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法師伊凡 作者:kl3300 (連載中)

 
mk2257 2011-10-10 08:31:5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9 457736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2:52
  法師的世界  261 逃難生活的片段







  伊凡睜開眼睛,打開了照明術,刺眼的陽光晃的他眼睛發疼,這疼痛讓他感覺稍微清醒了一些,是中午。

  該吃午飯了,他這麼想著,腦中閃過一個很熟悉的數字,4.1231056,空間之手。

  他盯著自己手,愣愣的看了半天,幾乎麻木的大腦才遲緩的反應過來,魔法失效了。

  他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失效?倉庫暴露了嗎?伊凡一直以為17是他的幸運數字,看來它還是不夠幸運。

  倉庫沒了,也就意味著食物沒了,兩個位面之間的坐標是如此的接近,看來,這個避難所也已經不能呆了。

  伊凡不知道,這是自己製造的第幾個避難所,正如他不知道自己具體年齡是多少歲一樣,是三百,五百?無所謂。

  腹中的飢餓提醒著伊凡,現在該是他出去覓食的時候了。

  這是一項危險的舉動,但是在伊凡看來,這卻是一種難得的福利,他巴不得天天出意外,出去才好的。

  「最好出門就碰見皇帝。」伊凡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每天早上起來,他總會發上這麼一大堆牢騷,最開始的時候,這些牢騷只是腦中的一個念頭,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念頭就像手指縫裡的沙,越漏越多,直到現在,每天睡醒之後,他都要對著空氣罵上一個多小時。

  剛開始他罵皇帝,後來,漸漸的,開始罵自己。

  「愚蠢!」他釋放出一個空間之眼,緊緊的盯著自己的眼睛,罵道,「根號17,自以為是,你蠢得把敵人想的跟你一樣蠢!」

  他垂頭喪氣的低下腦袋,承認這來自自己的侮辱。

  是的,沒有了,他早就知道不該用這麼簡單的數字的,他應該隨便挑一長串的數字,最好超過100位,然後隨便給這串數字表上小數點,把它當做坐標,然後花三天時間牢牢的記住他,這樣也許就能一勞永逸。

  也只是也許,雖然這樣做的結果是自己每次施法需要花上幾分鐘時間來構建,因此帶來的危險性一點也不比前者小。

  想到這裡的時候,伊凡想起了自由意志聯盟的一個笑話,一個史上記憶力最好的法師,他給自己設了一個超長的密碼,超過一千位,為此,每次施法他需要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來回憶構建魔法,最後有一次,他構建時候記錯了一個小數點,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你想要家安全,那你回家就不安全。

  你想要回家安全,家裡就不安全。

  這是一個無解的悖論。

  大約是在伊凡一百多歲的時候,皇帝成立了一個專門針對逃亡法師的組織,被稱之為「鐵鏟」,取這個名字的意思大概就是,像一把鐵鏟一樣,將法師們挖的這些兔子洞全部填平。

  每隔10年,自由意志聯盟內部,都會做一份安全位面的報告,這份報告就像之前伊凡拿到的艾琳導師給的坐標一樣,標出所有目前未被發現的位面,伊凡記得以前,這份報告上的安全坐標可以寫滿整整二十幾頁,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厚度變得越來越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連內部的固定交流也取消了,伊凡現在手裡的這張,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四十年前拿到了,只有薄薄的三張,而伊凡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些坐標上,冷靜的劃上叉。

  回憶和發牢騷沒辦法止住腹中的飢餓,伊凡決定出去走走。

  「出門碰見皇帝。」他再次詛咒自己。

  他打開一張羊皮捲軸,瀏覽了一下上面記載的,「可能安全」的位面,選了一個看起來最順眼的數字,距離這裡的相對坐標,大概是17/147+19/17,兩個分數相加,一般來說,這種坐標一般意味著中間有一個跳板位面,但伊凡不想去嘗試。

  皇帝的手下,曾經有許多好奇心過剩的施法者想去看看這些位面裡面究竟是什麼,然後……他們就沒有然後了。

  每一次出門都是一次賭博,在施法前,伊凡想起,蘋果死之前的那個晚上,他跟自己這樣說道。

  活著就是賭博,蘋果不喜歡賭博。

  自己也不喜歡,但是比起死,伊凡覺得,賭一賭,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伊凡今天的運氣似乎不錯,第一站在記憶中是一個原始位面,一百多年前,自己在這裡看見一群黑皮野人拿著長矛狩獵,現在,他看到的也是一群野人在狩獵,只不過皮膚白多了,見到他們,伊凡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也許他們當中,有另一個酋長也說不定。

  皇帝不喜歡的東西,就是法師們喜歡的。

  這群野人看起來像是正在圍獵一群溪邊的野牛,在他們的首領準備擲出手中的長矛時,伊凡出現了。

  沒有任何徵兆,野牛隨著伊凡的手指,一頭接著一頭痛苦的倒下,這詭異的場景讓所有野人都嚇得跪倒在地,伊凡走到頭領的面前,和藹的告訴他,他是代表死亡的神仙,他需要食物,很多,很多,大量的食物,這些野牛麻煩他們幫他烤好,風乾,三十個日月之後,他會回來,希望到那個時候,他們能夠建起一座石台,將更多的食物擺在上面,越多越好,作為祭祀,如果他們不能讓他滿意,那他全部部族都會被憤怒所毀滅。

  這是威脅,也是勒索,這是強盜的行徑,這是……

  無所謂,對於自己心中的那點殘餘道德,伊凡無所謂的撇撇嘴,活著,這是他首先要做的事情。

  第二站是一個文明世界,因為這個原因,伊凡觀察的時間稍微久了一點,最終,一場大型宗教祈禱儀式讓他放下了心——宗教的存在最能說明一件事,這裡沒有魔法統治者的存在,因為魔法統治者不需要平民的信仰,如果他有意識網,他需要平民們幫他勞動,如果沒有,那他需要平民們幫他思考。

  宗教是一種多餘。

  他出現在他們宗教儀式最顯眼的一處高台,剛剛還在嘴裡念叨著什麼的人群互相立刻出現了小聲的議論,伊凡看見遠處有人拿出了弓箭,對準了他所在的方向,一些人甚至拿出了不知名的鐵皮管子,通過空間之眼,伊凡看清楚那些管子裡裝著金屬彈丸,還有不知名的黑色粉末。

  伊凡把這兩者都列入了防護結界的防禦目標,然後他抬起了手,心裡琢磨著從這個位面要點什麼好。

  人群忽然變得死一般的安靜,一個鬍子花白的老者站了出來,指著雕塑上站著的伊凡,顫聲問道:「伊凡?法師伊凡?」

  伊凡仔細看了這個老頭一眼,確定自己不認識他,上次他來這個位面的時候,還是一百多年前,一百多年,應該沒人記得他了吧。

  但伊凡還是點了點頭。

  「是你,真的是你,」老頭激動的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以頭搶地,「神!你終於來拯救我們了嗎?」

  伊凡簡直是莫名奇妙。

  半晌之後,經過一番解釋的伊凡才明白過來,一百多年前,他到這個位面用金子購買食物儲備(那時候真善良),透漏了關於皇帝和法師的信息,在他離開之後十幾年,又有幾名其他的法師經過,驗證了伊凡的猜測,他們的魔法被視為神蹟,伊凡所說的入侵,也成了宗教的基礎,伊凡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當年的一句隨口提醒,竟然成了這個位面無數人心中的噩夢,甚至以此為基礎,形成數千萬人的統一宗教,伊凡一開始被他們稱為先知,預言者,到後來,竟然直接以神相稱。

  伊凡當時出現的時候,這位老人還不到15歲,但伊凡所說的話,所使用的魔法,他卻牢牢記在了心裡。

  但這些「意外之喜」只是讓伊凡徒勞的笑了笑,他無奈的告訴老人,告訴在場的所有人,他不是救世主,如果把皇帝比作沙漠,他只是一粒不起眼的沙子,他幫不了他們。

  伊凡沒告訴他們的是,這次他出來,是因為「洞」裡沒吃的,餓的受不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長跪不起,一些人更是磕頭磕的血都出來了,一位身穿紫色華麗長袍,頭頂一個黃金王冠的人甚至走進了來,抱住伊凡的腳,讓他無論如何幫幫他的國家,幫幫他的臣民。

  但伊凡真的幫不了他們,這個位面的坐標很簡單,相對於上一個淪陷的位面0.618,該死的黃金比例,這麼明顯的坐標,一百多年還沒暴露,簡直就是個奇蹟,鐵鏟不是生鏽了吧。

  可是自己的倉庫剛剛才被鏟掉……

  伊凡看了一下四周的人群,雖然神情惶恐,但每一個人臉上都血色充足,看起來生活應該過的不錯,周圍的站著的士兵眼神緊緊的盯著自己,看起來剛毅有力,說明精神狀態也不錯,再看看四周的建築,端莊典雅,很有一番大家風範,最後伊凡看到了廣場上那尊雕像,一個人伸出右手,做打響指狀,眼神凝重憂鬱……這傢伙怎麼看著這麼眼熟?

  該死,這傢伙就是自己!

  作為一個平民國家,這個位面應該算是治理的相當不錯,甚至比起伊凡見過的一些法師國家,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這毫無意義。

  伊凡知道,像這種完全沒有應對魔法部隊經驗的位面,只需要皇帝軍隊最底層的一名百夫長,就可以把整個位面攪得腥風血雨。

  別說他們的鐵管字只能射出金屬彈丸,就算裡面能射出一條龍,也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他們生在這個位面,就已經注定了命運。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2:53
  法師的世界  262 平淡的絕望







  第三站的國家是……又忘了。

  這些記憶來自五百多年前,平民很難想像這個時間的距離到底是什麼概念,時間將許多東西都徹底稀釋了,日復一日的單調生活讓讓大腦都懶得工作,在伊凡的記憶中,殘留的,只是一些讓他印象深刻,支離破碎的畫面,這些畫面看起來雜亂無章,但總結起來可以分成三類。

  在淪陷區,大多數時候看到的,都是面無表情,統籌一致正在工作的人們,他們以不可思議的共同協調,進行著一致的勞動,農田裡,農夫揮舞鋤頭的動作都是一致的,一開始,伊凡認為那些勞動者一定很痛苦,事實證明他還是太想當然了,人們很歡迎這種被控制的勞動方式,勞動過程中完全體會不到應有的痛苦,對他們來說,那段勞動的時光只是一片空白,他們借出自己的身體和時間,直接享受一部分勞動果實,他們說意識網就是天堂,他們由衷的擁護皇帝的統治。

  原先伊凡看到的那種沒有效率的奴隸制,正在逐漸的衰退——那些奴隸主萬夫長的工作效率,明顯比不上這種緩和的控制方式,暴力只會讓平民心生不滿,許多奴隸主萬夫長甚至被起義的奴隸們殺死,然後兆夫長會派來另一位萬夫長,起義的奴隸們則歡喜的過上了他們夢寐以求的生活……

  法師們管這些平民叫「半機器人」,當然,在那時候他們的語言中,機器人的意思還是很本質的,他們每天一半以上的時間都不由自己支配,工作十小時左右,剩下的那段清醒時間,則盡情的揮霍他們的勞動所得,酗酒,賭博,去找妓女……

  他們不喜歡學習,學習是一種主動技能,可能他們的字典裡,連主動這個詞都沒有,皇帝似乎也不認為有給這些人普及教育的需要,所有的位面,都沒有學校這個機構存在,他們就是一些天生用來工作的機器,或者說,動物。

  平民的骯髒卑賤,在這些機器人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當然,也有那麼一部分人,一部分略有「好奇」和「野心」的人,不願意接受這種命運安排的人,皇帝會給他們機會,他把這些人集中到一起,讓他們學習技藝和知識,他們會成為未來的百夫長,或者萬夫長,成為統治階層的一部分。

  所有的人都對皇帝的統治感到滿意,不喜歡勞動的可以交出自己的身體,希望證明自己的則可以通過控制其他人來實現自己的理想,所有人的需要都得到了滿足,伊凡毫不懷疑,如果沒有強有力的外力干擾,皇帝的統治將如同他的壽命一樣,持續永遠,永遠。

  如果說淪陷區已經漸漸成為平民的天堂,那麼在交戰區,則是平民的地獄。

  皇帝的軍隊戰無不勝,平民的軍隊每戰必敗,儘管平民的勇氣和智慧已經發揮到極限,伊凡親眼見過許多看起來不可思議的手段,在一些位面,他們用會爆炸的黑色粉末來製造會爆炸的陷阱,他們在自己城市的水源裡下毒,甚至伊凡見過他們製造有毒的空氣,想與皇帝軍隊同歸於盡,然而這些細節最終還是不能改變大局,即使他們僥倖獲得了一次勝利,消滅了一隻萬人隊,皇帝緊接著就會派來十萬,皇帝的軍隊就好像那大海裡的水,源源不斷,永不枯竭。

  失敗者會絕望的燒光他們建設的沒一間房屋,砸毀他們所有的藝術品——他們不願意把這些留給他們的敵人,他們認為這些像機器一般,像牛馬一般活著的人,不配擁有這些。

  在一些比較關鍵的位面,有時候自由意志聯盟也會組織起願意戰鬥的法師,與平民們配合,對皇帝的軍隊進行阻擊,一般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戰爭。

  在魔法的戰爭中,沒有排成陣列的廝殺,也沒有任何的戰術方陣可言,在戰鬥之前,誰也不知道真正的結果,平民們唯一能夠看見的,就是空氣中如同幻像一樣,不斷出現,又不斷消失的人影,還有刀劍的寒光,每一個人都在盡力的追逐自己的目標,又同時在被其他人追逐,如果有人從空氣中突兀的顯出身形超過2秒,那基本上說明他已經接近死亡,經常有時候,還會看到兩個人,甚至三四個人疊加在一起的身體,他們的血肉牢牢的互相鎖定,但都成了殺死對方的工具,這種情況一般發生在戰鬥最激烈的狀態下,是幾個人同時選中了一個點傳送造成的。

  有的時候,伊凡也會見到,一些被仇恨左右,最終失去理智的法師,最終成為毀滅世界的恐怖分子,他們會來到交戰區或者淪陷區,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在沒有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聯通大地和空氣,屆時,天空中會出現一朵,幾朵,甚至十幾朵放射狀的眩光奪目的「太陽」,用不了多久,地面生活的人們就會發現,這太陽給大地帶來的不只是光和熱,還有無數如雨點大的液滴——岩漿!這雨點被稱之為血雨,火雨,或者稱,滅世之雨。

  在這些悲慘的位面,大量的植物會開始燃燒,空氣很快就變得無比酷熱,海洋、湖泊和河流開始沸騰,被滴到的人們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這血雨會將他們的血肉之軀變成一坨黑乎乎的焦炭,一般情況下,如果一個小時之內,沒有人能夠阻止這個魔法通道,那之後也沒有拯救的必要了——一個小時後,整個世界的空氣都會被劇烈加熱到無法呼吸的溫度,整個位面的植物和森林基本上都會被燃燒殆盡,河流被蒸乾,海洋變成了一個冒著蒸汽的大澡堂,不論是農田還是城市,將會被厚厚的岩漿層覆蓋,石頭城堡先會融化,然後冷卻,整個大地會成為一整塊分不清彼此的大石頭,這個位面將會成為地獄。

  一百年,五百年,甚至一千年,被毀滅的位面將不復有生命的氣息,即使切斷了這個魔法的通道也毫無意義,空氣中的硫磺味道永遠不會散去,氣候會迅速變得炙熱或寒冷,空氣會變得無法呼吸,沒有任何活物能夠在這種環境下生存。

  這些法師被稱之為滅世者,是皇帝和自由意志聯盟共同的敵人,平民們管他們叫地獄使者,稱他們為魔鬼,在和平的時候,平民們祈禱滅世者不要到來,而在絕望的時候,伊凡聽的最多的,就是人們發自內心召喚滅世者盡快出現……

  截止三百多歲的時候,他所記錄到的適合生存的大型位面(不算避難所),一共為三百多個,其中接近一半是皇帝的領土,一小半已經暴露,處於交戰區,在這兩百多個位面當中,被滅世者毀掉的,已經超過了5個。

  皇帝對法師的格外的寬厚優待,也不是全然沒有理由的,伊凡相信,如果全自由意志聯盟的法師每一個都成了這樣的瘋子,那這世界早就安靜了。

  在這些位面當中,最平靜,最幸福的,大概就是那些還不知道皇帝的存在,完全沒有恐懼,享受他們生活的位面,在那裡,伊凡看到,王國之間還有閒心互相打仗玩,那些位面的法師也和之前的法師議會一樣,一無所知,伊凡經過這些位面的時候,還經常能夠收到款待,他們稱伊凡為位面旅行者,殷切的向他打聽有關其他位面的故事。

  伊凡什麼也沒跟他們說,說了又怎樣?平添恐懼罷了。

  跟著伊凡一起逃亡出來的那些法師,失去聯繫的已經超過了大半,伊凡希望他們只是「挖洞」挖的太遠了所以無法聯繫,但是蘋果的自殺,讓他意識到,並不是每一個法師,都有足夠堅強的,活下去的意志,如果有一天,自己被逼到盡頭,即所知的所有其他位面都成為淪陷區,他相信,用不了幾年,他一定會在避難所裡發瘋的,他甚至不敢肯定,最終無法承受的自己,會選擇自殺,還是索性成為滅世者。

  活的越長,他對自己就越缺乏信心,沒有人是天生的瘋子,都是被逼的。

  逃亡的生涯中,大部分時間,伊凡都理智的選擇呆在自己的避難所當中,但在一些精神狀態實在不太好的時候,他會去那些安全位面,過上幾年「稍微正常」的生活,有時候他會選擇去體會幾年「神仙」生活,也有的時候,他選擇像隱士一樣,為自己建一座高塔,回憶一下自己的「年輕」時光。

  這就是他四十多歲,到三百多歲之間的生活狀態。

  伊凡把自己的這段經歷,稱之為成長期,在這段時間,他的精神狀態是迷茫而無目的的,如果說,在逃亡之前,他還堅持相信點什麼,還有一點年輕時盲目的樂觀,那在之後,他只相信自己和真理。

  兩者都是真實而冰冷的,而且確鑿無疑的存在,明白這一點並不能讓伊凡的精神狀態有所好轉——這兩者是互相矛盾而且衝突的。

  什麼是真理?這個世界的運行就是真理,但毫無疑問,他本人是厭惡著這個世界的,或者說,他厭惡皇帝,不,其實也不是厭惡皇帝,應該說,厭惡魔法。

  沒有魔法,就不會有意識網,沒有意識網,也不會有皇帝。在平民的世界,皇帝的力量再強,也不過區區數百年,一個帝國再大,也不過一個位面,這代人沒有希望,還可以指望未來……

  但是在這裡,伊凡看不到未來。

  這樣的精神狀態一直持續,直到,他看到一次決鬥。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2:54
  法師的世界  263 決鬥者







  食物問題始終是每一個法師需要考慮的一個大問題,在那些和平的位面,隨處可見一些法師以宗教為名,用固定時間的施法,來換取信徒的一些供奉,當然,也有許多法師比較直接,他們會像強盜或者小偷一樣,去偷竊平民們的食物,有時候,當一個法師被「包圍」之後(包圍意味著他所掌握的全部位面都已經被佔領),也會冒險偷那些淪陷區的皇帝庫存。

  伊凡屬於比較幸運的那一部分法師,在他探索到的位面中,還有相當大的一部分,都屬於暫時安全區域,這也許和他在數學方面的比較有興趣相關,尋找其他位面就好像一個數學猜謎遊戲,有的法師窮盡百年之功,有時候也比不上另外一些人靈機一動。

  黃金比例,素數,素數開根,規律數字組合,窮舉,星球直徑,半徑,周長,面積,星球與太陽的距離,物體下落的加速度……看似神秘的位面坐標,在伊凡看來其實也有它一定的規律,正如導師所說的,最初的位面創造者總喜歡用象徵永恆的數字,而大部分的大位面創造,都發生在皇帝崛起之前,尋找它們雖然不容易,但也沒有感覺太難,平均每五六年,最多不超過十年左右,伊凡都會在原來的基礎上,發現一個全新的世界。

  據說皇帝手下的數學研究院發現的更多,但幸運的是,大部分發現都不與伊凡的發現重合,位面的世界在伊凡看來,即是數學的世界,伊凡希望自己的研究方向離皇帝的數學院越來越遠,最好永遠不要重合。

  但他也知道,這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希望罷了,就算皇帝不找他,他也得隨時去找皇帝,如果一味縮在避難所裡,對對手的情況一無所知,那總有一天,自己會在全無防備的情況下,會被鐵鏟挖出來。

  所以,每個幾年時間,伊凡都要想辦法,去皇帝管轄的領地,與其他自由意志聯盟的法師一起,去綁架一兩個兆夫長,甚至直接是數學研究院的平民成員,來探聽最新的數學研究成果,他們會選好目標人選,偽裝成平民,在對手全無防備的情況下接近,一般選在對方睡覺的過程中,在一瞬間破壞對方身上紋著的法陣,斷開他與意識網的聯接,然後帶著他一起,回到自己的避難所。

  這些人一般都非常死硬,對皇帝的忠誠可以說是高於一切,但在法師面前,所謂的忠誠,不是一種品格,而是一種能力,忠誠是需要意志支撐的,在面對強行意識搜索的時候,大部分寧死不屈的人,最後都成了他們不敢想像的叛徒,據說,最早的意識決鬥,就是產生於這種強行「拷問」過程中,在面對一些特別死硬的平民時,法師們強行施法後,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精神損傷,甚至觀念改變,當時法師們以為這只是一種副作用,直到最後,一名投降的,已經做到億夫長的法師,用這種手段向皇帝開戰,大家才意識到,這種手段不僅是一種防守手段,也可以用於進攻。

  億夫長這個層次,是和皇帝直接相連的,也就是說,真正屬於皇帝的意識網,其實就只百人不到,在皇帝的統治結構中,所謂的意識網,其實是由無數個一百人左右的小意識網聯接而成,皇帝控制一百個不到的億夫長,億夫長控制一百個兆夫長,以此類推,在這個結構下,意識網會隨著數量擴張,產生的精神反饋影響被極大的削弱了,或者說,都被大大小小的萬夫長、百夫長之類分攤了。

  意識決鬥的本質,其實就是強行使用精神類魔法,施法目標自然產生的反饋,只要是個正常人,就不會容忍其他意識與自己共用一個大腦,伊凡曾經聽說,有那種剛學習魔法的年輕法師,嘗試用這個魔法去控制比他們年齡還大的平民,最終卻被平民反向控制的故事,這大概是意識決鬥威力的最初體現,在一些其他的位面位面,他瞭解到法師可以用這種方法控制動物……伊凡相信動物所產生的抵抗,一定會比人小上很多。

  據說在皇帝的億夫長意識網當中,共享的比例超過五成,那也就意味著,意識之間本來就是互相「接觸」著的,如果想進行意識控制,只需要主動「加把勁」就可以了。

  大概也正因為如此,在經歷那次億夫長刺殺之後,皇帝的億夫長當中,就不再有真正的法師,很顯然,那次經歷讓他認識到,這種魔法確實有可能對他造成傷害,所以,在皇帝的帝國中,法師最多只能做到兆夫長,統治百萬人口,正如艾琳的導師所做的那樣。

  在這種前提下,如果決鬥者需要與皇帝決鬥,那很大程度就意味著跟億夫長意識網這個整體決鬥,因為沒有人知道,皇帝具體在那一個億夫長身體裡,或者,他可能隨便選一個百夫長附身也說不定,兩百多人對皇帝而言,壓力也算不上特別大,而且可以想見,一旦決鬥者這麼做,皇帝一定會拿其他的億夫長先做擋箭牌,如果把決鬥行刺者比作一塊石頭,那就意味著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將一塊比他大一百多倍的石頭撞得粉碎,而這塊大石頭並不是均勻材料,誰也不知道,裡面是不是藏著一塊金剛石……

  歷史上那名億夫長決鬥者,應該就是這種冒險行動的第一個犧牲者,也是大家唯一知道的,和皇帝正面交鋒過的人物,不過可惜的是,他敗了,沒有人知道具體的決鬥過程,大家只能猜測,意識決鬥的後果已經將他的精神徹底壓垮,因為他沒過幾天,他就成了一個瘋子。

  ……

  艾琳的導師應該是伊凡親眼見過的第一個決鬥者,不過因為只有一面之緣,他們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流,當時的伊凡,只是第一次聽說決鬥者而已。

  沒想到事隔兩百九十多年,他竟然還能再次見到這個群體。

  這位決鬥者,或者說,這名法師,處在一個安全的位面,伊凡剛到這個位面的時候,他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自己腦中響起:「你是法師?」伊凡當時渾身一個激靈,本能的想要逃跑,他以為對方是皇帝的手下,但對方似乎在一瞬間就洞穿了他的思維:「不要怕,我也是法師。」

  伊凡見到這名法師的時候,當時正下著雨,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濃濃的,人和動物排泄物的氣味,對方身上穿著一身的沾滿爛泥的濕衣服,手上拿著一個像是乞丐用的討飯碗,正在沿街要他的午飯……

  這應該是伊凡見過的,混的最慘的法師了,和眼前的他比起來,之前見過的那位萊特寧,簡直就像一位優雅的貴族。

  「你們這裡的法師,就這麼不值錢?」伊凡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伊凡到的時候,他剛剛要到一碗拌著面包屑的蔬菜湯,他全然不顧雨水滴落在碗中,大口大口的喝著,好像那是一碗無上的美味。

  「我只是在體驗,」對方一臉平靜的喝著手中的湯,如同晴天在野外散步。

  「體驗什麼?」雨越下越大,伊凡打了個響指,雨水在他的頭頂消失了。

  「卑賤的痛苦。」乞丐法師說。

  伊凡不明白,但他能夠感覺到,對方在說話的時候,意識穿透了他精心營造防禦,他知道自己的想法被對方一覽無餘。

  伊凡撒謊方面的技能,近三百年沒有絲毫進步,在他看來,謊言只能夠幫助自己在淪陷區過的更安全一點,不過他認為,淪陷區活的再好,也不如安全區的萬分之一,他的優點在於能夠有效的尋找新的安全區域,數學,空間魔法,始終是他研究的重心。

  「你是一個逃亡者,你知道皇帝。」對方說話間,在另一家面包店門前停了下來,他伸出了碗。

  伊凡站在一旁,默不作聲,任對方被老闆一頓呵斥,揮手趕出。

  「你也知道,」伊凡說,「但你好像並不害怕。」

  「我曾經害怕過,」對方說,「我們都曾經害怕過,害怕是因為我們不知所措,但我們現在已經有了決定。」對方沉默了一下,又說:「我們準備和皇帝決鬥。」

  事隔接近三百年,說實話,伊凡基本上已經忘了決鬥者這個概念,對方提起的時候,也沒有想起,他以為這只是語言概念上的偏差,他以為對方的意思是在說刺殺。

  不過對方說道我們,說明打算這麼幹的,還不止他一個。

  「哦,你們準備拿什麼決鬥。」乞丐停下腳步,黑乎乎的雨水順著對方的一身破爛往下滴落,他伸出兩個指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思維是最銳利的武器。」伊凡以為他是在說魔法。

  對方看了一眼伊凡:「看來你還不知道什麼是決鬥者。」伊凡確實不知道,所以他說:「能讓我瞭解一下嗎?」伊凡話音剛落,對方就轉過頭,眼睛如毒蛇一般,死死的盯住伊凡,隨後,他感覺到了對方的意識,感覺到對方一往無前的意志,如同彗星撞地球一般朝自己猛撲過來。

  如果把意識通話的交流強度看成兩個人互相之間扔紙條,那現在對方所作的,就是一臉兇狠的撲過來,要跟自己玩摔跤。

  就在伊凡對這種陌生的攻擊方式不知所措的時候,對方卻冷靜的退了回去,最後還給他扔過來一張紙條:「真正的利劍只出鞘一次,我的目標只有一個,皇帝!」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2:55
  法師的世界  264 柏拉圖







  「兩百多年前,我們已經接到了位面旅行者的警告,他們跟我們提到了皇帝,在瞭解了皇帝的統治方式之後,我們這裡的每一個人,不管法師還是平民,都在著力打磨自己的思維,讓它成為一柄利劍。我們的身體準備投降,但我們的意識,卻無時不刻準備著反戈一擊。」

  乞丐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伊凡能聽的出來他語言中蘊含的力量,伊凡被他言語中所描述的決鬥吸引了,他希望能夠獲得更多的信息,但乞丐要他耐心等待,他需要做完今天需要做的事情。

  伊凡一般不輕易浪費時間,但是那一天,他跟著這個乞丐走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夜幕降臨,乞丐討到他今天最後一頓飯,在街邊混著雨水吃完,他才對伊凡說:「跟我來。」

  ……

  乞丐帶著伊凡來到一座大殿,他看到大殿裡排列許多方形石桌,照明術的光亮驅散了大殿裡的陰暗,許多人在這些石頭桌子旁面對面坐著,臉上的神情肅穆而莊嚴,似乎都在思考,或者冥想,如果不是他們緊閉的雙眼,和安靜到極限的環境,伊凡肯定會以為他們正在下棋,或者討論問題。

  乞丐大大咧咧的走了進去,在一張有一個人的石桌前坐下了,那人聽到了響動,睜開眼鏡,看到乞丐的模樣,卻是立刻站了起來,口中道:「上次你提到的那個問題,我還沒有想明白,您應該再換一個對手。」

  乞丐指了指一旁的伊凡:「這一位是來自其他位面的法師,他希望瞭解決鬥,你們可以互相切磋。」

  和乞丐說話的這人站了起來,或許是因為記憶的緣故,他的容貌有些模糊不清,但他的眼睛卻明亮如星辰,畫面中,伊凡與這雙眼睛對視了一眼。

  這個人與乞丐一樣,有著一對如匕首一般的銳利眼神。

  「你好,你可以叫我柏拉圖(這個人的名字伊凡已經遺忘,他覺得哲學家的名字用作指代並無不妥),讓我先為你解釋一下規則。」

  決鬥一般分兩種,實戰和練習,實戰比較兇狠激烈,可能會對參與者產生程度嚴重的精神損傷,練習相對比較和緩。

  伊凡的目的僅僅是瞭解決鬥這種方式,所以對方建議伊凡選擇練習,伊凡聽從了建議。

  對方定定的看了伊凡一點,對著他點了點頭,伊凡認為這大概是正式開始的一種禮儀,也對著對方點了點頭。

  「點到即止。」對方說,閉上了眼睛。

  「點到即止。」伊凡回應。

  決鬥,就是互相之間使用精神控制,只不過作為練習,一方會在另一方承認失敗的情況下,主動放棄。

  伊凡感覺到對方對自己使用了意識偵測,當然,他也在對對方使用,他一邊本能的按照酋長曾經教給他的方法,除了思考魔法細節和揣摩對方的思維,儘可能終止了自己一切思維活動,這是防禦意識偵測最簡單的方法,酋長曾經說過,如果一個人能做到什麼都不思考,那對方自然也什麼都得不到。

  這方法一般確實能夠奏效,但只要是一個正常人,又怎麼能夠一直做到什麼都不想呢?

  思維就像大海,無風也有三尺浪,意識他永遠像一個八卦的女人,不管有沒有人與她說話,總是熱衷於提出一個又一個傻問題,她不在乎這些問題有沒有答案,提出疑問是她的本能,當然,如果有人願意搭腔,她會說的更多。

  如果你非要思考,那就思考一些你根本不關心的東西——撒謊。

  萊特寧曾經告訴過伊凡,對一個陌生人而言,有一類撒謊方式百試不爽,那就是將思維沉迷於欲望,去思考女人,美食,美酒,甚至殺戮,這種方法等於是給入侵者設置了一個思維迷宮,讓他永遠接觸不到思維真正的核心。

  伊凡想起曾經在一個位面,他控制過的一個平民,對方不希望被奴役,然而皇帝的軍隊已經接近了他所在的城市,他在一根繩圈前躊躇,他想要自殺卻沒有勇氣,他希望伊凡能夠幫他,對方的恐懼讓伊凡印象深刻,任何來自他人的體驗都是法師的思維盾牌。

  「你曾經想要自殺而缺乏勇氣?」柏拉圖感覺到了伊凡的恐懼,「為什麼想要自殺?」

  「我感覺我的生活充斥著絕望。」這句話是真的,半真半假的話,更容易取信於人。

  「那為什麼不自殺?」

  「有時候,我也會感覺也許生活並不是我想的那麼糟糕。」標準的平民回答。

  「所以說,你覺得自己錯了?」柏拉圖。

  「不,我不這麼認為。」伊凡。

  「那我該如何理解呢?」對方是在指前後矛盾。

  「人就是這樣,經常會自己改變主意,今天覺得綠色好看,明天覺得紅色好看,高興的時候希望永遠活著,痛苦的時候希望得到終結,不是嗎?」

  伊凡感覺到了對方對這個說法的遲疑,他進逼了一步,緊接著提問:「你不這麼認為嗎?」

  「不,我只是在斟酌語言,」柏拉圖停了停,「我贊同你說的現象在許多人,甚至在我自己身上,確實是一種事實,過去,現在,可能在未來,也可能發生,但我還是不認同通過這種感官判斷來決定自己的行為。」

  伊凡也謹慎的遲疑了幾秒,他不知道這個論點是對方的破綻,還是對方的陷阱,雖然這是他第一次參加決鬥,但他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酋長曾經在這方面對他進行過一些訓練,在精神控制當中,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對方的思維弱點,而作為被控制一方,最忌諱的也是被對方找到弱點。

  伊凡確認在這個問題上,他的思路毫無破綻,他大膽的展開了進攻。

  「哦,」伊凡說,「那在你看來,我們的行為應該取決於什麼呢?」

  「理性,」對方說,「如果一味順從感官和欲望,我們只會活的像野獸。」

  「你的意思是說,當理性和感官起衝突的時候,我們應該順從前者是嗎?」

  「是這樣的。」

  「但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這樣做會給我們帶來一個好的結果嗎?」

  柏拉圖開始了沉默,伊凡耐心的等待著,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他覺得自己臉上一定露出了殘忍的微笑。

  「如果大家都這麼做,是的。」

  伊凡稍微停頓了一下,在腦中醞釀了一下這最後的一擊,他緩緩的開口道:「之前,我曾經見過一個農夫,他的兒子得了急病,醫生說蒐集救回他的草藥需要花兩枚金幣,但他只有一枚,醫生只給了他一天的時間去尋找剩下的一枚金幣,不然他的兒子就性命不保,但是你知道,一枚金幣相當於農夫一年不吃不喝的全部所得。」

  「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柏拉圖說,「難道醫生不能接受賒欠嗎?」

  「這是一個好醫生,但遺憾的是,他所有的錢和藥材都用於救濟其他的窮苦人了,農夫的運氣不太好,如果他拿了這兩枚金幣,還需要從別的醫生那裡購來藥材治病。」

  「那這位農夫也許可以想想其他的門路。」

  「他確實想了,這一天的功夫,幾乎跑遍了整座城市,但沒有任何人願意借給他這一枚金幣,他甚至想過把自己當做奴隸賣掉,但可惜的是,當時正處於戰爭,人命比草料都便宜……不過似乎冥冥中有神的指引,在黃昏太陽落山的時候,農夫看到了一家賭場。」

  柏拉圖的臉色變了變。

  伊凡繼續說道:「時間已經不剩下多少,如果你是那位農夫,是進,還是不進呢?」

  「不進去,兒子必死,進去,還有一線希望。」柏拉圖低下了頭,他已經猜到伊凡想說什麼。

  「在那裡,農夫見到了一個最簡單的猜金幣的賭局,賭局由兩個人進行,每人各出一枚金幣,然後將賭桌上的那枚放在一個木頭盒子中搖晃,猜正反,正面是人頭,反面是長劍,猜中的人贏將贏得兩枚金幣。」

  「這個例子毫無意義,不管農夫是贏是輸,都說明不了任何問題,除非他找來一位法師為他預言結果。」柏拉圖搶先說。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伊凡說,「這位農夫是一個聰明的農夫,他注意到,賭桌上用於賭博的那枚金幣,因為長期的磨損,兩邊厚度不一樣,他在一旁仔細的觀察了一個多小時,在這期間,他記錄下金幣一共被搖晃過80多次,其中有60多次結果都是劍,他猜想那是因為人頭那邊比較突出,所以會顯得略重而在下面,另外,他還注意到,有一個賭紅了眼的賭徒,一個多小時以來,他一直都猜人頭,可以想見,在這一個小時當中,這個不幸的傢伙已經輸給了其他人很多錢,請問,他是否應該上前參與呢?」

  「他別無選擇。」柏拉圖說,臉色難看。

  「農夫把他僅有的一枚金幣押上了賭桌,為了防止作弊,由他自己親手搖了那枚硬幣,當木頭盒子停下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非常強烈的預感這次是人頭,但理智告訴他,應該猜長劍。」

  「他應該猜長劍。」柏拉圖面無血色,他知道自己必敗無疑,他知道自己的邏輯出現了錯誤,雖然他還不知道錯在哪,但他已經知道,這次決鬥,他輸了。

  「很不幸,結果是人頭。好的方法不必然帶來好的結果,現實就好像賭桌上那枚被搖晃的金幣,沒人知道它真正的朝向,理性在我看來,只是人可以利用的數個工具之一,想僅僅用他獲得讓自己滿意的答案,就好像用鋤頭對抗太陽一樣荒謬。」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2:56
  法師的世界  265 第歐根尼







  「我輸了,」長長的失神過後,柏拉圖睜開眼睛,對著伊凡點頭,「但我現在已經明白我錯在什麼地方,我們能不能將這個話題繼續?」

  「當然。」伊凡點頭。

  「我剛才的觀點確實太過狂妄了,」柏拉圖說,「我承認你的觀點,理性只是工具,但我同樣認為,至少他是我們能夠掌握的,最實用的工具。」

  「最實用?」伊凡搖了搖頭,繼續反問,「甚至超過魔法嗎?或者說,超過你的舌頭,耳朵,眼睛,或者他們的總合?」

  「請原諒,」柏拉圖低下頭,不好意思的說,「我不應該用實用這個字眼,應該這麼說,理性是我們能夠掌握的,最真實的工具,看到的畫面可能是幻覺,聽到的聲音可能根本不存在,感官會欺騙我們,只有通過理性思考得出的結果,才是最真實的存在,一加一,我們知道永遠等於二,理性是對現實的抽象總結,它直接涉及事物最本質的東西,事物的表象只是本質的投影,如同牆壁上的影子……」

  「我同意,」在柏拉圖長篇大論之後,伊凡點頭,「這場決鬥讓我受益匪淺,我希望可以再進行一場。」

  柏拉圖卻擺了擺手:「如果你願意像這樣平靜的討論,我可以和你談上一個月甚至一年,但決鬥,我知道不是你的對手,我的思維如同一座緩慢修建中的城堡,它還遠遠稱不上完善。」

  伊凡偏過腦袋,指了指在一旁緊閉雙眼的乞丐法師,他的對面又坐了一個新來的人,他直起身,看了一眼滿屋子靜坐的人群:「他的決鬥水平,在這裡怎麼樣?」

  柏拉圖說:「決鬥中,沒有固定的強弱之分,我只和他打過幾次練習賽,每一次都一敗塗地。」

  伊凡看了他一眼:「看的出來,你似乎並不擅長於決鬥。」不然乞丐也不會把他推薦給自己了。

  「我只是對決鬥的態度和其他人不太一樣,」柏拉圖說,「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夠用一個簡潔的系統來包容這世界上所有的真理,我希望可以在意識上,用堂堂之陣戰勝對方,而不是靠尋找對方的弱點,我相信如果皇帝真在這裡,他在這方面的本領一定比我強,我必須先把自己打造成銅牆鐵壁,這應該才是最合理的制勝之道。」

  伊凡開了個玩笑:「這裡你說的合理,是合乎理性麼?」

  柏拉圖笑笑,突然又問道:「我很想知道,你剛才說的那個故事,究竟是真實事例,還是僅僅是虛構。」

  伊凡的臉色稍微暗淡了一些:「大部分是真實,一部分細節是虛構。」

  「那那位農夫最後的結果……」

  伊凡看了柏拉圖一眼:「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情發生在交戰區,而這位農夫和他的兒子都是平民,怎麼樣,還想聽下去嗎?」

  柏拉圖點點頭:「悲劇更有它作為警醒世人的力量。」

  「不用我描述,你也應該能夠想像農夫當時有多麼沮喪,回家的路上,他像一隻野獸一樣對著夜空嘶吼,撕扯自己的頭髮。最終回到家的時候,發現他的兒子已經病死床上,此刻,他的家中已經空空如也,那枚金幣是他賣了所有能賣的田地和糧食所籌到的,絕望之中,他選擇了上吊自殺,卻又因為生性膽怯……

  最後還是我幫了他。還有,整個故事最讓人悲哀的是,在他進行那場賭博的時候,我就在他的旁邊,我知道硬幣的結果,我用暗示術告訴了他選擇人頭,當時我只是想讓他在皇帝的軍隊佔領這裡之前,讓他能夠最後開心一下,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他最終還是固執的相信自己之前通過一個小時得出的理性判斷,這不得不說是一個絕妙諷刺,如果他不那麼聰明,如果他不那麼理性……」

  伊凡看柏拉圖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又安慰了一句:「他的死雖然只是一個偶然,但在我看來應該是幸運的,如果他和他的兒子最終成為意識網的底層,思維成為他人奴役的對象,僅有的這點理性也會被意識網中其他人的影響淹沒,那才是真正的悲劇。」

  這個時候,乞丐與他的對手都睜開了眼睛,伊凡聽見那個對手說:「第歐根尼(這個名字同樣是借用),果然名不虛傳,真期待見到你和皇帝對決的那一天。」

  乞丐臉色平靜的說:「我同樣期待那一天,我希望自己可以收穫一場淋漓盡致的失敗,如果他確實是這樣一位思維的巨人,我倒是不介意為他所驅使。」

  待那人離開之後,伊凡做到了乞丐的對面,他說:「我希望可以和你進行一場練習,皇帝與刺客,你來當皇帝。」

  乞丐搖頭:「我從不當皇帝,我沒有皇帝的思維,我只有劍的鋒芒,而沒有盔甲的厚重,這世界上沒有不穿盔甲的皇帝。」

  伊凡妥協:「那好吧,就由我來扮演皇帝。」

  「點到即止。」第歐根尼說道,伊凡看到他閉上了眼睛。

  「點到即止。」伊凡回應。

  皇帝與刺客的規則與自由對決不同,自由對決是雙方同時向對方發起攻擊,同時防守又同時進攻,而在皇帝與刺客中,則分成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皇帝可以先發動長時間的意識偵查,用於瞭解對手,這代表作為刺客在進攻意識網的過程中,皇帝躲在後方的優勢,而第二階段,則是刺客進攻皇帝,皇帝防守階段,也被稱為刺殺階段,這個階段據說有時間限制,時間一到,刺客仍然沒有擊潰皇帝,則象徵失敗,因為皇帝的援軍肯定已經趕到。

  第歐根尼的思維防線正如他自己所形容的一樣,「沒有任何厚重和盔甲」,他沒有對意識偵測做任何刻意的迴避或者用一些方式進行誤導,伊凡發現,凡是他希望瞭解的信息,對方都給了他明確的回答。

  伊凡知道,他像乞丐一樣在人群中乞討,是因為他認為這是一件一箭雙鵰的事情——又可以體驗痛苦,又可以毫不愧疚的享受這到手的食物,在他看來,乞討是一件你情我願的交易:他讓對方因為獲得施捨的滿足感而快樂,同時自己獲得對方認為是多餘的食物。相對的,那些領取津貼,整天在法師塔內搞研究的法師在他看來,則是一群靠先天天賦(魔法)活著的寄生蟲,平民把法師們當神看待,因為他們敬畏法師掌握的力量,而他卻為這些同類而感覺羞恥。

  奸商和騙子用謊言和劣質品欺騙他人,而法師和國王卻用魔法和刀劍恐嚇他人,他們都是一群罪犯。

  他不僅罵有錢有權的統治階層,對於窮苦的百姓,也絲毫不吝嗇他的挖苦,假如有窮人餓著肚子將食物給他,他會毫不猶豫的大罵對方,斥責他是一個被同情心支配的蠢蛋,被道德綁架的畸形怪物。

  第歐根尼的鋒芒名不虛傳,偵查階段結束前,伊凡忍不住感慨到,說實話,對於對方接下來的進攻,他不太有把握。

  如果說剛剛的第歐根尼是一柄掛在牆上,閃著寒光的神兵,那麼進入刺殺環節的他,就是一位握著這柄神兵的決然刺客,刺客不像騎士決鬥那樣,慢慢打量,觀察,揣摩,尋找漏洞,他是亡命之徒,他是劍的主人,他的劍沒有猶豫的時間,伊凡只能看見迎面而來,一道快似一道的滿天劍光。

  「我聽說你是所有生靈的統治者,其他人我不管,我就想知道,你憑什麼統治我?」

  這個問題正是伊凡想問皇帝的,但他現在是皇帝,他需要給出理由。

  皇帝沒有理由,皇帝也不需要理由,不,皇帝需要給他自己一個理由。

  「不憑什麼,」伊凡說,「要麼服從統治,要麼去死。」

  「是你過去的成就養成了你的狂妄,是不是在你看來,這天下沒有人是你的對手。」

  「我有我狂妄的資本,我的帝國確實無人能敵,這是事實。」

  「哦,那麼在你看來,強者統治世界乃是天經地義咯?如果出現了另一位比你還強的皇帝,你會效忠於他嗎?」

  伊凡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綻,但他只能義無反顧的迎上去。

  「不,不是,我只承認我自己,我將是唯一的統治者,如果有你說的那位皇帝,我會與他戰鬥到底。」

  「不,你這麼想,等於承認了你自己的非唯一性,因為隨便換做另外一個法師,也可以這麼想,你只承認你自己,是基於你自身某種感覺嗎?」

  伊凡終究不是真正的皇帝,當然,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第歐根尼最後問的這個問題等於宣告這場戰鬥已經結束,如果他承認這是一種感覺,那麼對方會質疑這感覺的真實性,會用邏輯否定這種感覺的唯一性,如果他說這是基於理性的考慮,那對方則會逼問如何得出的過程,很顯然,他沒有這個思考的經驗,自然也不會有成熟的結果。

  意識決鬥無法退讓,每一次意識交鋒都是真刀真槍,在實際刺殺中,雙方可能會經歷無數次拉鋸,刺殺者會像錘子砸石頭一樣,一次又一次的擊潰皇帝的防禦,知道他的精神完全無法承受打擊,但是在這個簡單的模擬練習中,一次退卻,則意味著全盤失敗。

  整個刺殺階段交鋒的過程看似很長,但在旁觀者眼裡看來,僅僅持續了短短十幾秒,但如果有經驗的人,看到伊凡腦門上滲出的汗珠,就應該不難發現都發生了什麼。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2:57
  法師的世界  266 蝴蝶







  在與第歐根尼的決鬥結束之後,另選了一張座位的伊凡很快就等到了他第三位對手——一位看起來跟他差不多大的年輕人。

  伊凡注意到這位年輕人坐下的時候,旁邊的第歐根尼和柏拉圖都轉過頭,看了自己的對手一眼。

  伊凡主動問道:「練習,皇帝和刺客,我扮演刺客,可以嗎?」

  對方點了點頭。

  「點到即止,」伊凡又說。

  對方又鄭重的點了一下頭,然後閉上了眼睛,但卻讓伊凡有些意外的沒有回答,按照這段時間他在這座大廳裡的所見,一般都會出於禮貌同樣回上一句點到即止。

  這個細節沒有引起伊凡的注意。

  第一階段是皇帝的偵查階段,但讓伊凡感覺到意外的是,他沒有感覺到任何來自對方的動靜。

  時間在一片平靜中流淌,當第一階段的時間過去之後,伊凡帶著些許的詫異,發起了進攻。

  第一個問題是他準備了許久的一個問題,曾經在避難所當中,他無數次想像,如果有一天,當他被逼鐵鏟逼得無處藏身,最終真正面對皇帝的時候,他會對他做些什麼,說些什麼。

  做些什麼已經是不可能了,依靠魔法,或者說,依靠武力進行刺殺的念頭,早在他見到艾琳,瞭解了有關皇帝的安全措施之後,就已經被他認定為是不可取的了,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站在失敗者的角度,發出自己的質問。

  伊凡敢打賭,每一個有過逃亡經歷的法師,一定都曾經在自己的避難所當中,仔細想過類似的問題,儘管眼前只是一位皇帝的「扮演者」,但是在經歷了剛剛和第歐根尼的決鬥之後,他還是把深藏心底的這個問題給問了出來。

  「我想知道,」伊凡這樣說,「你通過意識網控制了那麼多人,擁有這麼大的力量,究竟是有一個確切的,需要實現的目的,還是僅僅為了滿足你統治的欲望。」

  「不,我沒有你所形容的這樣一個確切的目的,」對方回答,聲音像輕輕拂過的微風,「我也沒有你說的那種統治欲望,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

  「你應該做的?」伊凡不明白,「是指什麼?」

  「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農夫在地裡種的麥子。」對手在思維中說話,但讓伊凡感到驚訝的是,他感覺不到對手絲毫的情緒,好像他正在述說的事情,與自己毫無關係。

  「麥子只有在農田裡,才能結出沉甸甸的麥穗,要是將種子撒在野地而不加任何照料,就會變成像野草一樣的東西,我所作的事情,只是如同一個普通的農夫一樣,讓麥子按他該有的方式去生長,麥田需要除草,正如一個國家需要法律。」

  「農夫除草是為了收穫更多的糧食,為了填飽更多人的肚子,可你除草是為了什麼?」

  「跟農夫的目的一樣。」對方說,「農夫收穫糧食,我收穫魔法的力量。」

  「可人不是麥子!」伊凡激動的咆哮。

  「不是嗎?」伊凡感覺到對方的聲音冷的像冰,「我看不出兩者有什麼區別,如果你看到了,請告訴我。」

  如果說剛才與第歐根尼的交鋒讓伊凡因為畏懼鋒芒而出了一身冷汗,那現在的伊凡簡直感覺自己心臟裡流動的都是冰渣。

  伊凡仔細整理了一下思緒,努力回憶剛才與第歐根尼交鋒的場景,他希望自己能學習到第歐根尼的一點鋒芒。

  但他似乎失敗了,如果說第歐根尼是伊凡見過最鋒利的思維之劍,那眼前這個年輕人就像是無處不在的微風,他努力想捉摸對方的影蹤,刺穿他的防禦,卻發現根本無處下手。

  「人會思考。」伊凡說。

  「你先告訴我,什麼是思考?」對手反問。

  「思考就是如果到了冬天,人會因為怕冷而去製造衣服保暖。」

  「我承認,麥子不會穿衣服,也不會保暖,」對方波瀾不驚,「但到了秋天,它們會灑下種子,保證來年可以長出更多,人活百年,麥活一歲,我看不出這兩者有什麼不同。」

  「人有智慧!」伊凡堅持道,「我們可以能夠彼此交流感知,我們能夠從所見所聞中總結知識,我們能夠學習真理!我們能夠改造世界!而你所作的事情,正是在摧毀這種智慧!」

  「麥子也有智慧!」對手波瀾不驚的說,「他們也會總結,也會學習,也會改造,只是你從未注意,不然你以為,麥子為什麼在春夏溫暖舒適的時候長綠葉子生長,到秋冬寒冷的時候變黃衰敗;一片終年大風麥田裡麥子高矮錯落,為什麼無人插手,十幾年之後,長出來的全是矮個麥子;一片原本貧瘠的土地,為什麼植物越多,土地會變得越肥沃。」

  「那不是它主動願意那麼做的!」伊凡爭辯,「就好像人的頭髮生長,這些全都是無意識的結果!」

  「你提到了意識,還有主動,」對手又問,「告訴我,什麼是意識?什麼是主動?你現在跟我說話是主動嗎?在我看來,你說的這些話,跟你的頭髮正在生長一樣,也只是無意識而已。」

  「我知道我在說什麼!我能理解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字!」伊凡幾乎有些惱了,他覺得對手正在胡攪蠻纏,當他意識到自己這個念頭的時候,他吃了一驚!

  伊凡知道,來自意識決鬥中的任何念頭,都是一個人真實的想法,因為決鬥中,兩個人交鋒中的意識其實是一體的,如果他覺得對手的念頭不合邏輯,毫無道理,但對手卻沒有同感,那很可能就意味著一個事實——對方所談論的東西,高於他的認知。

  「我知道你能理解自己說的話,」對手說,「但你未必能夠理解,你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別急,我知道你會說你知道,你是在跟我談論這個話題,你是在表達自己的觀點……但我要說的不是這些,我要說的是,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沒有原因,你之所以會這樣思考,會說這樣的話,只不過是你看到的,是你感知到的東西決定了而已,就好像如果你根本沒有見過大象,你就不會在話當中提到這兩個字,如果你從小就是一個瞎子,你的話當中就根本不會提到顏色,他也根本理解不了顏色,但是你能說,瞎子沒有意識嗎?不,它只是沒有視覺意識而已。」

  「小麥就是這樣的瞎子,只不過它沒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和皮膚而已,可以想像,如果一個人沒有這些,你一定無法與它交流,但是你能說,這個人沒有意識嗎?」

  「天哪!」伊凡在心裡呻吟,他覺得自己幾乎就要被說服了,他當然不能這麼說,事實上,他見過這種人,他們的心臟還在跳動,他們的身體尚且溫熱,呼吸正常,甚至有些還能夠走路吃飯,但他們不能和任何其他人交流,其他人也聽不懂他們所說的話,他們被其他人稱成為瘋子和傻子。

  伊凡還想做最後的掙扎:「這些人用意識網還可以感覺存在……」

  「你還是沒有能夠理解,」對方不厭其煩的耐心解釋道,「意識網,或者說魔法,也是一種器官,只不過是法師的特殊器官而已,耳朵聽到聲音,意識網體會思想——動物的思想,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認為,我們天然高植物一等,我們有某種高於他們的特權,農夫管理麥田為了多收穫糧食,正如我管理意識網為了多收穫力量,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情,為什麼你認為後者就一定不合理呢?」

  ……

  這場練習結束的時候,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伊凡問旁邊的第歐根尼:「剛才跟我練習決鬥的人,他叫什麼名字?」

  第歐根尼朝著那人的背影一眼:「我們都叫他蝴蝶?」

  「蝴蝶?」伊凡不明白,「為什麼?」

  「他說他曾經做過一個夢,夢中的他成了一隻蝴蝶,但他醒來之後,卻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夢見蝴蝶,還是蝴蝶夢見他,他把這個問題問了所有的法師,讓他們教他,如何才能分清這兩者,但沒有人能夠回答他,他也因此而出了名。怎麼,跟他的決鬥是不是讓你覺得很麻煩?」

  「麻煩?不,」伊凡搖頭,仔細思考著剛才的一幕,「我覺得可怕!」

  如果這位蝴蝶是真實的皇帝,他的想法真是那名皇帝的想法,說真的,伊凡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

  「這你倒不用擔心,蝴蝶永遠成不了皇帝。」一旁的柏拉圖對伊凡說。

  看到伊凡不解的樣子,柏拉圖隨後解釋道:「你難道還沒發現嗎?他不是法師,只是一位平民!」

  這個消息簡直比剛才蝴蝶的言論還讓伊凡驚詫:「平民?」

  平民也來玩意識決鬥?

  伊凡一直認為,自己能力就算再不濟,也不至於連一個平民都對付不了,但是回想剛才的那幾幕,第一階段對手沒有偵查,他沒有說點到為止(因為平民根本就沒有魔法,沒有傷害他的能力!)。

  而從蝴蝶的年齡上來看,他像是連三十歲都不到,也就是說,對方的年齡還不足他的十分之一。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2:58
  法師的世界  267 離開







  清晨的鐘聲和陽光將伊凡從沉睡中喚醒,他抬起頭,感覺被壓了一夜的那隻手臂上傳來針刺一般的痛疼,這疼痛加快了他的清醒速度,他抬起頭,看見有許多人正踏著鐘聲進入這個大殿。

  第歐根尼還趴在旁邊的桌子上呼呼大睡,伊凡過去叫醒他的時候,他聽到第歐根尼的肚子傳來一陣咕咕的叫。

  一道刺眼的陽光讓他本能的遮擋住眼睛,伊凡聽到他嘀咕了一句:「我對我這具身體最滿意的部分是大腦,最厭惡的部分是胃。」

  伊凡深有同感。

  一個人走到伊凡面前似乎正準備坐下,但此刻伊凡卻站了起來,對方就站住了沒動。

  伊凡看了這人一眼,大腦好像被提醒了似的,又是一陣麻木。

  看來這器官有時候也不怎麼讓人滿意。

  昨天晚上的三場決鬥雖然對魔法的消耗並不劇烈,但伊凡感覺他全身的精力都像被榨乾了一樣,這還只是練習,第歐根尼說過,真正實戰的意識決鬥到後期,處於劣勢的一方感覺就會像有一個磨盤在碾自己腦漿一樣。

  磨盤就站在伊凡對面,如果是以前,伊凡的視線可能都不會在平民身上有所停留,但是對手昨天晚上的表現贏得了他的尊敬,他對對方點了點頭:「你好,蝴蝶。」

  對方笑了笑:「我還想找你練習,看來是不湊巧了。」

  第歐根尼已經拿起他的破碗,朝大殿門口走去了,伊凡本來想跟著他上前,但覺得似乎沒那個必要。

  第歐根尼把乞討當做他的人生,他享受這種感覺,但伊凡不是。

  進入大殿裡的人流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密集,比伊凡昨天晚上見到的要多出不少,伊凡大概默數了一下,整個大殿的人數恐怕不下於五百人。

  伊凡突然產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正置身於訓練士兵的校場,只不過,校場上能聽見呼喝刀劍之聲,這裡卻只有一篇安靜。

  但是從入座者那緊閉的雙眼上,伊凡感覺到一種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力量感,這種力量不是他之前所瞭解的刀劍和魔法,也不是通常所說的陰謀和技巧,伊凡說不上來該怎麼稱呼它,但他能感覺到它,它就在那些平民的腦中,就在他們每一次表情的抽動中,伊凡感覺這大殿的每一寸空氣中,都洋溢著這股力量的鋒芒。

  「在你們這裡,所有的平民都練習意識決鬥嗎?」伊凡對蝴蝶問。

  「不是,」蝴蝶說,「我是一個例外,因為我的爺爺他是一位法師,他要求他所有後代都必須有一點反抗皇帝的能力,哪怕我們不能使用魔法。」

  「所有的法師都是這麼要求他們的後代嗎?」

  蝴蝶搖頭,臉色平靜如正在決鬥:「在我們這,大多數人都為自己準備一把匕首。」

  伊凡有些明白了,這場的場景伊凡在許多位面都經過不少,雖然知道多餘,但伊凡還是多嘴問了一句:「他們不怕死嗎?」

  「我們和你們不一樣,」蝴蝶說,「你們只要願意,可以活到任何時間,未來終究屬於你們,我們的生命只有短短數十年,如果連這幾十年的自由都不能享有,那我情願根本沒來過這世界。」

  ……

  伊凡在決鬥者位面陸陸續續呆了有半年左右,在這段時間內,他認真學習了很多有關意識決鬥的「技巧」,在這段時間內,甚至連他一直持續關注的「探索新位面」工作都停頓了下來,最起碼,這是伊凡到目前為止,看到的唯一一種,「可能」可以對皇帝造成威脅的一種魔法「技巧」。

  當然,直到到了地球,通過林泉之口,伊凡才知道,這種技巧已經被地球文明發展出許多完整的體系,成了一門專門的學問。

  如果沒有來自皇帝的壓力,伊凡相信,在決鬥者位面,遲早有一天也會有人把這些東西總結起來,正如柏拉圖所說的,將這些磚石小心翼翼的搭建成一座宏偉的城堡。

  但很可惜,他們沒有這個時間,皇帝的數學研究院工作進展非常之快,伊凡記得自己剛剛逃亡那段時間,剛發現無理數的時候,皇帝手下的數學家連小數的概念也未必清楚,他用一個最簡單的根號5做密碼,就保證了最初近百年的安寧。

  用敵人不知道的數學概念做密碼應該算的上是伊凡又一項魔法改進,正如前面所說的,如果用全無規律的數字集合做密碼,太長了施法時間過程,不便臨時逃跑,這就意味著如果出門在外,遇到危險很難跑掉,而太短了則安全係數會很低。

  但數學概念則沒有這樣的麻煩,比如根號5,它是一個無理數,在懂得它含義的法師腦中,它代表的含義簡單易懂:一個直角三角形,一條邊為2,一條邊為1,那斜邊長就是根號5,如果另一個法師這輩子也想不到這一點,只是在數軸上碰運氣,那他碰一輩子也不可能精確的碰到這個坐標,也許他會嘗試2.2,2.23,甚至一路嘗試到2.23606,但他永遠不可能真正精確的找到根號5這個點,很簡單,因為它是一個無理數,無理數的概念就是,它的數字排列沒有盡頭,且順序間沒有任何規律。

  伊凡接觸到的第一個空間應該是一個最簡單的空間密碼,3.2,之後他嘗試過分數,小數,後來發現無理數,數學上的造詣是伊凡最引以為豪的一點,本來他以為,他就像一隻獵豹在叢林中奔跑,皇帝的手下就像一群烏龜,烏龜再多,也不可能有追上獵豹的一天。

  但越到後來,他就發現這些烏龜的動作越來越快。

  他知道,這是因為皇帝對這一部分越來越重視了,伊凡和其他自由意志聯盟的法師一起抓過許多次數學院的「俘虜」,每一次,他都從俘虜的腦中得知,皇帝的數學研究院規模與日俱增。

  據說最早的數學院是幾個投降的,喜歡研究數學的法師一起討論問題的場所,但是等皇帝開始意識到它的功能之後,便不斷充實這個機構,皇帝從他統治的所有人口中,選出那些最具有天賦的人,然後把這些人集中到一起,開始科研攻關。

  現在的數學研究院當中,人數已經超過一萬多人,這一萬多人整天都不干別的,專門琢磨可能適合生存的坐標,而不管這些位面是屬於逃亡法師,還是自然形成位面,他們所作的工作,其實和伊凡剛準備試驗位面傳送時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伊凡他們抓小動物做實驗,而皇帝用平民當中的老人來當先行者。

  據幾個曾經的俘虜交代,為了保證這些數學研究者工作的效率,有幾十萬人專門為他們服務,其中相當大的一部分,就是為這些數學家製作紙張和墨水,光是每天蒐集來用於書寫的鵝毛,就足以堆滿小半間屋子,更別說那堆積如山的紙張,保證生活的傭人……

  這裡的每一個數學研究者,使用魔法的權利幾乎都相當於一個萬夫長,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證能夠尋找其他位面這項工作的效率。

  最早的時候,他們的實驗方法就是123456這樣按順序找,跟伊凡一開始那樣的地毯式搜索,但是沒過幾年,他們就開始拋棄了這種手段。

  當伊凡用分數和最簡單的三角無理數的時候,他們才開始嘗試尋找一些有簡單規律的數字組合,比如1.234,2.456這樣。

  然後伊凡發現了黃金分割,又瞭解了加速度的概念,他用滴水的漏壺做計時工具,發現在不同位面,物體下落時的加速度都不一樣,人們感受到的重量也不一樣,他模模糊糊認識到了重力的概念,他意識到這或許和星球大小有關,也有過設想,也許避難所裡沒有重力,正是因為不存在大地,當然,只是設想,一直卻沒有形成體系,雖然沒有總結出牛頓三定律,但這並不妨礙伊凡用這些星球特定加速度找到很多新的位面。

  於是,這些加速度「路標」,等於也成了公共的密碼。

  伊凡一直以為自己進步的速度很快,但是每隔開百年,當他回去視察那些經過的位面時,總是悲哀的發現那裡已經成了淪陷區,皇帝勢力和他之間的距離一直沒有縮短。

  決鬥位面是伊凡新發現的位面,他希望這個位面能夠存在的時間長一點,在他離開之後,他有空一直會關心一下這裡。

  蝴蝶死的時候,伊凡還專門去看了一眼,臨死前的他看不到一丁點悲傷,正如他所說的,小麥和人是一個概念一樣,活著和死了,其實區別也不大,唯一讓他有些遺憾的是,在他活著的時候,皇帝還沒有來。

  第歐根尼還在討他的飯,晚上練「劍」。

  柏拉圖沉迷於建設他的「城堡」。

  在蝴蝶死後的第六十年左右,伊凡以這個位面為參照的避難所被找到了,這也就意味著,決鬥者位面暴露了。

  伊凡當時冒險回到這個位面去看了看,但也許是距離那場戰爭隔得太久,伊凡什麼都沒有發現,昔日的決鬥大廳已經成了一個堆滿糧食的倉庫。

  皇帝帝國侵略的腳步依然在繼續,但所有決鬥者已經完全不見蹤影。

  他們失敗了!這是伊凡唯一能夠想到的合理解釋。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2:59
  法師的世界  268 絕望







  儘管伊凡知道,成功對抗皇帝的幾率究竟有多小,儘管伊凡清楚,皇帝的軍隊無堅不摧,但當他真的確認這個曾經被他寄予很大希望的文明消失之後,深深的挫敗感和絕望還是再一次將伊凡籠罩了起來。

  雖然伊凡之前已經被這種絕望折磨的幾乎麻木了,他也一直以為,自己的神經已經能夠做到看穿一切,任其自然……但事實還是證明,他做不到。

  伊凡在自己最新的避難所當中,緊緊的抱住自己,蜷成一團,切斷照明術,讓自己體會這一片最徹底的黑暗,避難所裡什麼都沒有,除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以及沉悶的呼吸。

  伊凡想起蘋果在自殺前的幾天,也跟現在的自己一樣,幾天之後,伊凡去看他的時候,卻發現他的空間裡已經飄滿了血紅色的凝結的固體,就如同生命之樹在最後一刻結成的果實。

  伊凡釋放出一個空間之眼,讓它穿透自己的皮膚,他看到那紅色的液體在青色的血管中奔流,就好像地底渴望迸發的岩漿,對於法師來說,自殺可以做的很浪漫,只需要將血管與外界打通,法師本人就可以看見用自己生命綻放的花朵。

  魔法幾乎在伊凡的腦中已經成型了,但伊凡卻遲遲沒有下定這最後的勇氣。

  這就是自己的結局嗎?

  當血液流乾之後,自己的屍體會像一具保存完好的乾屍一般漂浮在空中,用不了幾天,屍體就會逐漸開始逐漸變色,腐爛,爬滿白乎乎的蛆蟲,幾十年,或者幾百年後,也許會有人發現這裡,當他進入這個避難所,看見空中漂浮的這一句屍骨的時候,伊凡能想像他的眼神,他先會無比驚訝,興奮,惶恐,當他最終認識到這裡不是陷阱,這具屍骨的主人是自殺以後,會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指著自己的骨頭痛罵:「蠢貨,天下第一的蠢貨,懦夫,老子花了幾年功夫找到這裡,找到的卻是一把散了架的骨頭……你TM要是活著該有多好……」

  他會像自己之前做過的那樣,神經質的在這個避難所裡罵上一天,兩天,甚至更長時間,直到他將全部的絕望和壓抑發洩的差不多之後,掏出一張捲軸,記住這裡的地址,再加上一個名稱——他不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因為自己沒在這裡留下任何姓名,也許他會根據自己的骨架來命名,也許會叫瘦羊骨頭……

  伊凡伸出手去,輕輕摩挲了一下食指和中指,他的手裡多出了一張羊皮捲軸,然後他打開照明術,慢慢展開了羊皮捲軸,他看見自己在這張捲軸上曾經做過的記錄,小羊骨頭,大肥牛……

  他們曾經都是法師,但是最終,都成了這張紙上的一個拙劣不堪的代號,他們並不是身處絕境,在這些位面當中,伊凡甚至找到不少他們留下來的遺產——由他們發現的那些安全位面,他們自殺完全是因為絕望,很少有人能真正殺死法師,絕大部分兇手都是法師自己。

  稍微清醒一點的伊凡已經認識到,自己正處在瀕臨崩潰的邊緣,如果繼續這樣放任自流,那等待著自己的,也許就是毀滅。

  曾經有個法師對伊凡說過,感覺自己快想不開的時候,做點自己以前從來沒做過的事情,來給自己的人生找點新鮮感。

  ……

  法師不是那種欠缺優越感的人,其實,作為一個法師,不論走到哪裡,只要讓別人知道他的身份,不經意間收穫的羨慕眼神一定少不了,在以前的經歷中,他也沒少裝神仙,被人崇拜也不是一次兩次,前面說過,他甚至被整個位面當成過救世主。

  以前伊凡他一直認為,那種完全靠感官體驗獲得快感的平民很「低級」,很悲哀,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成為這樣的人。

  法師如果想在平民世界裡找茬,那機會簡直是太多了。

  伊凡這還是第一次穿盔甲,因為避難所中長時間缺乏鍛鍊,他感覺這身製作精良的板甲沉的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手中的這柄的雙手大劍更是讓他感覺狼狽,他嘗試著揮舞了一下,手中的劍就像一柄鐵錘,沒動兩下,他就感覺有些氣喘吁吁。

  他已經不適合繼續當一名騎士了,伊凡悲哀的想。

  伊凡拙劣的動作讓他的對手,一名比他整整高一個頭的壯漢笑彎了腰,對方熟練的用一隻手揮舞著一柄單手長劍,另一隻手支著一枚半身盾牌擋在前胸,雖然不熟悉這個位面的風俗,但盾牌上的花紋和文字應該代表對方是一名貴族,而且看他的樣子,也確實是。

  也好,死在一名騎士的劍下,也算是了了我少年時的一樁夢想。

  伊凡原來以為看看平民世界應該能夠讓自己自殺的念頭逐漸淡下來,但他卻發現沒有,伊凡在這座城市看見了一個賣盔甲的鋪子,他花黃金買下了一套勉強合身的盔甲,又從店裡提了一把現成的長劍,他本以為這樣做會讓自己開心一點,但卻也沒有。

  出店門的時候,他看見幾個男人正圍著一個拿牛奶的女孩調笑,女孩有些驚慌的躲閃,伊凡從這幾個人當中選了現在這位,他脫下手套。走到那人面前,狠狠的把手套甩在那人的臉上。

  也許這個世界的風俗並不是這樣,但沒有關係,伊凡成功的看到對方因為憤怒,滿面通紅的樣子,他拔出劍,拿過背上的盾牌,做了一個好像戰鬥的姿勢,然後他開口,對伊凡說:「…&%%#」。

  沒有魔法,伊凡聽不懂任何一個位面的話,但伊凡現在不準備用魔法,對方拔劍的這一刻,他就暗暗對自己說,就這次,就這一次,如果你不靠魔法還可以贏,那就繼續活,不然,這裡就是你的死期,一柄生鏽的騎士劍,眼前這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場悲劇的街頭決鬥,就是你生命的終結,痛苦的終點。

  伊凡用盡自己全身的氣力猛地舉劍朝對方劈去,對方往右邊側了側腦袋,在輕易躲過的同時,手中的劍如鬼魅般朝伊凡的脖子探過來。

  伊凡的手不快,但作為一個敏感的法師,觀察的速度絕對一流,對方剛做動作的時候他就察覺了,但這基本沒什麼用,以前,他想做什麼只要動動腦子,但是現在,需要挪動身體。

  法師的身體實在是被養的太嬌慣了,伊凡低著腦袋想躲過去,但躲到一半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頭就像被大錘猛地擊中一般,腦袋裡一陣嗡嗡的轟鳴。

  「頭盔質量不錯,」伊凡的身體被這強烈的一擊弄得幾乎要癱倒,手中的劍也脫手掉在地上,但他頭腦卻在異常清醒的想著根本無關的細節,「哦,也許是他的劍太鈍了,應該一劍劈飛我的腦袋才好。」

  伊凡抬起頭,脫下已經被砸的凹下一塊的頭盔,有一道鮮血順著側臉流淌下來,但他一點都不覺得疼,反而開始朝他的對手笑。

  對手抬起了劍,伊凡從容的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屬於自己的最後一刻,在這個瞬間,伊凡感覺自己好像莫名其妙的輕鬆起來一樣,心中裝著的沉重一點都感覺不到,他知道自己這種輕鬆感的來源,他覺得這種方式比起自殺,更容易讓自己接受。

  但這一刻卻顯得額外的漫長,伊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時間感出了問題,他又等了幾秒,確實沒有反應,他睜開眼睛,卻驚訝的發現他剛才所救的女孩正張著雙手,身體顫抖著,像老鷹護小雞一樣擋在他面前,不遠處,一隻側翻的牛奶桶倒在地上,空氣中溢滿了奶品特有的香氣。

  對手帶著一臉鄙視離開之後,女孩回過頭,手忙腳亂的給他看腦袋上流血的傷口,伊凡看到她正張嘴對自己說話,但他一個字也聽不懂。

  他對著女孩的腦袋舉起手,這才讓對方嘴裡的口音變得容易理解起來,她是在關心自己的傷勢。

  伊凡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他掙紮著站起來,從地上撿起那個被砸歪了的頭盔,看了看,又把它戴上了頭頂,周圍圍觀的人群對著他指指點點,就像一群討厭的麻雀。

  剛才那片刻的輕鬆感覺,現在伊凡卻再也感覺不到了,彷彿自己頭上的這個頭盔是個控制器似的,唯一和剛才不同的一點是,他覺得自己沒有像剛才那樣想死了。

  人就是這樣一種可笑的生物,瞬間的感覺永遠靠不住,自己下一次想死,會是在多少年之後呢?十年?一百年?兩百年?還是更長?

  光是想到這些數字,伊凡就覺得一陣乾澀的絞痛。

  這時候,旁邊女孩的哭聲引起了伊凡的注意,他抬起頭,看見她正盯著地上流淌滿地的白色發呆。

  她是一名送牛奶的普通女僕,屬於在貴族家裡等級最低的那一種,這一桶牛奶,對於她來說,可能會面臨管家的一頓說教,甚至一頓鞭子……

  自己的出現對她來說是一種幸運,也是災難,她甚至在埋怨自己,如果自己不出現,那她最多被糾纏一會,就能順利回去,可是現在……

  意識偵查幾乎已經成了伊凡的本能,當死亡的念頭逐漸遠去的時候,長期養成的習慣又讓伊凡恢復了習慣。

  「算了,」伊凡在心裡對自己說,「她最渴望什麼東西,自己送給她一件當賠禮就好了。」

  女孩的哭聲停住了,她的意識不受控制的在暗示術作用下開始思考,當她恢復清醒的時候,她的臉不受控制的出現了紅暈。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00
  法師的世界  269 休息







  這應該算的上是伊凡第一次婚姻,談不上愛情,或許在伊凡字典裡,根本就沒有這兩個字,愛情在他看來,就和仇恨一樣短暫而可笑,伊凡曾經恨過皇帝,在避難所的時候,無數次把這個從未面對的敵人恨到入骨,但這種情緒並不能夠持久,在那個無聊至極的環境中,仇恨就像自己的身體一樣,半死不活的漂浮在空中,在大腦裡盤旋。

  仇恨是屬於弱者的情緒,強者是不會有這種感覺的,因為所有可能引起他們仇恨的對象都已經被消滅了,伊凡明白,在皇帝面前,他確實是一個弱者,但他更明白,法師不能任由自己被一種情緒支配。

  伊凡第一任妻子的名字叫愛塔,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平民,因為家境貧窮,父親把她送進一家貴族當傭人,和其他同齡女孩一樣,在這個年紀她也經常做著白馬王子的少女夢想,不過唯一幸運的是,大多數少女的夢想都會破滅,而她卻是一個幸運兒,在她16歲,一次上街買牛奶的時候,她遇到了她生命中的「王子」。

  伊凡在這個位面暫時定居了下來,不是為了所謂的婚姻責任,當然更不可能因為所謂愛情,在伊凡眼中,這個小女孩只是一個傻裡傻氣的,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哦,事實上,百分之99的平民在他眼中都是這個德行,伊凡之所以留下來,原因很簡單,他累了。

  出避難所就是一種冒險,但伊凡現在對安全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了,雖然他明明知道,只要皇帝的手下一旦發現這裡,發現他的施法痕跡,他就很有可能在某一天好無徵兆的死去,他清楚的明白這些,但他沒有辦法,他根本無法「說服」自己回到那個避難所,再在那個地方帶上幾十年,就算是囚犯也有一個關押期限,他遭受的卻是無期徒刑。

  他在心裡暗暗對自己說,在這個位面呆下去,如果到愛塔死的那一天,他還活著,那他就繼續逃亡,現在他已經跑累了,他需要休息。

  於是伊凡就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裡定居了下來,他耐心學習了當地的文字和語言,因為他長期養成的「法師」氣質和貴族行為接近,而且他的數學知識非常嫻熟,只用幾年時間,伊凡成為了愛塔服務這家貴族的一名管家。

  平民的生活並沒有他一開始想像的那麼糟糕,事實上,比起避難所裡的生活,就算讓伊凡在這裡整天挑大糞,他也不會覺得苦。

  白天的時候,他為主人家管理僕人,教育子女,計算賬目,到了晚上,他就在自己的房間內,靜靜沉靜在自己的魔法世界,沒有人知道他是一名法師,事實上,在這個位面連法師的概念都沒有,也沒有人告訴他們有關皇帝的消息,這樣很好,伊凡現在一丁點也不想聽到有關皇帝的消息。

  平民的生活一切都很平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結婚兩年後,愛塔開始懷疑她身體是不是有問題,因為她一直沒有懷上孩子,她當然不知道,伊凡從來沒有打算讓他的孩子在這樣的絕望中誕生,每次她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伊凡總是靜靜的聽著,一言不發。

  如果僅僅是一個平民孩子也就算了,如果自己的孩子也是一名法師……雖然這個概率幾乎等於沒有,但這個念頭還是像毒蛇一樣盤旋在伊凡腦中,伊凡無法想像,當這個孩子長大之後,他該如何向他述說這一切,難道自己要想艾琳的導師那樣,對他說:「嘿,你現在有兩條路,投降或逃跑……」

  貴族家的小孩是一個騎士迷,伊凡成為管家的時候,他大概7,8歲,平時就由伊凡負責對他進行教育,有的時候,伊凡會像酋長對自己做過的那樣,跟他講故事,當然,也有一些時候,會教他一些基本劍術,騎術之類的東西,這些年來,伊凡也確實學了一些騎士需要掌握的技能,他把學習這些當做一種休閒。

  有時候,伊凡也會做一些與他平民身份不相稱的事情,當然,他做這些事情的原因都是因為,他不想因為其他人的愚蠢而打破自己平靜的生活,曾經這個國家國王想發動戰爭,或者有其他國王想對這個國家發動戰爭,但他們都莫名其妙暴斃在自己的皇宮中,人們稱這種詭異現象為「和平的詛咒。」

  欲望或許可以避免,但是面對天災,有時候即使是法師,也無能為力。

  在伊凡生活的第十五個年頭,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席捲了這片大陸,愛塔也未能倖免,她最終在病床前走完了她的一生,妻子的死讓伊凡有些失落——他失落的不是死亡本身,人終有一死,這沒有什麼遺憾的,他失落的是這死亡意味著自己的逃亡生涯又將繼續,而這離他原先的預期時間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原以為愛塔能活到六七十歲,他原以為這樣的生活還會很長……

  後來伊凡知道,也許這反而是一種幸運,如果他一直在這裡生活下去,周圍的人很快就會意識到他非正常的年輕,謠言會隨著猜疑像瘟疫一樣傳播,愛塔在這個時候死去實在是再恰當不過,再過幾年,當她發現自己臉上已經長滿皺紋,但伊凡仍然是一個年輕小夥,恐懼和自卑很快就會摧垮她的心理,而之前的平靜也將不復存在。

  在伊凡以後的人生中,他體會過這種感覺,人們會開始恐懼,甚至憎恨他,但當他真的展示出魔法之後,大部分人都會不可思議的開始崇拜他……

  人是最善變的動物,越弱越如此,因為有時候人改變,並不是他自己希望那麼做,而是環境逼迫他那麼做罷了,在平民眼中的他,就和他眼中的皇帝一樣。

  近千年的經歷,說穿了,其實無非也就是重複之前的這個過程,逃亡,累了,休息,繼續逃亡……

  「我知道地球上的人是如何想像一個法師的,」在故事的最後,伊凡對他的部下兼聽眾說,「也許到現在,你們當中也有人羨慕我的經歷,但是從我個人來說,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名法師,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能跟父親一樣,死於一次可笑的戰爭,至少在我死去的時候,可以帶著滿足和微笑,或者還有想像的那種榮耀。」

  剛剛接觸這個漫長故事的時候,尤其是關於神話故事那一段,幾個聽眾都還很好奇,互相之間興致勃勃的討論有關細節,但後半段的沉重,想現場保持了靈堂一般的沉默,貫穿在伊凡記憶中的那種沉重不可避免的影響到所有的人。

  「我只想知道,既然你能找到地球,那皇帝是不是也會找過來,如果他過來了,那我們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抵抗。」汪銘說。

  「按地球現有的科技,抵抗還談不上,」伊凡搖頭,「皇帝的侵略不顧一切,你們可以想像,一萬個,甚至十萬個田軍突然出現在地球,會出現什麼樣的後果,不過你們暫時還可以放心,地球目前看起來還是安全的。」

  「為什麼?」封敬亭問。

  「還記得我說過的,在最早研究位面的時候,提到的那個螢火蟲位面嗎?」伊凡說,「當時我已經認定,這是一個不適合生存的位面,但事實證明我錯了,其實這個位面,就是你們地球所在的位面,在法師的眼中,這位面只是一片死亡之地,因為太空過於龐大,不可能容得下空氣。」

  「那你怎麼……」林泉說了一半,看到伊凡的臉色變了一下,欲言又止,但伊凡卻主動說了出來。

  「不怕告訴你們,事實上,這是我為自己準備的墓穴,」伊凡一臉淡然的說道,「在我來地球之前的十年左右,我的逃亡之路終於走到了盡頭,我所掌握的全部位面,已經全部成為淪陷區。」

  伊凡看了看在場幾人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他笑了笑說:「怎麼,我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會自殺的人嗎?」

  幾位聽眾同時點了點頭,一直以來,伊凡給他們的印象實在是太淡然,或者說,太超然了,或許,在這幾個人潛意識中,從來都沒有把伊凡當一個「人」來看待,或多或少的,他們都有一點將他神化的傾向。

  就連一直對伊凡分析的對多的汪銘,也在聽完之後表現了驚訝:「目前人類的研究對象心理都在百歲以內,長壽可以說是每一個人的終極夢想,你可能是心理學第一個長壽心理研究對象,不過你說的那種環境,空無一人,懸浮,這種類似於緊閉的場所,確實會給人留下很深的心理陰影。」

  也許是覺得氣氛太過凝重,安娜拍了拍手,笑著說道:「老實說,這故事的前半段讓我感覺是奇幻片,中間感覺是戰爭片,後半段像是傳統悲劇,但是整個看下來,竟然有種恐怖科幻片的味道。」

  「不管是什麼片,它已經到此結束了,」伊凡站起身,對所有人說,他看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又說,「而以後的故事,則要靠你們來導演。」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01
  法師的世界  270 片段







  兩個情節片段,作為本卷的結尾。

  9個多月前。

  伊凡在剛進入這片陌生位面的時候,就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了,這裡有著最極限的寒冷,冷的似乎連他的思維也被凍住,通過空間之眼,他看見自己的身體在一瞬間就被凍成硬邦邦的一塊,伊凡雖然不知道在這樣的極限低溫下,就算是空氣也會凝固,但他見過之前做實驗的幾隻兔子,他知道,自己的身體一定就像那幾隻兔子一樣,變成一種自己完全陌生的形狀。

  死亡的感覺並不好受,伊凡想他也許已經有些後悔了,或許,躲在避難所裡,用魔法安靜的自殺才是一個好主意。

  當他醒悟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晚了,就算現在他用魔法把自己搬運回去,那他得到的也將是一具屍體——實驗用的那些兔子就沒一隻能夠活下來的。

  這裡不是一片純粹的黑暗,伊凡視野所見之處,到處都是陌生而璀璨的星辰,在那些星辰中,是伊凡難以想像的炙熱,這裡是冰與火交鋒最極端的世界。

  伊凡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逐漸模糊,寒冷的威力開始統治一切,自己真的要死了,伊凡這樣想,就在這個時候,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在這樣一片最極端的環境中,究竟有沒有生命,甚至人的存在呢?自己不能在這裡生存,那有沒有可能有其他法師可以呢?」

  預言術,人。

  讓伊凡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預言術竟然有效果了,他不知道那地方距離究竟有多遠,但預言術確實給出了確切的答案,他的視線穿透了無限空間,他看到一個龐大的燃燒火球,遠處一個陌生的藍色星球,然後是一片龐大的陸地,一座龐大的城市,無數的高樓大廈,一個房間,一個人,他面對著一張會動的畫卷,他的精神全神貫注,他的嘴巴無意識的開合,說的話伊凡一個字也聽不懂,甚至那些概念伊凡也完全無法理解……

  隱身符是什麼?

  劍聖?

  一血?

  聽起來似乎比較有趣,不急,自己馬上就會知道了。

  ……

  槍傷中,最複雜的一部分就是如何取出子彈,有時候,取出子彈造成的傷害比子彈本身還危險。

  好在老子會魔法!田軍得意的想,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確認它能夠運轉自如。

  「神使大人,」一位穿著華麗,坐在他對面的國王看見田軍的狀態,臉上忍不住露出驚喜之色,恭敬的對他鞠躬行禮說,「諸神護佑,您的健康是我們國家的全部希望。」

  對這位國王所說的話,田軍一個字也聽不懂,但他還是多少從對方的眼神中瞭解到了一些信息,看來自己剛剛來到這裡時,自己露的那幾手卻是作用不小,一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朝對旁邊侍女的方向瞟了一眼,用她身上的古典服裝再次提醒自己,自己可能,不,一定已經穿越的事實,他抬起手,看見手腕上那兩塊殘留的手錶,上面還剩餘的數字。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田軍心裡想。

  但他臉上卻沒有洩露出絲毫信息,他一邊小心翼翼的側身下床,扶著床的一側讓自己站直站穩,用自己養傷這段時間剛學的本地語言,邊比劃,邊結結巴巴的對這位頭上戴金冠的傢伙說:「你的敵人,」田軍指指對方。

  「是我的敵人」。田軍指指自己。

  然後他伸出手,一指旁邊桌子上擺著的一枚水果,那枚水果在瞬間爆裂開來,汁水撒了一地。

  「死!」

  國王滿意的拍了拍手,然後他側過身,對身旁的一個侍衛說了一句什麼,侍衛走到門前,拉開木頭門,只見一位黑衣白鬚的老人走了進來。

  對方進門之後,朝田軍的方向看了一眼:「哦,你就是他們請來的法師?」

  對方僅僅是簡答的說了一句話,但在田軍心裡,卻引起了暴風雨一般的驚濤駭浪,因為剛才那句話,對方是直接通過意識和他交流的,田軍太熟悉這種方式了,這是法師的方式!

  天哪,又是一位法師!田軍心裡想。

  「原來你不是,」田軍的心思在對方面前就像是玻璃缸當中的金魚,一覽無餘,對方不屑的哼了一句道,「沒想到僅僅是一個冒牌的施法者!讓你的主人來吧,你不還不夠資格和皇帝的先行者對話!」

  田軍的眼睛本能的四處亂瞟,同時手輕輕接觸手錶,他這個動作並沒能瞞得過對方,對方伸出手,下一個瞬間,手錶就已經出現在對方的手中。

  「咦,這裡面似乎刻畫的是法陣!」對方仔細觀察了一下手中的通訊器。

  田軍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比他中彈時候臉色還要難看,他知道,沒了這兩個通訊器,他就什麼都不是。

  「哦,這是什麼?一種武器嗎?」看著田軍拿出一個略大的精緻金屬塊,對方有些詫異道,不過他很快又從田軍腦中得到了信息,「槍?一個手指頭大的金屬塊就能殺人?」

  雖然已經得到了信息,但對方還是不大相信:「這樣的謊言也就能騙騙你自己!」

  「乓!」田軍扣動了扳機,劇烈的聲響讓在場所有人都嚇得趴倒在地。

  老人摀住自己胸口,鮮血從他嘴裡如泉水一樣不住往外冒,他手指顫抖著指著田軍,眼睛當中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震撼,和後悔。

  臉色發白的國王睜開眼睛,一臉敬畏的看著他手中的這把「神器」,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恐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人的血越流越多,很快浸透了他身上的黑袍,但他的神色卻反而開始變得輕鬆起來,到最後臨死前的時刻,他甚至看到對方在對著自己笑,田軍此刻卻感覺不到任何殺人後的興奮,因為他的腦袋中,充滿了一個陌生意識的低語,好像老人的死亡將他身體內的什麼封印打破,魔鬼跑出來跟他說話一樣。

  田軍聽見這個聲音說:「很好,你是第一個敢於殺死我使者的平民,你選了一個好時候,我承認,我現在對付不了你,不過我勸你從現在開始,你能盡快回到你的法師主人那裡去,請求他的庇護,不然,等我的軍隊集結完畢,下一次如果再讓我發現你,我會把你的意識塞進一隻狗的腦袋中,相信我,我說到做到,記住我的名字,兆夫長維達。」

  田軍平時沒少聽別人放過狠話,他也一直認為,會咬人的狗不叫,但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忍不住就開始覺得發毛,剛才在對方說話的時候,田軍真的有一種很逼真的感覺,彷彿他已經成了一隻趴在地上的狗,四肢著地,身上長著毛,尾部還有尾巴……

  他當然不知道那是來自意識網中,真正受罰者的感受,他同樣也不知道,讓人體驗自己變成一隻動物,是這個兆夫長特有的一種懲罰方式,他當然更不知道,兆夫長這三個字究竟代表著什麼。

  「伊凡,伊凡」,國王千恩萬謝的離開之後,田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撿起地上的手錶,呼喚伊凡。

  「什麼事?」伊凡回應了他。

  「我想回去,」田軍在說這話的時候,沒來由感覺到驚慌,在伊凡這裡,他起碼還是個人,可如果……

  「我真的想回去,」田軍迫切的追加了一句,「我保證回去以後,什麼都聽你的,你讓我幹什麼就干什麼。」

  「剛開始你不是很開心嗎?很抱歉,地球上現在恐怕已經不需要你了,」伊凡的聲音中不帶一絲情感,「而且現在,我需要你打入皇帝的意識網內部,我需要你被他控制,我想研究一下……你放心,這種感覺沒你想的那麼差,真到那個時候,你會適應的。」

  伊凡的話讓田軍如墜冰窟,剛才他只是在猜測,猜測那個所謂的兆夫長只是空口威脅,但是伊凡現在這麼一說……

  兆夫長有沒有信用他不知道,可是伊凡向來是說一不二,這等於是變相確認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研究你個鬼!」田軍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但一秒鐘後,他又意識到自己這樣的態度絲毫於事無補,豹哥之前用槍教會他的東西終於又起了作用,他苦苦哀求道,「再給我一個機會吧,我保證,只要……」

  「不,你什麼都不用保證,因為我根本就不相信,如果你真的覺得這讓你難以接受,槍裡還有幾顆子彈,你可以用來自殺。」伊凡給了田軍這樣一個建議。

  田軍拿起槍,盯著它,發了半天的呆,但卻遲遲沒有動作。

  伊凡知道他不甘心,從頭到尾,他就不是一個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人,自殺?這不是他的風格。

  自殺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這麼簡單,更需要一種與世界果斷割裂的決絕,田軍不缺乏前者,但後者可能他這一輩子也不會擁有。

  因為在他心底,他還是無比留戀自己活著的感覺,他心裡不斷的為自己開解,也許沒那麼糟,自己或許可以改投門面?聽伊凡的口氣,這就好像跳槽一樣,從一個意識網跳到另一個意識網……

  聰明的人聰明的地方各不相同,但愚蠢者總是做一樣的蠢事,田軍現在的這種僥倖心理,就和吃果凍時的夏婧一模一樣。

  (第九卷因為可能因為摻雜了過多的設定,而且需要表達的東西太多,在情節上看可能有割裂感,作者自己也感覺不太滿意,但網路小說就是這樣,沒有太多時間修改,往往想到哪裡寫到哪裡,從下一捲開始,回歸地球路線,地球上的情節會是主線,這一卷的內容,很大程度上也只是為在地球上的行為提供一定的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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