手過後,韓忠欲要送韓漠回府,被韓漠謝絕,他自己騎了馬,沒有回府,而是來到了東府,到書房請見大宗主。
大宗主尚未歇息,還在書房看書,叫進韓漠,問道:“是為了柳如夢?”
韓漠心道:“薑還是老的辣,我一句話都沒說,大爺爺就知道我要說什麼,這份功力還要好好學著呢。”恭敬道:“是!”
“你安心進京!”大宗主平靜地道:“從你離開東海郡開始,我教給你保護她的任務就算結束,你和她再無瓜葛。”頓了頓,見到韓漠神情有些黯然,加了一句道:“我會好好照顧她!”
韓漠沉吟著,終於問道:“她不可以隨我們進京?”
“不能!”大宗主的聲音近似冷酷,他蒼老的臉上冰冷無比,一提到柳如夢,他就顯得異常嚴肅。
“是!”韓漠輕聲道。
在他心中,柳如夢是一個命運多桀的女人,不可否認,柳如夢的性情中或多或少有著缺點,但是韓漠卻深深知道,柳如夢的內心,是很善良的。
這樣一個女人,她的前途會如何?
身體裏殘存的酒意讓他忍不住問道:“大爺爺,我想知道為什麼?她為什麼不能隨我們進京?她究竟是誰?”
大宗主冷冷地看著韓漠,許久之後,才緩緩道:“小五,有些事情,需要你知道的,你不用問也會有人告訴你,不需要你知道的,你就不要輕易去打聽。進了京後,你也要懂得這個道理,只有懂了這個道理,你才會更安全,你明白嗎?”
韓漠無奈地點了點頭。
在韓家大宗主面前,韓家人沒有任何違背的權力。
“很晚了,回去歇著吧。”大宗主淡淡地道,不再去看韓漠,拿起書來,繼續看書。
韓漠只能離開,恭敬道:“大爺爺也早些歇著!”轉身要走,卻聽大宗主忽然問道:“小五,你是不是和她有了感情?”
韓漠一震。
有嗎?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瓜田李下一起生活了大半年,就是石頭也會有些感情的。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你不能對她有任何感情!”大宗主聲音森然道:“絕對不允許,如果你已經有了,最好儘快抹滅!”
韓漠輕輕“嗯”了一聲,並不多說,離開了東府。
……
除夕之夜,東西兩府聚在一起,熱鬧無比。
韓玄齡並沒有回府,不過韓源倒是得到允許,回家度過除夕夜。歡聲笑語一片,兩府上下好幾百號人,洋溢著節日的喜慶。
整個東海城也是沸騰一片,敲鑼打鼓,從黃昏時分便開始折騰起來,舞龍舞獅,大街小巷滿是歡慶節日的人們。
韓源拉著韓漠,感激他送給的騰霜白,而韓漠更是帶著他去看了自己的絕影,韓源見到絕影,亦不知此是世間難得的寶馬,還以為韓漠將好馬送給自己,更是對自己這個五弟感激不已。
韓漠稍微吃了點東西,便獨自返回後花園,此時柳如夢獨對孤燈,桌上雖然有韓伯送來的豐盛酒菜,可是柳如夢卻沒有動筷子。
見到韓漠進來,柳如夢才顯出一絲歡喜。
“你怎麼這快就回來了?”
韓漠關好門,笑道:“陪你過節啊。這麼一桌子菜,你一個人總是吃不完的!”
“都涼了!”柳如夢輕輕道。
韓漠在柳如夢對面坐下,凝視著她,柔聲道:“我讓韓伯去熱一熱?”
“不用了。”柳如夢眨了眨美麗的眼睛,微微一笑,道:“韓老漢,你願不願意喝粥?”
韓漠呵呵笑著:“柳婆子的粥,我永遠都愛喝。”
屋裏有小灶爐子,柳如夢很利索地在瓷罐子裏放入蓮子和大米,添上水,而後放在爐子上熬著,韓漠坐在她旁邊,看著這樣一個千嬌百媚顛倒眾生的美人兒為自己熬粥,心裏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柳如夢蹲在爐子邊,身體的曲線反而更是顯露出來,韓漠坐在旁邊,餘光處,甚至能看到柳如夢胸脯處隱隱現出的雪白深邃乳溝。
“過了年,你便要走了吧?”柳如夢忽然問道。
韓漠“嗯”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
柳如夢轉過頭來,露出笑容:“那我先祝你一路順風。”
“我會時常回來的。”韓漠輕輕道。
他分明看見,柳如夢的嬌軀在這一瞬間,似乎是輕輕抽搐了一下。有時候人的感情就是在潛移默化和不動聲色中昇華的。
柳如夢或許剛剛適應了和韓漠的“同居”生活,但是這一切在即將走上軌道的時候,戛然而止。
女人終究是弱者,她們對於“離別”的恐懼,那是遠遠超過男人的。
如果問她們,她們自己通常情況下都不會承認這一種柔弱,甚至連她們自己都弄不清楚在離別之傷這種人類感情中,女人為何比男人孱弱那麼多。
韓漠輕輕伸出手,就要觸及柳如夢的香肩時,猶豫著停了下來,他沉默著,終於還是輕輕搭了上去。
雖然隔著衣服,卻依舊能感受到渾圓香肩那種光滑之感,柳如夢嬌軀又是一顫,轉過頭來,她的眼圈竟然微微泛紅。
韓漠扶起柳如夢,二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語,只是互相凝視著。
她的眉目如畫,她的風情絕倫,她的呼吸似乎急促起來,豐滿的酥胸上下起伏著。
韓漠忽地懷住她的腰肢,湊了上去,吻住了那豐潤的香唇,她的嘴唇柔軟中帶著溫熱,她的腰肢纖細如柳,而她豐滿的胸部頂在韓漠的胸口,軟綿綿的。
柳如夢沒有反抗,她閉上眼睛,似乎也想迎合韓漠的親吻,但是她對於接吻看來很生澀,不知道如何回應。
當韓漠的手撫摸到她豐潤渾圓而且彈性十足的臀部時,她如同觸電一般,似乎想到什麼,掙脫開去,搖頭道:“不……我不能……我不能……!”
韓漠有些尷尬,道:“如夢姐,對……對不起……!”
柳如夢面容悲傷,輕輕搖頭道:“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的。”走了過來,撫摸著韓漠的臉龐,輕輕道:“五少爺,謝謝你陪我度過今年的除夕夜!”
她的手光滑帶著芳香,但卻有些冷。
韓漠看著她狐狸般魅惑眾生的絕美面孔,望著她眼眸子裏滾落的晶瑩淚水,似乎明白了什麼,輕歎道:“你和我一樣,有些事情,總是身不由己!”
窗外,寒風似刀。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3:19
第三卷  燕京霧

第一六三章  【進京】

大年過後,整個韓家西府就忙碌起來,跟隨進京的下人們開始打包行李,韓青擔起領導下人們的職責。他是韓漠的貼身下人,這次進京,自然也是要去的,就連其他的黑豹成員,也在韓漠和韓青的操作下,早就潛入了燕京去了。
至於朱小言和風騎,依舊是要暫時留在馬場進行訓練的,回來之後,風騎又招募了上百人,將空缺的名額補了上去。
大年初四,行禮準備完畢,韓玄昌帶著兒子,韓夫人還有碧姨娘母女,在上百名下人以及二十多名武師的護衛下,準備進京。
東海郡郡守楊清倒也想得周到,另派了兩百名軍士護送車隊進京。
韓漠騎著絕影,望著熟悉的街道,不由輕輕歎了口氣。
十八年了,終於要離開這片土地。
此時天剛微亮,街道兩邊還站了不少百姓,靜靜地看著韓家的車隊緩緩經過。韓玄昌擔任清吏司其間,鞠躬盡瘁,兢兢業業,更為東海百姓謀取福利,東海郡太平繁華,這些老百姓看在眼裏放在心上,對與韓玄昌那是打從心裏敬重的。
聽說韓玄昌要進京,大家都是在道路兩邊相送,而且人越聚越多,井然有序,默默地看著車隊從面前經過。
韓玄昌騎著大馬,走在最前面,他神情激動,不停地對著兩邊的人群揮手。
車隊到達城門口,東海郡郡守楊清已經領著大小官員在等候,韓玄昌急忙下馬寒暄,與同僚互道珍重,更是吩咐韓家大小官吏要竭力協助楊清治理好這一方水土。
車隊剛剛出城,韓漠就瞧見韓伯氣喘噓噓地追過來,跑到自己身邊,呈上一件東西來。
韓漠接過一看,卻是一條腰帶,做工算不得精美,上面的繡花也是一般,不由奇怪,看向韓伯,只見韓伯微微一笑,並不多言,轉身離去。
韓漠立刻明白,這條腰帶是柳如夢親手所做,讓韓伯送過來的。
做工算然一般,但顯然是用了很大的心思,想著柳如夢在孤燈下為自己製作這條腰帶,心中一暖,但又很快一陣黯然。
韓玄昌和眾官一番寒暄,這才上馬,在眾官的送別聲中,車隊緩緩駛離東海城。
韓漠回過頭,望著熟悉的東海城,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已經深深烙印在他的心裏。
他望向城門,身形猛地一震。
只見在城門下,一個孤單佝僂的身影正遠遠地望著這邊,那是二宗主!
……
……
車隊一路前行,馬不停蹄,天黑時分,趕到了谷陽縣,谷陽縣縣令亦是韓家族人,早就領著大小官員等候,當夜車隊便歇在了谷陽縣。
次日一早,車隊繼續趕路,途中卻碰到欺男霸女之事發生,那是韓家旁支大戶所為,韓玄昌當即停住車隊,親自審判了此事,令人傳喚洛宗縣縣令,將橫行霸道的韓家旁支大戶拘押下獄,更是撫慰了百姓一番,之後才落腳在洛宗縣歇息。
韓沁在東海城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也是頭一次出遠門,幾次要折騰著出來騎馬看風景,硬是被碧姨娘拉住。
碧姨娘心裏卻是頗有些擔心。
她知道戶部侍郎蕭同光就在燕京,那個老色鬼一直對自己念念不忘,住在東海城,天南海北,就算惦記著倒也無事,可是此番進京,離得近了,卻不知是否又要生出變故來。
她是聰慧婦人,可是越聰慧,就越能想到那些政治厲害,萬一到時候蕭同光色心不改,而韓家又要向蕭家妥協的話,自己的命運將會如何呢?
她神情頗有些黯然,掀開簾子,望著前面騎在馬上的韓漠。
在東海城,韓漠天不怕地不怕能夠保護自己,可是到了魚龍混雜的燕京,韓漠還有那個能力嗎?
她暗暗打定主意,燕京不同東海,到了燕京,無論如何也不能連累韓漠,更不能讓韓漠因為自己而惹出事端來。
韓沁雖然不能騎馬,但是興致不減,坐在馬車內,左看右看,很是興奮。
高山,森林,大道,那是一種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感覺,悶在府裏那麼多年,此時見到這樣的景觀,她自然是極為歡喜的。
碧姨娘看看著韓沁興奮的樣子,憐愛無比,心中卻又甚是擔憂。
韓沁從東海進燕京,是不是從一個小籠子進入一個大籠子呢?葉家的婚事雖然煙消雲散,可是女大不中留,自己寶貝女兒是不是很快就要離開自己的身邊呢?
她心中擔憂無限,但是面上卻是泛著溫柔的笑容,她不想因為自己的憂慮而影響韓沁的快樂。
行了三日,才出了東海郡,到達會稽郡境內,這裏乃是蘇家的地界,韓玄昌當即吩咐車隊要小心謹慎,更不要招搖,只需一路前行便是。
到得會稽郡青陽縣介面,已是黃昏時分,車隊前方卻出現一群人,武師們便要拔出兵器戒備,卻被韓玄昌阻住,他看清那一群人都穿著官府,並非土匪。
為首之人身著知縣官府,迎上來笑道:“下官青陽縣知縣蘇竺參見尚書大人!”
韓玄昌下馬笑道:“原來是蘇大人!”
“奉了大宗主之命,在此迎候尚書大人。”蘇竺笑容可親:“離京還有兩三日路途,尚書大人今日便在此歇息,一切都已辦妥,還望尚書大人不要嫌棄!”
蘇家大宗主便是蘇觀涯,韓玄昌倒也知道,蘇家在此時倒還不敢對韓家如何,不過是想拉攏一番而已。
當日便在青陽縣歇下,之後兩日,一路上蘇家官員都很是照應,顯示出對韓家的親近之意。
這也並非異常。
如今韓玄昌任職禮部尚書,燕國六部便有兩部掌握在韓家的手中,權勢也是急劇地增長起來,而蘇家和蕭家那是生死不容,拉攏韓家對付蕭家,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自出東海城第八日,亦是快到了燕京城。
離燕京城不到二十裏的一處山崗處,韓玄昌命令車隊停了下來,向眾人仔細囑咐著進城之後的事宜,這裏是燕京城,燕國權貴雲集之地,亦是龍潭虎穴一樣的地方,規矩比起東海城,那是多得多,待眾人都清楚,韓玄昌才催馬如風,馳向了山崗的頂部。
韓漠一驚,只怕韓玄昌有失,策馬跟上。
到了山崗上,韓玄昌勒馬停住,韓漠跟在旁邊。
韓玄昌持著馬鞭,指向燕京城方向,輕輕道:“漠兒,那就是燕京城!”
韓漠順著韓玄昌所指方向望去,果然瞧見了巍峨的燕京城。
這座城池高大雄壯,用大塊的青石壘成,高達三丈的城牆屹立堅固,給每一個初來燕京城的人以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城樓上猶有重簷樓閣,設有弩台,而滿身盔甲的鐵甲兵士正在高高的城牆上來回的巡邏,森嚴霸氣。
莊嚴巍峨的感覺,從龐大的城池不油然地散發出來。
比起燕京城,本也雄壯巍峨的東海城卻顯得渺小許多,那種蒼廖肅穆的霸氣也是東海城遠遠不及的。
“燕京城在前朝時期建成,本來叫做會稽城,是齊國會稽王的城池。我燕國建立後,此城便是我東燕的都城,燕武王改會稽城為燕京城,此城已是經過兩百多年的風雨了!”韓玄昌緩緩道。
韓夫人在馬車中掀開簾子,望著山崗上的父子,臉上流露出無限柔情。
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
車隊稍作歇息,便繼續前行。
燕京城四門分別是東直門,北安門,西平門和南康門,韓家的車隊是要從東直門入城,距離城門不到幾裏,只見城門前人潮甚眾,車隊漸近時,一大群人正往這邊迎了過來。
最先一人一身紫色裘衣,錦衣玉袍,頭戴錦帽,年紀不過二十一二歲,皮膚白皙,長得倒也機靈,只是那眉眼子間,滿是酒色之氣,快步迎過來,大聲叫道:“三叔,三叔,我在這呢,我在這呢!”
韓漠瞧見那人,嘴角泛起怪笑,催馬上前,絕影如風般沖向那人,竟似要撞過去一般。
那人吃了一驚,閃身躲過,腳下一滑,竟是摔倒在地,狼狽爬起來,張嘴罵道:“韓小五,你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你懂不懂尊卑有序?我是你哥哥,你怎敢對我無禮?”
韓漠嘿嘿笑著,伸出拳頭,在那人面前揮舞了兩下,那人立刻咧嘴笑道:“小五啊,都是大人了,別孩子氣,啊,乖,回頭三哥帶你去好地方!”
這人正是韓族直系子弟,在直系子弟中排行第三,韓玄道的次子韓濱!
韓濱幼時在東海城居住過,那是和韓漠都是調皮搗蛋的傢伙,兩個人更是動不動便拳腳相向,他雖然大韓漠三四歲,但是拳頭上的功夫卻沒有韓漠強悍,那小時候打架,每一次都是被韓漠打的鼻青臉腫,所以後來再不敢和韓漠動武。
韓漠撇撇嘴道:“你這花花公子,能帶我去什麼好地方?”
韓濱得母親溺愛,那是典型的紈絝子弟,韓玄道日理萬機沒時間管,母親又放縱,他是鬥雞走狗雙陸象棋無所不會,至於花街柳巷青樓賭坊,他更是掛名的熟客。
在燕京城,素有“世家三財子”稱號的就有他一份,是“財子”而非“才子”!
其他官員此時也紛紛上前,向韓玄昌行禮,這一群人大都是韓家在朝中的官員,自然也有禮部官員來迎接新上司,其中韓家在京的幾個主要官員都來到。
大理寺少卿韓文林,吏部侍郎韓信策,禦史台侍御史韓布秋,太僕寺丞韓冬都是實權人物,對韓玄昌都是恭敬無比。
韓玄昌含笑一一回禮,又叫過韓漠一一拜見。
韓濱自是去拜見韓夫人和碧姨娘,見到韓沁,嘻嘻笑道:“小妹,三哥已經給你備了不少首飾,回頭給你送過去。”
韓沁知道這個三哥雖然是花花公子,但心地卻不壞,幼時總是逗自己開心,對他也是很有好感,嬌笑道:“三哥,你也發財了嗎?”
韓濱嘿嘿一笑,眼珠子轉了轉,瞥了一眼韓漠,湊近過來問道:“小妹,聽說小五現在口袋裏都是銀子,他手下在海上做生意,是不是真的?”
韓沁撇撇嘴道:“我可不知道,你們有銀子,也不交給我,你問哥哥就是。”就在此時,韓濱像變魔術一樣,手裏多出一件東西,卻是一個泥人兒,那是一隻兔子的模樣,惟妙惟肖,可愛的很,他托在手中,歎道:“小妹,你看到沒有,三哥念著你,早就給你準備好禮物,你卻讓三哥太失望了,問一句話也不好好答,哎……看來我這可愛的小兔子是送不出去了。”
韓沁眨了眨眼睛,湊近過去,輕聲道:“三哥,我告訴你,哥哥現在是大富翁,手裏的銀子多的花不完。”
韓濱眼睛一亮,點頭笑道:“很好很好!”將泥兔子送給韓沁,轉頭望向正在拜見諸位官員的韓漠,眼珠子一個勁地轉,臉上帶著壞笑,也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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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燕京城】

韓漠十八歲這年的冬天,終於踏進了燕京城門。
車隊在官員們的簇擁下進了京,早有兵士在前面開路,看著斑駁的城牆,韓漠不由一陣感慨,或許這座城池的歷史並不是太悠久,但是這裏面發生的故事,或是牆外任何人都無法想像的,從今天開始,他也將融入這個故事之中。
燕京城內,果然是一片繁華,街道寬闊,沿途竟是酒樓食肆,青瓦淡牆,樹如標槍,精緻頗美,街面上行人來往如梭,見到車隊經過,卻也不顯得如何驚訝,對於他們來說,比這陣勢大得多的排場他們也是經常見到的。不過深知是貴族車隊,所以路人們還是讓出道路來,車隊很順暢地進入了東城。
韓家的丫鬟下人們以好奇的目光望著四周,他們顯得很驚訝,雖然都聽說過燕京城很大很大,但是他們卻沒有想到竟然大到這種程度,單就道路寬闊而言,就比東海城大出好幾倍。
燕京城有外城內城之分,外城有護城河,而內城裏面,則是金碧輝煌閒人免進且有御林軍把守的皇宮,所以內城又被叫做皇城。
內外城之間,東西南北四城區,任何一個城區,似乎都比東海城大得多。
韓沁聽到外面熱鬧的人群,總想掀開簾子往車外看看熱鬧,卻被碧姨娘阻止,這個時候,不比郊外,女眷是不能輕易抛頭露面的。
韓漠策馬上前,趕上韓濱,問道:“三哥,皇宮呢?我怎麼沒有看到皇宮?”
韓濱哈哈一笑,往前方指道:“往前行個幾十裏,那裏還有皇城,皇宮在皇城裏面,那是有御林軍守衛的,一般人可是進不去的。”嘿嘿一笑,道:“不過小五你很快就會見到,你立了大功,聖上總是要召你進宮的。”
韓漠“哦”了一聲,這才明白,單就內牆和外牆,就有幾十裏路程,以點畫面,這燕京城的面積只能以驚歎來形容。
“小五,身上帶銀子沒?”韓濱笑眯眯地湊過來,低聲問道。
韓漠一翻白眼,立刻道:“沒有!”
韓濱歎了口氣,道:“可惜可惜!”
韓漠撇撇嘴道:“沒什麼可惜的。你想引起我的好奇心嗎?三哥,告訴你,你那些遊戲,我可沒興趣。”
韓濱只是搖頭歎息,並不說話。
戶部尚書府就座落在燕京東城,在清福道上,這一片都是達官貴人居住的地方,並沒有平民百姓立足的餘地,所以整條街道都顯得很寧靜。
這條街離皇城並不遠,卻也看不到皇宮。
冷清的大街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座府邸,每座府邸外面都蹲著一對石獅子,幾十個石獅子在清福道兩面派開,蹲在自家的門前,百無聊懶地瞪著雙眼,瞪著從街道上走過的車與人。
韓家的車隊經過時,韓漠瞧見各府半掩的大門裏,似乎有眼睛正在對著車隊張望,他左右看著,有時候甚至對著那些掩在門縫裏的眼睛笑一笑,那大門便立刻緊閉起來。
這一條街似乎沒有盡頭的長街,坐落著十幾處府邸,都是高層官員,“尚書府”,“將軍府”,“禦使府”,每一座府邸看上去都是占地極廣。
“三叔,禮部尚書府還在修繕,就在隔壁那條同源道!”韓濱對於韓玄昌是顯得極為恭敬的,解釋道:“父親說了,還有十多日才能入住,先請三叔和三叔母在我們府裏暫住幾日。”
其他官員將韓玄昌送到道口時,都已經坐車離去,此時只剩下韓家一群人。
韓玄昌點頭道:“恩,先在這邊住下吧。”
車隊在街上行了小片刻,只見前方一處闊氣的府邸前,聚滿了一群人,當先一名貴婦人正滿面含笑地迎了過來。
這婦人面容嬌好,雖然年紀不小,但是保養的卻極好,皮膚依舊光滑白皙,雙目如漆,身上群裾微搖,金釵耀眼,碧釵幽亮,雖然面帶微笑,但是氣質雍容華貴,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韓玄昌見到貴婦人,立刻翻身下馬,快步上前,恭敬行禮道:“大嫂!”
貴婦人忙擺手笑道:“三弟一路辛苦了。你大哥去了宮裏,滄兒在火山營辦差,我一個婦道人家不便出城,所以只能讓濱兒去迎候三叔了。”
韓玄昌忙道:“有勞大嫂費心了。”
這貴婦人自然是韓玄道的正妻韓曹氏。
韓曹氏屬於皇族,父親曾是一位侯爺,下嫁韓玄昌,只是後來侯爺逝去,背景也就衰落下來,不過皇族的身份卻是不變的。
韓滄是韓玄道長子,如今已是御林軍五大營之一的火山營護軍參領,屬於實權人物了。
此時韓夫人和碧姨娘帶著韓沁上來,都是行禮。
韓曹氏立刻拉著韓夫人的手,笑道:“妹妹一路辛苦了。我是一直想著妹妹的,聽說你們要進京,我可是整日裏數著日子過來的。”
韓夫人笑道:“幾年沒見大嫂,大嫂越發的富態了。”
韓曹氏笑道:“整日裏除了吃喝,什麼也不做,能不富態嗎?不過心倒也操了不少!”他望向韓濱,道:“我家那沒規矩的小子你也知道,沒有一日讓我省心的。我天天燒香問菩薩,就是想知道我前世是不是欠了他的,不鬧出點事來,他的手腳就不舒服。”
韓濱吐了吐舌頭,轉過臉去,只是偷笑。
韓漠此時也上來,跪倒在地,拜道:“小五見過大伯母!”
韓曹氏急忙拉起來,仔細打量韓漠一番,輕歎道:“孩子們都長大了,一晃十多年就過了,我們也都人老珠黃了。”
此時從後面上來一人,穿著青色的衣裳,看起來快有五十歲,他雖然帶著笑,但是那一雙眼睛卻帶著掩飾不住的犀利之光,與後面那一大群下人的穿著大不相同,拱手恭敬道:“三老爺,三夫人!”
韓玄昌看著這人,歎道:“韓隱,一向可好?都快十年沒見到你了。”
“多謝三老爺掛念。”韓隱恭敬道:“三姥爺身體一向可好?”
“好!”韓玄昌微笑道:“你還行?”
“大老爺一直照應著,我年紀雖大,可是力氣還是有的。”韓隱笑道,轉向韓曹氏恭敬道:“夫人,三老爺和三夫人一路風塵,先安排住下吧。”
韓曹氏笑道:“你看我這人,一說上話,就沒個歇。韓隱,讓大家幫著將行李都搬到西院去,那邊已經收拾好了,是吧?”
韓隱點頭道:“年前就收拾好了,打掃的乾乾淨淨。”
這韓隱自幼隨著韓玄道長大,是韓玄道的親信,他與韓玄道的關係,就像二宗主與韓伯,韓漠與韓青一般,是勝過兄弟之情的主僕。
下人們自是開始收拾行李,往西院去,這尚書府極是寬敞,單單西院,住上幾百號人根本不在話下,從燕京來的韓族大小,俱都在西院暫時住下。
韓玄昌夫婦和韓漠則是到了正堂用茶。
茶上來了,是上好的西河峰,那是燕京最流行的好茶,也只有顯赫的貴族們才有資格喝這樣的茶,而且配茶的點心也是上等佳品,有許多甚至是韓漠從未見過的。
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不過這幾日天氣似乎正在回暖,積雪也開始慢慢消融。
“老爺說了,你們今日剛到,就先不忙著張羅接風,都好好歇上一兩日,回頭再邀請眾官為你們接風洗塵。”韓曹氏臉上的笑容似乎從未消失過,緩緩道:“最近聖上身子不好,可能要過幾日才能宣見。”
韓玄昌點頭道:“是。大哥這一向可好?”
韓曹氏歎道:“哪里有好的。葉吳叛亂,那跡象是早就有的,聖上早就下旨讓老爺準備物資,旨意下後,老爺何曾睡過一個好覺。要想籌集十萬人的物資,那不是張張嘴就成的,而且戶部的事兒也不是他一人說的算,可是辦不好差事卻要他來頂……這打了大勝仗,世家將士要論功行賞,又是頒下旨意要銀子賞人,這不還在宮裏商量著這些事兒嗎!”
韓玄昌微微點頭,他當然也知道,燕國六部,雖然尚書都是最高長官,但是每一個部門裏都摻雜著其他家族的勢力,又加上內閣和皇族的干擾,根本做不到政順令通,戶部尚書看似管理天下稅利財帛,其實坐在那個位置上,壓力實在不小。
自己擔任禮部尚書之後,以後也要同樣面臨那樣的難題,部門內魚龍混雜,一個閃失,丟官罷職是小事,掉了人頭才是大事。
韓玄昌皺著眉頭,他知道,在燕京為官,再也不比在東海。
東海可以寬厚仁慈,但是在這裏,就是要心狠手辣,你不傷人,人便傷你,所以只能以心狠手辣來震懾住他人,最大限度地讓自己的權力落到實處,歸根結底,就是要盡可能地為家族帶來最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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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五章  【借銀子】

幾個大人在正廳裏有一陣沒一陣地說著話,韓濱卻是悄悄拉過韓漠出了門,堆著笑臉道:“小五,三哥有事兒要跟你商量,你可一定要應允我,否則三哥過不了這道關卡。”
正廳之外,是一個大院子,精緻優雅,地上的積雪早被掃的乾乾淨淨,枝頭雖然還有些雪跡,但是那些雪跡非但沒有破壞院子的美麗,反而平添了幾許顏色。
韓漠方才進府,也看出府裏上下人手不少,此時府裏的男丁們大都在幫著搬運行李。
“除了銀子,什麼都好說。”韓漠笑呵呵地道。
他打量了韓濱一番,這傢伙這麼多年不見,眉眼子還是那個頑劣的樣子,看起來頗為消瘦,和老四韓源結實的身體相差極大,就連自己的身體也是比不上的,心知韓濱定是沉溺於酒色之中,壞了身子。
雖然許多年不見,二人的感情說不上有多深,但是畢竟是堂兄弟,韓漠還是道:“三哥,女人和酒,雖然不是什麼壞東西,但是過量就不好了。”
韓濱瞥了他一眼,道:“你是在教訓我?”
韓漠聳聳肩,並不說話。
“小五,人不到難處不求人啊。”韓濱老氣橫秋地道:“這次我還真是要找你借點銀子用,你聽清了,是借銀子用,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你要銀子做什麼?”韓漠皺眉問道。
中華貿易行的海上貿易井然有序地在進行,自己這次進京,倒也帶了幾千兩銀票在身上,畢竟到了京裏,魚龍混雜,要想打開局面,這銀子是絕對少不了的。
他是穿越者,知道做人的一些規矩,那是千百年來不變的,人心雖然是要慢慢才能收服,但是要讓大家對自己第一眼就有個好印象,不但話要說得好,而且事兒也要幹得漂亮,這所謂的“事兒”,自然是要讓大家嘗些甜頭的。
韓濱見韓漠的語氣似乎有些鬆動,忙道:“什麼事兒你就甭管,總之你借我銀子,回頭我加倍還你。”
“你要多少?”
韓濱立刻伸出三個指頭,然後又挑起一個,然後再挑起一個,伸出一掌道:“三哥也不難為你,就這個數吧!”
“五十兩?”韓漠皺皺眉頭。
雖然他現在銀子不缺,不過卻也知道,五十兩銀子終歸不是小數目,放在海上貿易開始之前,那幾乎是自己一年的例錢。
韓濱出口就借五十兩,是不是該借呢?兄弟之間總要搞好關係的,畢竟日後同處燕京,團結才是最重要的。
他歎了口氣,正準備取五十兩銀子給這個花花少爺去花銷,算是見面禮,卻聽韓濱輕蔑道:“五十兩?小五,你也太瞧不起三哥了。這裏是京城,不是東海郡,那裏一兩銀子抵得過這裏百兩花銷。趕明兒我帶你去轉轉,讓你看看什麼是京城,這裏的茶肆,酒樓,曲苑,戲院,香閣,食府,哪一處不比東海花銷多上幾倍,拿著五十兩銀子出門……我沒臉出門!”
韓漠立刻道:“算了,我就五十兩,你愛要不要,你既然不要,我還省了呢。三哥,我倒是奇怪了,大伯是戶部尚書,管著天下錢糧,你這個少爺還缺銀子花?”
韓濱道:“你哪里懂,正因為父親是戶部尚書,所以我身上的銀子才不能多,否則被外人知道,那些肚子裏起壞心思的傢伙還不要向聖上參父親貪污啊。小五,三哥過得很苦,連上娘每個月偷偷給我的零花銀子,一個月加起來也不過一百多兩……!”
“一百多兩銀子,那可是夠老百姓活上幾十年了。”韓漠淡淡道。
韓濱拉著韓漠的手,走到院子角落處的一株大樹底下,輕聲道:“我是堂堂的韓家三公子,那是寧可丟了性命也不能丟面子的,否則那是要讓人瞧不起的。一百兩銀子算個屁……。京裏都說世家三財子,把三哥我也列進去了,其實三哥窮的叮噹響,哪里有什麼銀子。”
韓漠搖頭道:“三哥,你這話我就不信了。既然大夥兒將你列進去,那總是有根據的,這京裏富貴之人如雲般,那區區一百兩銀子出去混,再怎麼混也響不了這個名頭。”
“這中間有些緣由。”韓濱神情忽然變得尷尬起來,搓著手,顯得很是不自然。
“什麼緣由?”韓漠問道。
“小五,你就別問了。”韓濱目光閃爍,眼眸子裏經流露出哀求的神色,低聲道:“你借三哥五百兩銀子,幫三哥將這難關度過去,三哥回頭加倍還你。”
韓漠何等精明,韓濱閃爍其詞,他就知道這中間大有問題。
韓濱這個人極要面子,講排場,這等低三下四求人的事兒,若非是迫不得已,他也絕不會幹。自己剛來京城,還沒喘上氣,韓濱便求到自己身上來,看來這事兒非但棘手,而且還很急。
韓漠微一沉吟,終於道:“三哥,對你說實話,五百兩銀子,小五倒還是能拿出來……!”
他話沒說完,韓濱就顯出興奮之色,握著拳頭道:“太好了!”
韓漠擺擺手,道:“你別高興太早,我有五百兩銀子,卻不一定要借給你。”
“那你要怎樣才能借給我?”韓濱苦著臉道。
韓漠淡淡一笑,道:“三哥,你要這銀子很急,似乎有什麼麻煩事兒,這樣吧,你告訴我是什麼事情,我若是覺得可以借,便借給你。”
韓濱有些為難道:“不是什麼好事兒,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是銀子現在在我手裏喔!”韓漠眨了眨眼睛,聳聳肩道:“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你拿著銀子去做什麼?我這銀子也都是血汗錢,總不能丟進水裏還沒響聲吧?”
韓濱苦著臉,四周看了看,瞧見正廳裏幾人兀自在說這話,並沒有注意這邊,於是低聲道:“好,我告訴你,不過你可得答應我,我告訴你的事兒,你一個字也不能洩露出去,否則咱們兄弟是沒得做了。”
“我不說!”韓漠點點頭,頗感奇怪,韓濱裝神弄鬼小心翼翼地,究竟是什麼事兒困住了他。
韓濱見韓漠答應,這才硬著頭皮尷尬道:“我……我欠了銀子,這兩天就要到期限了,若是還不上銀子,那金笑佛便要上府裏來討銀子。你是知道的,父親家法無情,若真是被金笑佛拿著欠據找上門來,那是連母親也護不住我,我一定會被父親活活打死的。”他說到這裏,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韓漠目瞪口呆。
堂堂世家貴族子弟,戶部尚書的公子,竟然在外欠了債,還在日夜擔心著債主找上門來,若不是韓濱此時親口說出,韓漠實在不敢置信。
試想自己在東海城,雖然每個月只有幾兩銀子的例錢,卻依舊活的滋潤無比,在東海城橫行無阻,那可是沒有幾個人敢與韓家五公子叫板。
在那個地盤,只有五少爺欺負人,沒有被人欺負的時候。
韓濱身處京城,卻混得在外面欠下債來,比起韓漠在東海的風光,那可是天壤之別。不過從這裏也可以看出,京城比之東海,那是要難混的太多了。
“金笑佛?”韓漠念出這個名字,皺眉問道:“這是一個什麼人物?世家之中,有這個姓嗎?”
韓濱勉強笑道:“他不是世家子弟!”
“是朝中的大官?”韓漠奇道:“那也不對啊,朝中重要的官職,那都是在世家手中,一個姓金的,能有多大的權勢?”
“也不是官。”韓濱苦笑道:“他是一個……唔,是一個老闆!”
“老闆?是一個商人?”
韓濱點了點頭,道:“是一個商人,不過做的不是什麼好生意。”
“他是不是有後臺?”韓漠問道:“誰家的勢力?你怎會找他借銀子?”
韓濱道:“總是有後臺的,究竟是誰,我是不知道的。這兩年來,此人與我關係一向極好,一開始與我稱兄道弟,而且總是送銀子給我花。你知道的,沒有銀子,在這京裏是很難混下去的,而且蕭家賀家那些雜碎,總是跟我叫板,我總不能輸給他們的,所以就受了他銀子。他每個月倒也能支出幾百兩銀子給我,這兩年下來,倒也給了我三四千兩銀子,也正是如此,所以我在京裏才有了這狗屁‘財子’的聲名。”說到這裏,他忍不住吐了一口吐沫,一臉的憤怒。
韓漠冷冷看著韓濱,正想罵他一頓。
不清楚別人的底細,卻接受別人的恩惠,這韓濱還真是混蛋到家了,這京城不比別處,哪一個不是心懷鬼胎,哪有整年整年送銀子的好人找上你,這不過是在給韓濱下套子,可笑韓濱竟然深陷其中,渾然不知。
韓漠記得,韓濱小時候倒也機靈,怎地長大了倒糊塗起來?難不成是酒色過度,將腦子傷了?
韓濱頓了頓,才繼續道:“一個月前,我身上銀子不夠花,找他借幾兩銀子花,他當時不在,是他手下人在,倒也支了銀子,不過他那手下說,他無權隨意支銀子,這五百兩銀子若是突然不見了,對不上賬,金笑佛就要弄死他,所以讓我在一張借據上按個手印,他好交代。這兩年我從金笑佛那裏拿銀子,他都沒說過廢話,所以我也就沒放在心上,隨手按了手印,只以為回頭金笑佛會還給我,誰知道……媽的,被他擺了一道!”他眼中滿是怒火,攥著拳頭,一副很不甘心的樣子。
“放長線釣大魚。”韓漠淡淡道:“他養你兩年,就是讓你失去戒心,讓你養成大手花錢的習慣,到了要用你的時候,總是要咬定你的。三哥,他是不是向你提了要求?”
韓濱奇道:“你怎知道?”
韓漠歎道:“如此精心佈局,花費兩年時間給你布圈套,引你鑽進去,總不會是白花功夫的。金笑佛肯定對你說,要麼償還銀子,要麼幫他們辦事兒,是不是?”
韓濱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老套而愚蠢的把戲。”韓漠淡淡道,忍不住瞥了韓濱一眼,心道:“也只有你能上當,真是酒色將你的智慧都耗盡了。”
不過那金笑佛敢下圈套讓世家貴族子弟鑽進去,更有所圖,這樣大的膽子,要麼是瘋子,要麼就是背後有足以支撐他這樣做的勢力或者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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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章  【夜話】

韓濱見韓漠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自己,不知怎地,他發現幾年不見,這個小子身上似乎改變了許多,如果說很多年前的韓漠還只是一塊頑石的話,那麼現在這塊頑石似乎經過細細的雕琢加工,開始有了棱角,雖然還不至於鋒利到能夠殺死人,但卻依舊充滿了一種異樣的危險。
“他讓你做什麼?”韓漠神情嚴肅起來,他忽然覺得這個事情或許並不簡單,有可能敵人已經借著韓濱這個混小子的手,開始為韓家設下了某些尚不為人知的陰謀。
韓濱訕訕道:“他想讓我偷出父親的……官印!”
韓漠一震,緊緊盯著韓濱,問道:“偷官印?”心中頓時覺得這金笑佛的膽子比自己想的還要大,也更加肯定金笑佛身後一定有一股勢力撐著他。
官印是為官的根本,就像士兵手中的槍,文人手中的筆,沒有就玩不轉,最為重要的是,官印還牽連著官員本身的身家性命,雖然是世家為政,皇權衰弱,但是這官印若真是丟了,其他家族定然是群起攻之,以國家那套律法整治對付你。
所以當官的,通常都是官印隨身帶,又或者藏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丟掉的。
韓濱見到韓漠神情有些怪異,忙道:“不過他只是借去蓋兩個印,沒有其他的……!”
不待他說完,韓漠已經道:“到現在,你還信他們的話?”
韓濱垂下頭,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當然不相信,我知道那些狗雜碎不是什麼好東西,暗地裏想著對付我們韓家。所以我才要湊齊五百兩銀子,取回那欠據,只要欠據拿到手上,回頭我就砸了他的樓子,讓他在燕京混不下去。他媽的,玩到三爺的頭上,金笑佛是不想活了……不過這欠據一定要拿回來,否則真要到了父親的手裏,我這條命十有八九要沒了。”
他眼中露出恐懼之色,顯然對於韓玄道是畏懼到了骨子裏。
“那金笑佛給你的期限還有幾日?”韓漠問道。
“兩日!”韓濱道:“到了後天,要麼帶著銀子去,要麼帶著官印去,否則他們就直接來府上!”
韓漠沉吟片刻,才道:“三哥,後日我隨你去看看他,若真如你所說,這銀子我幫你出了,咱們去把借據取回來!”
“你要去?”韓濱一愣。
韓漠淡淡道:“銀子在我的手裏!”
韓濱無奈道:“好吧,我帶你去。不過我先告訴你,那裏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無非青樓賭場而已!”韓漠淡淡一笑。
韓濱嘟囔道:“可不止青樓賭場那麼簡單。”
就在此時,聽到外面傳來聲音:“老爺回府了!”一聽到這聲音,韓濱立刻變了顏色,低聲道:“小五,這事兒可不能透了一絲風兒!”
說話間,就聽腳步聲起,從院門外進來一人,身著藏青色官服,黃色金絲線縫製而成,大氣華貴,來人年近五十,身材並不高大,甚至說有些瘦弱,但是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塊永遠屹立著的石頭,瘦弱的身軀似乎是堅石鑄成,不怒自威,而他長相與韓家大宗主卻有七八分相似,臉上的表情也如同終年不露幾次笑臉的大宗主一般,僵硬而冷然,沒有一絲生氣,只是從眉目之間,才能看出他有幾分疲倦。
韓漠一眼就認出來,這人正是如今的戶部尚書韓玄道,如今韓家勢力在朝中的一號人物。
見到韓玄道進來,韓漠急忙躬身行禮:“小五見過大伯!”
韓玄道停了步子,轉頭看見韓漠,沉吟了一下,才道:“小五,你做的很好。”目光落在一旁戰戰兢兢的韓濱身上,冷哼一聲,道:“莫把你那一身濁氣,汙了小五!”一甩袖子,逕自往大廳過去。
韓玄昌早已出了門來,叫了聲:“大哥!”
韓玄道點了點頭,問道:“一路上還順利?”
“順利。”韓玄昌道:“蘇觀涯派人一路上殷勤接待著,倒是沒出什麼岔子。”
“到了就好。”韓玄道臉上波瀾不驚,他為人與大宗主出奇的相似,就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一樣,冷然內斂,不動聲色,說話的時候聲音不快也不慢,但一說出來,總是讓人感到有一股威勢存在。
他見到韓夫人在旁行禮,道:“弟妹一路辛苦了。”向韓曹氏問道:“夫人,晚膳是否準備好?”
韓曹氏道:“已經備妥,只等著你回來。”
韓玄道這才道:“先去用飯吧。”
當下都去了食廳用餐,至於從東海城過來的下人,那都是有專人送過去,碧姨娘身為妾室,是不能過來的,但也不能與下人同食,所以另有安置。
“過兩日再為你接風。”韓玄道在飯桌上道:“如今京裏頗有些亂,兩個尚書的位置被我們和蕭家分去,其他各家自然也要分些官位的,如今內閣正為此每日裏討價還價,和菜市場沒有兩樣。”
韓玄昌點了點頭,問道:“我什麼時候去朝見聖上?”
“我已經稟明了聖上,聖上知道你已經到了京裏,這兩日就會召你的。”韓玄道若有所思,頓了頓,欲言又止,提起筷子道:“先吃菜吧。”
韓漠和韓濱自然是坐在下首,韓玄道未發話,兩人都是不敢動筷子,韓濱倒也罷了,韓漠卻是覺得肚子餓得慌,韓玄道一發話,立馬不客氣地開始開吃。
韓玄道看著韓漠,忽然問道:“小五,我記得你今年已經滿了十八歲,是吧?”
韓漠點了點頭,回道:“是,大伯,已經十八了!”
韓夫人似乎明白了什麼,沖著韓漠眨了眨眼睛,韓漠淡淡一笑,低著頭吃飯。
桌上並沒有說太多話,安靜得很,吃了飯後,韓夫人自是帶著韓漠回西院去歇息,臨行前,韓濱直沖韓漠眨眼睛,臉上帶著乞求之色,韓漠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點頭,表示已經瞭解。
……
尚書府內,有一處很安靜的院子,那是韓玄道的書院子,整個府邸上下,沒有韓玄道的應允,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入,就是韓曹氏和她的兩個兒子,沒有特殊情況和他的允許,那也是不得隨意進出的。
院子裏有兩棵白楊樹,風中挺立。
一拍古樸素雅的書房寂靜無聲,在韓玄道的書房裏,兄弟二人坐在旁邊的偏座上,一左一右地坐著,韓隱送上來的茶水兀自溫熱著,二人都是端著茶杯,卻沒有喝茶。
屋裏點著燈火,比起遠在東海城大宗主的那間昏暗書房,這裏面顯得明亮得多,爐子裏的炭火燒得劈啪作響,就像炒豆子一般。
“兩位老人家身體還好?”許久之後,韓玄道才輕輕問道。
韓玄昌點頭道:“都很好。不過人老了,身子弱些也是難免的。”看了韓玄道一眼,道:“大哥,你的身子也差了許多,該當多保重身體才是。”
韓玄道輕輕搖了搖頭,道:“這次平定渤州郡叛亂,你和小五打得好,我韓家因此卻也獲益匪淺。如今你來京擔任禮部尚書,六部之中,我們韓家占了兩席,這乍一看是好事,但福兮禍所伏,自盡而後,我韓家在朝中實力大了,其他家族少不得見心思也開始往我韓家身上打了。”
“頭些年,不過我在京裏領著,雖說不至於為人欺辱,但是也算不得有多風光。其他家族也不曾將我韓家當成心腹大患,不過是瞧著不順眼而已。如今兩部占兩席,這一次底下又上來一批咱們的族官,這種情勢,其他家族自然不會再掉以輕心,我韓家日後形勢,盯著的眼睛也會更多,你我亦要更加小心從事。”
韓玄昌歎道:“這些年都是大哥在這裏撐著,也是虧了你了。”
韓玄道擺了擺手,道:“不過你初任禮部尚書,統管禮部,事兒絕不會簡單。我在戶部辦了十年的差事,到如今,也只能控制個六七成,不能完全掌握,你到了禮部,一切事兒都要從頭開始,那是更要棘手艱難許多。”
韓玄昌道:“大哥放心,玄昌來時,心中已有準備。不管如何,既然到了這個份上,總是要竭力去辦差就是。”
“朝裏上層官員,一眼就能辨別是敵是友,都是世家子弟,那是好處置的。”韓玄道緩緩道:“如今你禮部的左右侍郎,一個是範家的,一個是西門家的,知道他們的背景,倒是好處理不少。但是中下層官員,卻有不少都是京試過關的,不屬於世家子弟,你也看不出他們是否已經被別家收買,那是最難甄別的,所以要留個心思。”
“是!”韓玄昌恭敬答道。
他很是明白,雖然自己在東海郡幹了幾十年的差事,名義上是清吏司,實際上權勢不比郡守弱,在那裏順風順手,那是因為身在自家地盤,所有的勢力都在自己掌控之中。但是京裏卻不同於東海郡,世家雜亂,每一個部門都有著看得見和看不見的其他勢力,若是不存個小心,後果不堪設想。
韓玄道在京裏待了幾十年,屹立不倒,雖然主要是身後有東海郡這堅實的後臺,但是也與韓玄道為官之道的老練精明密不可分。
韓玄道所言,都是經驗之談,那是一定要記在心裏的。
“好在如今朝中最強的是蕭家和蘇家,這兩家就像兩條野狗一樣,互相撕咬著。”韓玄道嘴角浮現一抹冷意,平靜地道:“如今賀家是蕭家死黨,兩家利益糾葛太深,那是定然捆在一起的。蘇家似乎也正想拉攏範家,我聽人說,蘇家正準備與範家結親,只是暫時還沒有結果。西門家族本就勢弱,此番平叛,損兵折將,那實力是更加弱了,這一次在京裏也沒占得多少官位,恐怕用不了兩年,就有人要對他們動手,我們只需留意就是,不親近也不得罪便是。至於胡家……!”他看了韓玄昌一眼,道:“雖然有弟妹在,但是胡家人的向來桀驁不馴,外人都以為胡家和我們韓家是一派,我們自己也不能對胡家太過期望,畢竟他們自己野心也不小。”
韓玄昌沉默了一下,才道:“大哥,蘇家的意思,似乎是想拉攏我們韓家!”
韓玄道淡淡道:“蕭家也是有這個打算的。如今我們韓家實力開始增強,他們總是要拉攏的,我們隨機應變就是。其實這倒不是我擔心的,最令我擔心的,那是皇族。”
“皇族?”
“不錯,”韓玄道皺著眉頭道:“此番渤州郡葉吳兩家敗亡,渤州郡這大片的富庶之地卻是被皇族堂而皇之地開始接管,我們世家雖然都想分一杯羹,可是世家內部矛盾太深,誰去得利,其他家族都會使絆子,內閣為這事兒已經是吵了無數次,皇族卻是按部就班地慢慢在渤州郡建軍設官。往日看不出趙夕樵有多大本事,這次放開他手腳,他卻是做得極為漂亮,至少目下,渤州郡的兩座城池,已經控制在了皇族的手裏。世家也知道皇族一旦有了根基,對我們世家大是不利,前幾日好不容易擬出一批世家官員名單,要聖上下旨讓這些世家官員去渤州郡赴任,多少也摻和進去一些勢力,可是直到今日,旨意都沒下來。而且東花廳已經開始行動,按照名單開始調查這些官員,說是要查查這些人是否有真才實幹……哼,這話誰能信,保不准過幾日,這些人的許多醜事兒都擺上臺面,皇族以此為理由,去不了幾個到渤州郡。”
韓玄昌皺眉道:“皇族倒是陰險的很。”
韓玄道起身站起,道:“罷了,你一路上也累了,時辰也晚了,先去歇著吧。這兩天好好歇著,養足精神,只怕聖上傳召的旨意隨時就過來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3:21
第一六七章  【金錢坊】

韓漠到了西院子,院子裏早就收拾好,他逕自找到韓青,卻發現韓青正與幾個丫鬟調笑著,輕輕咳嗽一聲,丫鬟們立刻如燕子般飛走,韓青尷尬地過來,道:“少爺,你還沒歇著?”
韓漠並不廢話,瞧見左右無人,才輕聲問道:“黑豹都安排好了嗎?”
“他們早就進了京。”韓青低聲道:“現在只怕都去了該去的地方,五個人,總有個把兩個能出來的。”
韓漠微微點頭,道:“我相信他們會有所作為的。既然從今以後我們要在京裏混,就該做好一些準備才是。對了,你可將他們的背景安排好?”
“少爺放心,這事兒我都辦的妥妥的,外人絕對查不出他們的底細。”韓青十分肯定地道。
韓漠若有所思,望著院子裏幾株青竹出神,似乎在想著什麼,片刻之後,才道:“不要輕易聯繫他們,若有必要,必須得到我的允許,要保證他們絕對的安全。”
韓青肅然道:“是!”
韓漠緩步走到青竹旁邊,撫摸著冰涼的竹竿,喃喃道:“臥薪嚐膽,總不是白白流失自己的生命時光,不過是要做出一些該做的事情而已。”
……
次日黃昏時分,韓濱就摸到西院來,找到韓漠,輕聲道:“小五,今兒晚上咱們就去金錢坊,你帶夠銀子。”
韓漠想到金笑佛,問道:“金錢坊?就是金笑佛的樓子?”
韓濱立刻點頭道:“就是那傢伙的地方了。金錢坊在南城那邊,流晶河旁邊,咱們要早些動身才是。”
流晶河是內城河,貫穿南北,據說是齊朝時期就修建的人工河,南城河畔,酒肆青樓林立,那是達官貴人們消遣的最好去處。
華燈初上之時,南城流晶河畔已經是燈火輝煌,茶肆,酒樓,賭場,青樓,戲院都熱鬧起來,沿街處處可見騎著高頭大馬的貴人,處處可見坐著奢華轎子的達官,在僕役的簇擁下,流連於這京城最繁華最熱鬧的地方。
到了這裏,也就管不得誰的官大誰的勢小,目的只有一個,掏出銀子水流般花出去,得到達官貴人才能夠擁有的高質享受。
酒樓裏就酒香,茶肆裏的茶香,青樓裏胭脂水粉的香味,還有賭場和戲院裏的呐喊聲,綿延十裏河畔。
謙恭的店夥計,風情萬種妖嬈嫵媚的姐兒們,臉上掛了好幾層厚脂粉的老.鴇們,都是帶著笑臉,竭力地想將路上經過的貴人請進自己的店裏,掙那白花花的銀子。
這條河畔,有一家樓子卻頗有些特別,門前的旗杆上,旗子飛揚,旗子上卻是繡了一枚燕幣。
這棟樓子飛簷流閣,流光溢彩,比之左右的店鋪那是要氣派十倍也不止,
它的門面也極大,朱色大門,不過和其他的店鋪不一樣的是,這家樓子大門緊閉,門前站著兩個腰挎彎刀的大漢,都是光著頭,樣子極是兇悍。
樓子上面的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字。
金錢坊!
韓漠到達金錢坊的時候,一時還真不明白這家樓子經營的是什麼業務,若是是酒樓春樓,那總是要大張著門面迎接客人,若說是賭坊,也該在門外寫上一個“賭”字,畢竟賭坊的規矩,都是要在門頭寫上“賭”字的,至於戲院,那更是不可能,至少韓漠根本沒有聽到從裏面傳來的燕腔之聲,就連姐兒們鶯鶯燕燕的嬌笑聲也是聽不到的。
韓漠此時穿著一身僕人的衣裳,跟在韓濱的身後,初來乍到,他並不想太過招搖。
不過一路上行來,他倒是領受了燕京的繁華,也讓他領略了古文明的魅力,如果是東海城只是古文明的冰山一角,那麼燕京城幾乎已經將古文明的畫卷展開。
一石一樹,一人一水,都讓韓漠帶著一種觀賞的目光去看。
“這就是金錢坊。”韓濱回頭低聲道:“我對你說過,這道門,可不是誰都能進去,不但要有銀子,而且還要有身份。”
見到韓濱到來,看起來異常兇悍的光頭竟然咧著嘴笑了起來,迎上前來牽著馬:“韓少爺終於來了,我可有幾日沒見您老了。”
韓濱在這些人面前,立刻恢復了貴族的榮譽感,從懷裏將近有的幾兩銀子掏了出來,丟了過去道:“好好地將這兩匹馬喂一喂,少了一根毛發,小心你的腦袋。”
光頭接過銀子,滿臉堆笑:“韓少爺放心,我把它們當祖宗供著。”
韓漠跟著韓濱下了馬,將絕影交到光頭手裏。
另一名光頭輕輕敲了敲門,朱色大門嘎吱打開一道縫隙,見到韓濱,立刻敞開了些,韓濱回頭對韓漠使了個眼色,一前一後進了門。
剛一入門,就聽一個尖細的聲音叫道:“韓少爺到了!”
韓漠只聞到一股香風撲鼻,從屋子裏出來兩個身著白色毛裘的美人兒,吃吃地嬌笑著,上前一左一右摟著韓濱的手,胸部直往韓濱的肩頭磨蹭,已經有一個聲音嬌滴滴地道:“三少爺,你有幾日沒來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們了呢,害得我們姐妹這幾日以淚洗面!”
韓濱老練地在兩個美人緊俏的屁股上揉捏了幾把,然後摟著二人的小腰,笑道:“你們三少爺豈能丟下你們,嘖嘖,幾日不見,夭夭,你的屁股大了不少啊。”
“三少爺淨瞎說,楚楚的屁股才變大了呢。”左邊的美人輕輕拍打著韓濱的胸膛道,吃吃地笑著,風騷無比。
這時,竟然沒有誰來理會韓漠,都以為韓漠只是一個小小的跟班而已。
韓漠瞧見韓濱熟練的動作,知道這傢伙在風月場所是老手,心中忍不住苦笑。
進了屋子,韓濱並沒有進樓裏面,而是在兩名美人的簇擁下,折而向左,繞過樓子,轉到一條小徑上,往前走了一會兒,卻見到一個拱形院門出現在面前,院門前亦是有兩名大漢守著,見到韓濱來,都是恭敬行禮,韓濱和兩名美人調笑著,說著風月話兒,逕自進了院子,韓漠跟在後面,那兩名護院也不阻攔,想來也以為是韓濱的隨從,任他進去。
進到院子裏,韓漠四周看了看,頗有些驚訝。
這院子很是寬敞,亭臺樓閣一應俱全,假山嶙峋,雖是在冬日,卻安置了不少盤栽,梅蘭菊竹四君子皆是在內,積雪也是打掃的乾乾淨淨,若非還有些寒氣,還真以為是春日降臨。
迎面走來一個身著青色錦衣的中年人,笑呵呵地對韓斌拱手道:“三少爺,你可終於來了,今日有大局,少了你可不成。”
韓漠打量那人一番,很普通的一個人,也無過人的氣質,只是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極其虛偽,心道:“難道這傢伙就是金笑佛?”
韓濱見到那人,臉色頓時沉下來,放開兩名美人,向著那人冷聲道:“楊老六,金老闆在不在?”
韓漠這才知道,那人並不是金笑佛,而是叫楊老六,顯然是金笑佛的部下。
“三少爺,你放心,回頭金老闆會請你喝酒。”楊老六一臉笑容:“金老闆吩咐,三少爺若是來了,先去看局子,蕭少爺和賀少爺都已經到了,還有不少貴人也都入席,只等著三少爺呢。”湊近過來,取出一張銀票,笑眯眯地道:“這是金老闆吩咐孝敬給三少爺的,一百兩銀子,不成敬意!”
韓濱冷哼一聲,打開楊老六的手,冷冷道:“又在戲弄本少爺?”
“不敢不敢。”楊老六笑道:“這銀子可用不著寫借據的。”
韓濱回頭看了韓漠一眼,底氣足了些,道:“本少爺有的是銀子,用不著你獻殷勤。”重新摟住兩位美人,道:“帶路!”
那楊老六愣了一下,似乎很奇怪,這上門的銀子韓濱不接,難不成他改了性子?
聽韓濱吩咐帶路,也不多說,收起銀票,笑眯眯道:“三少爺,今天可是大局。往日裏是一對一,今兒個可是二對二,都是金老闆費了心思找來的上等貨!”
韓漠皺起眉頭,他一時卻不明白這“一對一”“二對二”是什麼玩意,微微一想,禁不住想道:“該不會是……淫亂派對吧?”
想到那種肉.欲橫陳的場面,韓漠的心跳竟然加速起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3:22
第一六八章  【未知的局子】

在院子裏穿行了片刻,終於來到一處樓閣前,這是一處精緻的樓閣,樓閣外面擺放著一圈的盤栽,點綴的本就奢華精緻的樓閣更加秀麗。
“三少爺,他……也要進去?”到了樓閣大門前,楊老六指了指一直在後面跟隨的韓漠,輕聲問道。
韓濱立刻道:“自然。這傢伙是我的僕人,最近辦事用心,所以帶他來見識一下,你該知道,本少爺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對下人那是極好的。”
楊老六連聲稱是,當下韓濱抱著兩個女人,韓漠跟在後面,進了屋子。
進的屋內,韓漠便聽到鶯聲燕語熙熙攘攘,濃郁的水粉香味直往鼻子裏鑽,只見正廳卻是一個寬闊的場子,地面以青石鋪就,四周安置一圈古木低案,倒有十多個精緻的案幾圍成了一圈,中間依舊騰出了大大的場子來。
案幾後面,都設有屏風,屏風上圖案豐富多彩,有山水,有鳥獸,有明月清風,亦有佳人豔女,琳琅滿目。
案幾上更是擺放著各色的酒食點心。乍一看到這個場面,韓漠立刻想起前世在電視中看到的貴族們聚會的景象,但是電視裏的場面,又如何及得眼前的場面奢華。
這只是第一層,往上看,是一個天井,天井四周雕樑畫棟,圍了一圈欄杆,香閣雅間一間連一間,不過都閉上了門,也看不到上面有人。
十六尊案幾,倒有十一座坐上了人,只看打扮,就知道非富則貴,那都是燕國上等人物,盤膝坐在案後,懷裏無一不是抱著美人,都想韓濱所抱女子一樣,都穿著貴氣的白色裘衣,一個個看上去不像姐兒,倒像貴人家的小姐。
韓漠心中頗有些吃驚,這些女子,無論哪一個,都不是庸脂俗粉,雖然放浪形骸風騷.媚骨,但是她們的一笑一顰顯然都經過嚴格的訓練,絕不是一般的風塵女子可以比擬,任何一個女子到了其他的樓子裏,那都可以稱得上是頭牌紅館。
一個金錢坊,能一下子聚集如此之多的絕色美人,實力實在非同小可。
韓漠不敢相信,如果沒有世家在後面撐腰,這金錢坊怎麼可能有如此大的能力。
此時場地中央,是一個嫵媚的佳人正在彈著瑤琴,琴音悅耳,不過四周座中傳出來的妖媚呢喃,卻是打破了琴聲的唯美。
韓漠掃了掃一眾人等,只見正座主位是一個身著白袍子的年輕公子,歲數與韓濱相仿,正與抱著懷裏的美人兒竊竊私語,在他左首的案幾處,亦是一個身著紫色袍子的年輕公子,樣貌實在一般,特別是鼻尖下面有一顆極顯眼的黑痣,長相還真是有些猥瑣,他也是雙手上下其施,對著懷裏的女人好一番輕薄。
至於其他的客人,也都是錦袍玉衣,有老有小,都是與懷中的美人兒調笑著。
韓濱一進來,眾人頓時都抬起頭來,目光齊刷刷地盯在韓濱的身上,大部分人都是紛紛起身抱拳道:“三少爺來了!”
恰是那白袍公子與紫袍公子都是一臉地不屑,白袍公子甚至嘿嘿笑道:“韓濱,我還當你老子將你捆在柴房裏,不許你出來哩。你家老子最近心情不大好,總愛發邪火,我是擔心禍及到你身上,若真是那樣,本少爺可就少了許多的樂趣了,哈哈……!”那紫袍公子也立刻附和著笑了起來。
韓漠在韓濱身上瞧著那白袍公子,微微皺眉,這小子說話放肆,而且顯然是連韓玄道也不怎麼放在眼裏,氣勢頗為囂張,頓時想到,這傢伙十有八九亦是世家貴族子弟。
方才楊老六就在外面說什麼“蕭少爺”“賀少爺”到了,這蕭賀都是世家大姓,而且能和韓濱處於一個檔次的,也只有世家的公子,如此看來,這最顯眼的兩個傢伙,說不定就是那兩家的人,否則也不敢說這樣囂張的話。
果然,韓濱在這種場合,卻毫不示弱,一翻白眼,淡淡道:“蕭明堂,你家三爺今兒個心情不怎麼好,別捋你家三爺的虎須。”
韓濱本是一個頑主,打架的事兒他可不怕,京中貴族子弟,大都是紈絝子弟,說起吃喝玩女人,一個比一個厲害,但是論到謀略功夫,出眾的可沒有幾個,韓濱雖然算不得高手,但是和其他幾個韓氏直系子弟一樣,那都是練過了《長生經》,有的是力氣,真要打起來,世家子弟中並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楊老六此時已經跟上來,笑道:“三少爺,先入座吧,好戲馬上開場!”
韓濱冷哼一聲,在一處空案前坐下,很快便有下人擺上酒食點心。
韓漠只好站在韓濱身後,不動聲色,做出一副謙恭的模樣。
紫袍公子見到韓漠,立刻道:“韓濱,這是什麼地方,你該不是不知道吧?這是人進來的地方,你怎麼連狗也領進來了,臭不可聞!”
韓漠眼中寒芒一閃,微微抬頭看了紫袍公子一眼。
那紫袍公子見韓漠抬起頭來,眼睛望著自己,更是來勁,拿起桌上的酒盞,就像投擲暗器一樣,朝著韓漠砸過來,口中罵道:“你他媽還敢瞪我?”
那酒盞速度不快,韓濱一探手便接住,二話不說,朝著紫袍公子那邊砸了回去。
韓濱的力氣,自然不是那紫袍公子能夠比的,酒盞如電,“劈裏啪啦”之聲大作,卻是砸在紫袍公子案上的酒食上,酒瓶菜碟砸的稀巴爛,那酒水濺在紫袍公子身上和臉上,頗有些狼狽。
紫袍公子神色大變,站起身來,握起拳頭,怒道:“韓濱,你敢打我?”
韓濱撇撇嘴,道:“是你先動手。賀駿逸,論起打架,你不是我對手,而且這地兒也不是動手的地方,你還是乖乖坐下。”
韓漠見韓濱如此反應,心中倒是踏實了一些,雖說韓濱作風腐化,心機也不深,但好歹韓家骨子裏延續的傲骨還是沒有丟下,並不畏懼任何人。
四周的達官貴人們面面相覷,卻不敢多說什麼,誰也不想摻和到這樣的爭鬥之中。
楊老六已經抱著拳勸道:“兩位少爺,這地兒是供諸位取樂的地兒,要是動起干戈,只怕諸位日後便少了這消遣的地兒,那就得不償失了。”
聽到這話,紫袍公子賀駿逸才冷哼一聲,坐了下去,楊老六已經大聲吩咐道:“還不為胡少爺更換酒食!”當下便有下人上前收拾案幾,重新送上酒食點心。
楊老六擺擺手,場中那姑娘抱著瑤琴退下,他才笑眯眯地沖著四周抱了抱拳,道:“諸位少爺,大人,進了金錢坊,就是為了取樂兒,門外的身份,咱就顧不上的。我們金錢坊要做的,就是讓諸位玩的開心。諸位平日裏都是忙前忙後,到了這裏,就該好好歇一歇。”頓了頓,笑眯眯地繼續道:“諸位只怕也知道,今兒個的局子不同往日,往日裏都是一人對一人,今兒個換一個玩法,每方加一個人,這就成了二對二,比之以前也就更好看。”
眾人都叫起好來:“早該如此,這才玩得盡興。楊老六,金老闆這次的貨色如何?上一次那貨色實在不怎麼樣,不過幾下子就沒了勁頭。”
楊老六呵呵笑道:“諸位放心,這一次,那是真正的上等貨。兩個是南風豬,兩個是魏國狗,真正是棋逢對手的。”
蕭明堂立刻道:“楊老六,別那麼多廢話,這次是什麼規矩?”
“規矩和以往一樣,買一賠一。”楊老六笑道:“輸家自然無話可說,不過贏家這次抽兩成,籌碼要從三百兩銀子起。”
韓漠這才明白,這個局子,是用來賭博的,不過卻不知是如何賭法,楊老六口中的“南風豬”“魏國狗”究竟是何玩意?
“抽成”這個字眼,韓模是很熟悉的。
也就是地主莊家從中牟利的一個手段而已。
換句話說,若是哪個賭客買了三百兩銀子,賭贏了,贏了三百兩,但是其中有六十兩銀子要被金錢坊抽走。
輸家自然全輸,贏家也要抽成,莊家自然是有贏無賠,這也正常,否則金錢坊無利可圖,也不會張羅這樣的事兒。
六十兩銀子並不算太多,這條街上,若是上了其他樓子,找一個姑娘陪一宿,那也是要花十兩銀子甚至更貴,這畢竟是達官貴人們消遣的地方,是整個燕國消費最貴的地方,不必尋常地方的青樓,更不是那些土窯子能夠攀比的。
能進入金錢坊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大部分人也都能拿出些銀子的。
像韓濱這一類家法森嚴手頭沒幾兩銀子的世家子弟和達官貴人並不多。
“別廢話了。”已經有人忍不住興奮起來:“帶他們出來,快開始吧,這局子每五天才一次,我可等的急了。”
韓漠大是好奇,他還真猜不出來,是什麼樣的局子,會如此吸引這幫腐化的達官貴族們。
楊老六再不猶豫,吹了個口哨,高聲叫道:“開戲!”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3:22
第一六九章  【血腥的消遣】

楊老六話聲剛落,從側門先是魚貫出來十多名勁衣大漢,腰間都佩戴著大刀,都是站立到案幾中間,背負雙手而立,如同保鏢一般,在場眾人顯然早就習慣了這個陣勢,並無異色。
楊老六帶著笑臉,往左邊的側門叫道:“放南風豬!”
話聲落後,便見從左邊側門並排走出兩個人來,這兩人都穿著獸皮衣裳,頭髮如同囚犯一樣盤散下來,甚至是赤著腳,腳上血跡森森,而這兩人的身形也不見得強壯,只看他們走路的動作,腳下虛浮,內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兩個人非但沒有什麼武功,而且體力似乎也很虛弱。
這兩個人蓬頭亂髮之中的眼睛黯淡無光,看起來一片茫然,那是死一般的茫然。
“放魏國狗!”等到那兩個南風人走到場中,楊老六又對著右側的側門叫道。
很快,從右側又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穿著粗布衣裳,這次倒沒赤腳,腳下踏著魏國人才穿的皮靴,他們的褲子很緊.窄,和燕國人寬鬆的褲子大不相同,有氣無力的兩個人也像木偶一樣走到了場中,站在南風人的對面。
南風人抬起頭,看著魏國人,而魏國人也望著南風人,四個人,八隻眼睛都是空洞迷茫,看不到一絲生氣。
韓漠在這一刻,終於明白金錢坊要玩的是什麼花樣。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是類似于古羅馬時代角鬥士般的生死對決,血腥而殘酷。
不過他卻想不通,就這樣四個很普通的人,能夠鬥出精彩的場面來?
楊老六走到中間,笑眯眯地道:“諸位,這便是今日的貨色,他們是金老闆從外地買來的,絕無武功,不過是訓練了幾日,知曉如何用兵器。”他臉上的笑看起來異常的殘酷:“為了讓場面精彩,他們都已經餓了兩日,米水未進。”
便有客人笑道:“這次看貨色還真是不錯。”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道:“五百兩,賭魏國人贏!”
“三百兩,賭魏國人贏!”立刻有人叫道。
蕭明堂也道:“五百兩,賭魏國人贏!”
“我賭三百兩,南風人勝!”
“三百兩,南風人!”
“五百兩,魏國人!”
“三百兩,魏國人!”
在場眾人紛紛掏出銀子,自有下人將銀票一一收起,記錄在案。
韓濱有些尷尬,回頭低聲問道:“小……唔,我們賭誰贏?”
韓漠湊了過來,低聲道:“無論你賭誰贏,誰都是輸家。”
“為什麼?”韓濱不解道。
韓漠淡淡道:“因為金老闆不會讓你贏到銀子。”
韓濱身邊的女人已經嬌笑道:“三少爺,你看那魏國人個頭大,定是魏國人贏,您賭他們贏!”
這個時候,楊老六已經湊上前來,道:“三少爺,您賭多少?”
韓濱此時身無分文,頗是尷尬,訕訕道:“那個……這……!”
楊老六眼眸子劃過怪異的笑意,湊近過來,用極低的聲音道:“三少爺,你開口,用不著拿銀子,我在後面給你墊上!”
他話聲剛落,眼前立刻出現一疊銀票,卻是厚厚的一疊,只見韓三少爺身後的那個跟班淡淡道:“三少爺賭五百兩!”
韓濱一怔,楊老六更是驚訝,眼中顯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以他對韓濱的瞭解,不可能一下子能拿出這麼多的銀子。
他呆了一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有了銀子,韓濱的氣焰大是不同,咳嗽一聲,道:“楊老六,你他媽被鬼纏上了?銀子在這裏,還不收著。”
楊老六勉強笑道:“卻不知三少爺買哪方贏?”
韓濱回頭看著韓漠,韓漠卻是淡淡道:“你看著辦吧,買誰都行。”
“這……這不合規矩!”楊老六笑得很難看:“三少爺還是選一個吧。”
韓漠冷冷道:“我們家少爺的意思很清楚,讓你隨便押,你怎麼那麼多話?”
韓濱立刻道:“不錯,隨便押,別那麼多廢話。”
楊老六苦笑道:“那就押魏國人吧,他們身材高大,贏的可能性大些。”收了銀子,退了下去,卻兀自回頭看了看韓濱,眼中滿是驚訝之色。
韓濱的銀錢底子,金錢坊是做過調查的,每個月百兩銀子,完全不足韓濱花銷,若說他存了這麼多銀子,那是連鬼也不信的。
五百兩銀子絕不是小數目,而且金錢坊的消息,並沒有得知韓濱有意外之財啊。
韓濱回過頭來,對韓漠投以感激神色。
韓漠淡淡一笑,他目光四散,抬頭望天井,卻看到一個極怪的情景,只見在天井邊上的一處雅閣裏,竟有一處花窗半開著,一個頭戴黑絲的女人靜靜站在花窗旁邊,正向樓下望過來。
韓漠很肯定那是一個女人,雖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微微顯出的鵝頸,卻是白的耀眼。
韓濱順著韓漠目光往上看了看,這才身體後側,低聲道:“沒什麼奇怪的,這京裏不但男人喜歡來這裏,也有不少貴婦人甚至是貴族小姐也來此處,那上面的雅閣裏,估摸著就有不少女人在往下面看。”頓了頓,嘿嘿一笑:“可不是只有男人喜歡刺激!”
韓漠“哦”了一聲,也不覺得意外,他很早就聽說過,京裏的貴族男女,生活都很腐化糜爛,金錢坊有女客人,並不稀奇。

眾人下了注,記錄好,楊老六才走到場中,呵呵笑道:“好,籌碼都已經下了,接下來便是好戲上場了。來人啊,給他們拿兵器上來!”
屋內彌漫著酒食香味,那都是上等的食物,香飄四溢,幾名囚犯一樣的傢伙此時望著案幾上的酒食,眼中沒有了方才的茫然,取而代之的是熾熱的欲望,他們的喉嚨輕輕起伏,在這個時候,食物對於他們的誘惑,勝過一切。
他們攥起拳頭,可是看著案幾中間那些身強體壯還佩帶著大刀的大漢們,他們的拳頭便緩緩鬆開。
武器上來,兩支鐵叉,兩柄鋼刀,叉利刀亮。
南風兩人,一個拿刀一個拿叉,魏國人也是一般。
“魏國人總是攻打你們的國家,殺死了你們無數的同胞。”楊老六看著兩名南風人,笑容陰冷:“拿起武器,殺死這兩個魏國人,只要你們能做到,你們就可以得到足夠的銀子,回到你們的山林去。”
他又轉過身,對著兩名魏國人道:“我聽說魏國人個個驍勇善戰,現在你們可以證明自己是這個天底下最強悍的種族。殺死兩名南風人,你們也可以得到足夠的銀子回到你們的魏國!”
他說完,冷冷一笑,道:“當然,勝利者,還會有豐盛的食物和酒,為了你們自己,殺死對方!”

食物的誘惑已經足夠這幾個人拼出性命,而他們得知活著甚至能夠“衣錦還鄉”,本已死氣沉沉的眼睛裏,頓時亮了起來,那是一種熾熱的光芒,亦是看到希望的光芒。
任何人在骨子裏都不會對死亡妥協,在死亡的陰影下,有生存的希望,哪怕是遊絲般的希望,那也是誰都不願意放棄的。
殺死對方!
在這一瞬間,四名已經半隻腳踏入死亡深淵的可憐人,頓時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
他們沒有強大的武力,甚至連最基本的體力都不能保證,但是這些貴族們所需要的刺激就在於此,他們要看到的,就是最原始最血腥的對決。
所謂困獸猶鬥,它的刺激性,並不遜色于頂尖高手的對決,畢竟這種對決更為真實。
沒有高手對決的飄逸灑脫,有的只是更讓人心驚的殘酷。
魏國人顯然骨子裏的攻擊性更強,在楊老六話聲剛落之時,手持大刀的魏國人,卯足了力氣,舉起大刀,對著一名南風人劈了下去。
南風人顯然沒有料到魏國人說殺就殺,魏國人雖然出其不意,但畢竟體力太弱,力道和速度都很一般,南風人拼力閃躲,雖然大刀沒能劈在他的頭上,但還是生生地劈在他的肩頭。
血霧飛濺。
一條手臂從南風人的肩頭飛脫出去,伴隨著血泉,南風人慘叫一聲。
一擊得手,持刀的魏國人更是橫削大刀,往南風人的脖子上削過去,那是想將他的腦袋砍下來,只是大刀未到,斜裏一柄叉子刺了過來,那是拿叉的南風人出手了,這種勢均力敵的對決,他當然不能看著自己同伴被殺,一旦被殺,那自己以一對二,更無勝利的可能了。
拿叉的魏國人也動了起來。
只是片刻間,四個人就混戰在一起。
四周的貴族們都叫喊起來,顯得頗為興奮,這種血腥的刺激,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比女色弱,而她們懷裏的女人,似乎對這種血腥的場面也是司空見慣,並沒有異色,反而笑的更嫵媚,更風騷。
在韓漠古井無波的表情下,一場最原始最殘酷的搏殺就在眼前發生。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9 23:22
第一七零章  【死亡遊戲】

南風人雖然還是兩人,但是有一人已經斷了一隻手臂,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肩頭噴出的鮮血,已經將木制地板濺的滿是鮮血。
魏國的兩個人為了求得活路,就像兩頭髮了瘋的野獸,他們以最兇猛的氣勢和不成章法的進攻手段向南風人發起最猛烈的攻擊。
在韓漠的眼裏,他們的進攻手段沒有任何的可取之處,但是對於沒有經過武技薰陶的南風人來說,魏國人這一番強悍的進攻,讓他們感覺到透不過起來的壓力,死亡似乎正在一步一步地向他們逼近過來。斷臂人雖然身受重傷,但是他卻依舊咬著牙,利用殘留的一隻手,揮舞著大刀,全力相抗。
支持他的,或許是對於回家的渴望,或許是眼前的食欲,又或者是他們骨子裏的頑強。
韓漠見到場中包括韓濱在內的所有人都是激動不已,他們顯然對這場最原始的搏殺很感興趣,心中不由然生起一股反感。
他並不是反感死亡,從某種程度來說,一旦他的敵人讓他感到很不爽的時候,他的內心很希望對手的死亡。
只是這種以死亡為樂趣的糜爛腐化生活,那絕不是韓漠所樂於見到的。
場中的幾個人都是一味地進行攻擊,目的就是讓對方死去,只是片刻間,四個人身上都有血水在噴濺,落在地上,殷紅一片,本來充斥著酒食果品味道的屋子裏,很快就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韓漠抬起頭,忍不住又向天井樓閣看去,只見那扇窗戶還是微微半掩著,窗戶內的人還是靜靜地,如同冰雕一樣,一動不動。
他倒是對這個喜歡血腥氣息的女人有幾分好奇。
聽得場中“啊”地叫了一聲,卻是一名魏國人被叉子刺穿了大腿,人已經倒了下去,他身邊的同伴趁機揮舞大刀往持叉的南風人頭上砍落。
那被刺的魏國人怒吼著,在南風人要抽出叉子的時候,竟然做了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竟然伸手,牢牢抓住叉子,怒吼著:“殺死他,殺死他!”
南風人大吃一驚,他的叉子抽不出來,一時蒙住,竟然不知道抽手,但見得刀光過處,好大一顆頭顱飛了出去,脖頸處血液如同噴泉,沖天噴射出來。
雖然見了太多,但是這一番血腥的景象,還是讓不少美人驚叫出聲來。
斷臂南風人亦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手裏的刀子也砍在倒地魏國人的頭上,將一個腦袋劈成了兩半。
只這一瞬間,雙方各自死了一個人。
蕭明堂拍起手來,哈哈笑道:“打得好,打得好。你們兩個快打,誰活下來,少爺我另外有賞!”
韓漠微微皺起眉頭,瞥了蕭明堂一眼,心道:“此人心性倒也歹毒的很,卻不知道與蕭懷金是什麼關係?總不會是蕭懷金的兒子吧?”
他雖然已經知道蕭明堂是蕭家直系子弟,不過還不清楚他的真正身份,畢竟蕭家人丁不弱,就連蕭同光那一系也還是有人的。
不過這蕭明堂眉眼子與蕭懷金還真是有幾分相像。
場中頓時只剩下兩個人,其他的兩個已經成了兩具屍體,不過剩下的那名南風人只剩下一條手臂,而且身體比起魏國人也瘦弱了不少,明顯處於下風。
籌碼押在魏國人身上的貴族們,心中都是高興起來,在他們看來,魏國人的勝算遠遠是高於南風人的,能夠看到如此血腥刺激的搏殺,又能夠贏到銀子,這實在是一件讓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就連韓濱都以為勝利在望,忍不住露出喜色。
贏了五百兩銀子,那便可以取回借據,還不用動老本,這當然很合算。
那些押在南風人身上的貴族,已經暗暗罵起南風人無用,就連他們都以為,南風人是有死無生了。
場中剩下的兩個人,經過方才那場血腥的搏殺,體力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都拄著兵器,喘著粗氣,但是眼中都閃爍著嗜血野獸一般的凶光,死死地釘在對方的身上,那都是想將對方撕成碎片。
楊老六見兩人歇下來,喝道:“快動手!”
魏國人大叫一聲,舉起大刀,向南風人斷臂那一側劈過去,他倒是知道攻擊對方的弱點,也還有點腦子。這個時候,自然是不會講究上面道義規矩的,將對方殺死,爭取活下去,這才是他們最後的目標。
南風人沒有退縮,殘臂也揮刀迎上。
二人沒有任何刀術,就是最原始的對博,在他們手中,一把大刀和一柄長叉的威力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魏國人連劈三刀,都被南風人頑強抵住,那些押魏國人勝利的貴族,此時都揮舞著雙手,高聲喊道:“殺死他,殺死那頭南風豬,殺死他!”
殘酷的搏鬥和戲謔的笑聲在屋內此起彼伏。
韓漠聞到那血腥的氣味,只感覺五臟六腑難受到極點,他在沙場之上,也殺死不少人,那時候有的只是暢快感和興奮感,但是此時卻是完全不同,他明白,自己的骨子裏是厭惡這種場景的,這種場景讓他的身體實在不舒服。
這種以無辜人的性命取樂的遊戲,確實不是他能接受的了。
他眼中閃著寒芒,望著楊老六,楊老六是站在一旁,帶著怪笑看著場中的搏鬥,似乎在場中搏殺的不是人,不過是兩頭禽獸而已。
韓漠想到了金錢坊的金笑佛,愈是看到這樣的場景,他對金笑佛的後臺愈是感興趣。
眼見到魏國人越戰越猛,似乎勝利在望,那名南風人本就體力匱乏,又加上流血太多,明顯是沒了氣力,只聽到“嗆”的一聲響,兩把大刀交擊在一起,南風人手中的大刀已經脫手而飛,而他的人,也已經癱倒在地上。
“好!”不少客人都叫起來,聲音中充滿歡喜,另一部分人自然是大罵出聲。
在他們看來,勝負已分,銀子是進口袋還是丟出去,那已成定數。
韓漠卻是淡淡冷笑,因為他已經看見,南風人雖然在地上掙扎著,似乎是在閃避,但是他的眼眸子裏沒有絕望,卻是一種深邃的殺意。
那名魏國人拎著大刀,在他眼裏,南風人已經是掌中之物,所以他最後望向桌上那豐盛的食物,喉頭起伏著,終是舉起大刀,臉上露出猙獰之色,沾血的臉龐異常可怖。
就在他大刀劈下的一霎那,本在地下掙扎的南風人卻是緊握死去同伴的叉子,回頭狠狠刺出,猝不及備的魏國人驚訝間,頓時便被刺穿了小腹。
魏國人雙眼暴突,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而南風人將叉子刺入他的小腹後,鬆開手,抓起旁邊的大刀,緩緩站起來,毫不留情地砍下了魏國人的頭顱。
一切只是在瞬間發生。
本來歡呼的貴族們呆了一呆,倒是那些本以為要輸銀子的貴族大喜過望,叫出聲來。
韓濱恨恨一捶桌子,嘴裏罵了一聲,轉過頭來,輕聲問道:“小五,你說他們是在出老千?”
韓漠淡淡道:“這就該問楊老六了。”
韓濱有些不相信地道:“不過看起來有些不像。這幾個人以性命相搏,我還真看不出破綻。總不會有人真的想死吧?”
楊老六此時已經走到場中,大聲道:“諸位,今天這一陣,是南風人勝了,五日之後,另有局子,到時候還望諸位多多捧場啊。”向著四周的大漢們一使眼色,眾人上前拖下屍體,亦將那名倖存的南風人帶了下去,只留下滿地的血跡。
蕭明堂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道:“今兒個是盡興了。五百兩銀子,九牛一毛而已。”瞥了韓濱一眼,指桑駡槐地向胡駿逸道:“駿逸,你這次輸了五百兩,可別哭鼻子啊。”
賀駿逸笑呵呵地瞥了韓濱一眼,故作沮喪之態道:“我還真是想哭啊。五百兩銀子對蕭大公子不是小數目,可對我來說,那是一筆不小的銀子,我輸了銀子,只怕回頭要窩在家裏三五個月不敢出來見人了。”
蕭明堂嘻嘻笑道:“這麼慘?怎麼不讓你老子給你拿銀子?”
賀駿逸撇撇嘴道:“他要故作清高,哪里會有銀子給我。我若真是每日裏銀子如流水般花出去,只怕人人都說我爹貪污納賄,到時候我爹的名聲可保不了啊。哎,也不知我是不是我爹親生的。”
他二人一唱一和,在場眾人,誰都知道他二人是在譏諷韓濱。
韓濱目光寒芒閃動,便要發作,韓漠已經上去低聲道:“咱們還有要事,何必理會兩條狗叫!”
蕭明堂拉過一個美女抱在懷中,在那美人臉上親了一口,笑道:“小美人,待會少爺大大賞你!”指著四周眾女道:“你們可別被人糊弄了,到時候陪了別人,卻得不到賞錢,那可是得不償失啊!”大笑聲中,抱著女人囂張而去,賀駿逸亦帶著一名女子尾隨出去。
贏錢的收到銀子,也一一帶著女子離去,不過片刻間,偌大的屋子裏,已經剩不了幾個人。
楊老六終於走過來,笑盈盈地道:“三少爺,金老闆在樓上候著您,您看……!”
韓濱立刻站起,道:“帶我去見他!”回頭看了韓漠一眼,只見韓漠人如其名,面色冷漠,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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