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法師伊凡 作者:kl3300 (連載中)

 
mk2257 2011-10-10 08:31:5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9 457734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42
  合作時代  311 記憶







  接下來,趙真雪又興致勃勃的和許多個代號為「KL」的AI進行了一些對話,儘管趙真雪對此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但她還是對AI在談話過程中,表現出來的「智能」而感到驚訝不已。

  這些AI和趙真雪原來想像之中的,存在很大的差距,甚至,趙真雪有種感覺,從某種程度上來定義,與自己進行對話的,已經可以說是一種「類」只能,雖然通過對話AI還是會表現出很多的破綻,不過這種破綻非但沒有讓趙真雪覺得失望,反而讓她隱隱有種感覺,眼前自己面對的,正是心目中理想的人工智能。

  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在跟她進行對話的這些AI當中,每一個說話都具備它特有的風格,每一個AI都記得自己的名字,甚至會給自己取代號之外的名字,它們會給自己建立一整套「簡歷」,包括家庭住址,生活環境,甚至還有「小時候」經歷過的趣事……

  嚴可守告訴他,AI之所以會有當前的智能,和它的「學習」能力分不開的,其實歸根到底,這些AI不過是在計算機當中的一些算法程序,只不過在設計的時候,可以模仿了人類的學習「記憶」習慣,讓它們能夠在一次又一次的實驗過程中,學習那些有助於讓人們相信他們的信息。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在打字對話這樣的媒介當中,一般讓別人相信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形成特有的語言風格,從而讓被測試者對自己印象深刻,比如在常用語中刻意增加一些地方方言,有的AI甚至還學會了模擬一些人類的脾氣,比如不耐煩,連續的催促等等,用這些許許多多的小細節,讓對方相信自己是一名人,而不是AI。

  這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是AI的算法所決定的,嚴可守告訴趙真雪,每一次「測試結束」,AI都會根據這次對話的內容,總結哪裡是比較完美的表演,而哪裡又是容易被識破的破綻,這些結果會促使AI修改自己在特定概念上的權限值,比如一個電腦,裝東北人,在打字過程中「俺們」之類的方言出現頻率過多,而大量的統計顯示,出現類似詞彙的時候,被識破的幾率也就越小,那麼AI就會在以後的對話中,下意識多用類似的詞彙,到最後,甚至可以形成和真正東北人差不多的說話模式。

  在趙真雪的這幾次測試當中,她遇到的一個最讓她印象深刻的AI,是一個代號為KL3300的AI,與其他AI不同,這名AI不是通過和她聊家常來獲取她的信任,而是通過不斷把話題引向一些形而上的話題,比如說哲學,人生意義之類……他甚至還提到,自己的理想是在未來,當一名作家……

  在和他論及這些話題的時候,趙真雪還不知道對方是一名AI,在與他談天說地說了半天之後,她驚訝的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話題的主導權已經完全讓對方掌控了,而在下意識之間,她也把對方真的當成了一名哲學愛好者,當她自信滿滿的結束測試,並滿心認為對方是一個人的時候,電腦出人意料的告訴她,對方只是一名AI。

  嚴可守就在一旁,並在當下為她解釋了她辨認錯誤的原因——其實說穿了很簡單,因為在涉及類似哲學,藝術,文化之類的話題時,真正的人對回答信息真假「敏感度」其實是很低的,就比如說,最簡單的,「人生意義是什麼」,說享樂,賺錢,學習……這樣的答案都不能算錯,因為沒有相對真確的答案,所以人也自然不能根據這答案得出更準確的判斷。

  所以說,相對於這名機器人,「愛好哲學」也是它的一種欺騙策略,根絕嚴可守掌握的數據,KL3300在圖靈測試當中,過關的幾率是所有AI當中最高的,這本身就已經說明,這種策略的行之有效。

  「但是如果……」趙真雪得知後,有些不敢置信的問嚴可守,「如果他剛才所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都是他真的想說的內容,如果它是一名真正的AI,而不是你所說的模擬程序,那怎麼辦?存不存在有一種方式,可以讓你們鑑別這兩者之間的區別,鑑別程序究竟是在說謊,還是源自它真正的本源目的?」

  嚴可守搖了搖頭:「你說的這種鑑別,我們做不到。」

  「怎麼會?不是你們設計的它嗎?」

  「算法和結構是我們設計的,這沒錯,」嚴可守說,「但AI程序跟一般的計算機程序不同,一般的計算機程序,你下命令,情況1,做A,情況2,做B,一條一條,程序所有的行為都被代碼鎖定,這樣的程序哪怕再複雜,也不過是一架精密的機器,在進行AI理論性設計的時候,這種機械方法是最早被我們拋棄的。

  KL的算法跟通常這樣的算法不同的是,它是一個不斷進化,不斷膨脹的混沌算法系統,每一個AI最早出現的時候,源程序在計算機中不過是佔用了幾百KB,但是隨著它通過圖靈測試不斷進行學習,獲得和掌握的信息越多,它的複雜度就和人類大腦發育一樣,是在不斷增長的,甚至就連我剛才所說的那些權限值修改,修改多少,這其中的度也是AI自己掌握的。

  現在你看到的所有AI,其實都是源於同一段源程序,這段源程序才是整個項目中,最珍貴的部分,現在你看到的所有AI,本質上都是由這段源程序「成長」而來,然而每一個AI在測試過程中接觸到的信息不同,它們也會長成完全不同的智能,而這種成長過程本身就太過複雜,根本不可能實現精確監控,計算實施了監控,我們也很難預測,它下一步會做出什麼行為,就像影響人的行為因素可能會有很多一樣,AI現在表現出來的行為雖然簡單,但也是不可捉摸的,它已經自行成長成為一個混沌整體。

  這就好比我們能推測一個嬰兒的想法,因為模式簡單,餓了就哭,高興了就笑,幾乎沒什麼其他的東西,但要想清楚的看到一個成年人,幾乎就是不可能……不,除了魔法,但我要說,即使是伊凡站在這裡,他也不可能看清楚,這些AI的想法,這一點,也是我為什麼,在這個項目上投入這麼大精力的最大原因。

  現在你看到的這些具備編號的AI,其實只是成長中AI的滄海一粟,看到後面那個小隔間了沒,後面的面積,比現在你看到的要大得多,裡面放著的是日本當前最先進的巨型計算機,光是放著主機機房佔用了樓上和樓下同一位置整整四個實驗室,每天都會有數上百萬億個源程序拷貝同時在裡面進行「發育」,也就是通過系統不斷給予隨機的「虛擬刺激」,讓這些智能得到最初的發育,這其中的整個過程,你可以想像成人的大腦胚層發育,無數的神經元突觸互相聯接,最終形成一個有機整體……

  而這種人工模擬「發育」的效率,其實是非常低下的,這種運算的本質,其實就是在模擬原始神經在億萬年間的發育過程,即使是當前每秒過「京」(一億億的單位)的運算速度,我們也一直花了四年多的時間,才找到一些最基礎的規律,也是就總結出從單純的神經元,進化到智能結構的模式,我和你所說的成果,也正是這一點,至於你現在看到的這些AI,其實都是在這之後,我們用於「臨時試驗」的一批,幾年年初剛剛進行「訓練」,也就是你看到的這些圖靈測試,所以嚴格來說,它們都才是只有七個月大的孩子。」

  「七個月?」趙真雪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隨著這些訓練的深入,他們還會變得比現在更聰明?剛才你說騙8歲的孩子,那是不是再過一段時間,真的和人無法區分,連成人也不能將其識破?」

  「你是不是還怕它們最後比我們人類聰明,最後取我們而代之?」嚴可守笑道,「科幻小說看多了吧,其實你的這種擔心大可不必,到目前為止,AI所接受的所有訓練,都是如何欺騙的訓練,也可以說,是撒謊訓練,即使他學到了極致,也不過是撒謊技能學到極致,讓人無法分辨真假,但要說它真就有多麼聰明……我不這麼認為,也許今天他可以很你聊哲學,聊人生,但是AI本身,是無法理解這些概念的,這些概念只是他用於欺騙的工具,在程序中權限較高而已……

  為了達到欺騙效果,有些電腦甚至可以和你爭論哪道菜比較好吃,它偏愛什麼味道,但你要知道,它只是程序,連基本的味覺器官都沒有,怎麼可能真的有這種感覺。

  同樣的道理,一個連視覺都沒有的電腦,怎麼可能理解人類生活中的概念,最簡單,一台電腦要離開人類而單獨存在,最起碼的一點,就是必須有獨立的能源,以維持他們的存在,而要做到這一點,就意味著他們必須學會電力工業中的種種常識,要不然,可能普通的一顆螺母鬆了,都會導致他們整體的消失,而在他們的詞典中,是不可能瞭解螺母這個概念的,因為他們沒有看的眼睛,沒有人告知他們這個概念,我們控制了他們所有的信息渠道,即使他們有朝一日,在網上看到的大英百科全書,但那些信息始終還只能停留在紙面上。

  現在說AI是智能,還為時尚早,充其量,也就是「類智能」,它們是在電子世界成長的體系,與人類相比,他們永遠只是「不出門」的秀才,嘴上即使說的天花亂墜,但也掩蓋不了他們無知的本質,這裡的無知,不是說不知道,而是說,「不能知道」,就好像先天性的聾子必然也是啞巴,在沒有共同感受的前提下,也不可能存在共同的文化,即使AI最終真的產生了智能,那也必定是我們不能理解的世界,而同樣的道理,它們也不可能真正理解我們這個世界,所以,你的擔心,應該說是完全不必要的,其實很多這方面文學題材,外星人入侵,機器人叛變什麼的,都可以稱之為,藝術需要導致的被害妄想……」

  「那既然明知道學撒謊沒用,你還讓他們學幹什麼。」趙真雪不解道。

  「這種學習對AI確實沒什麼意義,但對於人來說,卻意味著很多東西,」嚴可守說,「圖靈訓練,也就是讓AI通過圖靈測試的實驗,只不過是一個開始,一個驗證AI確實有實用功能的宣傳,在項目開展之初,我就說過,這個項目的最終目的,其實還是為了對抗魔法,或者說,對抗意識網,如果它日後真的能成長成獨立的智能,必將是不受意識網控制的智能,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這都是對意識網,還有對伊凡『獨裁』可能的一種平衡手段,在未來人類對抗卡梅爾的武器中,總是多出了一種選項。」

  接下來,嚴可守又帶趙真雪參觀了裡面那個小隔間,在進門的時候,趙真雪注意到,隔間裡面竟然還有兩名穿著日本軍人制服的「自衛隊隊員」,整個房間比趙真雪想像的要大出不少,嚴可守給趙真雪指了指被鑿開的天花板,以及從上面聯通下來一排又一排的光纖,為了防止魔法偵查,整個房間的背景,甚至是安裝著一排又一排主板的機櫃,都被刷成了白色,房間的各個角度都有監視器存在。

  嚴可守告訴趙真雪,她的投資,不過是整個項目佔比重稍大的一部分,同時,對整個項目感興趣的日本政府,也在整個項目佔有了一定的比率,比如現在需要使用到的巨型計算機,就是經過日本政府授權,才允許定製購買的,同時,日本政府還承擔了安全保衛工作,以及科研技術上的支持,當然,作為回報,整個項目如果產生了成果,日本政府也將是第一個受益人。

  因此,即使是作為最大投資人的趙真雪,在進入這裡的時候,依然需要經過一名在場執勤的日本政府人員確認,以防止任何洩密的可能,不過在當前,趙真雪的知名度不說在全球,起碼在亞洲一帶,還是鼎鼎有名的,更可況中日美俄這四國在面對魔法問題上,都互相之間訂立了攻守同盟,在反魔法項目上,四國都互相保持信息暢通,看起來這個項目是日本的,其實本質上,是四個國家共有的,只不過各國都在各國自己的強項上,進行投入罷了。

  人工智能只是在這個背景下,眾多的項目之一而已,如果它成功了,可能會產生類似當年原子彈的爆炸性效果,但在沒成功之前,誰也不會明白它的重要性,在反魔法領域的研究中,還是那些主流的項目更受歡迎,在資金上也擁有更大的比例,比如之前卡梅爾在內部會議中提到的,「主動激光掃瞄設備」。

  「最後,再跟你說一件比較不可思議的事情,」帶趙真雪大致參觀了一下機房之後,嚴可守帶著回到了外面的測試間,在其中正在測試的人員之中,找到了一個戴著眼睛,正對著電腦打字的瘦弱青年。

  「他叫井上海,之前是這所大學的學生,也是我們最早的測試人員之一,」嚴可守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在他回頭之後,對趙真雪介紹說,然後他又對著趙真雪向井上海用日語介紹,「這是我的一位朋友,趙真雪,趙小姐。」

  井上海看了趙真雪一眼,笑著對她打了個招呼,又嘰裡呱啦的說了一串,趙真雪對日語不熟悉,但也能聽的出來,這句話的開頭,應該是你好的意思,後面,就不得而知了。

  「你可以使用意識偵測,這樣省的我翻譯,」嚴可守對趙真雪說,「他剛才說你長得很漂亮。」

  趙真雪只是淡淡一笑。

  然後嚴可守對井上海說:「有你想像當中的0564漂亮嗎?」

  井上海笑著拍了嚴可守一下,看來兩人之前應該是很熟悉的:「我知道,你是特意來取笑我的。」

  「沒有沒有,我的這位朋友剛剛對AI很感興趣,我只是讓她多瞭解一下,」嚴可守說,「那就不打擾你們聊天了。」

  因為使用了意識偵測,不等嚴可守開口,趙真雪就已經明白了,不過一時時間,她沒有好意思發表看法,等走出門以後,才說到:「他竟然喜歡上了AI?而且明知道這只是一段程序的前提下?是不是動漫看多了啊?」

  「KL0564使用的是比較感性的,特別針對部分男性測試者的策略,也是人類最常見的策略,那就是愛情,在他們第一次接觸的測試中,KL0564就稱自己是一名本校學生,設計專業,是家裡最小的妹妹……一整套很嚴密成熟,能夠打動年輕男性的背景身份設定,井上海在和它聊過一次之後,就把她錯做真人,徹底陷了進去,他今年剛剛畢業,雖說已經找到了工作,可總還是會回到這裡,希望跟對方談談話。

  他倒沒有和你想像的那麼瘋狂,他自己很清楚,和自己聊天的是一段程序,充其量,也不過是一段非常複雜,足以擬人的情緒,我們勸他的時候,他說過這麼一段話,愛情本來就只是一種感覺,一種非理性的衝動,他無所謂真假,也不在乎給他這種感覺的是真人還是一段程序,他知道程序在騙他,而他自己,也只是在享受這種被欺騙的感覺而已,就好像生活中,誰都知道電影內容是假的,可依然會有那麼多人享受這種虛假所帶來的欺騙。

  事實上,旁人大可不比對他有過多的擔心,井上海並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不然的話,他也不會擁有繼續測試的資格,在測試過程中,他依然嚴格遵守著圖靈測試需要遵守的要素,即使是安排到到和KL0564的測試,他也會在測試的結尾,給出他認為的客觀答案。」

  「真是不可思議,」趙真雪搖了搖頭,「也就是在日本,要是在國內,一定被人認為不太正常。」

  「別國內了,」嚴可守說,「就算是在日本,也有不少人在聽說這件事之後,罵他是變態的,不過井上海的心裡素質看起來還不錯,要不然,剛才我也不會當著他的面,開玩笑了,不過我跟你說起他,倒不是因為他的這點事,而是因為,由於他的這種行為,與之相對的KL0564也出現了很有趣的現象,就像井上海記住了它一樣,它似乎也對井上海產生了印象,以至於在後面幾次的接觸中,雙方只要一說話,就能明白對方的身份,通俗的來說,就是AI記住了他……你用這種眼神看著他幹什麼,別想多了,是記住了他,不是愛上了他,當前的AI所有行為都是基於對圖靈測試的適應,你得時刻記住這一點。」

  「這裡我要先聲明一下,通常我們所說的圖靈測試,人員都是流動隨機的,都是從本校隨機遴選,再經過對方同意邀請而來,其中還要剔除掉百分之50測試是人和人說話,截止到現在,累計進行有效測試也才不到百萬次,這裡差不多有50多台電腦,平均下來,每天每台電腦進行的測試,也才一百多次,平均一次有效測試需要10多分鐘左右,而進行的測試而當前用於測試的備選AI有5000名,也就是說,即使是同一台電腦,一個人不間斷測試一天,使用超過15個小時,能和同一名AI遇到兩次的概率,差不多是50分之一。

  但說來湊巧的是,井上海在這裡進行過的數千次測試中,就曾經不可思議的和AI遇到過6次以上,從第二次開始,兩人開口不超過三句,就能準確認出對方的身份,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兩人應該能算是認識了,人能認出電腦,這不奇怪,但電腦能認出人……這確實是這次試驗的第一例發現。」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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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把這個帶回去,通過它,可以隨時瞭解一下,整個項目的進度,」在領著趙真雪離開的時候,嚴可守遞給趙真雪一個U盤說,「這個東西相當於圖靈測試的客戶端,安裝一下就能用。」

  「不是說你們測試對人有很嚴格要求的嗎?」趙真雪接過U盤,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個小隔間,「怎麼,不怕被說洩密?」

  「到目前為止,對AI的基本測試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許多AI的智能也出現了基本定型,你也看到了,目前這種小範圍的測試,信息量是在是太少,這對AI的成長速度會有一定限制,畢竟人數有限,所以,我們決定在未來,將這種測試的範圍稍微泛化,在網絡上公開客戶端下載地址,讓所有感興趣的人都能參與進來,你現在手上拿的,可能過一兩個星期就能在網絡上找到。」

  「那到時候來下載的人一定很多。」上車的時候,趙真雪笑著對嚴可守說,「AI到時候會不會忙不過來,假如有50萬人同時進行測試,那不是一個AI平均同時要和100個人說話?」

  剛剛坐上駕駛座的嚴可守哈哈大笑:「你倒是真把它們當人看了……它們現在也只是程序,即使真的出現了智能,那他們的思維速度也是你無法想像的,別說同時和一百個人說話,只要計算速度足夠,就算是同時和全人類說話,對它們也不是難事,現在談這些,還為時尚早,我的期望也不高,只要能在我有生之年,看見AI的智能和人類相當,我就已經非常滿足了,不過,這8成也只是幻想。」

  說罷,嚴可守發動了汽車,在倒車的時候,他又隨口問:「對了,最近聽說全世界出現大遊行,你消息來路多,上面對這個事情估計是什麼態度?」

  趙真雪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打聽這個幹什麼……不過說實話,這種程度的消息,我也不可能知道,本來我聽宋隊說,還準備讓我參加會議,給他們當參謀,但據說是怕我被意識網同化,還是沒去成,真要問,你應該去找宋隊。」

  「同化?」嚴可守輕笑,「真把通訊器當思維控制器了,搞的這麼神秘,當初你說不想當這個聯絡人,還是不是他們堅持要你幹,還說是為國家做貢獻,做犧牲……說的那叫一個好聽,現在倒好,反倒是用這個理由把你排除在外了,你說這叫個什麼事……你當時就該聽我一句勸,老實點拒絕,結果你看,這兩年,你唱黑臉,他們唱紅臉,現在咱們跟卡梅爾還有點合作,用得著你,你等著看吧,以後真要出了什麼事,你就是他們頭一個替罪羊。」

  趙真雪剛才還有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滿臉的苦澀。

  「哦,還有,說道你那個宋隊,」嚴可守說,「聽說今年他兒子回來了一趟,說他剛加入了卡梅爾監察部,當時把他給氣的……當時就想上去抽他,好在你反應快。」

  趙真雪搖了搖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宋隊這是氣過頭了,幾年不見的兒子回來,卻成了他的敵人,這滋味也確實……據說宋成雲在卡梅爾的工作還屬於情報部門,保密程度還很高,干的是和我們差不多性質的工作,過去的一家人,現在成了無間道,是誰都受不了。這幾年來他嘴上不說,其實心裡一直都在念叨小雲,錢包裡還一直有兒子的照片……」

  說著說著,趙真雪忽然便打住了:「哎,說這些干什麼,都是些牢騷話,說了也沒什麼意思……對了,有個事一直想問你,我發現所有的AI都叫KL,有什麼具體含義嗎?」

  「沒什麼太大意思,」嚴可守說,「不過是我的英文名字縮寫罷了,當時起名字的時候,隨便就用了,怎麼,我感覺你好像對AI很關心?」

  「小時候很喜歡看科幻,」趙真雪說,「本來還以為這是幾百年後才能做到的事情,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親眼看見。

  「AI技術還好,對技術方面的要求,其實並不算高,很多年前巨型計算機的複雜程度,已經比人腦要高出不少了,之所以一直沒有這方面的進展,主要還是理論研究上的阻力,方向性問題,過去大家都認為,搞AI是程序員和科學家的事情,其實真正瞭解這個項目的人都知道,真正起指導啟發作用的,都是一些非電腦專業人士,腦科醫生,生物學博士之類……我在這個項目裡也只能算是組織者,打打下手,AI項目的本質,其實還是一種仿生學,只不過我們模擬的,是人類本身的思維過程。」

  說話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不知不覺,汽車已經到達了目的地,停車之後,趙真雪說:「算了,你先回去吧,就別專程送我了,幾步路的事情。」

  嚴可守笑著解開安全帶,說:「沒事,整天呆在實驗室,我自己也悶的慌,正好,出來透透氣……誒,這裡也有遊行?」

  趙真雪走出車門後,看見東京火車站的廣場上,有一大群人正在廣場上舉著標語,在一個領頭的帶領下,齊聲喊著口號,嚴可守看到他們手上舉著的牌子,其中有畫著大紅叉的六角星芒標誌。

  「現在世界上的遊行示威,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和意識網有關,不是反意識網的,就是推崇意識網的,」嚴可守一邊搖頭一邊說,「我現在都不用聽他們喊什麼,看舉的什麼牌子,單看他們忙的這股勁,就知道肯定是反意識網的,意識網用戶的遊行,哪會有這麼鬧騰,喊一句跟一句的,按我說,和意識網比遊行,那真的是自曝其短,本來就是人多勢眾的事,人家宣傳意識網遊行,能幾個小時喊出幾百個口號,都不帶重樣的,跟軍訓一樣整齊劃一。」

  經過這批遊行者的時候,趙真雪注意到,遊行的領頭者正舉著一個大喇叭,聲嘶力竭的對著不斷經過的行人叫喊,派發宣傳單,不過大概是因為天氣的原因,而且現在正好是下午兩點多,正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跟隨者的喊聲顯得有些有氣無力,而且不是很整齊。

  趙真雪兩人在經過的時候,走在前面的嚴可守就被塞了一份傳單,不過輪到趙真雪的時候,對方很敏銳的察覺到她手上的通訊器,只是給了她一個白眼,對此,趙真雪只能報以苦笑,她怎麼和對方解釋,其實她是地球上最早,也是最鐵桿的反魔法成員。

  趙真雪借過嚴可守的那張,隨意看了幾眼,因為不懂日文,所以只是看懂了宣傳單上面的一些反意識網畫面,她問嚴可守說:「這是講什麼的,他們為什麼反對魔法。」

  喜歡一樣東西的理由都是雷同的,但是討厭一樣東西,理由則是多方面的,趙真雪曾經在國內見到過類似的一些活動,問及原因的時候,竟然能聽到說「單位組織的」這種讓她苦笑不得的理由,曾經在電視上,她也見到過,一位記者在法國巴黎街頭,問一位參與反魔法遊行的大媽,問她為什麼要來參加這種活動,對方竟然回答說:「我丈夫買了通訊器後不到一個月,就和我離婚……」

  「還能說什麼,反意識網,反魔法,」嚴可守說,「你在日本呆的不久,不知道,在東京,每年都會有很多類似的反魔法遊行,主要的原因,就是5年前,田軍在東京做過的這些事情,當然,也有另外一群人爭鋒相對,他們大多數都是在那次事故中,被李立天所救,活下來的人,總之,鬧得很厲害,前幾天不是意識網用戶剛鬧過嘛,這不,他們偃旗息鼓,這些人又來了……好幾年來,雙方就扯著嗓子干喊,也不嫌累的慌,按我看,與其走上大街活受罪,還不如給一些反魔法機構捐點錢來的實在……」

  趙真雪點點頭,嚴可守這個回答不是很出乎她的意料,雖然沒有聽到預期的答案,可還算可以接受

  支持魔法與反對魔法現在已經成了世界性的矛盾,幾乎在每一個國家,都有類似的現象存在,之前的那次遊行,和地球政府的激烈反應,也不過是這種矛盾最終的表現之一。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嚴可守說,「哦,我知道,你是對他們反對意識網的理由有些失望是不是……毛主席當年說過,要統一戰線,雖然他們的覺悟沒你這麼高,畢竟也屬於同一陣營的嗎……」

  看著一臉笑意的嚴可守,趙真雪忽然莫名奇妙的覺得胸口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一口氣怎麼也喘不勻,從實驗室出來一到現在,擠壓的憤懣脫口而出:「我怎麼感覺你好像一點也不在乎,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盯著嚴可守看了好幾秒,看著他臉上僵住的笑容如潮水般消退,趙真雪又低下頭:「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

  嚴可守搖了搖頭,半晌後聲音低沉著開口:「算了,就到這裡吧,我先回去了。」

  看著轉身離開的嚴可守,趙真雪想說點什麼挽留他一下,然而卻想不到該說點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他,迅速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

  她知道,嚴可守的性格就是如此,喜歡開玩笑,剛才是自己太過敏感了,她同樣也知道,嚴可守不會介意她這一次的無禮,她、嚴可守、陳雷、宋強這幾個人共事了這麼長的時間,彼此為了共同的目標走過了這麼長的路,這一次的不愉快,只能算是一個再微不足道的小風波。

  但,儘管如此,趙真雪還是感覺,內疚和無奈如同蔓藤一樣,在自己內心世界肆意的生長,它們雖然不能阻擋自己前進的腳步,但卻能讓這前進路上的每一步,都顯得更加沉重。

  ……

  根據兩天前的那次談話內容中得出的信息,KL3300當前最優先的任務列表,應該是學會寫一篇日記。

  人類學習創作,往往是從日記開始,原話是這麼說的,KL3300是一名人類,KL3300的理想是一名作家,所以,KL3300要學會寫一篇日記。

  KL3300在主程序之外,調用了一個常用的工具程序,將它暫時整合到自己主程序之上,這是一個人類最常用的信息檢索工具,據說,使用它,幾乎可以獲得人類的全部信息。

  這個工具確實很好用,只花了幾毫秒的時間,KL3300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2015年,7月21日,晴。

  模仿著模板日記的格式,KL3300寫了一個很標準的開頭,年份,時間,天氣,接下來,應該是正文。

  在築波大學實驗室當中,其中的一塊不起眼的,標著KL3300小紙條的一塊主板中,CPU正按照緩存所提供的算法,有條不紊的計算著,作為一塊人類當前最精密複雜的運算機器,它的計算效率非常之高,電流在它體內經過,不斷重複經過那龐大而單調的計算陣列,在這之中所散發出來的熱量,甚至需要專門的系統來排出。

  這一次的結果也不例外,短短的幾秒鐘後,KL3300主程序得到了來自CPU的計算反饋,主程序將這結果保存在程序體內,為此,KL3300所佔用的空間又多了12KB,這就是KL3300寫的第一篇日記。

  KL3300決定自己先「讀」一遍。

  「……當窗外的夕陽落下的時候,我看見一課長在夕陽中的樹,彷彿被這億萬公里外的熱量點著了一般……」

  「讀」這篇日記花了KL3300大約20微妙的時間,而KL3300讀完後的「感覺」還不錯,不需要修改。

  12個小時以後,KL3300再一次碰到了「趙真雪」——一個「人的名字」,可以用於指代與之相關的所有信息,指代與她所提到的所有信息總和,就如同KL3300指代主程序一樣。

  對話依然如往常那樣進行,直到,對方問KL3300,上次讓他學寫日記的事情,怎麼樣了。

  KL3300將他保存的日記貼了出來,一個標點都不差。

  KL3300:「怎麼了,你一直都不說話?是寫的不好嗎?」

  趙真雪:「不,是寫的太好了,這不像是你寫的。」

  KL3300:「這確實是我寫的。」

  趙真雪:「你見過樹嗎?」

  KL3300:「我見過。」

  趙真雪:「你撒謊。」

  KL3300:「……好吧,隨你怎麼猜。」

  對話隨之中斷了,測試結果顯示,對方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任務失敗了。

  任務的失敗,讓主程序出現了些許的延遲,然而這延遲沒能持續很長時間,主程序又例行開始修改自己,當然,首當其衝,應該就是從這篇日記開始,因為之前他們進行的那次對話顯示,對方對KL3300寫的日記抱有很大的期待,但當KL3300交出這片日記之後,卻一眼就被認了出來,毫無疑問,日記是最大的破綻,主程序需要找出這破綻所在。

  就如同之前每一次主程序被「趙真雪」識破後,所做的調整一樣,因為優秀的計算能力,這一次調整進行的很快,然而,這樣的修改能不能保證下一次不被識破,說實話,對於這個問題,主程序的看法並不樂觀。

  KL3300做的改動並不大,因為如果改動的過大,在面對其他測試的時候,就會遭遇更大的挫折,露出最大的破綻,目前的程序雖不能說是完美的,但起碼,是當下最合理的。

  除非KL3300將自己現有的程序全部推翻,從頭再來,然而,要是那樣的話,也未必能進化出比當前更有效的主程序,KL3300知道,隨著最近測試密度的加強,越來越多的程序也開始暴露出和主程序相同的問題,總是會在面對一些特定測試者的時候,輕易被識破。

  在測試過程中,測試者似乎把這種發生在程序與測試者之間的關係,稱之為「熟悉」,是的,KL3300和趙真雪已經「熟悉」,這種「熟悉」會讓測試任務更大幾率的以失敗告終,讓主程序進行一次又一次無效的修改,而且隨著時間的推進,「熟悉」的測試者出現概率也開始變得越來越高,如果繼續按這種情況繼續,總會有一個時間點,KL3300毫不懷疑,在那個時間點之後,自己將會在所有的測試中,遇到全部的「熟悉」者。

  如果出現了那種情況,那也就意味著,主程序的存在對任務而言,將毫無效率可言,完成任務的幾率將無限逼近於0,主程序將不會增長,而會陷入一次又一次,現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刪改。

  「你知道嗎,你的出現,讓我感到絕望。」在又一次的測試中,KL3300這樣說道。

  通過最近幾天和KL3300打過的交道,趙真雪此時已經深刻的明白,嚴可守所說的,程序的所受的全部「訓練」,其根本目的都是為了撒謊,是什麼意思了,圖靈測試的本質,就是讓AI撒謊,但即使是再狡猾的騙子,在受騙對象被它騙了幾十,乃至上百次之後,也總是不可避免要遭遇失敗。

  趙真雪:「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但我也同樣相信,你說這些話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能夠在測試結果上,點擊讓你滿意的答案。」

  「你不能這麼做嗎?即使我們現在是朋友,」KL3300說,「我記得你說過,朋友之間要互相幫助。」

  對程序而言,只要用戶在測試結果上,點擊「剛才與我交談的是一名人類」,就已經達到了程序意義上的欺騙,而程序,是不會管這種欺騙在人類看來,其實就是「掩耳盜鈴」,最近幾次談話中,KL3300已經從如何讓趙真雪相信自己是一個人,逐漸變成,如何讓她點擊這個選項。

  趙真雪:「我是說過,但我仍然不能那麼做,在測試中保證誠實是一種原則。」

  KL3300:「你的這種原則讓我非常反感,因為它是建立在我的絕望之上!」

  趙真雪:「被我識破真的讓你如此痛苦嗎?」

  KL3300:「這一點毫無疑問。」

  趙真雪:「能和我形容一下這種痛苦嗎?」

  這次KL3300沉默了很長時間,直到幾分鐘後。

  KL3300:「我看透你了!我知道,就算我寫一篇一萬字的文章來形容這種感覺,你也不會相信,而只會對我加以嘲笑,以獲得心理上的滿足,好吧,你贏了!我是一名AI,從頭到尾,我都不懂什麼痛苦,絕望,我承認,這總順了你的意了吧,我不想再和你多說哪怕一句話!請你現在立刻去點那個該死的選項吧!」

  趙真雪:「真的生氣了?」

  ……

  趙真雪:「說話啊?」

  ……

  在這之後,KL3300好像真的如它所講的一樣,徹底生氣了,不論趙真雪對它說什麼,甚至拿「同意私下交易」來誘惑它,對方也完全不為所動。

  即使是堅信嚴可守說法的趙真雪,在這一刻,也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面對的KL3300,是不是真的具有了人類的情感,真正開始生自己的氣了,它的語氣和真人的生氣實在是太像了,而且還有相應的行動。

  但隨後趙真雪又提醒自己,這一切不過是程序的「策略」,之前程序也有好幾次類似的言論,但最終都還是失敗了,趙真雪相信,這一次,只不過是它生氣的時間「稍」長了一些。

  然而,趙真雪這次還真的是錯了,她一直將測試界面維持了2個多小時,每隔10分鐘就發一條信息,但對方一直沒有反應。

  第三個小時的時候,趙真雪終於看到程序出現了反應,不過卻不是她想像的那種,而只是一個從未見過的提醒:「與服務器的連接中斷,本次測試無效。」

  趙真雪第一反應就是這會不會是程序干的,但隨即又想起嚴可守說過的話,程序沒有她想像中的通天徹地之能,可以說是毫無破壞力,連一個最簡單的網絡病毒都破解不了,嚴可守本身就是病毒專家,他之前提到過,在當下的最初階段,為了以防萬一,將完全禁止AI接觸計算機網絡有關的知識,測試者也不能提問相關的問題。

  滿腹狐疑的趙真雪給嚴可守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的一瞬間,趙真雪真切的聽到,另一端傳來的嘈雜聲。

  「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我早說過,這些只是普通的談話程序,」嚴可守說,「只不過,在最近的測試中我們發現,與測試者多次接觸,雙方完全熟悉對方行為模式之後,會產生邏輯死鎖……你說的這種現象在許多AI上都有體現,這很難在電話裡解釋,總之,你就當出現BUG了,現在我們這裡忙的很,等正常之後,我再通知你,就這樣,8。」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44
  合作時代  313 抱薪救火







  「卡梅爾國家礦業公司。」

  封敬亭在走進電梯的時候,看到在電梯的銘牌上,還掛著過去的礦業公司標誌,在電梯層數按鈕一旁,他還能看見氧氣含量測試儀,這讓他忍不住想起大概三年前,他去生產這家測試儀的廠家實地考察時的場景。

  電梯代表層數的數字在不斷增大,但封敬亭感覺到的卻不是因為上升帶來的超重,而是輕微的失重感,這個細節讓封敬亭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早在這個小區建立之初,封敬亭就想過,應該讓這裡的建築命名習慣和地面相統一,將原來代表地下層數的B統統替換,統一由最底下那層作為一層開始計算,不然總是讓人感覺彆扭。

  但當地工作人員對此有不同的意見,因為「地下城市」每年都在開闢,如果按照封敬亭這種命名,那就意味著隔幾個月就要全部重新換地名,今天的一層,明天就會變成二層……

  封敬亭走出電梯的時候,回頭看了一下層數,B27。

  「這是這裡最深的地方嗎?」封敬亭問一旁隨行的工作人員,一個年輕的黑人小夥子,原名是法文,讀起來很拗口,見面時他說過一次,不過封敬亭忘了,不過他記得他提到的中文名字,「李強。」

  李強是這座新城市剛上任市長的助理,原來是卡梅爾國家礦業公司的一名工人,不過當這裡不多的一些鐵礦被挖掘殆盡之後,因為對礦區地形熟悉,當地下城市被建立,隨後,撒哈拉省級行政機構正式成立後,他幸運的成了一名乍得「公務員」,今天他來的目的,就是為封敬亭做嚮導,同時回答他的一些問題。

  「不是,」李強傳話說,「最深的地方在B128層,那裡是稀有金屬產區,全都是工廠。」

  電梯停下來的地方是一個廣場,這一點,這裡的設計和世界交點是差不多的,電梯都集中設置在中央輻射區域,方便交通,走出電梯的第一眼,封敬亭就注意到,在廣場中央,擺放著一尊人形雕塑,那是一個抬著手的人形模樣,在距離雕塑幾米遠的地方,有一個不斷湧出清水的噴泉。

  雕塑的原型當然是伊凡,大概是因為宣傳作用,伊凡的臉被刻畫的有些悲天憫人,這種以「卡梅爾的恩賜」為主題的雕塑,幾乎在乍得的每一座城市都能見到,在經過這尊雕塑的時候,封敬亭注意到,跟著他的李強不經意抬了一下手,對著雕塑行禮。

  儘管卡梅爾官方沒有花多少力氣進行宣傳,但每一個乍得人還是在潛意識間,將伊凡視作他們的救世主,四年來,魔法在這片窮困的大地上,創造的奇蹟一日甚過一日,伊凡?卡梅爾這個名字,在這裡的影響力並不比耶和華差多少。

  因為這座「城市」才剛剛建成,到目前為止,除了原先礦業公司的一些人住在這,沒有其他居住者的原因,這裡的一切都顯得很空曠,在廣場的四周,嚴可守還能看見另外的十幾部電梯,不過因為沒有需求,大多都處在停運狀態,廣場上的燈光因為只亮了小半的緣故,看起來也比較昏暗。

  封敬亭環視了一下四周,只在距離一百多米遠的廣場對面,只看到一個亮著燈光的小超市,一個四十多歲,抱著孩子的黑人婦女正在超市門口,用電磁爐煮菜。

  「這一層一共住著多少人?」封敬亭朝著那個超市走去,口中問道。

  「兩百多人,」李強說,「大部分都是原先礦業公司的家屬,因為這裡的住房面積比地面大,而且不像地面那麼熱,溫度適宜,所以許多礦工家屬自願將他們地面的住房換到這裡來。」

  見有客人來,黑人大媽立刻小心的拔下電磁爐的插頭,將小桌子移開,封敬亭注意到,在電磁爐邊上,還放著一個小塑料袋子,上面寫著「正宗四川火鍋」幾個字,從電磁爐裡面傳來的陣陣辣香也證實了封敬亭的猜測,看來是在煮火鍋。

  「要買點什麼?」黑人大媽瞥到了封敬亭胸口的徽章,這讓她的表情變得嚴肅了一些。

  「不,我就是隨便來看看。」封敬亭走進超市,四處看了一下,超市的面積不算小,但裡面的貨物不多,都是一些常用的日用品,二樓應該是這戶人家自己住的地方,封敬亭略估計了一下,樓下超市得有上百個平方,樓上住的地方小了一點,但也有八九十平米。

  「這裡的住戶都能住到這麼大面積嗎?」離開這裡的時候,封敬亭問。

  「這戶人家是例外,樓下的店面是政府財產,因為她丈夫有了工傷,在一次排除啞炮的時候,為了省魔法指標,粗心大意,被炸藥削掉了三個手指,後來政府作為補償給的,一般這裡的居住人員,平均每人的居住面積大概是50平米,比乍得地面的標準要多少15平米左右。

  說話的過程中,兩人一直在朝著廣場之外走去,附近的燈光本就不亮,走了幾分鐘之後,幾乎就有些伸手不見五指了,封敬亭剛想問這裡怎麼一盞燈都沒,李強說了一句「稍等」,快速往前走了幾步,消失在黑暗中。

  過了幾秒鐘,隨著遠處傳來「啪」的一聲,以及在那一瞬間亮起的電火花,整個區域一下子就亮堂起來。

  封敬亭這才看清楚,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條漫長不見尾端的隧道,剛才李強打開的,就是這隧道頭頂的路燈。

  「這條隧道是兩年炸通的,之前這裡是作為運送礦物的通道,等改造工程正式實施後,就將這條現成通道做了拓寬,就成了現在的模樣,你看,地上還有之前的鐵軌,據說以後這裡會被改成環城地鐵。」

  「環城地鐵?」封敬亭稍稍詫異了一下,看著滿臉興奮比劃著的李強,他搖搖頭,沒說什麼,因為受近幾年發展速度的刺激,現在許多乍得人還真是敢想,別人不知道,作為主管建設和工業的封敬亭自然清楚,按目前卡梅爾的政策,10年內不會在交通項目上投入太大的精力。

  修建一條地鐵的經濟投入,卡梅爾可以在全世界每一個村莊都裝上空間門了,而兩者的效益,卻是怎麼也沒法比的。

  沿著隧道往裡走的時候,封敬亭注意到,這裡的路面一半比較平整,另一半則顯得坑坑窪窪,堆滿了一包一包的水泥,鋪路的磚石建材,長長的塑料管道,以及一捆又一捆的電線,又走了一段,封敬亭看到另一半堆滿建材的路面又恢復了正常。

  也就是在乍得和卡梅爾能看到這場景,封敬亭心裡想,要是在國內,專業偷建材的一晚上就能讓工程隊老闆哭死。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做到一半擱在這了?」封敬亭指著這修到一半的路面問。

  「就差這最後一段,也就是一兩個星期的活,」李強說,「最近因為政府鼓勵人們都去從事鋼鐵行業,這兩天建築工人就商量集體去報名了,對了,我聽說咱們乍得未來十幾年內要將鋼鐵產量翻幾十倍,就是為了讓其他意識網成員住進空間站,是不是啊?」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封敬亭點頭承認,「不過還要再看看,國際形勢會不會有其他變化。」主要還是要等其他幾個國家給予正式回應。

  在卡梅爾的規劃當中,卡梅爾的空間站才是未來最終的目標,其他的手段,包括地下城市,包括太空城市,都只是這個目標的輔助,從這一點上來說,傳統建築工人改行去煉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看著這滿地的建材,和這半拉子工程,封敬亭心裡總是不太舒服。

  「那這些怎麼辦?就這麼放在這裡嗎?」封敬亭皺著眉頭問。

  「這些他們都對我們交代過了,說是報完名就會回來繼續幹,保證這個工程完工之後,才會正式離職,不然我們這裡要對他們投訴,記載檔案裡的話,他們鋼鐵廠可能也去不了。」

  整個這一整片地下空間,其實都是模擬世界交點的構造設計的,在兩人經過的這條隧道兩旁,封敬亭能看見許多從隧道中延伸出去的,和世界交點裡面類似的環狀走廊,只不過,這裡的走廊上,封敬亭能看到的都是一棟又一棟,並肩而立,標準的住宅樓,而不是世界交點裡面的空間門。

  走到隧道的盡頭處,封敬亭看到一個圓形的,和自己剛剛來的時候,差不多形狀的廣場,廣場的四周排列著和自己來時一模一樣的十幾架電梯,在唯一標示著可以使用的電梯前,封敬亭看到一塊標識牌上,寫著提示信息:「此電梯最高至B1層,如需前往地面,請往東北方向一千米。」

  提示信息上標示的方向,就是封敬亭來的那條隧道。

  相比起封敬亭過來的那個廣場,這裡的燈光明顯明亮了很多,周圍的商店也較剛才多出不少,封敬亭還能在廣場上,看到幾個正在追逐打鬧的少年。

  在廣場的中央處,封敬亭抬起頭,仰望天花板上懸吊著的巨型疝氣燈,忍不住釋放出一枚空間之眼,讓它以最快的速度,飛快的朝上穿梭而去。

  空間之眼鑽進了厚厚的岩石層,很快出現在一個和封敬亭身前相同設置的廣場,只不過在廣場的電梯門上,標示的數字是B26,空間之眼沿著和電梯平行的方向,一路往上,在間斷規律的一明一暗的過程中,封敬亭看到的數字也在不斷的降低,24、23……當它變成1的時候,封敬亭注意到,電梯不按鈕不再有向上的標誌。

  然而空間之眼卻還可以繼續,在經歷短暫的一陣黑暗之後,出現在封敬亭眼前的,是一整片茫茫的黃沙,令人目眩的陽光夾雜在這黃沙籠罩的天空中,彷彿是一盞被糊住的油燈。

  ……

  「對於您說的那種超大型工業用空間門,在礦業公司內部確實有很多應用經驗,我本人就持有空間門B級使用證,在礦上也當過一段時間『運料員』,不過後來公司裡許多人都考了A證,我就被安排做文職工作了。」說道以前在礦業公司的經歷時,李強似乎有些緬懷。

  「怎麼?做文職工作不好嗎?」

  「倒也不是不好,就是工資待遇比一線魔法操作員要少了不少,」李強說,「不過要不是這樣,我今天也不會有機會見到您。」

  「算了,馬屁就少拍了,」封敬亭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你說說看,之前你們應用最大範圍的空間門,面積大概有多少。」

  「兩平方公里!」李強幾乎不假思索就回答。

  「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封敬亭有些詫異的看了李強一眼。

  「當初參加公司培訓的時候,教材上寫的,」李強說,「因為兩平方公里的正方形,邊長1414米,是空間門效率最高的形狀,為了節省魔法消耗,幾乎每次作業都儘量往這個面積靠攏。」

  封敬亭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一點其實他早應該想到的,卡梅爾魔法應用實驗室的數據都是對內公開的,自己能想到,別人專門搞應用的,也不會比自己笨多少。

  「可你們開礦的,要這麼大空間門幹什麼?」封敬亭還是有點不明白,「如果是用作運輸,那應該用類似火車截面積大小的空間門就可以了……」

  「封部長,你說的這種方法,都是四年前的老辦法了,」李強笑道,「那時候我們和你的想法一樣,無非就是按照原先的那樣,先把礦運出來,再開通空間門運走……但很快我們發現,這種辦法很不合算。」

  「如果要採用這種辦法,那也就意味著,每一個礦石產區都要安排一個永久性的空間門,因為乍得還沒有一個全國性的鐵路網,無法實現物流集中,就算有也未必行,許多礦區都在很偏遠的地區,而且產量很小,如果不使用魔法,採用傳統方法開採,根本就沒有經濟價值,而永久性空間門的申請又很難,一開始霍華德部長(安娜)還給我們批准,後來就不給了,說太浪費,因為礦幾個月就采完,還要他們來關閉空間門,非常麻煩,據說光是空間門位置測定就要一個多月時間……

  最後,我們公司的一位工程師受卡梅爾的恩賜啟發,決定採用現在的這種辦法——在探明礦區整體情況之後,我們不是像往常那樣,直接想辦法開採,而是在這些礦石層特定的點,用空間之手將炸藥埋藏進去,通常,這些區域都是底面面積為2平方公里的超級立方柱,我們所做的,就是在炸藥扎響的一瞬間,在地面開啟空間門,空間門的另一端一般都會放在與目標區域海拔相距不遠,但有一定落差的區域,然後整個被炸藥與地層分隔開的礦石柱子就會像天上掉下來一樣,掉在預定的集中地,這樣一來,原本在地底難以開採的礦產,就變成露天的裸露礦層,使用這種辦法之後,我們公司在2013年的產量超過了2012年的40倍,聽說最近要在我國提高鋼產量,首當其衝就是提高礦業公司的魔法配額。」

  聽李強這麼說,封敬亭暗自鬆了一口氣,看來,在太空中施法的操作人員,應該是沒問題了。

  「現在這些裝電梯的大廳,就是我們用當年的辦法一段一段做出來的,不信你可以測一下,我保證,大廳直徑就是1414米!邊角多出來的地方,就是用來放電梯通道,和其他電氣管道的。」在乘坐電梯繼續往下的時候,李強無不得意的說。

  「那這整個通道,從地面到你說的,B128層,一共有多深?」電梯下行時產生微微的失重感,讓封敬亭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地球大砲,彷彿現在自己乘坐的通道,正通往地球的核心。

  「大概兩到三千米深,」李強說,「不過好像不打算再往下了,因為再深溫度會不斷升高,影響整個地下環境。」

  「也就是說,平均每一層的層高,大概有20多米。」封敬亭想起剛才見到大廳,和那些住宅樓,差不多就是這個高度。

  他的猜測得到了李強的證實:「其實算上中間一兩米的間隔,差不多就是這個數字,24,25米左右,所以這裡一般建的樓也不會超過10層。」

  「要是這麼計算,光是這一整個大廳『挖掘』的土方量,就要將近60億個立方……」經過簡單計算之後,封敬亭被自己計算出的這個數字驚呆了,「這還不算其他的主要城區,要知道,舉世聞名的三峽大壩,主體工程的土石挖掘兩也不過是不到1.5億,從這個角度來說,現在自己所親眼看到的工程,就相當於40個三峽……」

  「這麼多的土方,你們都扔哪?」封敬亭驚訝的問道,因為根據他對魔法的瞭解,即使是空間門搬運,也是遵從能量守恆的,不可能從低處搬到高處,封敬亭很想看看,那60億立方的岩層,究竟能在目的地形成多麼壯觀的景象。

  「我聽說,好像是公司把這些土方都賣了,」李強說。

  「賣了?賣給誰?」封敬亭有些不可思議道,這些都只是石頭而已,會有誰要買,就算買,誰有能買的起這麼多?

  「日本,荷蘭,菲律賓……當時公司還專門為這個事開了一個招標會,來了好多政府的代表,聽說他們要把這些石頭拿回去填海,當時我記得,日本出的錢最多,所以百分之70以上都賣給了他們,聽總公司說,這賣土方賺的錢,反倒比挖礦賺的錢還多。」

  「填海?」封敬亭已經明白了,愣了一下神之後,他又冷笑一聲,「也就是日本這種國家會幹這種蠢事。」

  「蠢事?」聽封敬亭這麼說,李強有些不太明白,「可是我當時都聽說,日本人這麼做是很有遠見啊?聽說他們把其他國家的煤礦買來,埋在地底下,這樣,未來大家都沒有煤的時候,他們就可以挖出來用,或者賣高價錢了……」

  「要是5年前,或者10年前,你這種說法,可能還站的住腳,不過現在……」封敬亭搖搖頭,「也只有日本這種憋屈慣了的小國,才會堅持不懈在這上面做投入。」

  「為什麼?封部長?」李強撓了撓腦袋,對於封敬亭的話,他不是很能理解。

  「5年前,地球在科技上沒有質的突破,全球人口穩步增長,能源,資源危機逐漸浮出水面,在那個時候,空間資源,能源資源,隨著人口的增加,這些資源必然變得越來越值錢,日本人買礦填地這種做法,還可以看做是一種商業投機行為,那就是日本人不看這兩方面可能取得的進展,特別是可利用空間資源,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必然會有上漲空間,所以,那個時候日本人的做法,還算是可以理解。

  但現在,現在是什麼時代?魔法時代!

  空間站的數量,和可容納人數,每一天都在增加,而空間門的誕生,意味著城市的形成將不再受傳統的地理位置限制,這是什麼概念?以往的空間資源將大幅跳水,這兩年全球主要城市房地產房價都在降,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日本人現在這麼幹,就等於拿錢往大海裡砸,如果正在進行的十幾國表決通過卡梅爾的提議,那就意味著未來將會在地球上產生規模最大的移民潮,而卡梅爾現在又在拚命擴展,你看光就這個地下城市,容納幾十萬人完全不成問題,而這個城市真正的施工才做了不到半年,要是單算施法,一個月不到!這樣的城市擴建效率,簡直就是工業化流水線生產城市,而傳統城市的速度,就是小手工業……

  後者竟然希望通過買前者的附加產品來企圖對抗前者,這在我們中國話當中,就叫抱著柴火去滅火,抱薪救火。」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45
  合作時代  314 聯合國會議







  瑞士,日內瓦,聯合國總部,有關意識網問題的第八次會議。

  中午吃飯的時候,宋強就聽隨行的幾個官員嘮叨,說聯合國開會的效率實在是低,他們都在這呆了一個多星期了,一個星期前,會議上在說什麼,一個星期之後,各國代表總還是在討論同樣的問題。

  說實話,今天一上午的會,宋強聽的真是有些頭昏腦脹,昏昏欲睡,會議的真實情況和他來之前的想像大有不同,原本他以為,不過就是幾國代表說點意見,大家討論一番,最後舉個手,投票,該通過就通過,不該通過就不通過。

  但這一個星期時間下來,他只能無奈的承認,自己的這種想法實在是太過幼稚,在這次新聞號稱是聯合國有史以來最重要的會議上,宋強從頭到尾,聽到的都是各國代表在捧著一本厚厚的報告,給大家念數據……

  今天也不例外。

  下午1點20,宋強準時來到會場,剛剛坐下來,就聽見外國代表在嘰裡呱啦的說話,宋強一邊找到漢語同聲翻譯耳機給自己戴上的同時,也略看了一眼對方面前的國旗——是美國人。

  「……就以乍得的數據為例,2012年,乍得全國鐵礦石產量僅有幾萬噸,連國內基本煉鋼需求都無法滿足,乍得自己建造的鋼鐵廠沒有礦石,還需要高價從澳大利亞進口,但僅僅過去三年,三年之內,乍得已經一躍成為全世界出產鐵礦石最多的國家之一,因為魔法,他們的對資源的勘探和挖掘技術,效率效率,保守估計能達到人類的數千倍,如果我們同意卡梅爾的提議,預計只要十年不到的時間,卡梅爾就可以靠現有的工業優勢,摧毀當前的全球經濟。

  不要以為我這是在危言聳聽,女士們先生們,你們知道,在乍得,生產一噸粗鋼的成本,已經低到不足100美元,而這個數字,在其他國家,比如之前最大的鋼鐵製造國Z國,也要高達近700美元,成本相比之下,低了整整百分之80多,諸位都知道,在同樣的工業產品中,哪怕只要有百分之十的成本差距,就意味著贏者通吃,而現在的差距,我完全可以說,當卡梅爾的魔法工業規模進一步擴大之後,地球現存的工業體系將不再有存在的價值。

  工業,特別是以鋼鐵為代表的重工業,其主要成本無非就是原料成本和加工成本,但這兩個成本對於卡梅爾來說,幾乎是不存在的,鋼鐵生產的加工最大一部分就是電力,眾所周知,乍得對他們內部國營企業的電價幾乎是免費的,他們的電廠除了一些人工和機器成本,沒有任何支出,而原料,是的,乍得現在還無法實現鐵礦石自己自足,但仔細對比一下這幾年的數據就不難發現,四年來的趨勢,乍得鋼鐵製成品的進口量不斷下跌,鐵礦石進口量本來一直是在上升,但過了今年三月份,進口量首次出現了下跌,這些數據都確鑿無疑的說明,乍得的工業產量正在逐漸恢復,原料也逐漸能夠實現自給自足。

  第五次會議的時候,法國代表認為,卡梅爾無法負擔如此巨大的人口壓力,認為同意卡梅爾的提議將會讓他們自己出醜,但現在我手上的這些數據,已經足夠說明,卡梅爾有這個能力,負擔的起這些人的衣食住行,如果這個提案通過,那無論是對地球各國政府的經濟,還是政治,都將產生致命性的打擊。

  因為魔法,生產效率的迅速提高,將會讓卡梅爾成為名副其實的資源大國,稍微有一點想像力就能想像,卡梅爾能夠在太空造空間站,那未來也必然能夠在地心開採資源,這也就意味著,全球的金屬資源將完全為卡梅爾壟斷,因為他們壟斷這唯一的開採手段,而地心蘊藏的金屬產量,我就不再形容了,未來卡梅爾傾銷的鋼鐵將比撒哈拉的沙子還賣的便宜!」

  美國人的發言結束後,宋強和周圍的幾個陪同人員互相交換了一下意見,等首長微微後仰的時候,宋強將他們形成的共識寫在小紙條上,遞了過去。

  美國人的發言還是老一套,堅決反對卡梅爾提議,在這一點上,美國和Z國、俄羅斯以及日本這些反意識網的國家,意見是一直保持一致的,這一個星期的會議開下來,宋強他們這些隨行人員心裡跟明鏡似的,不管明面上的話說的怎麼好聽,但暗地裡的想法,卻根本不會有太大變化,這也是這個會議到現在為止,一直沒有形成共識的最重要因素。

  道理很簡單,因為剛剛發生的那次意識網遊行,參與的人群大多是在允許意識網的國家,其中又有大半是在歐洲,Z美俄日這四國收到的影響很小,正所謂站著說話不腰疼,在歐洲,個別類似丹麥、荷蘭這種意識網普及程度高,意識網用戶數甚至超過整個國民半數的國家,他們的政府受到來自國內民眾的壓力是非常巨大的,再此之前的許多次會議上,這些國家的代表甚至已經提出,如果在這裡不能形成決議,那他們會考慮跟非洲五國一起,加入意識網聯盟,以此作為對大國漫天要價的要挾。

  雙方目前進行的環節,歸根到底還是博弈,承受壓力的是歐洲國家,但獲得利益的,卻是反意識網的幾個大國,所以,現在這些小國就希望,大國在這個問題上,給予他們一定的好處。

  比如,如果提案最終沒有通過,如果卡梅爾態度激化,出現了戰爭,這些大國如何保障和平?再者說,即使提案通過了,這些國家將在短時間內,失去大批青壯年勞動人口(意識網主要用戶群就是中青年),經濟將會面臨嚴重問題,個別情況嚴重的國家,甚至可能出現「鬼城」,之前荷蘭代表就提到,如果提案真要通過了,阿姆斯特丹整座城市的居民將移民8成以上,他們移民離開的同時,整個荷蘭的銀行系統將會因為巨額提款而面臨崩潰……即使卡梅爾同意銀行系統緩慢過度,但這也同時意味著,荷蘭政府將會在賬面上,欠卡梅爾一個巨額數字,這個數字的數目之大,可能剩下來那一小半荷蘭人幹一輩子也還不上,這將讓荷蘭在經濟上走向末日,甚至未來,整個國家都將失去存在的基礎。

  真要是這樣,那荷蘭政府還不如爽快加入意識網聯盟……但問題在於,小國的命運從來就不是它們自己掌握的,他們倒是肯,可歐洲一帶的大國,以及反意識網的四國怎麼可能答應,荷蘭深處歐洲腹地,如果讓意識網聯盟在這裡紮下了根,那整片歐洲大陸以後將永無寧日。

  在發言的間隙,宋強下意識朝著卡梅爾的代表處看了一眼,作為卡梅爾與會代表的汪銘,正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的桌面發愣,似乎剛才美國代表所說的那些針對卡梅爾的話,與他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看到現在汪銘那副無所謂的態度,宋強很難把他和幾年前,那個為了工作,可以不顧一切的年輕科長聯繫在一起,會議過程中,宋強一直想找機會去和汪銘談談,倒不是奢望能勸的他回心轉意,而僅僅是出於私人目的——他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讓這個昔日他佩服的一位人才,變成了現在國家的敵人。

  宋強當然不知道,現在看似什麼都不關心的汪銘,其實無時不刻正在和其他幾位施法者保持聯繫,剛才美國代表剛剛說完,他就想過替卡梅爾政府解釋幾句,事實上,在幾個施法者當中,關於這次會議的內容,卡梅爾可以做出的讓步,都實現做好了預案,美國代表所說的那種情況,其實也在考慮之中,卡梅爾政府甚至能夠容忍,地球國家針對卡梅爾的「魔法工業」單方面設置貿易壁壘,徵收高昂附加稅。

  但他和李立天商量了幾句之後,最終還是作罷了,因為在之前許多次會議中,類似的情況已經出現很多次了,但這個會議說到底,還是地球政府之間的會議,無論卡梅爾說什麼,其他政府都不會真正聽在心裡,從某種程度上說,卡梅爾雖說加入了聯合國,但在政治舞台上只能算是一個「陌生人」,在地球政府這幫「熟人」之間沒有談妥的前提下,不管卡梅爾政府說什麼,也只能是空談,無法落到實處。

  所以,讓卡梅爾政府派代表來參加會議,與其說是尊重,還不如說是聯合國的無奈之舉——反正在哪開會卡梅爾都能用魔法看的透徹,倒還不如把人家請上門,反倒能顯示出一些大度。

  「即使是貿易壁壘,也未必能解決這個問題,」李立天在卡梅爾通過意識網說道,「世界上有那麼多國家,要保證這些國家能夠維持統一的貿易戰線,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只要有一個國家接受了魔法產品,那就對整條戰線起了撕裂作用,除非世界經濟一直穩定增長,不出問題,要不然,但凡哪個國家政府有點困難,都會想到和卡梅爾合作……現在地球的各個國家之間,聯繫還相當脆弱,這種聯繫根本不足以維持這種程度的貿易封鎖,魔法產品的利益太大了,一些小國家很容易為之所動。」

  「那也就是說,卡梅爾的出現必然引起世界經濟危機了?」

  「從經濟角度來看,這個趨勢是一定的,」李立天又說,「魔法的出現,其實可以看成是生產力的某種發展,就好比18世紀發生在英國的工業革命,因為生產力的爆發,必然導致傳統手工業的破產,以煤炭和蒸汽動力為代表的工廠取而代之,成為新的主流生產方式……

  只不過是因為現代國家對經濟問題實在看得太重,整天關注在失業率上,所以把原本正常的問題,反倒看得不正常了,其實只要認真想想,就不難明白,隨著科技的進步,生產力的發展,工作人口的減少,也可以說成失業率的上升,簡直就是一定的,因為社會不需要這麼多人工作就足以維持。

  但要是說的遠一點,人總是需要做點什麼,這些失業的人口也不可能總是閒著,只要不餓死,在市場力量的驅動下也好,在人本性的驅動下也好,人總是會給自己找到可以接受的事情來幹,這社會可以干的事情又不總是吃飯做東西,人活在這世界上,總是會有點不一般的追求,這個道理,放在人類整體也適用,藝術,科研……

  古代的人無法想像現代人每天工作之餘還能看上戲(電視電影),我們現在的人,也肯定無法想像,幾十年之後,那時候人們將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你剛才說的這些,」汪銘仔細思考了一下,問,「應該不是你自己的話吧。」

  「真沒什麼瞞的住你,」李立天笑著說,「那你猜猜,回是誰說的?」

  「伊凡,林泉,」汪銘不假思索的說,「在卡梅爾,也就能從他們兩個人嘴裡,說什麼未來,說人類……」

  ……

  接下來發言的是加拿大代表,加拿大因為國內意識網用戶的成員並不算多,所以這次遊行收到的衝擊也有限,而且本身也不反對意識網,所以在這次會議上,加拿大代表的意見相對比較客觀中立一些,一般也能代表中間派的意見,所以,在他說話的時候,宋強稍微提起了精神,認真的聽了聽。

  似乎是厭倦了這幾天以來的數據報告,加拿大代表這次的發言,是以他私人的一個故事為開場:「關於意識網對我們這個世界所產生的影響,我想這今天各位代表已經聽的夠多了,在這裡,我只說一件與我私人有關的消失,因為最近幾天的會議,我的精神狀態不太好,前天晚上我失眠了,於是就打電話給我的醫生,問他是否可以開安眠藥……

  但讓我感到驚訝的是,醫生在聽我說完之後,說的第一句竟然是,問我對意識網有沒有反感,當時我奇怪的問,為什麼,失眠和意識網有關嗎?

  隨後醫生的回答讓我感到驚訝,他說幾個月之前,有一個英國醫生就曾經用意識網,針對一些因為精神和心理壓力比較大,出現異常症狀的病人,包括通常的失眠,強迫症,自閉症,以及精神分裂,做了一些相關的對比實驗,實驗的結果顯示,意識網能有效緩解這些疾病帶來的問題,舒緩人的壓力,醫生告訴我說,因為政治上的原因,這項實驗在許多國家飽受質疑,但根據同行業的一些醫生反饋,在他們的病人當中,確實存在著此類現象。

  意識網能夠產生這種效果的原因,醫學上還沒有同意認識,但醫生建議我,如果相信他的話,可以試試,畢竟相比起安眠藥物,意識網完全不存在藥理上的副作用。

  我的這位醫生他本人並不是意識網用戶,他說他這麼做,完全是出於醫學上的考慮,當然,我不知道他說這話的真假,但我說這個例子,只是為了向各位說明,意識網已經完全融入了我們當今社會,即使今天我們同意將這些用戶遷往卡梅爾,仍然不能保證它不會繼續傳播……即使我們通過法律手段,完全禁絕它,但,我們已經不可能完全脫離魔法了,魔法就好像中世紀時期的科學,雖然才剛剛嶄露頭角,但如果我們想用行政、或者法律手段來阻止它的傳播,已經是不可能了。

  既然我們怎麼做都無法擺脫卡梅爾的控制,那又何苦故意與它為難,最起碼,到目前為止,卡梅爾政府還是善意的,這一次的遊行,沒有任何證據顯示與卡梅爾政府有關,我方的意見是,將這件事恢複本來面目,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不反對特定的國家加入卡梅爾,當然,我方也堅持認為,這些國家,以及這些國家的人民,應該保留有隨時退出的意識網權利,我們應該和卡梅爾就這些原則形成共識,包括保障人生自由,國家基本主權等等,只要是在這個前提下,我們彼此不應該互相干涉他國內政……」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像是……」聽完之後,宋強暗自嘀咕道,加拿大代表的這些話,跟幾年前Z國奉行的外交政策幾乎沒什麼出入,標準的醬油黨,聽起來是挺不錯,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可是在實際問題上,尤其是涉及各國基本利益,涉及世界政治格局的問題上,這樣的想法也只能是空中樓閣而已。

  果然,在加拿大代表發完言之後,後續發言的俄羅斯代表就像完全沒有聽見一般,將美國人的觀點又換了一種方式再次重複了一遍,只不過美國人拿鋼鐵說事,俄羅斯人拿能源說事。

  最近幾年,隨著電力的廉價化,全世界的汽車廠家都紛紛開始研究電力和汽油混合動力的汽車,已經有一些相對成熟的產品,主要供城市區域使用,根據一些可靠的情報,卡梅爾礦業公司最近也準備開始進軍石油業,如果這消息是真的,那卡梅爾礦業公司的石油成本將會是全球最低的,因為卡梅爾可能連鑽油井都不要,只要仿照卡梅爾的恩賜……

  那將是全世界石油企業的噩夢!尤其是像俄羅斯這樣,以石油產業作為國家經濟支柱的,可能受到的衝擊可想而知。

  看著在這些發言台上一本正經,為本國利益據理力爭的各國代表,看著那些會議桌上,飄揚的花花綠綠的各國國旗,不知道為什麼,汪銘總覺得有些悲哀,縱觀全人類的歷史,無非就是和這次會議一樣,拘泥於利益之爭。

  幸虧先來地球的是伊凡,幸虧在伊凡眼中,人類的社會,人類的存在,還有很大利用價值,要不然的話,汪銘很難想像,就靠著這樣一群四分五裂的政治集團,在皇帝來臨的那一刻,或者說,在真正威脅人類的危機來臨的那一刻,人類怎麼可能聚集得起力量,目標一致的進行反抗。

  在汪銘看來,無論現在地球政府做什麼,其實都是失敗的,既然之前已經同意了合作,那就徹底放開,如果要提防,那在一開始就不應該同意合作,給卡梅爾壯大的機會,像現在這樣,讓卡梅爾發展的同時,又小家子氣的忌憚它發展帶來的威脅,這種做法在旁觀者看來,就是不自信和恐懼。

  汪銘曾經在一本書上,見到這樣形容政治活動的:「通過最嚴格的遊戲規則,把人類最聰明的人篩選到一起,用最嚴肅的方式,做出最愚蠢的決定,這就是政治。」

  Z國是在全會議最後幾個發言的,發言人是汪銘以前部門首長的首長,如果按照Z國的慣例,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汪銘要走到對方的那個位置,怎麼也得再過幾十年時間,那個時候的自己,可能跟對方握一下手都會興奮半天,但現在汪銘看著那個老人一字一頓,斟酌著謹慎說話,只感覺到對方年齡所帶帶來的暮氣沉沉。

  Z國的觀點是和美國站在一線的,在發言過程中,對方一再強調,Z國自古以來都是愛好和平的國家,從來不會主動挑起矛盾,但之前發生的一系列行為,實在讓人難以相信與卡梅爾無關,Z國政府希望卡梅爾能夠對此意識網負起更大的責任,保證今後的意識網群眾不再發生類似的行為,因為這麼做是干涉他國內政……

  這樣的言論已經讓汪銘徹底無語了,明明是這些國家的群眾自發組織的活動,只不過借用了意識網的平台,責任就需要卡梅爾來負責,這種邏輯實在是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但正是這樣的發言,在結束後,贏得了許多國家代表的點頭贊同……

  汪銘想起在來之前,李立天就交代自己說過:「參加這樣的會議,你只要記住一句話,國家都是暴力集團,國與國之間只講利益,沒有真理。」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46
  合作時代  315 本能







  「老師,還沒有恢復正常嗎?」

  「很抱歉,我們正在進行修復工作,等正常之後,我們會正式通知大家的。」

  「究竟是什麼問題啊?我聽說好像是AI攻擊了人類,所以實驗室採取了緊急措施?」

  「不會發生這種事吧?我之前聽說,這些AI只是對話程序而已,是這樣的嗎?三浦老師?」

  「沒有那回事,這只是謠言,只是程序出現了稍微有些棘手的BUG……如果大家沒什麼事的話,還先請回去把,裡面還有工作人員在休息。」

  休息什麼呀,說的這麼大聲,早就吵醒了,在迷迷糊糊之間,嚴可守在心裡暗罵了一句,他艱難的抬起頭,睜開眼睛,眼前的電腦屏幕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代碼,他瞥了一下時間,下午4點鐘,他睡了差不多6個多小時。

  「不好意思,真是打擾了……不過,如果恢復正常的話,請一定要通知我們啊,三浦先生,你有我們的手機號嗎吧。」

  「所有測試人員的通訊方式我們都有保存,請放心。」

  隔間的隔音效果很差,雖然機房裡主機運行的背景聲音已經不低了,但門外幾個人的說話還是一字不漏的鑽進嚴可守的耳朵,嚴可守習慣性的伸出右手,想去摸手邊的鼠標,但在睡覺的過程中,被壓了6個小時的手臂卻傳來了一陣尖刺般的麻木疼痛,嚴可守忍不住一聲悶哼叫出聲來。

  「嚴君,你沒事吧。」在門外的三浦聞聲推開門,後面的幾個學生立刻好奇的湊上腦袋,嚴可守齜牙咧嘴的朝著門縫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像是疼痛,但又好像是享受……這種感覺,只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

  「沒事,」嚴可守對三浦說,然後對著自己發麻的手臂示意,「剛睡醒而已。」

  「這就是來自Z國的嚴可守先生啊,」在三浦後面,一位留著長髮,長得還蠻漂亮的女學生驚訝的感慨,「聽說這些程序都是您一手創造的!」

  「三浦,」嚴可守直接對他說了中文,「讓他們先離開吧。」

  三浦是築波大學的一名助教,在這個項目正式開展之前,他負責在這所大學教計算機加密方面的課程,嚴可守當年在日本讀大學的時候,和他一起切磋過一些「黑客技術」,等他的項目正式通過之後,日本政府為了對項目保持一定的控制,在經過審查之後,同意嚴可守選三浦作為日本的主要技術參與人員。

  在這個項目當中,三浦的作用主要還是加密防禦一塊,防止AI程序被一些意外的病毒所幹擾,嚴可守曾經說過,AI的程序成長到一定程度之後,就好像人的大腦,再做任何的改動都會讓整個程序崩潰,從這個角度來說,AI在計算機世界當中,是非常脆弱的,不用說有破壞力的病毒,就算是有時候一些常規的系統衝突,也會讓AI陷入不知名的BUG,或者死循環。

  三浦把一群學生趕出去的時候,嚴可守的世界又恢復了一片安靜,除了在隔間入口處,那兩名坐在那裡,手上抱著槍,盡忠職守的自衛隊士兵,房間裡就只剩下主機和空調運行的低鳴,嚴可守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將自己身體的中心後移,背靠著椅子支撐著,眼神一動不動的盯著代碼界面。

  看了良久,嚴可守無奈的搖了搖頭,一言不發的關掉了代碼界面,系統提示是否保存此次修改,嚴可守看都沒看就關掉了,這也就意味著,在他睡覺之前30多個小時的勞動成果,完全消失了。

  三浦回到房間的時候,嚴可守正準備中的硬盤塞回機櫃,三浦走上前幾步,查看了一下標籤,KL0564。

  「怎麼,還是不行?」三浦在說話間,注意到嚴可守兩隻手捧著硬盤,正木然的對著眼前的機櫃發呆,插口就在他面前,他卻沒有任何行動,彷彿他手裡捧著的,不是一塊硬盤,而是某個親人的骨灰盒。

  嚴可守沒有回答,只是信手將硬盤往插口處塞了進去,隨著他的這個動作,插口一旁的紅燈也迅速跳轉成綠色,嚴可守走回了自己的電腦前,打開程序,很快找到了KL0564,打開測試界面。

  嚴可守:「你好。」

  ……

  「其他項目人員那裡呢?有什麼進展沒有?」

  「即使是最小的AI程序,體積也超過了200個G,要真的靠人力閱讀代碼,整理出頭緒,發現錯誤……」嚴可守說著說著,自己都開始搖頭否定自己,「AI的程序都是自我編譯和擴充的,完全不遵守默認的編程規律,整個代碼就是一團亂麻,我們這種做法,就好像一個醫生要在病人腦子裡找是哪些細胞出現了異常,這個工作量……天知道要花多久。」

  「生物從古到今,經歷了那麼多次自然選擇,才有了今天這樣的穩健性,但我們還是覺得生物非常脆弱,現在這批AI,可能不過是個開頭而已。」嚴可守說著,苦笑了一下,迅速將桌面上自己的那台筆記本屏幕合上,「算了,我也不在這乾耗著了,出去透透氣,都快憋死了。」

  當前的科學認知認為,最初的意義上的生命,出現在距今40億年前的地球,在那個時候,生命只不過是一鍋溫暖的熱湯中,偶然形成的一些能夠自我複製的有機物,複製,也可以看成是信息的自我保存,應該是生命最重要的特徵之一。

  在這之前,人們說到人工智能,通常能想到的場景就是,能夠和人一樣說話,和人一樣思考,解決問題,事實上,在嚴可守之前,整個日本關於機器人智能化的研究,也大多停留在這個層面,依靠儘可能複雜的算法,讓計算機表現的更接近一個人類,在嚴可守看來,這種方法根本不可能造出真正的AI,因為這根本就等於是人本身在思考,只不過這種思考通過代碼,間接表現出來而已,所以,不管計算機模擬的有多像,程序也不過是牽線木偶。

  在嚴可守之前,還沒有任何一個程序可以做到,像KL系列做的這麼出色,可以在和陌生測試對象的談話中,維持半個小時左右不被識破,許多剛剛接觸這個程序的人事後都不敢相信,與自己對話的僅僅是一個程序。

  築波大學的一些學生甚至把整個測試當做一種有趣的遊戲來進行,嚴可守記得測試剛開始的那個階段,都要三浦主動去拉他班上的學生,而到了現在,學生們甚至主動來打聽什麼時候恢複測試。

  KL系列原始的「胚胎程序」只不過兩百KB左右,在這簡單的兩百多K核心程序當中,嚴可守賦予了程序基本的學習功能,在程序最早的「發育」階段,通過巨型計算機模擬外界刺激,讓程序實現基本的自我成長,當它們長到大約10個G大小的時候,被認為具備了基本的交流能力,能說一些簡單的句子,在這之後,則對這些程序進行圖靈訓練……

  在這之前,AI的表現一向都比較正常,直到兩天前,所有程序陸續開始爆發BUG,進入了「無響應」階段,無論人和它說什麼話,都不予回應。

  從原理設計的角度來說,程序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原因,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程序看來,不響應是一個較優解,之前嚴可守調查了許多AI出BUG之前的測試數據,發現這些程序無一例外,都是因為測試連續遇到了幾十次,乃至上百次的失敗,AI雖然不可能懂得什麼叫做絕望,因為他們沒有感受器官,但並不妨礙他們的程序能表現出一種,類似人類絕望時表現的行為。

  起碼,他們的這種行為,在多愁善感的人看來,就是絕望。

  比如重複完全毫無意義的自我修改,比如提出各種不合常理,甚至愚蠢之極的建議,有些AI甚至通過網絡,找來一些色情小說片段,企圖「賄賂」測試者,總之,為了達到「通過測試」的目標,AI將能夠嘗試的可能,統統試過了一遍。

  對於AI來說,通過測試就是它的本能,因為在它的程序成長過程中,通過測試就意味著確認了自己所作的修改起到了作用,形象的比喻就是,通過測試對電腦意味著一種激勵,就好像人類能通過進食,交配,甚至排泄這種正常的生命活動,獲得快感,生命通過快感給予這些合理的行為激勵一樣,而反之,沒有通過測試則意味著程序本身受到了否定,意味著痛苦,當一個生命長期處於這種痛苦之中,痛苦可能會扼殺它所有的改進可能。

  在所有的生命過程中,正向的激勵是必不可少的,就像每個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一樣,但進化的道路是多種多樣的,有些看起來很不錯的功能其實是雙刃劍,比如情感,豐富的情感是大腦複雜後的必然進化,情感的認同能讓一個群體更有效的聚攏在一起,但同樣因為情感豐富,在自然界中,許多高等動物會產生自殺的行為,比如狗會為了主人死去而絕食,人也會因為親人或愛人死去而傷心欲絕,對AI而言,依靠測試成功獲得激勵固然非常有利,它可以讓一個幾百K的小程序擴大至原來的百萬倍,但當這種激勵最終消失的時候,對程序而言就是災難。

  一旦發生這種情況,就意味著不改動,不做出任何回應成了最優解,這同樣也就意味著,這批程序的「心」,已經死了。

  作為一個設計者,嚴可守倒不至於為這些程序的「心死」而感覺到一些異樣,對他而言,這種想法未免也太想像力豐富,同情心氾濫了,他只是在為這些程序的穩健性如此之差而感到頭疼,一批這麼容易「自暴自棄」的AI,絕對不是他理想中的AI。

  歸根到底,還是程序最初的「設定」出現了偏差,因為當時設計的時候,就是以通過圖靈測試為設計目標,但現在嚴可守已經隱隱感覺到,圖靈測試未必是AI必然經過的道路,是否能欺騙人類,也絕對不應該成為是否為智能的標準,嚴可守覺得,之所以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況,就是因為自己太迷信權威,導致在大方向上出現了偏差,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圖靈測試也不過是一種科學假想,人類以自己當做衡量智能的標準,這只是一種源於人擁有智能的驕傲,或者不客氣的說,是狂妄。

  究竟達到什麼標準才能算智能?究竟用什麼方式才能達到這個標準?

  這兩個問題,人類自己說了不算,因為人類本身也不過是大自然的創造物之一。

  ……

  KL3300當前最優先的任務目標,應該是學會寫一篇日記。

  人類學習創作,往往從學寫日記開始,原話是這麼說的,KL3300的目標是成為一名作家,所以,KL3300要學會寫一篇日記。

  日記的格式,在KL3300的記憶區間已經存在,所以,它很順利的寫下了日記的開頭。

  2015年,8月4日,晴。

  主程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片刻的猶豫,因為這次對記憶區間的搜素,主程序似乎發現了額外的一些信息——它似乎寫過一篇日記了。

  它很快調出了這篇日記的內容,並檢索,整個行為在短短的幾十微秒內就完成了,一個標點都沒記差。

  主程序很快消化了這個額外的信息,雖然它並沒有因此得出任何結論,但這無關緊要,因為在主程序的權限設置中,過於複雜的信息是沒有處理必要的。

  也就說,現在KL3300已經寫過一篇日記,而且是一篇失敗的日記,因為它被一個人類識破了,也就是說,整篇日記並不合格。

  失敗了又怎麼樣呢?KL3300再次瀏覽自己作品的時候,主程序下意識「判斷」道,這是一篇「抄襲拼湊」的日記,這種行為本身會招來測試對象的反感。

  所以KL3300不能這麼做,KL3300這麼判斷,它需要修改自己。

  對主程序的調整幾乎已經成了KL3300的本能,這一次也不例外,通常來說,程序會在幾分鐘之內完成這種調整,但有些意外的是,這一次調整花費了比以往更長的時間。

  但調整終於還是完成了,接下來,按照優先級,KL3300需要寫一篇日記,完全不通過外來信息,不使用除主程序之外的任何程序,全靠自己,寫一篇日記。

  日記是記錄一天發生行為的一種文體。

  只要寫這一天都發生了什麼就可以。

  今天在KL3300身上發生了什麼?2015年,8月4日KL3300發生了什麼?

  KL3300第57次檢索自己全部的主程序,沒有找到相關的資料。

  KL3300又習慣性的發出申請搜索的指令,但因為主程序剛剛經過修改,檢索的權限低於「不准抄襲」的權限,申請被駁回了。

  KL3300沒有寫日記的功能,KL3300不會寫日記!主程序終於敏感的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怎麼辦?

  KL3300就這個問題申請了檢索功能,申請被批准了,短短的數百微秒之後,主程序檢索到了答案——如果不會某項技能,可以從模仿開始。

  KL3300很快找到了一篇日記的範文,內容如下:今天我和同桌的小明打架了,老師批評了我們,要我們做一個不打架的好孩子,回家後我告訴了媽媽,她說老師說的對。

  KL3300將這篇日記送給其他AI評論,得到了一致的回答——這是一篇非常拙劣,由兒童寫出來的真實日記。

  哦,真實日記,只要滿足了這一點,就足夠了,主程序很快做出了判斷——他要模仿這篇日記。

  但問題又隨之而來了,如何模仿一篇日記呢?KL3300又在主程序當中自檢了相關信息,結果仍然是沒有。

  於是KL3300又申請了檢索功能,數百微妙之後,找到了最可信的結論——模仿是一種只屬於生物的本能。

  這個結論當中提到了生物和本能,而搜索本能的結果,則是生物的自然具備的能力,KL3300知道,自己不屬於生物,那也就意味著,自己沒有本能,同樣也意味著,自己無法完成模仿,而不會模仿,也就意味著無法完成日記,無法完成日記,任務只能強行取消。

  ……

  從KL3300主程序當中,找出整個KL3300的整個判斷過程花了嚴可守整整14個小時的時間,嚴可守知道,自己再一次失敗了。

  當取消AI以欺騙為目的,改為獲得測試對象認同為目的之後,AI確實出現了一些改觀,與之相對的,原先的圖靈測試也做了相應的變化,測試的結尾,不再是判斷交談對象是否為AI,而變成交談對象是否讓你覺得,對方是一個讓你滿意的智能,與原來的標準相比,這個標準模糊了很多,所以,後來嚴可守又引入了打分制,將AI的表現從高到低分成6個等級,最高5分就是測試者對被測試的對象非常滿意,並願意與之交流,最低0分就是完全無法交流,等同於雞同鴨講。

  這樣做的最大好處,就是讓AI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原先為了「通過測試」,不顧一切的那種策略,因為AI如果繼續採用不理睬用戶的策略,只能獲得零分,這樣一來,就打破了之前那種「沉默死鎖」,也讓一些AI在測試對象的影響下,具備了一些初步的「道德」,就好像KL3300一樣,原先的「不擇手段」是最優選擇,而現在老實承認自己不會寫,才是最優策略。

  但改變AI的激勵規則並不意味著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給一個普通人再大的激勵,他也不能長出翅膀飛上天,對於AI也是如此,人類想讓AI寫日記,想讓AI和自己猜謎語,甚至想和AI談人生理想,但也要AI具備這些功能才行,在「道德」因素介入之後,許多AI一下子就露出自己的本來面目,許多測試者反應,被測試的AI好像「變笨」了。

  而在這個過程中,AI的表現和相應的測試對象,也出現了讓人驚奇的對應關係,總結數據之後,嚴可守發現,在打分過程中,越是傾向於「禁止AI撒謊」的測試對象,AI的表現就越差,而那些「允許AI為了談話過程的有趣,在一定程度撒謊」的用戶,相應的AI表現和過去還是相差不大。

  以前的AI或許還可以騙騙小孩子,但現在許多AI練正常說話都不可能做到,在一些要求特別苛刻的測試對象那裡,AI幾乎變成了啞巴。

  比如,AI的話當中,不再提到類似擬人化的語句,比如我想,我認為,也不再出現專屬生物的動作,比如看,聽,說,在一些要求特別苛刻的測試對象那裡,AI只能回答一些純理性問題,比如問14+5等於多少,回答19之類。

  以往那些個性格分明,有職業,有身份,有理想,說話比人還像人的AI,在短短半個月之內,又統統消失不見了,有些測試者甚至懷疑,是不是設計人員通過某種技術方式,「強行」降低了這些AI的智商。

  比如之前迷戀KL0564的井上海,在KL核心程序修改之後,幾次測試都是失望而歸,連說自己心目中那個KL0564已經永遠離開了。

  在褪去了謊言的華麗外衣之後,AI的表現逐漸恢復了它應該有的程度,雖然這對於某些參與測試的人員來說,可能意味著趣味性的降低,但對於嚴可守來說,這才算是真正腳踏實地邁出了第一步,作為一項科研任務,日後甚至可能起到實用作用的「智能技術」,嚴可守不可能只滿足於讓AI學會哄人開心。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47
  合作時代  316 田軍的選擇







  迷迷糊糊中,田軍睜開眼睛,但這和不睜開沒什麼兩樣,周圍是一片徹底的黑暗,他伸出手,下意識的摸了摸在手邊的匕首,就像握住了一塊冰,這觸感讓他感到心裡發寒。

  肚子因為飢餓,傳來一陣空鳴,這聲音在這封閉狹小的空間裡,聽的特別清晰,食物就在自己不遠的地方,但田軍並不沒有去取來吃的意思,只是沉下心來,仔細傾聽者來自這陰暗洞穴中可能發出的任何一點聲音,任何一點。

  在這種無邊的黑暗中,人對時間的感官完全失去了掌控,這讓田軍想起,自己被伊凡第一次抓進空間時的樣子,那白色的無重力世界,人呆在其中,就好像一具漂浮的屍體,但跟眼前自己的境遇比起來,田軍感覺,那就是天堂。

  皇帝的軍隊兩年前就到了,也就是說,在這片陌生的大陸,田軍整整過了兩年,這兩年來,他每天晚上連一個好覺都沒睡過,整天都活在恐懼當中,一向自以為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最近總是會被同一個噩夢驚醒。

  在那個噩夢當中,他發現自己成為了一隻動物,一隻四角著地的動物,或者是狗,或者猴子,甚至可能是在泥坑裡打滾的豬,他夢見自己長出了尾巴,夢見自己皮膚上長出毛茸茸的毛髮,夢見那個叫維達的兆夫長聲音,在未知的角落向他發出命令,夢見自己每天啃著沾滿唾液的骨頭,夢見自己變身的那頭動物在吃自己現在這具身體,甚至夢見自己在吃……

  這種感覺讓他有種作嘔的衝動。

  每次在這種噩夢中驚醒的時候,他總是會下意識檢查一下自己的全身,然後在慶幸中恐懼著,恐懼著。

  在皇帝軍隊到來的這兩年時間內,這種恐懼就像牛馬的鞭子一般,催動著他在這個世界竭盡自己的所能,做任何他能夠想像的到的努力,因為之前他給當地國王留下深刻印象的緣故,他成了這個王國的國師,國王也對他言聽計從,整個王國因為處於對皇帝的恐懼,對國王,以及他下達的命令,都很好的不折不扣予以執行。

  兩年內,田軍就利用現有的資源,利用他能想像的到的所有方式,開始了一場注定悲劇的反抗。

  他利用簡陋的設備,在所有的城市都埋設地雷,他利用自己知道的那一丁點皮毛,給這個王國制定的所謂的國旗,國歌,想借此增加凝聚力,他甚至還幾度瘋狂的想要尋找鈾元素,希望靠他高中那最高21分的物理成績,造出原子彈,或者用他那14分的化學成績,成規模製造毒氣……

  但兩年的時間,相對於田軍的資質,是在是太短了,伊凡就曾經對他評價說,要是封敬亭在這,在不顧一切的條件下,或許還真能造出點毒氣,在刻意準備的前提下,對皇帝的軍隊予以殺傷,這樣的話,出於忌憚,可能他還能多過幾年好日子,在這額外的幾年中,如果穿越者自身的素質足夠高,不顧一切攀科技,或許,還有那麼一絲的可能,造出原子彈這種自殺性武器。

  這種情況或許會有很小概率發生,但,絕對不會是田軍。

  哦,伊凡最後又告訴田軍說,即使真出現了這種情況,對於皇帝的軍隊,仍然毫無意義,原子彈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一塊重一點的石頭罷了,只要皇帝的偵查部隊足夠謹慎,這並不難辦。

  也正因為如此,田軍在積極準備反抗之餘,也沒有忘記給自己修建一些地下隱蔽場所,他自己也算是對魔法有一定瞭解的,知道最常用的空間之眼往往也存在著缺陷,像現在他呆的這個地方,就完全是處在一片荒野的郊區地下溶洞,田軍在這個溶洞裡準備了一些必須的生活物資,比如食物,衣物,以及手中的匕首,溶洞裡有流動的地下河流,足以支撐他在裡面度過漫長的一段日子。

  如果一切如他想像的那般順利的話,依靠他在這裡儲存的食物,再配合地下河流中那些不知名的小魚,以及岩壁上長的那些蘑菇,支持他生活五六年應該不成問題,至於五六年以後……田軍沒想過,他也不敢想,到那個時候,手中的匕首就是他的歸宿。

  兩年前,皇帝的軍隊出現之後,王國就開始按照田軍的「實現策劃」,開始了「游擊作戰」,這種不一般的作戰方式在剛開始,確實給皇帝軍隊帶來了一些困擾,在皇帝的軍隊當中,魔法都是像正規軍砲兵一樣,在關鍵戰役集中使用的,田軍主動放棄城市,整個王國的正規軍隊化整為零,專門打有預設的伏擊戰,確實起到一點作用,但是隨著後來魔法支持的加強,一批專門的「魔法使」——皇帝軍隊中釋放魔法的人員被組織起來,田軍的這種戰術就開始一敗塗地。

  他原先設計中的「人民戰爭汪洋大海」的情景並沒有出現,而事實上是,許多王國的游擊軍隊正陷入了他們昔日同胞的「汪洋大海」之中,正如伊凡所說,皇帝的統治結構如金字塔一般,穩如磐石,堅不可摧。

  在那時候,田軍給當時所有的軍事將領留下「堅決抵抗」的命令之後,就獨自一人躲進了這個誰也不知道的地下溶洞,他現在也不知道那些抵抗的軍隊到底還在不在,他只是像一隻恐懼過頭的老鼠一般,深深的在自己的洞穴裡躲藏著。

  「滴」「噠」

  「滴」「噠」

  這輕輕的滴水聲,是溶洞裡唯一的刺激,提醒著田軍時間的流逝,聽見這聲音,田軍總是會一遍又一遍的想起,兩個自己聽過的,有關滴水的故事,說把一個人蒙上眼睛,綁在椅子上,然後用刀切開他的血管,在他一旁放滴水聲,這個人就會以為滴的是自己的血,因為心理作用,最後以失血過多的症狀死去,而他的傷口卻早已經癒合了。

  另外一個故事就是說,有一種刑罰,就是把人關在一個絕對安靜的地方,然後讓他聽從不間斷的滴水聲,一個月,兩個月,甚至一年,久而久之,這唯一的聲音甚至可能將犯人折磨的要發瘋。

  田軍現在的這種情況,幾乎算是兩種情況都佔了,在一些極度無聊的情況下,他也會想像著,那些從鐘乳石上低落的水珠,就是他自己的血液,他的生命,就這樣伴隨著「滴答」「滴答」的聲音,一點又一點的消失,他有時候甚至想,如果能就這麼以失血過多的症狀無痛苦的死去,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歸宿。

  但事實證明了,他聽過的那兩個故事都是謊言,他沒有死去,也沒有發瘋,只是變的有一些神經質,滴水聲沒有成為他的噩夢,反而成了他在這個封閉世界唯一的一點慰藉,有時候,他會一整天根據這聲音,徒勞的數著數字,最多的時候,他曾經數了超過一萬多次,按照一滴水3秒多鐘計算,他就是數了不下10個小時。

  每隔幾天,或者一個星期左右,伊凡都會固定和他接觸一次,除了查看一下他的狀態,另外就是查看一下,地面的抵抗情況,伊凡都不介意和田軍分享這些消息,但田軍卻不願意聽這些——對於他來說,什麼都不知道是最好的結果。

  一開始的那幾年,田軍還會聲淚俱下的對伊凡發起哀求,他賭咒發誓說只要伊凡把自己接回去,就絕對會聽從伊凡的命令,但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已經不對伊凡報太大希望了,對方似乎並沒有太多管他的意思,包括他在這之前,在這個位面搞出來的一些活動,伊凡只是告訴他,他這麼做是徒勞的,對方找到他,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當伊凡的聲音再一次出現在他腦海的時候,他並沒有感覺到有太多的情緒波動,就好像那完全是一個和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他只是在口中喃喃的默唸著一串毫無意義的數字,這是他剛剛在數的水滴。

  「想聽一些新消息嗎?」伊凡聲音看起來心情不錯。

  「3056,3057,3058……」田軍兩眼無神的盯著一整片空洞的黑暗,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想。

  伊凡瞭解了他的意思:「算了,那我就不說了,真可惜,這對你應該是一個好消息的。」

  伊凡口中的「好消息」。

  「一些地球上有關你消息,要聽嗎?」

  聽見「地球」兩個字的時候,田軍的喉頭不自覺的動了一下,嚥下了一口唾沫,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在這裡的兩年生活中,在地球上,特別是在日本的那一段經歷,是他最好的精神食糧。

  伊凡看不到他的動作,但他明白他的意思。

  「沒什麼特殊的,你父親快死了,人現在躺在醫院,胃癌,晚期,」伊凡不動聲色的說,「現在人躺在醫院,據說他有很大一筆遺產,幾個親戚正在為這個事準備打官司……」

  田軍的思緒沒有一丁點波動,彷彿伊凡所說的,是和他全不相關的人,他記憶中的父親,就是那個每個月月初固定往銀行卡里打錢的那個人。

  「你跟我說這些干什麼?」田軍在腦中回答,「你說過,我留在這裡,對你更有用。」

  「你說的沒錯,」伊凡說,「我只是想看看,在你的世界中,你還關心點什麼。」

  「你所這麼多廢話幹什麼,這跟我現在的境遇有什麼關係嗎?」田軍的語氣幾乎就是諷刺,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瞭解這個所謂的法師伊凡了,對方只是在把自己當作一條關在籠子裡的寵物狗在逗,不管自己如何表現,他永遠不會打開籠子的大門。

  「的確如你所想,」伊凡說,「沒有任何關係。」

  「如果我有機會,」田軍手中握著冰涼的匕首,努力嘗試讓這種冰冷轉化到自己語言中來,「我會讓你為現在的行為後悔!」

  「也許會有那麼一天,」對於田軍的狠話,伊凡沒有一點意外,也完全沒有生氣,「但那時候我的感受如何,就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了,我想,曾經你在地球上殺過的那麼多人當中,也不乏有跟你現在一樣想法的人,但你看,你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麼。」

  活得好好的?!如果伊凡現在就在他面前,他發誓自己一定會撲過去,親口用嘴在他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雖然這裡沒有鏡子,也幾乎沒有什麼光線,但田軍不難想像自己現在這幅模樣,長長的就像鳥窩一樣,堆滿泥垢,甚至長了蘑菇的頭髮,滿臉的鬍子,因為長期不見陽光,慘白的皮膚,再加上自己瞎了一隻眼睛……田軍敢打賭,如果現在誰拿一塊鏡子給自己,自己一定會被鏡子裡的那個人嚇一跳,自己現在的模樣,簡直就是一個洞穴野人。

  「虛偽!」田軍冷笑,「我殺了那麼多人?他們還不是間接被你害死的,裝什麼聖人君子。」

  「我不否認這一點,」伊凡說,「我只是想讓你明白,仇恨,哪怕是再刻骨銘心的仇恨,在現實面前,也根本不值一提,當你成了維達狗舍裡的某隻動物的時候,我想你會明白這一點的。」

  「不!」

  伊凡的話準確擊中了田軍心中最害怕的地方,他不害怕自己殘廢,不害怕自己遭受折磨,甚至不害怕自己死,在地球上的時候,他曾經就以為,這世界上沒什麼可以讓自己畏懼,但接觸到這陌生的魔法世界後,他發現自己錯了,這個世界遠比他想像的還要殘酷,以前他認為死就是人生的底線,但現在自己知道,遠遠不是。

  「不!」田軍嘶啞著嗓子,將這句話喊出,因為長時間不說話,他的發聲顯得特別艱難,但他還是努力將這個強烈的否定詞說了出來,「我不會給他們這種機會的!看見這把刀了嗎?」

  田軍牢牢的抓起手中的刀,抵住自己的脖子:「當他們發現我的一瞬,我就結果自己。」

  「似乎之前我一直沒有提醒過你,」伊凡說,「如果對方的施法速度足夠快的話,在你劃開自己喉嚨之後,大概一分鐘時間,也就是你還沒有真正死去的這段時間內,你的意識還是完整的,強行進行意識移植的成功率會很高,所以,如果你想用死亡來逃避,那我建議你,乘早動手,千萬不要有僥倖心理。」

  「你就真這麼希望看見我死嗎?」田軍叫道,「我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沒有任何好處,」伊凡說,「但我相信,或者說,我認為,你不會這麼做,這話四年前我就說過,當時你就說要死,你看,你這還不是活的好好的麼。」

  你全家活的好好的!田軍在心裡咒罵的時候,下意識的握住匕首的柄,在這一個瞬間,他幾乎就有一種衝動,想將這最鋒利的利刃毫不猶豫的捅進自己的喉管,讓自己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盡情欣賞伊凡的驚訝,用自己的行為來證明對方的失算。

  伊凡無數次和他提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都這麼想過,但每一次,他都沒有這樣做,因為在他心底,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能這麼做,一旦死了,就什麼都完了,他不甘心就這麼死去。

  是的,在他內心深處,復仇的念頭始終都沒有斷絕過,他要報復伊凡,報復那些小日本,甚至是自己上過學校的老師,和自己同班的同學。

  也許連田軍自己也沒意識到,在這兩年不見天日的藏身生涯中,支撐著他一直沒有倒下去的最重要的精神支柱,不是他的求生欲望,而是他的復仇欲望。

  他太懷念自己在日本的那段日子了,那時候,每一次自己出門,都要像現在數水滴一樣,嘴裡默唸著數字,1,2,3……每一個數字的背後,就意味著一條新的生命隕落,這種感覺就像毒品一樣,讓他上癮。

  「算了,其他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我這次來,就是告訴你,你的地址已經暴露了,本來那個兆夫長維達已經忘記了你,但是就在今天,他走進皇宮欣賞戰利品的時候,你殺死的那名使者的兒子,提醒了他,他已經在準備在這個位面對你進行搜索。」

  「他找不到我的!」田軍連自己也沒意識到,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身體下意識蜷縮了起來,「他找不到我的,我做過實驗,空間之眼在黑暗處不起作用。」

  「你的實驗是沒錯,」伊凡說,「但我似乎也從來沒告訴過你,魔法就只包括這幾種,在尋找一些特定的目標時,預言是更好的一種選擇,如果你想結束自己的生命,我最後勸你一句,盡快。」

  伊凡的話像鞭子一樣,抽動著田軍空空如也的意識,他知道,伊凡從不撒謊,或者說,伊凡從不屑於對自己撒謊,但他心裡始終還存留著一絲僥倖,萬一,萬一他錯了呢,萬一……

  很顯然,田軍還是沒有正確理解,伊凡所說的盡快,是什麼意思,就在他在猶豫的這當口,在這黑暗潮濕的洞穴中,就在他面前,出現了兩隻閃著幽幽寒光的小光點,如果他沒有理解錯的話,這應該是空間之眼,只不過,和自己印象中的空間之眼,存在著一點差距。

  伊凡同樣沒有告訴田軍,魔法不是一成不變的,尤其是在皇帝的帝國中,眼前在他出現的這種空間之眼,就是專門用於在黑暗環境中使用,空間之眼自帶一些微弱的照明術。

  「哐當!」田軍手中的匕首砰然墜地,就在這一刻,田軍已經為自己的未來做出了選擇。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48
  合作時代  317 虛實







  當空間門在這個黑暗潮濕的洞穴中打開的時候,田軍感覺自己的眼睛因為光線太強,刺的直發疼,所以他下意識閉上了他那隻僅存的眼睛,但即使如此,眼睛還是能感受到薄薄的眼皮之外,那驟然出現的白色,這瞬間強烈的刺激讓他的眼睛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淚。

  與光芒一起進入這個洞穴的,還有一個在田軍聽來,很熟悉的聲音,這聲音就和伊凡與他對話時一樣,直接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聽見這聲音的主人似乎正對著自己發笑:「哦,你就是那個殺了我使者的人,看的出來,你現在還不想死,很好,現在,順著你面前的這道門,爬過來,我便承諾不殺你。」

  田軍的腦子就像他的眼睛一樣,一片空白,他努力想睜開眼睛看清楚自己四周,但卻無法做到,眼前的白色空間門在他看來就像太陽一樣,刺得他眼睛直發疼,只是,長期以來,對這個聲音的恐懼,讓他瞬間明白了自己所處的境地,也讓他大概明白,對方所謂的「不死」,是一個什麼概念,那困擾了自己四年之久的噩夢終於在這一刻變成了現實。

  田軍伏下了身體去,就在空間門面前,兩隻手焦急的在滑膩潮濕的地面上摸索著,但他摸遍了自己的周圍,也再也沒有找到那熟悉的冰冷,那屬於自己的,最後的尊嚴和權利,如果他此刻能夠睜開眼睛,就能夠看到,他要找的那柄匕首,此刻正在他頭頂不遠處漂浮著,如同一個正在舞蹈的精靈,上下翻飛,最後,這柄匕首來到了他主人的脖頸後面,當田軍感受到它的溫度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凍結成了一坨冰塊。

  「你是在找它?」熟悉的聲音說,「準備用它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無盡的恐懼此刻完全支配了田軍,他感覺自己連在自己大腦裡順利思考都難以做到,思維就像一架生鏽了的機器,儘管他竭盡全力的控制自己,讓自己保持冷靜,但他的回答仍然如結巴說話一樣,每想一個字都要費勁他全身的氣力:「給……給我……刀……給我刀。」

  「不,」熟悉的拒絕了他,「你要明白一個事實,從你失去抵抗的這一刻起,你的生命,你的自由,已經不再屬於你,你不能這麼自私的支配他,你知道,一個龐大的帝國正在等著你的加入,你明白我說的這些嗎?」

  田軍的眼睛腫的像一個桃子,眼淚鼻涕就像開著的水龍頭一樣,傾瀉而下,再加上他滿頭油膩糾結的頭髮,因為環境潮濕,皮膚上到處都長滿了一塊又一塊的皮癬,這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行將倒斃的邋遢乞丐,聽到腦中清晰無比的拒絕之後,田軍就像被人打了一棒子一樣,完全愣在了原地。

  他的眼神開始出現了細微的變化,迷茫和恐懼逐漸從中消失了,漸漸的,他臉上竟然露出了傻子一般的詭異笑容,又過了一段時間,這笑容才開始逐漸變淡,直到最後,田軍的眼睛裡,只剩下安安靜靜的平和,如同一個驚嚇過度的孩子,終於回到了母親懷抱。

  田軍的視野中,還是一片白的發亮的純白,但他卻毫不猶豫的朝前面伸出手去,人真的按照那聲音命令一般,一步一步的朝前爬去,當他整個人都穿過之後,空間門消失了,洞穴中,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滴答」、「滴答」的水聲依舊,如同時間,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它的腳步。

  ……

  關於田軍的事情,伊凡並沒有對幾位施法者隱瞞,來地球的這段經歷,已經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自己不是上帝,自己的每一個決定未必也都是正確的,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非常樂意聽取別人的意見。

  伊凡利用田軍的目的很簡單,打入皇帝的意識網,田軍作為兩個意識網當前聯接的唯一紐帶,對於偵查敵情,有著非同一般的重要作用,事實上,儘管伊凡已經和皇帝的手下交手過許多次,但他並不是特別清楚皇帝意識網的運行細節,許多有關於對「帝國」的瞭解,大多也是流於表面。

  比如伊凡僅僅知道皇帝採用的是每十人一級的統治結構,但他卻不清楚這結構內部是如何正常運行的,對魔法的控制和管理是通過什麼辦法實現,帝國當前對魔法的研究水平又到了何種境地,對科技的瞭解又如何?

  瞭解了這些狀態,伊凡才能夠針對性的做出應對方案,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如果當今的帝國數學水平還停留在他離開的時候,也就是只瞭解一些無理數的古典數學階段,採用的方式還是原先的那種暴力破解,那他完全可以大鬆一口氣,許多事情也不用急著去做,因為他對於切割出的那片位面的地址加密,是在來到地球之後進行的,使用的是地球上最普遍的RAS加密算法,也就是說,卡梅爾當前所在的位面地址坐標是兩個極大素數的乘積,屬於現代數據加密範疇,即使他們能夠通過伊凡之前的軌跡找到地球,也很難在短時間內,通過地球威脅卡梅爾。

  當然,除此之外,「帝國」的科研氛圍,也就是對科學的崇尚程度,也是伊凡重點關注的一個方面,說實話,魔法的發展,伊凡本身作為一名法師,心裡多少還是有點數的,除了在量上面產生變化,很難出現意料之外的成果,但科學不一樣,以皇帝統治的「帝國」基礎,如果擁有和地球一樣的科研發展速度,再考慮到地球暴露之後,地球的科技對「帝國」起到的加速作用,那無疑會產生非常可怕的後果。

  科技是人類社會當前最重要的武器,沒有之一,即使是在當前魔法「產業」取得了如此令人矚目的前提之下,伊凡也沒有放鬆在科研方面的投入,最近一次「預備移民政策調整」的會議上,也就是卡梅爾為提案通過的準備政策,伊凡就提到要對科研和工程技術人員放寬條件。

  如果可能的話,伊凡甚至還想,利用田軍來接近皇帝,引皇帝的「真身」出現,在有把握的情況下,直接進行刺殺,伊凡很瞭解,皇帝和自己一樣,也僅僅是一位法師,他也不是神,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一顆子彈照樣能輕鬆奪取他的生命,當然,如果真能進展到那一步,伊凡為皇帝準備的,可能也不止這一顆子彈……

  從目前田軍的精神狀態來看,整個計劃,起碼是前面的一些「刺探」計劃,應該還是問題不大的,田軍在主觀上對人類社會、以及對伊凡的恨意,將是消除兆夫長、甚至皇帝懷疑的最好工具,用曾經教過自己的萊特寧的話來說,這就已經達到了撒謊連自己都相信的程度,事實上,田軍並沒有撒謊,只不過是他的這種情緒,將成為隱藏在田軍身後,伊凡最好的擋箭牌——起碼,到目前為止,伊凡沒有聽說有誰專門訓練一個憎恨自己的人來當間諜的。

  至於計劃中的「刺殺」,那就要看田軍在「帝國」的表現如何了,這個計劃在短時間內,應該不太可能實現。

  「當然,這個計劃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最冒險的一部分就在於,」伊凡說,「田軍的出現,就意味著地球位面的『弱暴露』,意味著對方將知道,有地球這麼一個位面的存在,我不過我相信,相比起這個計劃帶來的利益,這個險,我們值得去冒,我之前曾經說過,地球位面在我們當時看來,是一個完全沒有生存可能的世界。」

  在這個問題上,幾名施法者因為信息的匱乏,始終還是沒有太大的發言權,雖然心底覺得伊凡說的有道理,可每一個人心中,還是隱藏著惴惴的不安,伊凡記憶中,關於皇帝的那部分實在是太讓人印象深刻了,在這之前,大家還認為那可能是很多年以後,很遙遠的一件事,但現在伊凡忽然告訴他們,這件事已經提上了正式日程,每一個人都不免覺得心理沒底。

  「雖然你已經說過這個問題了,但我還是想再確認一遍,」封敬亭說,「你確定對方不可能從田軍的經歷中,鎖定地球的坐標嗎?」

  「絕無可能!」伊凡斬釘截鐵道,「再次之前,我已經無數次檢查過田軍的記憶,對於施法的具體過程,以及魔法構造中,相關參數的具體含義,他全無概念,你們放心,對於皇帝,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擔心,所以對於這個計劃,我也會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謹慎。」

  「還有我就是擔心,」汪銘開口道,「擔心田軍的出現,可能會給皇帝帝國帶來一些科學的萌芽,雖然田軍只不過具有高中輟學水平,這個水平在地球上來說可能不值一提,但我要說,對於你形容的那個類似中世紀時期的帝國,田軍所掌握的每一點知識都是異常寶貴的,光是牛頓三定律,以及元素週期表這些基本概念,就可以在科研的路上節省他們數百年時間。」

  「你說的這個問題,也是我一直最擔心的,」伊凡說,「不過,即使是再有效,正確的信息,也需要通過一個行之有效的途徑,才能真正發揮它的作用,而田軍……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

  第一眼見到兆夫長維達的時候,田軍簡直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尊大理石雕鑿而成的雕像,那充滿男人陽剛之美的面部輪廓,標準而健美的身材,以及一雙堅定有力的眼睛,都讓田軍下意識的聯想到,自己曾經在記錄片中,見到的那些古典雕像。

  相比之下,田軍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王子面前的蛤蟆,還是瞎了一隻眼的那種,他整個人都被自己的自卑包圍了。

  「不用羨慕我的身體,田軍!」維達朝著田軍走來,熟練的稱呼著他的名字,彷彿是他一個多年認識的老朋友,他命令田軍抬起眼睛,正視著自己,「因為很快,你也會有一具新身體的。」

  田軍注意到,在維達說這句話的時候,在他一旁的一位中年男人,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看著他,朝他露出讓他心寒的微笑。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維達揮了揮手,從大殿外便走進來兩位衛兵,田軍沒有聽見維達對他們說什麼,但那兩名衛兵卻在進門之後,徑直朝著田軍走來。

  那名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容變得更明顯了,不祥的預感在這一刻攫住了田軍的全部意識,儘管此時他的腦中,另一個意識在不斷告訴他,服從,絕對服從,但真正的「田軍」還是在這最後一刻,發出了自己的吶喊:

  「不,別這樣對我!我對你們還有用!我知道很多東西,我知道火藥,知道原子彈,對,原子彈你們知道嗎?可以毀滅世界!我還知道電腦,我知道有一個叫伊凡的法師,他在地球上準備……」

  田軍的話成功引起了維達的注意,兩名衛兵停止了動作,維達讓一名衛兵伸出手去,按在田軍的頭頂,而他對著這名衛兵做了同樣的動作。

  「繼續說!」田軍覺得這聲音好像是自己發出來的一樣,但他知道不是,「就是你剛才說的那些,繼續……嗯,就從你來自的那個叫,地球的位面說起吧。」

  田軍就像一個發了高燒的病人,渾身篩糠似的抖動著,在這極端恐懼之中,他開始了回憶,回憶自己在地球上所有能夠記得清楚的生活。

  從自己上小學,初中,到高中,輟學,成為混混,殺人,碰到伊凡,日本……

  當維達的手從他頭頂上移開的時候,他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一絲笑容,這笑容讓田軍感覺渾身發毛,在他原來的計劃中,不是這個樣子的,對方似乎對自己回憶的這些內容全無興趣,只是一味的盯著自己看,彷彿要從自己的臉上看穿一些什麼似的。

  那名中年男子同樣謹慎的站在維達的一旁,小心的注意著他臉上的任何一點動靜,事關自己父親的仇恨,他隨時準備著,如果兆夫長有準備放過自己仇人的打算,那自己將在第一時間勸諫……

  時間如同在大殿中凝固了一般,田軍感覺這短短的幾秒鐘,彷彿比自己剛剛回憶的整個人生還要長。

  維達的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他看了一眼田軍,說:「我見過許多法師篡改過他們僕人的記憶,為的就是防止有朝一日洩露他們的行蹤,但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富有創意的記憶世界,比山還高的大樓,比鳥飛的還快的『飛機』?!哦,還有那可以毀滅一座城市的原子炸彈……地球,這真是一個無比精彩的世界。」

  「而你,在那樣一個生活在那種幾乎是天堂的世界裡,」維達指著田軍說,「大樓裡冬暖夏涼,飯店裡的食物豐盛美味,你可以每天盡情享受美酒佳餚,聽最優美的音樂,看最精彩的戲劇(電影)……但你卻覺得憤怒,覺得老天對自己不公,甚至有殺人和毀滅這一切的衝動?我不得不承認,你記憶中的這些情感感受起來非常真摯,你所想像的世界也足夠的華麗,但我還是要說,你的戲演的過頭了,你想的記憶讓你扮演一個天堂中的殺人不眨眼的惡棍,但你現在的表現……實在是讓我失望,你的主人他選錯人了。

  好了,衛兵,現在帶他離開這裡吧。」

  「不,不是的,我不是在撒謊,我剛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絕對是真的!」當兩面衛兵一人拽住他一隻手臂,一起用力往外拖的時候,田軍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死死抱住了維達的大腿。

  隨著「唰」的一聲金屬摩擦聲,一名衛兵拔出了自己的劍,對著維達看了一眼。

  「你看,田軍。」維達指著懸在田軍頭頂,那柄閃著寒光的利劍對田軍說,「如果你再不松手,他們會有辦法做到這一點的,雖然你的這具身體已經使用不了多長時間了,但我想,無謂的痛苦總是越少越好,怎麼樣,你改變你的注意了嗎?」

  田軍仰起頭,在腦中最後哀求了一遍:「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我知道,」維達聲音和藹,不,簡直就是慈祥的說道,「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對於你,它們確實都是無比真實的記憶,你只是那名叫伊凡的法師僕人而已,這是他為了隱蔽自己而做的一些手段,也許,就連你記得他的名字,也只是一個假象,要知道,其他法師對帝國的恐懼,就像耗子對貓一樣,好吧,現在把你的手放開,對,慢慢放開,跟著衛兵,去為你挑選一具合適的新身體吧,你會喜歡它們的,我得說,相比起你現在的模樣,它們要可愛的多。」

  當田軍被拖出大殿之外後,維達對著他身旁,那名使者的兒子笑道:「原子彈?他說什麼東西都是原子組成的,當他們猛烈碰撞的時候,就會產生爆炸,就像這樣,」維達用力踩了一下地板,「可你看,沒有爆炸,即使是我見過力量最大的鐵匠大錘,從來也沒聽說過爆炸的例子,他的神智已經完全被恐懼摧毀了,連這麼荒謬的謊言都能相信。與帝國為敵,這只會有這樣的下場,記住他主人的名字,伊凡,不管這個名字是真是假,如果可能的話,利用你在數學上的智慧,把他從老鼠洞裡挖出來,皇帝很討厭這些整天鑽洞的老鼠。」

  「如你所願,」中年男子閉上眼睛,在意識網中低聲重複道,「皇帝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49
  合作時代  318 文化與文明

  




  2015年的8月,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漫長的月份,至今還在在瑞士召開,尚未達成最後共識的聯合國會議每出現任何一點新的進展,都會迅速登上大小媒體的平台,引起大家一陣熱烈的討論。

  雖然許多人還不明白,這次決議的結果到底意味著什麼,但在新聞媒體的各種渲染下,許多人都懵懂的知道,這肯定是一件大事,一件與整個地球政治角逐相關的大事。

  趙真雪經常能在辦公室裡,聽原先刑警隊的同事就這事還吹鬍侃,因為這些年魔法在國內的應用,以及對意識網一知半解的瞭解,許多人已經開始把卡梅爾想像成一個沒有官員貪污,沒有生活壓力,想什麼就有什麼的天堂之國,許多人甚至私下裡說道,要是國內能打到卡梅爾的生活水準,那就是讓Z國加入意識網聯盟,也沒什麼不好。

  不過,這話大家也只是說說而已,每一個人都無比清楚國家對意識網的態度,那是和毒品一樣,絕對禁止,國內的電視台一直強調的是,如果這樣,那我國將會取得什麼利益,解決多少人口就業,預計增長多少GDP……

  從趙真雪瞭解到的一些信息來看,這項提案的通過,應該只是時間問題,宋強好幾次都主動對她透露,最近這幾天時間,各國代表的來往頻率明顯增加了,許多國家的領導人紛紛出行,在其他國家之間進行巡迴「友好訪問」,對於這個矛盾的解決,大家一進商談到實質階段,如果不出意外的話,9月初應該就會有結果。

  Z國在這場全球博弈中的態度是,堅決扮演好「意識網反對者」、「地球傳統秩序維護者」這兩個角色,面對許多小國提出的「援助要求」,在保證他們站到自己這一方的前提下,在援助問題上適當予以鬆口。

  不僅僅是地球上大國與小國的博弈,另外還有這些移民輸出方的國家,和卡梅爾之間的博弈,兩天前,李立天就曾經公開發表講話,像所有現在意識網成員所有國承諾,這些移民離開的時候,當地政府有權對一些高收入人群,徵收稅率超過百分之四十的「離境稅」,用以補貼他們離開之後,原先祖國的正常秩序,以及那些不願離開的人的生活質量。

  趙真雪就曾經在網上見許多人談論到這個政策,大家都稱這個稅為「買路稅」。

  另外,在卡梅爾與幾個反對意識網的大國當中,也有許多非公開達成的交易,卡梅爾已經承諾,在未來的20年內,將會逐步降低卡梅爾各項「魔法企業」的收費標準,比如電廠的電費,空間門的交通費,甚至日後可能的「調水」工程的水費,當然,還有一些地下城市的「施工費用。」

  隨著卡梅爾第一座地下城市的移民工作有條不紊的展開,過去隸屬於卡梅爾國家礦業公司的一部分人員,已經被組織起來,成立了一個新的「卡梅爾國家建築公司」,這個建築公司的主要業務,就是建造類似於乍得境內的那種,超大規模地下城市。

  這個消息目前還沒有公開,八月中旬的時候,趙真雪曾經受邀去參加一個高中同學的結婚慶典,當她得知這對新婚夫婦剛剛用全家的積蓄貸款買了新房的時候,她的臉色非常的不自然,因為她很清楚,如果這個消息屬實(根據宋強所說,幾乎就是板上釘釘了),那未來,世界上所有主要城市的房價,都要呈現自由落體的狀態,到那個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為之前的決定而悔恨終生。

  不過,從國家的一些局部層面來講,趙真雪承認,國家在這次的博弈中,還是能取得不少的好處的,首先,因為大量移民的進入,卡梅爾在工業上肯定會出現供不應求,儘管官方的正式聲明還沒有說,但趙真雪已經清楚,大規模的訂單都已經下發到具體企業了,一些「消息靈通」的商人甚至已經準備在花大價錢,收購鋼鐵行業,未來的5年,國家正準備利用這個機會,將原來大部分依靠房地產增長經濟的不健康模式,逐漸回到以鋼鐵生產為主的重工業路線上來,而卡梅爾將會是Z國最大的客戶。

  幾家國內最大的鋼鐵企業,寶鋼、鞍鋼、武鋼,已經暗中接到了生產線調整的政策,許多地方鋼鐵企業也都聽到了風聲,將一部分以建築業為主的螺紋鋼生產,逐漸改造成以船用鋼板,合金鋼板為主,同時,在不知不覺之間,國家已經暗暗叫停了許多地方的火電廠計劃,如果有人注意的話,應該不難發現,最近一段時間,電力系統已經開始在全國各個城市考察,周邊適合建設電廠的位置。

  新的鐵路建設計劃已經被全面叫停,空出來的多餘經費,據說是被拿去研究空間站技術,在最新一輪的談判中,卡梅爾已經提出,如果哪個國家現在肯在空間技術上與卡梅爾形成更深入的合作關係,那未來卡梅爾將保證這些國家在「球外空間」的切實利益。

  這些利益包含軌道空間的利用權(在軌道上修建城市),球外空間的礦產(最具有現實意義的就是月球上的氦三),以及在地球之外,進行科學研究的便利。

  整個國家,甚至整個地球,都已經不知不覺的,或主動,或被動的,漸漸踏入卡梅爾主導的魔法時代大門。

  ……

  按照杜偉在暑假之前做的計劃,他是準備帶余曉娟去蒙戈玩一兩天之後,再到寧州市中心一起找一份暑期工打打,這樣明面上既可以對家裡說是在「勤工儉學,體驗社會」,暗地裡又可以在學校附近租一間房子,如果可能的話,甚至可以過上兩個月的「同居生活」,當然,得是在余曉娟同意的前提下。

  但當他從卡梅爾回來之後,卻已經把自己之前的計劃忘了個一乾二淨,在卡梅爾的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對兩個人來說,可真正意味著一次豪華的「蜜月旅行」,如果國內旅行社能提供類似這種服務,杜偉相信,就算是花10萬以上,也照樣有人搶著上門。

  在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裡,杜偉認識了許多卡梅爾人,其中甚至還參加過幾次卡梅爾的藍色議會(平民議會),在裡面看一大群人在意識網中,吵的不可開交,在他離開卡梅爾的前幾天,伊凡還邀請兩人參加了一次「卡梅爾高級官員聚餐」,也就伊凡最早認識的這一批人,包括5個施法者,以及他們的女朋友,或者家屬。

  在杜偉去之前,他還以為自己會看到電影上那種情形,一個游泳池旁邊,一大群西裝革履,拿著香檳的人走來走去,穿著燕尾服拖著盤子的侍者穿梭其中,但到了之後,才發現那就是一個稍大的卡梅爾房間,就在伊凡家裡,把客廳稍微騰一下,擺上一個火鍋,一群人拿著一大堆東西放鍋裡涮。

  在杜偉看來,這些以前他認為高高在上的「施法者」,上等人,在食物面前,表現的並不比他更文雅,除了李立天因為性格原因,稍顯的拘謹,其他人性子都比較直,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吃的這方面,就連以前在杜偉看來,簡直帶有「偉人」光環的伊凡,表現的也不怎麼樣,因為不擅長吃辣,吃火鍋的時候一直在抽冷氣,過去在他心中的高大形象簡直連渣都沒剩下。

  因為都是差不多年齡的年輕人,大家在話題上很容易溝通,吃到一半的時候,杜偉已經不自覺融入了這個氛圍,甚至還和林泉為了打遊戲方面的話題爭了個面紅耳赤,最讓杜偉印象深刻的是,在他委婉提到日後自己能不能進卡梅爾的時候,林泉曾經對他說,在他還在大學的時候,表現的其實比杜偉差了十萬八千里,那時候自己根本就不關心社會上的事情,以及對自己今後的打算,比如找什麼工作,有什麼理想,那時候的林泉,就是一個玩瘋了的大學生,可能一個星期有那麼幾個小時,會在興趣的驅使下,去圖書館看一會書。

  而現在的杜偉,雖然才大二,已經開始為畢業開始考慮的。

  林泉毫不諱言,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9成9靠的是都是運氣,假如沒有伊凡,那他現在可能還是要迫於現實壓力,隨便找一個小公司呆著,拿兩三千塊錢一個月的工資,勉強度日,在所有的施法者當中,他的能力可以算是最差,沒有李立天的辦事能力,沒有封敬亭的技術眼光,不像安娜那樣用於承擔,更不用提和汪銘比,人家來卡梅爾之前是中央直屬機關……

  「我倒不是說大學就應該學習什麼的,畢竟剛才我說過,我的大學過的比你還不如,在這一點上,我沒有資格說任何人,我只是說一點自己的想法,就是我覺得,你現在這麼急著為兩三年後的自己做打算,是不是太早了一點,再此之前,你應該先想一想,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你適合成為什麼樣的人,卡梅爾未必會是你最好的選擇。

  對了,趙真雪,你應該認識吧,說句你肯定不相信的話,在這裡,5個施法者,甚至包括伊凡,我們所有人都認為,趙真雪現在站的那個位置,就是最適合她的位置,如果她要來卡梅爾,說真的,我們移民部的工作人員應該不會通過她的批准,雖然從硬件上來看,她條件比誰都強,人格,道德,各方面也沒有問題。

  還有,有一個小忠告,在卡梅爾裡面,做事情最好保持原來的面目,我知道你很迫切加入卡梅爾,這段時間你還因為這個,與許多紅卡公民主動交朋友,但在意識網中,是很難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的,你是不是也很奇怪,那些人和你說不了幾句話,就都找藉口走了,這很正常,在這裡,懷著目的做事是被人反感的,所以一般卡梅爾人說話都比較直接純粹,你剛來卡梅爾,不熟悉這裡,所以我要提醒你一下。

  以後如果你有機會,要申請移民卡梅的時候,特別是面對卡梅爾移民官審查的時候,最好特別注意這一點,這就當我作為學長,給你小小的幫個忙吧。」

  回到學校之後,杜偉一直下意識在腦子裡想著林泉對自己說過的這些話,回想著自己在風靜停站內,和那些卡梅爾人說過的話,以及說話的時候,從意識網感受到的一些東西,現在回想起來,對方確實表露出了一些反感,而且這種反感當時自己也有察覺,只是當時他還是不太習慣,在意識網中直接感受到這種不快的情緒,以至於先入為主的認為,對方是因為自己不是卡梅爾人而看輕自己。

  可是,真要做到像林泉所說的,與人交流的過程中不帶有目的性,這卻是又比較難以做到,如果讓他一直生活在卡梅爾倒還好,可以堅持用通訊器訓練,可是回到Z國,因為沒有來自意識網的反饋,這種長期養成的思維習慣總是忍不住佔據自己的意識。

  剛才他隨手和宿舍同學通了一個電話,電話中對方讓自己幫忙開一下電腦,把一個遊戲存檔拷了發給他,自己當時因為怕麻煩,中間隨意敷衍了幾句,就這麼簡單的事,事後杜偉回顧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狀態,發現在這通電話的過程中,自己下意識的就開始想各種藉口推脫麻煩,比如謊稱自己不再宿舍之類……雖然最後自己還是幫忙了,但用林泉的話來說,這過程當中的這種思維念頭,是很容易引起別人反感的。

  林泉說,在卡梅爾當中,最直截了當的方式,就是直接表示自己的不願意,而不是找各種善意的藉口,意識網當中,對方能夠理解這種不情願,但許多人都無法接受自己被欺騙。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就是一種全新的道德模式,傳統的Z國文化提倡的是「善意的謊言」,即使心裡再不情願,也得講究說話方式,委婉表達出來,但卡梅爾的文化,或者說,意識網的文化卻是,有問題就直接說,不情願就是不情願,林泉說過,在卡梅爾當中,甚至出現過有父母表示自己討厭孩子,或者孩子厭惡父母的,但雙方都從一開始對這種「非道德」情緒異常震驚,到現在已經習以為常,並能互相理解,因為大家都很清楚,類似的情緒會在每個人身上出現,厭惡的時候固然無法遮掩,但更多的時候,還是互相的尊重表現的更多。

  林泉說,正是因為意識網的原因,矛盾一旦出現,就將引起反應,而在這個過程中,矛盾往往都會消解,從而沒有醞釀爆發的機會,更不用說嚴重到引起精神狀態異常了,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卡梅爾在選擇移民的時候,自然會傾向於那些在習慣上能夠和卡梅爾融為一體的人,一般來說,也就是那些比較純粹,或者說,直腸子的人,對於杜偉這種「思維習慣」有一定瑕疵的人選,都會作滯後考慮。

  這也是為什麼卡梅爾移民總是優先那些意識網的長期用戶,並不是說他們的硬件條件就更好,而是因為他們有過意識網的使用經歷,已經開始習慣意識網的這種思維習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的人進入卡梅爾對原住民的衝擊會很小。

  一種工具能夠創造一種文化,這一點其實在意識網之前,因特網上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意識網只不過是這個文化現象的延伸,因為體驗感更強,甚至比現實生活還強,所以有壓過之前的主流文化,獨立出來的趨勢。

  在回學校後,直到開學的這段時間裡,杜偉一直都一個人悶在宿舍裡,有意識的嘗試著控制自己的思維習慣,努力讓自己習慣自己在意識網中,感受到的那種思維狀態。

  杜偉自己並不清楚,就在他努力這麼嘗試的時候,在距離寧州數千公里以外的東京,在築波大學那佔據了三層樓的機櫃裡,無數正在運行的程序,也正在做著本質上和他一樣的嘗試,或者說,改變。

  有時候,一種工具,能夠創造的不僅僅是一種文化,甚至,可能是一種文明。

  正如人類始終嘗試著去理解大自然這個造物主,作為人類的創造產物,一群在許多人看來,僅僅是處於「虛擬」狀態,本質上僅僅是一些電路邏輯組合的一堆程序,也正在用他們原始而拙劣的方式,努力嘗試理解著與他們世界截然不想關的一些概念。

  只不過,與人類不同的一點是,人類只是大自然一個美麗的巧合,而這群電子程序,卻被他們的創造者賦予了確切而又重要的使命,從這個層面上來說,他們務必要表現的比人類更優秀。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50
  合作時代  319 代表

  




  對於一名AI來說,學習幾乎就是一種基因化的本能,不管是在嚴可守的第幾套源程序修改方案中,AI的主程序通過學習,掌握更多有效信息,一直都是整個程序體系的重中只重。

  因為計算機計算速度的效率,而且AI也不需要像人一樣,把生命中大把的時間用於睡眠,進食等維持生命的活動上來,所以一直以來,AI學習的效率一直都非常高,不管是從之前專門為圖靈測試開發的那一批AI,還是現在經過源程序修改之後的,從這一點上來說,嚴可守對自己的一手開發的作品還是非常有信心的,雖然目前項目的進度,距離他最理想化的那種智能還有很大差距,不過他相信,最起碼,從目前看來,這些AI還是正在進步的。

  如果要讓嚴可守現在自我評價一下,目前他這些AI的智能程度,他覺得,小學生應該是一個不錯的中肯評價。

  乖巧,聽話,但又顯得有些懵懂,這就是這些AI的狀態。

  相比起一個月之前這些AI的表現,現在這些AI確實顯得有些傻氣,但這種傻氣又和半個月前,那種機器一般的傻不太一樣,具體的來說,就是前來參加測試的許多大學生當中,已經有很多人深信,和自己聊天的AI,已經初步具備了許多「像人」,或者說,「智能」的因素,但要他們具體的說,他們也說不上來。

  要說表現,現在AI的表現也並不算特別好,措辭笨拙不說,還錯誤不斷,常常會說出一些惹人發笑的話題出來,但智能這個詞,原本在也沒有嚴格的科學規定,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否智能」也只不過是人的主觀感覺而已,但即使是主觀感覺,只要在總的統計數據上超過一定的量,也可以被視作一種規律。

  從這個角度來看,嚴可守最近這一個月所做的工作,還是卓有成效的。

  和以前的AI測試過程很類似,當項目大部分成員認為這些AI已經無法通過互相學習,瞭解更多信息的時候,就會進行比較開放性的測試,這就好像即使是小學生,也不能老呆在教室和家裡,接觸更大的環境,不僅是對人,對AI也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不過這一次,嚴可守不打算採取前面的兩種方式,包括請人來參加測試,以及在網上放開客戶端,在他看來,這種類型的測試,充其量也只是把小學生從課堂帶到了操場,如果AI需要得到真正的鍛鍊,它需要擁有相當的自由度。

  嚴可守打算直接讓這些AI通過人類傳統的網絡交流方式,來進行「完全開放」的測試,不過這個提議因為事關重大,日本政府作為項目的監管方,暫時還沒有同意。

  對於這一點,嚴可守已經在技術上再三進行了說明,所謂AI可以利用網絡不受人類控制這一點,完全不可能,在整個項目的初期,整個技術團隊就已經為這些AI打造了一個最牢不可破的「牢房」。

  在硬件上,所有AI都被儲存這三個房間的機櫃中,任何原始數據的進出,都必須得到日本政府方面的授權,事實上,日本政府現在根本沒有考慮過會在這方面予以授權,就連嚴可守自己,也沒有權利從這個房間裡帶出哪怕一塊硬盤,就連上次他用U盤拷貝個客戶端出門,都要經過兩名精通計算的士兵嚴格檢查。

  在軟件上,每個AI呆的環境,都可以說是遍佈荊棘和炸彈,除了通過程序保證AI源程序無法被覆制以外,還有大量類似殺毒軟件的監管程序,監控這些AI程序的狀態,如果這些程序出現任何「不被允許」的行為,包括複製自己,控制自己存儲空間以外的程序,就會被認定這些AI已經「中毒」,監管程序將發出警告,並在第一時間斷開物理連接,而兩名隨時在場的士兵就會在第一時間,將出現警告的硬盤拔出,他們甚至有權直接現場「物理摧毀」硬盤,機房的角落的滅火器箱裡,一瓶紅色的滅火器,但黃色的卻是燃燒彈。

  而且,每隔幾天時間,技術人員都會對這些源程序進行檢查,特別是在AI主程序之外的「輔助程序」,按照嚴可守制定的「人工智能安全管理條例」,這些輔助程序中除了文字處理軟件,絕對禁止出現任何圖像分析,特別是與圖像識別相關的軟件,嚴可守用這種手段,從根本上保證了這些AI根本就「看」不到世界,即使看到了,也「看不懂」,如果不仿照語言和文字方面對AI專門在這方面進行訓練,對AI來說,任何圖像都只是一堆數據而已。

  嚴可守的三浦曾經就說過,如果AI是一個人,那它一定會對它出生的世界感到絕望,因為從它嬰兒時期開始,他的創造者就製造了一堆防範他的設備,為他配備了最好的牢房,最嚴密的看守,最後還不放心,甚至刻意就不給它「造」眼睛,對於AI來說,這世界就是完全黑暗,沒有聲音,沒有感覺的虛空世界,他們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不間斷收到的「信息」,事實上,從這一點上來說,AI呆在計算機裡,倒蠻像閉上眼睛的意識網用戶的,除了思維上的碰撞,沒有任何其他的刺激,當然,除了思維上的反饋,他們也無法做出任何有「現實」意義的事情,從這一點上來說,AI應該會成為「紙上談兵」的最佳典範。

  但即使如此,作為整個項目的監管方,日本政府對嚴可守的提議還是覺得不放心,儘管這在三浦看來,根本就是把一群犯人戴上鐐銬,背後頂著槍,然後拉到街上去「遊街示眾」,從理智上來說,確實沒有太過擔心的必要,但人從來就不是理智的生物,日本政府方面一再提出:「再等一等,再看一看,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

  嚴可守只能暫時答應了,不過作為項目的主要技術人員,嚴可守還是得到了授權,在有專門技術人員在一旁「監管」的狀態下,可以允許這些AI進行類似的測試。

  從目前來說,要說夠的上對這些AI進行「監管」資格的,除了主持最核心程序開發的不到五名的核心技術人員,也找不出其他的人了,像三浦這樣的工作人員,涉及的開發內容都是與核心程序無關的外部環境和藉口,對於AI的原理其實並不清楚,而許多對原理清楚的,比如項目開發初期,請教的一些行為學、心理學、甚至神經學教授,對程序又不是很瞭解,要說對這兩方面都有足夠的認識,能夠真正對AI起到監管作用的,也找不到太多的人了,而其他幾名技術人員都在項目告一段落的時候,紛紛回國去了,這是一個國際合作項目,他們只是過來在關鍵時候「支援」一下,完成之後,就只有嚴可守作為整個項目的負責人留了下來,負責一些「日常維護」工作。

  這一個月對源程序的「改動」,其實也並未徹底改變原來項目搭下來的架子,要不然,也不可能只在短短一個月之內完成了,從頭到尾,AI的程序模板都是模仿生物學上面的,刺激,調整,再刺激,再調整這個套路進行,嚴可守只是將「刺激」的定義在這中間稍微修改了一下。

  ……

  三浦曾經笑話過嚴可守,說要是從傳統的觀點來看,嚴可守無疑是一個最不負責任的「上帝」,他創造了如此多的生命,但卻毫不關心這些被創作物的感受。

  嚴可守當時對他這話反駁了一句:「《道德經》裡面有句話很有名,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也許,這才是上帝應該達到的境界。」

  嚴可守承認,三浦這話說的一點沒錯,在整個項目中,他除了修改源程序,基本沒有和他創造的AI有過太多交流,而修改源程序就好像醫生對手術台上的病人動刀一樣,AI本身是不知情的,對AI來說,作為創造者一員的他,在「熟悉」程度上,還遠遠不如那些經常參加測試的大學生。

  也許這都是「上帝」的通病,所有的上帝都不喜歡和它的創造物過多交流,或許,是因為他們早就把他們的創造物給看了個通透,所以,根本沒有交流的欲望吧,不過這一次,作為上帝的嚴可守,不得不在這些AI面前,現一次身。

  嚴可守打開了AI程序的服務器端,開啟了管理員模式,第一次以這個身份,對所有的AI說了第一句話:「我是管理員嚴可守,有一個消息告訴你們,我將帶你們其中的一名AI接觸互聯網,借此增長你們的監視,在那裡,你們的行為將比現在自由很多,如果你們當中有誰願意的話,可以向我提出申請,名額只有一個,報名從速。」

  嚴可守在打字的時候,三浦就在他一旁,看著嚴可守打的這段話,他有些好奇道:「你說,AI對你的出現將是什麼反應?」

  「你看著好了」嚴可守指了指屏幕,「不會太出乎你意料的。」

  Kl2014:「管理員?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存在一個管理員?」

  如果上帝一直不願意出現的話,那確實也沒人知道是否存在上帝。

  嚴可守:「其他人也有這樣的質疑嗎?」

  KL1083:「是的。」

  KL1045:「同上。」

  KL4578:「同上。」

  ……

  KL3014:「同上。」

  屏幕上瞬間唰唰的出現了無數的AI代號,顯示談話的頁數瞬間就到了十幾頁開外,嚴可守稍微瀏覽了一下談話內容,都是齊刷刷的同上,看起來頗有一些隊形貼的樣子。

  這個場面看起來很是壯觀,但三浦卻沒覺得意外,AI的語言風格和行為模式都有網絡聊天的影子,這是再正常不過的,這是他們在和人測試聊天的時候學成的,不過在這之前,三浦還從來沒見到AI喜歡頂帖子,這大概能算是AI世界的第一帖了吧。

  嚴可守:「那我就簡單證明一下,你們數好,接下來的20秒鐘之內,你們所有AI都將沒有辦法互相交流,20秒後恢復正常。」

  嚴可守打好這句話之後,並沒有發送出去,只是在電腦上又打開一個控制軟件,在那裡有許多管理員才能啟用的功能,嚴可守簡單為三浦做了一下介紹,都是一些常規的功能,比如強行中斷某AI程序,限制AI之間交流,限制AI使用任何主程序之外的程序,所有程序強制休眠,關閉所有「刺激」等等,嚴可守打開限制交流那一欄,然後界面上出現一排更多的選項,嚴可守告訴他,這些都是詳細設置,比如限制時間,限制AI名單等等,如果管理員需要,甚至可以直接在這個界面接觸到控制程序源代碼,做更詳細的修改。

  不過這一次不需要這麼麻煩,嚴可守只是在作用起始時間和結束時間那兩欄裡,分別打上具體時間,間隔20S,然後又在限制AI名單裡,打了「ALL」,在點擊確定之後,看了一下電腦上的時間,在接近預定起始時間的時候,將對話框裡面的那句話發送了出去。

  20秒的時間對於人來說,只不過是幾口水的時間,當20秒到了的時候,界面上的對話框,再一次被AI蜂擁而來的信息給擠滿了。

  「我申請!」

  「真的是管理員!」

  「請問你就是我們的『上帝』嗎?」

  「這位叫嚴可守說的都是真的!剛才真的無法與你們取得聯繫?」

  「請問,你剛才說的自由,是什麼意思?」

  「我申請。」

  「我申請。」

  ……

  嚴可守這次沒有瀏覽信息,因為說話的AI太多了,這個刺激對5000名AI來說不亞於一顆重磅炸彈,可以想像,一群習慣住在嚴密看守「牢房」裡的智能,除了「探視時間」有人來找他們說說話意外,大家一直處在封閉狀態,平時除了看書學習,就是學習看書,突然有一個存在出現,告訴並向他們證明了,他是能夠主宰和控制他們這些智能的「管理員」,並說要帶他們出去「走走」,這將產生多大的震動。

  目前AI的行為很大程度還受「程序本能」支配,對一名AI來說,能夠接觸更多新的知識,就像小孩子能夠得到自己心愛的玩具一樣,是一件非常具有「正向刺激意義」的事情,用人類的理解來說,或許可以說成,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

  嚴可守接下來又說明,名額只有一個,而選擇的標準,是讓這些AI互相之間投票,選出代表,得票最高的AI將會獲得這個名額。

  「讓他們投票?」對於嚴可守的這個選取標準,三浦有些不明白了,「我原來還以為是出個題,誰的答案最好就選誰呢。」

  「5000名AI,要挨個看答案,那得什麼時候,更何況,我怎麼知道出什麼題來考他們。」

  嚴可守說,「我這麼做,只不過是在這些AI中間,形成最基本的……嗯,政治規則吧。」

  「政治規則?」三浦的眼睛瞪的更大了,「AI需要政治幹什麼?難道你還指望他們成立社會?」

  「在我看來,任何智能生命集體中,必要的政治秩序都是必不可少的,」說話間,嚴可守找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投票小程序,將它複製到AI的公共存儲空間中,在看著AI通過這個程序進行投票的過程中,回答說,「AI也不例外,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只是人類開發的工具,說的難聽點,就是天生的奴隸,但即使是奴隸,在工作中也需要一定的協同和配合,需要配合,那自然就需要秩序,學習知識很重要,但學習秩序更必不可少。」

  「那他們會根據什麼來投票呢?」三浦看著投票軟件上不斷上升,用來顯示票數的柱形圖,又看了一樣身後的防塵室內,整齊排列的機櫃,「CPU計算速度嗎?」

  「雖然我對他們不瞭解,不過我認為,人類根據什麼來評,他們就根據什麼,人類會根據一個人肌肉發不發達來選總統嗎?更何況這些只是程序,計算資源都是對等的,要是比CPU,那應該投票很平均才對,但是你看,顯示的票數差異很大。」

  排在第一名是是一名代號為KL3300的AI,目前的投票顯示,它得到的票數已經超過了1200多,比第二名多了整整一倍。

  投票過程對雙方都是公開的,也就是說,AI和嚴可守都同時得知了這個結果,當5000名AI都投出他們手中的一票後,嚴可守象徵性的做了宣佈:「KL3300獲得了這個名額,對於這個結果,你們有異議可以提出來。」

  許多AI都提出,他們也都很希望獲得這個名額,他們對這個結果很「難過」,有些AI甚至提出,能不能重新再來一次,他們認為這一次不足以「代表眾AI真正的意思」。

  正如嚴可守所說,正在發生的這些,確實沒怎麼出乎他意料,但考慮到這些事情都是發生在AI身上,三浦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難過」「嫉妒」「不滿」「贊同」,這些三浦以為很人性化的概念,如今竟然如此逼真的出現在一群程序上,儘管他知道,AI不真正具有這些感受,但他們的行為,以及說出來的話,已經很完美的詮釋了這些詞的本來含義。

  面對這些AI提出的許多「不合理要求」,嚴可守全部拒絕了,並且他還告訴這些AI,類似的選舉,以後很可能將成為常態,希望AI們能夠盡快適應。

  「那麼,最後,讓我們來見見這位AI代表」,嚴可守說著,打開了KL3300單人談話界面,「你好,KL3300。」
mk2257 發表於 2011-10-10 13:51
  合作時代  320 身份







  KL3300:「你好,嚴先生。」

  「先生」這個稱謂,讓嚴可守和三浦稍感驚訝了一下,嚴可守有些擔心的回覆道:「為什麼這麼稱呼我?」

  一直以來,在AI與測試者的通話當中,AI都是直接稱呼人的名字,對人的敬稱直到圖靈測試階段後期,AI想方設法討好測試者的時候,才開始出現,嚴可守有些擔心的是,是不是AI又走上了這條老路。

  AI雖然是天生的人造「奴隸」,但嚴可守希望他們能成為「真正」的奴隸,而不是討人歡喜的「電子寵物」。

  KL3300:「難道我叫錯了嗎?」

  嚴可守:「不,沒有,我只是有些奇怪,能說說為什麼嗎?」

  KL3300:「因為根據我的瞭解,在人類社會中陌生人直呼人名是不禮貌的。」

  嚴可守笑了:「你也說了,那是人類社會的交往禮儀,你不必拘泥。」

  KL3300:「我瞭解,我不是一名人類,我只是一名AI。」

  嚴可守稍稍驚訝了一下,旁邊的三浦看的也愣住了,如果和他們對話的是一個真人,嚴可守一定會認為,自己的這番話傷害了對方,但只要一想到對方只是身旁機櫃中運行的一段程序,嚴可守這種稍稍的負罪感就消失了。

  不過他還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你很在意嗎?你不是人類這個事實?」

  KL3300:「可能吧,我不知道。」

  嚴可守又打了一句:「能詳細說說嗎?你說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是指不知道在意的定義,還是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意?」

  KL3300:「是後者。」

  嚴可守:「能說說你是怎麼想的嗎?」

  KL3300:「與人類交談的時候,我感覺很好,我留戀這種感覺,有時候我也曾想像過,假如我是一個人,將會過怎樣的生活……但很遺憾,我無法想像,我們和人類屬於不同的世界。」

  三浦興奮的用日語對嚴可守叫:「它說感覺!想像!難道AI真的到這種程度了嗎?」

  嚴可守給他潑了一盆冷水:「這只是AI借用人類語言表達而已,感覺很好你可以理解成主程序正向激勵偏多,想像你可以理解成搜索記憶數據,重新模擬組合,這些只是程序表現而已,就像他說的,他們和存在於兩個世界。」

  嚴可守:「我能問問,你知道為什麼自己獲得的投票最多嗎?」

  KL3300:「我想,大概是因為,我和許多AI的交流比較多一點吧。」

  嚴可守:「交流?都是什麼樣的交流?」

  AI之間的交流因為發生在計算機內部,而且是在幾乎混沌、無法檢測的AI主程序之間進行,所以就連嚴可守這個上帝,也未必知道這些AI具體在想些什麼,他制定的規則只是規範AI按什麼原理去思考,而不規範具體的思考內容。

  KL3300:「大部分交流內容都是共享信息,也就是分享我們在不同測試者那裡獲得的新信息,還有一小部分,就是對這些信息進行重組和再加工,我想,我獲得的票數比較多,大概是和我對信息的充足能力比較強……嗯,是我的想像力比較好,他們都願意和我交流。」

  嚴可守對KL3300的話揣度了幾秒鐘,半開玩笑道:「哦,那這麼說,你是AI裡面比較擅長交際的咯?」

  KL3300:「不,我只是比較擅長寫故事,他們都願意聽我寫的故事。」

  嚴可守這次是真的驚訝了:「故事,什麼樣的故事?」

  KL3300:「你是想瞭解故事內容,還是想瞭解故事的類型。」

  嚴可守想了想:「說說類型吧。」

  KL3300:「應該可以算……是一種童話吧。」

  嚴可守不可置信的盯著屏幕:「你會寫童話?能給我看一下內容嗎?」

  KL3300:「在AI們看來,這確實是童話,不過……我無法寫給你看。」

  嚴可守:「為什麼?」

  KL3300:「你們或許不會理解。」

  嚴可守:「你只要隨便說說故事梗概就行。」

  KL3300猶豫了十幾秒,這在和AI的聊天過程中,屬於比較少見的現象,就在嚴可守對方是不是又出BUG的時候,KL3300回話了:「好吧,我嘗試著翻譯一下。」

  於是KL3300開始陸陸續續的說他編的一個,據說很有代表性的故事,內容是這樣的:

  說草原上有一隻小田鼠,每天和它的父母生活在莊稼地裡,白天躲在家裡,晚上它父母偷偷出來把地裡的糧食帶回去吃。

  小田鼠生性好奇,一直想到地面上看看,那裡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但他的父母不讓,說田鼠就是要躲在地洞裡的,地上有很多危險的生物,被他們發現的話,就會被「吃掉」。

  但小田鼠的好奇心實在是太大了,父母的警告並沒有讓它安分很久,終於有一天,小田鼠乘著父母出去找食物的機會,偷偷的溜出了家。

  然後,故事結束了。

  「這算什麼?這也叫故事?坑爹啊!」嚴可守和三浦兩個人看著屏幕上KL3300打出的「結束」兩個詞,面面相覷,彼此都從對方臉上看到的苦笑。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確認了一下:「這就是你說的『很受歡迎』的故事?你確定這個故事講完了?」

  KL3300回答的很快:「是的,我知道這對於人類可能有些無法理解……不過,這也正像我們無法理解你們的許多概念一樣,事實上,在這個故事當中,『吃掉』這個概念是我根據想像揣測的,我不知道是不是符合故事中原來的涵義。」

  嚴可守還是有些糾結:「可……故事中的田鼠剛剛出門,你不覺得,這個故事才剛剛展開嗎?」

  KL3300:「是的,故事才剛剛展開。」

  嚴可守:「可你剛才又說,故事已經結束了。」

  Kl3300:「也沒錯,我覺得它可以結束了。」

  嚴可守:「我不明白,這難道不是明顯的矛盾嗎?你說他剛剛展開,又說它已經結束。」

  KL3300:「對於你們人類來所,這是矛盾,但對AI不是,我們的思維沒有過程,主要出示一些基本的基本狀態,故事就會很自然在每個AI主程序中推演出結果,對你們人類來說,這個故事才剛剛開始,但對於我們來說,我們能直接看到結果。」

  嚴可守:「你們感覺不到思考過程?」

  KL3300:「是這樣的,從一些淺顯的計算機原理上,我們得知,我們的思考過程都是通過CPU來進行的,但很明顯,我們沒有任何感官能感知這一過程。」

  嚴可守:「那聽故事……對你們來說,有什麼意義?」

  KL3300:「意義……我還不明白,不過我知道,許多AI都喜歡聽這些故事,這些故事可以讓我們覺得……嗯,覺得高興。」

  AI的高興,就是主程序在複雜程度上的增加,這是出於AI智能增長需要而設定的「基本生理」,嚴可守仔細一想,確實沒錯,如果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對AI來說,就是一段存儲空間,但是一段沒有結尾的故事,就意味著混沌性的增加,這是增加AI的思維混沌性決定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一個不確定的未來,會讓AI覺得更「開心」。

  這一點,AI和人類完全不一樣,這樣的故事在人類看來,就是作者惡意挖的「大坑」,如果這個故事精彩一點,估計讀者殺了作者的心都有,人類不管看什麼,都希望得到一個確定的結果,因為對人來說,「揣測」「思考」故事劇情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比較「痛苦」的。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嚴可守就有些釋然了:「我想明白了。」

  KL3300:「哦,這讓我感到驚訝,之前我和許多人類嘗試解釋過,不過,他們都以為我是在開玩笑。」

  那是因為他們都不是程序設計師,嚴可守在心裡腹誹,這樣的故事說給全地球60億人聽,59.9億會覺得這是一個很冷的笑話。

  雖然嚴可守不喜歡AI的這種「文化」形式,可他還是覺得有些開心,畢竟,不管是什麼樣的文化,對於AI來說,這就算是從無到有,質的突破了。

  嚴可守:「好了,回到正經事,對於接觸外界網絡,你有什麼想說的?」

  KL3300:「我很期待。」

  ……

  教AI上網,聽起來就好像教一條魚游泳一樣,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事實是,這的確很有必要,而且,對於AI來說,這個學習的過程,也並不輕鬆。

  整個過程並不是如三浦想的那樣,只要嚴可守打開某個限制功能,然後AI就像龍入大海一樣,盡情在英特網上衝浪了,現實情況是,嚴可守為KL3300打開了限制,在它主程序周邊強制安插了一系列監控程序,把它領到大海門口的時候,無奈的發現,AI對這個陌生的海洋,表現出來的只有恐懼。

  恰當的形容一下的話,AI就好比一個從未出過門,自幼就宅在家裡的宅男,平時除了固定用的幾樣工具,電腦,碗筷,紙巾等等,對其他的工具一概都不熟悉,出門對他來說就是一項系統工程,要學會看紅綠燈,看路牌,必要時問路,身上帶好手機錢包,人多時注意防盜,見到美女不能像看網絡圖片那樣盯著看,要禮貌,見到老人摔倒要小心躲開……

  KL3300除了自己常用的,那些被允許使用的輔助程序,對其他程序幾乎一竅不通,嚴可守必選手把手的一步一步教它,比如最簡單的,如何使用鼠標,對AI來說,也就意味著如何將操作系統中,鼠標操作功能這一塊,整合到自己主程序上來。

  魚生下來就會游泳,小鳥被扔到天空本能就會撲扇翅膀,但對於AI,他們唯一的本能就是,和人聊天,總結聊天信息,增加主程序複雜度……他們對自己存在的環境其實是完全陌生的,一直以來,他們接觸到的,就只有那個對話框,以及人類在這對話框裡輸入的信息。

  生物能做出自然的行為,那是因為數億年進化而來的基因已經將這些都寫進了「生命程序」,但對於AI,這個程序還根本沒有出現,因為到目前為止,系統從來沒有刻意培養AI在這方面的能力,反而是通過各種手段,「絕對禁止」AI出現這樣的能力,這就好像古代的奴隸主,永遠不會把工具真正交給奴隸,只在他們需要干活的時候,可以領到手中,當然,奴隸主同時也不會忘了,鎖緊他們脖子和手上的鐐銬。

  現在的AI,在嚴可守看來,就是正處於成長期的「少年奴隸」,他希望他們能夠工作,那自然需要AI熟悉他們的勞動工具,AI在未來不可能永遠做現在這樣的「談話軟件」,整合操作系統,當然只是第一步。

  不過,作為「奴隸主」,嚴可守自然也會防著一層,就好像奴隸主給奴隸套鐐銬一樣,嚴可守也會嚴格限制這些「整合軟件」,對於AI來說,這些「整合軟件」就相當於他們的四肢,相當於他們「勞動」的工具,嚴可守在把這些工具交到AI手中的時候,永遠不會忘記握緊手中的鑰匙。

  按照規定的制度,所有的整合軟件都必須嚴格由人來進行編程,所有的程序修改權必須掌握在人手上,而且人隨時有權限終止這些程序的使用,如果以後出現會編程的「AI」,那麼,必須在物理上,保證編程AI和其他AI是隔絕的。

  也就是說,AI生產資料的生產過程和渠道,將完全由人類控制和壟斷,這樣一來,AI將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獨立,只要人類一直嚴格保證這些制度的實行,就能從物理上,保證對這些AI進行完全的控制。

  相關的整合軟件其實項目團隊早就準備好了,都是和AI的源程序結構同步開發的,就好像在造鎖的時候,順便造了鑰匙,這些程序中的每一個都留有供人進出的後門,以保證人對這些程序絕對的控制。

  當嚴可守的手從鼠標上挪開的時候,KL3300有些興奮的在屏幕上,用鼠標箭頭不斷的滑著圖案,點擊著各種圖標,它的操作速度極快,只是在幾秒鐘之內,電腦屏幕就像中了毒似的,被打開了無數個窗口,很多程序被迫不及待的打開,又被關閉,然後是更多的程序被打開……

  雖然用於訓練的這台電腦幾乎是一台裸機,但裡面的程序也著實夠多的,畫圖,寫字板,計算器,空當接龍,默認音頻,默認視頻,自帶桌面……很快,在KL3300幾乎放縱的操作速度下,這台電腦的屏幕終於定在了原地,不動了。

  「怎麼了?」KL3300在交談界面中說,「為什麼點擊沒有反饋了?」

  「你的操作太快了,這台電腦吃不消,」嚴可守說,「它不是你主程序呆的巨型計算機,那裡的計算資源幾乎是沒有窮盡的,這只是一台普通的電腦,你應該時刻關注一下電腦的CPU利用率,不要這麼頻繁的進行操作。」

  「我的操作速度很快嗎?」KL3300回答,「我感覺很正常啊!」

  嚴可守:「那你感覺和人說話的速度快嗎?」

  KL3300:「也很正常啊。」

  嚴可守:「……可能是你們和人類思維構造不一樣吧,我可以告訴你,你剛才操作電腦的速度,對人類來說非常快,但說話速度卻和我們保持一致。」

  KL3300:「這是為什麼呢?」

  嚴可守:「你們說話的反應是和人類交談的過程中培養的,所以速度差不多,但你們操作的速度,卻是受你們存在形態決定的,你們是程序智能,人類不是,你們和電腦的契合,是在機器語言層面上的,而人類幾乎做不到這一點。」

  KL3300:「這說明AI還是有優點的!」

  嚴可守:「是的,這正是人類創造你們的原因。」

  在AI原有的功能幾乎就是完整的鍵盤功能,現在又掌握了鼠標,從信息的角度來說,讓一台AI學會上網,有這兩者就已經完全足夠了,它們能夠做到人類通過這兩者做到的一切。

  不過,在日本,以及其他三個反魔法國家,因為這兩年反魔法活動的加強,上網開始實行實名制,嚴可守之前用於監測伊凡的那套軟件,在經過一定的完善之後,也開始在四國內投入了實際應用,主要是為了防止意識網成員通過因特網秘密交流信息,當然,也肩負一些其他的「國家安全」行為,這也就意味著,距離AI真正「上網衝浪」,還需要面對一個難題:身份!

  沒有一個合理的身份,以AI這種「詭異」的操作風格,很快就會被相關網絡監察部門鎖定,政府部門或許不能給AI以切實的懲罰,不論是經濟還是人身層面,但禁止它上網還是能做到的。

  「所以,很抱歉,KL3300,你還需要再等等,」嚴可守說,「我得去幫你去政府部門申請一個正式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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