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天下衙門 作者:衣山盡 (連載中)

mk2257 2011-11-7 23:09: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 19468
mk2257 發表於 2011-11-7 23:20
第十章 急中生智混堂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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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廢話,快走!」三姐右手微微一用力。

  她手中軟劍約兩尺長短,平日間都圍在腰上,此刻籠在袖中,旁邊人也看不出異樣。

  周行德只覺得背心一疼,忙低聲叫道:「別亂來,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我們還有得商量嗎?」三姐輕輕冷笑。

  「怎麼不能,我一直認為,這世間的事情都可以攤開來講,只要條件合適,沒有什麼不可以商量的。」周行德心中有些害怕,他知道一旦同這個女殺手一起到僻靜的地方去,等待自己的只怕就是一樁大麻煩。雖然不至於丟掉性命,卻要吃很大的苦頭。

  他同三姐說著廢話,腦子裡飛快轉動:「對了,你能不能將你手中的寶劍往後縮一縮。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你武藝高強,難道還怕我跑了?」

  三姐:「你這賊禿奸猾得很,斷斷不能放了你。」說著話,軟劍又朝前頂了一下。

  劇疼襲來,周行德只覺得背心有一股熱熱的液體沁出,心中大駭:「女俠且莫動手,你還是快些將寶劍收起來吧,這大街上到處都是人,你弄傷了我,不怕被人看到嗎?」

  三姐哼了一聲:「你這個禿驢可惡得緊,昨日辱我極甚。我恨不能食你肉侵爾皮,殺你一萬次也不能消我心頭之恨,我又怕別人看到嗎?」說完話,手中軟劍微微轉了一下。

  這下疼得周行德臉色發綠,道:「你不想要那封信了嗎?」

  「你不說我倒忘了。」三姐手上停了下來,左手從後來探過來,伸手在周行德胸口摸索半天,卻什麼也沒找到。

  她臉色一邊,沉聲喝問:「信呢?」

  「信麼,自然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若你殺了我,就永遠也別想拿到了。」周行德悠悠地說。

  周行德身材本就高大,三姐從後面將手伸過來,二人貼得極緊。天氣又熱,隔著衣服依舊能感覺到她身上的熱氣。

  他心中一蕩:這個辣妹子身材不錯啊,啊呸,都生死關頭了,我怎麼還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便笑道:「可不可以換個肢勢,我可不喜歡被人抱住。」

  聽到這話,三姐才意識到不對,粉臉立即漲得通紅,心中一陣惱怒:「住口,你這個下流坯子,再廢話,我拔了你的舌頭。」

  周行德一聳肩,裝出一副無奈的模樣:「大姐,剛才明明是你主動來抱我,我虧啊,虧大發了呀,我不說話也罷,你卻委屈了?」

  三姐氣得渾身亂顫:「信呢,走,咱們換個地方說話,我就不信撬不開你的狗嘴。」

  「咱們素不相識,你說走我就跟你走啊?」周行德抱著手笑道。

  正在這個時候,賣湯餅的販子見一男一女二人抱在一起,心中大為不快,叫道:「喂喂,我說你們兩個,不吃我的湯餅就別站在這裡戳別人眼睛,還讓我做不做生意了?傷風敗俗,不成體統!」

  周行德一翻白眼:「爺爺自同渾家說話,要你多什麼事?呸!」就將一口唾沫朝地上吐去。

  「渾家……」三姐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才醒過神來,氣得渾身亂顫:「住口,你這賊禿,誰是你的渾家了,別滿口噴糞!」

  那買湯餅的販子也是個渾人,見周行德態度如此惡劣,大怒,猛地跳了起來,喝道:「兀那漢子,我本以為你是來吃湯餅的,同你好言好語,想不到你卻如此這般撩撥於我。我算是看明白,你今天是來找岔的。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咱湯餅七究竟是什麼人,咱地,想打架?小心老子打得你滿地找牙。」

  周行德巴不得將事情鬧大,只有將局面攪渾,自己才有可能從這個女殺手的魔爪裡脫身。他也故意裝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樣,回口罵道:「打架又怎麼地,看你瘦成這樣,分明就是個鬧山麻雀身上沒有二兩肉,還怕你不成,來來來,劃出道兒來?」

  二人這一番爭吵,旁邊正在吃酒的七八條漢子立即來了精神,皆興致勃勃地回頭看來,就連街上的行人也都駐足圍觀。

  一看人多起來,三姐感到一絲不好,她也不廢話,右手一縮,收了軟劍。

  還沒等周行德鬆一口氣,三姐左手伸出兩根手指扣住他的肩窩:「少玩花樣,走!」

  周行德只覺得半邊身體都麻木了,身不由己地隨著她連退好幾步。

  見形勢不妙,他也是顧不得那許多,又是一口唾沫朝那販子吐去:「我渾家不想惹麻煩,咱又是個懼內之人,今日就不同你計較了。」

  「站住!」那販子怒火攻心,一把抓住周行德的袖子,罵道:「想走,沒那麼容易。」

  「放手!」三姐見這個販子實在麻煩,右手拇指朝前一刺,正好刺到販子的下巴底下。

  人體的下巴有一根大神經連接著小腦,那販子吃這一指,身體像喝醉了酒一樣打了個旋,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女俠你好,女俠再見!」周行德趁此機會猛地從三姐手中掙脫,不要命地朝前躥去。

  「站住!」三姐一聲大喝,正要追殺過去,腳下卻是一絆,險些摔倒在地。

  原來是那個販子伸出雙手將她的左腳抱住,叫道:「有種打死我,今天的事咱們沒完。」

  三姐本就被周行德一口一個渾家喊得又羞又氣,若不是這裡的人實在太多,早就動手殺人了,如今卻被那販子抱住,這一口惡氣再也按耐不住,右腳踢出,那販子雙眼一翻,立即昏死過去。

  周行德體能本好,跑得極快,可那女殺手追更快。

  回頭一看,卻見一襲白衣卻在人流中時隱時現,若鬼魂一般輕悠悠地飄來,似慢實快,轉眼就將二人距離拉到一丈。

  周行德心中大急,暗想:這女邪教徒武藝出眾不說,腳力更是厲害,昨天一個萬米跑都沒有將她累垮,若我就這麼跑下去,根本逃不掉。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硬著頭皮躲進驛站或者張鶴的軍營。可我人生地不熟,急切之中,又怎麼找得到地頭?如今,只能找個這女殺手不敢去的地方先躲躲。

  也算是他的運氣,剛這麼想,前面就出現一片大海子,海子邊上長著十幾棵高大的柳樹。有涼風掠過水面吹來,柳絲飄搖,那一波綠水輕輕蕩漾,倒影著對面的城樓和一座寶塔,風景甚是旖旎,竟是城中一片難得的納涼之處。

  樹下早有人擺了酒席,為首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軍官,也看不出品級,

  這軍官大概是受了些傷,左手上了甲板,用一條布帶掛在粗壯的脖子上,右手端著酒杯不住勸酒。

  他背後還站著四個全副武裝挺胸凹腹的衛兵,一個店小兒模樣的夥計在一旁慇勤侍侯。

  此人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一雙眼睛裡滿是凶光,顯得異常剽悍。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官,可看他的架勢,地位應該不低。

  作陪的是三個文士,這三人都身著斕衫,都有功名在身。

  看得出來,這三個秀才對軍官很不尊敬,都在小聲說笑著什麼,而那個軍官則滿面漲紅,雙手握拳,捏得關節咯吱作響。

  周行德心中一動,也管不了那麼多,逕直走了過去,一拱手笑道:「抱歉,我來遲了,恕罪恕罪!」

  說完話就大大咧咧地找了個座坐了下去,朝小二招了招手:「麻煩來副碗筷!」他也不怕唐突,反正天下讀書人,天下官員都是一家,實在不行,等下再冒充那個稅課局大使就是了。

  小二不知道周行德什麼來頭,見他一身儒袍,也不敢造次,忙將一副碗筷擺了上來。

  周行德本就餓得厲害,這下也不廢話,提起筷子就大吃起來。

  一邊吃,一邊斜眼朝那個女殺手看去。

  卻見那女子一個遲疑,遠遠站在那裡。

  看了看頭頂的綠蔭,又看看三姐那邊的滿街陽光,周行德心中暴笑:看你能熬多久,所謂武林高手寒暑不侵不過是個傳說,曬死你,曬黑你,中暑暈倒才好。
mk2257 發表於 2011-11-7 23:21
第十一章 大言欺人是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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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行德忙乎了一個上午,又累又餓,再加上他是個膽大之人,也不怯場,提起筷子,只吃得嘴角流油額頭冒汗。

  看得出來,在座的四人彼此都不是太熟,今日是第一次聚在一起,一時不知道周行德是什麼來頭,都以為他是別人邀約來的,雖然見此人吃相難看,卻不好說什麼,都皺了皺眉頭,一臉嫌惡。

  倒是那個武將甚是客氣,用右手提著酒壺給周行德滿滿地斟了一杯酒,笑道:「先生慢些吃,天氣熱,來杯馬奶酒潤潤嗓子。這酒味道雖烈,可酸酸的,卻也解暑。」

  「多謝,多謝。」周行德連忙點頭,心中對這個將軍倒有些好感。

  相比之下,那三個書生就不怎麼可愛了。

  等周行德猛吃了一口飯菜將腹中的飢火壓住,便放慢了速度,仔細地觀察起來。這四人顯然不是一路的,那武將是這次聚會的東道,而那三個書生則是客人。

  聽了半天,周行德大概將他們的身份弄清楚。那武將姓葉名天禹,是個四品守備,現獨自統領一軍,如果放在現代,起碼是個師級軍官。

  至於那三個文人,為首的是一個叫劉允?的福建人,另外兩人一個姓金,一個姓段,金、段二人都是秀才出身。至於劉允?就厲害了,乃是永樂十三年福建鄉試頭名,舉人功名。這三人如今都在軍隊裡勾當公事,與葉天禹同屬一隻軍隊,也算是做了同事,只不過平日裡沒也什麼交集。

  在座四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周行德第一次同這樣的人物接觸,心中好奇,便留心傾聽起來。

  這一聽,卻發現不對。

  按說,這三個讀書人無官無職,放在現代社會也不過是無業遊民,可他們態度甚為傲慢,只顧自己說話,對那個葉姓軍官不理不睬。

  葉姓軍官也不生氣,反對這三人諸多巴結,一臉都是笑容,不住勸酒。

  他提著酒壺給劉允?倒了一杯,賠笑道:「溪晟先生,此次天子親征韃靼,本是我輩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可恨我葉天禹首戰就弄成夾生飯。仗還沒打過癮,就被派回京城,真真是鬱悶了。」

  劉允?卻不端那杯酒,大喇喇地擺了擺手,反問:「葉將軍,我聽人說你這次左臂受傷,首戰受挫,好像另有隱情,還請明示。」

  此話一說出口,金、段兩個書生都小聲地笑了起來。

  葉天禹一張黑臉立即紅了起來,一臉羞愧,訥訥道:「怪誰呢,怪就怪某識字不多,沒看懂軍令,帶著手下兄弟跑過了頭,半點功勞也沒搶到,丟了俺們京營兄弟的老臉。萬歲爺雷霆震怒,提刀就砍。若不是念在葉天禹以前還有些功勞,這一刀就不是砍手,而是直接沖腦袋來了。萬歲爺還降下御旨,讓我好生讀書。我尋思了半天,這軍營之中全是老粗,也只有你們三位先生可以請教。還請你們看在大家都是同僚的份上,當我幾天老師。這學費嘛,自然少不了你們。」

  「原來是吃了皇帝陛下的鞭子才想到讀書的。」劉允?一臉不虞。他素來心高氣傲,如果這個葉天禹虛心請教,倒可以指點一二。可這個粗坯根本就不是讀書的料,若不是皇帝的命令,他會如此低聲下氣?

  葉天禹一張老臉更紅,站起身來連連拱手:「請多多幫忙。」

  劉允?收起笑容:「要想做我學生也容易,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答對了,我就當你老師。」

  葉天禹見有門,連聲道:「你問你問。」

  劉允?:「那我問你,澹台滅明究竟是幾個人?」

  「應該是兩人吧,姓譚的倒常見,姓滅的倒沒聽說過,古怪,古怪!」

  「哈哈!」金、段二人都大笑起來,劉允?也無奈地擺了擺頭:「算了,葉將軍,天子讓你讀書,你還是找本三字經百家姓的先讀著吧。多謝你的款待,金兄、段師,軍務繁忙,張大人那裡還有差使,咱們還是回營吧。」

  「劉兄說得對,此地風景雖美,可話不投機,濁氣逼人,倒壞了這一片大好風光,咱們回去吧。」金、段二人也起身欲走,三人都是風雅之人,陪葉天禹這個粗人坐了半天,早就不耐煩了。

  「怎麼了?」葉天禹見三人說走就走,一點面子也不給,不覺抓了抓腦袋,一臉的不解。

  周行德也聽得想笑,不過,這三個書生也實在有些過分。人家葉將軍也算是個厚道人,好酒好肉請他們吃飯,場面上總要敷衍一下吧,如此行徑,讓主人家大失顏面,怎麼都說不過去。

  他心中也是吃驚,這明朝的讀書人好生厲害,區區一個舉人兩個秀才就敢捉弄一個四品武官,

  看到葉天禹被捉弄得如此狼狽,周行德有些不忍心,小聲說:「葉將軍,澹台滅明是孔子的學生,複姓澹台,名滅明,字子羽。劉先生他們根本就沒想過要教你讀書,你還是別說了。」

  「這什麼怪名字,真真是可惡,還孔子的學生呢,我看這孔子雖然是個聖人,卻也不曉事。」葉天禹回過神來,突然意識到這三人是在戲弄自己。一股邪火從心中拱起,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喝:「滅明滅明,此人好大膽子,連我大明都想滅。若他是我大明百姓,老子第一個把他給砍了!」

  劉允?本已走出去兩步,聽到葉天禹出言不遜,心中惱火。他們讀聖賢書讀了一輩子,自然聽不得有人侮辱孔門聖人,都同時站住,一臉憤恨地看過來。

  劉允?怒喝一聲:「葉天禹,你滿口胡沁什麼!」

  葉天禹也徹底爆發了,怒罵道:「劉允?,我虛心請教,執禮甚恭,是真心想拜你為師。你卻如此埋汰,真當我葉某是老實人好欺負?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性,你有什麼呀,不就是讀過幾年書,有個舉人功名,如今托庇在張鶴的幕中混口飯吃罷了。老子好歹也隨天子出生入死二十來年,靖難時,若不是我年紀小,無法獨領一軍。否則,以我的勇武,早就封公封侯了,卻還在這裡受爾等酸丁的閒氣。今日我擺酒設宴,無論如何都得給我這個面子。來人啦,把他們給我扣下,不醉不歸!」

  聽到葉天禹提起張鶴的名字,周行德心中一動:這個張鶴不就是文震的老師嗎,難道在座四人都是張鶴的下屬,這可巧了。

  「是!」四個衛兵一聲大喝,同時抽出雪亮的刀子攔住三個書生的去路。

  金、段二人臉色一白,有些畏懼:「葉天禹,你發什麼蠻,有話我們到張鶴張大人那裡去說,讓他評評這個理。」

  「哦,公侯啊,真真是不得了啦!」見大家撕破了臉,劉允?反笑了起來,對金、段二人道:「金兄、段兄,既然葉將軍要請我們喝酒觀景,咱們現在走了卻也駁了人家的面子。你們也不用急,剛才他不是說到公侯嗎,我就說個公侯的故事給你們聽。」

  金、段二人又坐回位置:「劉兄要說故事,我等自然洗耳傾聽。」

  劉允?是個很健談的人,一坐下,喝了一口酒,道:「永樂十三年我進京參加會試,與張鶴同年,也是命運弄人,張年兄得了二甲頭名進士被選進翰林院做了庶吉士,可謂一飛沖天。可我劉允?卻名落孫山,辜負家人期盼,只覺得無顏見江東父老,一時頓覺了無生趣,只欲一死了直。張年兄見兄弟情緒低落,特意設下酒宴,遍請京城高士,給我散心。」

  「當時,酒宴上除了有我和張兄,張兄的泰山老大人太子太保兼禮部尚書呂震呂大人,和三個侯爺,當時,張兄還請了一個京城名妓前來助興……」

  ……

  周行德聽到這裡倒吃了一驚,這個張鶴居然有這麼大來頭,**官二代啊。不過,翁婿二人一同嫖妓,一起吃花酒,感覺怎麼怪怪的。

  ……

  「劉兄快說,接下來呢?」金段二人聽到有女人戲,眼睛放光,連連催促,連葉天禹也聽得津津有味。

  劉允?笑道:「幾個大人來得早,可那妓女卻姍姍來遲,完全不給呂震大人面子。大人當時就怒了,一拍桌,喝問那妓女怎麼遲到。那妓女回話說在讀書,因而遲到。問讀的什麼書,妓女又回答說:《烈女傳》。呂大人大怒,罵道:『母狗無禮,你一個妓女,還學做烈女了?』你們猜,那妓女如何回答?」

  金、段二人大奇,同時問:「古怪,妓女讀什麼烈女傳,她怎麼回答的?」

  劉允?:「那妓女回答說:『大人叫我母狗,你們卻是公猴。」

  金、段二人「噗嗤」一聲將口中的酒噴了出去,笑得前付後仰。

  葉天禹不住地抓著腦袋:「我怎麼就聽不明白呢,劉先生、金先生、段先生……」

  可那三人只顧笑,看葉天禹的目光中滿是鄙夷,也懶得解釋。

  周行德對葉天禹不禁大為同情,看那三個書生也越發不順眼。這麼欺負老實人算怎麼回事,你吃人家喝人家,不但一點面子都不給,反如此埋汰,也實在太可惡了。

  明朝武官地位果然不高,連普通秀才也敢調笑一個四品大將,這要上放到現代社會,簡直不可想像。

  不過,周行德過來混吃混喝,本就是為躲避那個女殺手的,主要目的上打醬油,葉天禹同他也沒任何關係,他也懶得幫葉大將軍出頭。

  「先生,劉先生他們說的究竟是什麼呀?」葉天禹被劉允?他們笑得心中發慌,忍不住問周行德。

  周行德無奈,支吾道:「沒什麼,沒什麼,就一個小笑話。」

  「不對,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葉天禹已經可以肯定這一點了,不住用手抓著頭髮:「我是個粗人,不懂這些的,先生你要幫我啊!」

  周行德心中越發不忍,哎,世界上真沒有免費的午餐,吃了人家的酒食,再裝聾作啞也不地道。他苦笑道:「葉將軍,剛才你不是說靖難時若不是年紀小,至少也封個公侯嗎?剛才劉先生說的不就是公猴的故事?」

  葉天禹「啊!」一聲,氣得渾身亂顫。

  劉、金、段三人都放聲大笑。

  金書生眼淚都笑出來了:「劉兄,公猴對母狗,對仗卻也工整,絕,絕了!」

  周行德心中歎息的同時也暗暗吃驚:這三人雖然只是小吏,可他們的一言一行無不傳達著整個大明文官系統的理念,想不到朝廷文官們和靖難功臣的矛盾已經到不可調和的地步了。

  劉允?深深地看了葉天禹一眼:「葉將軍聽了我的故事,還想留我吃酒嗎?」

  葉天禹一張臉已經變成鐵青,他猛喝一聲:「怎麼不留,劉先生的學問我是很景仰的,今日既然你給我面子過來,不喝好吃好,就這麼走了,我老葉的臉往那裡擱,來,喝酒。」

  說完,又給他的酒杯倒滿酒,滿眼都是怒火。

  劉允?:「好,既然葉將軍如此熱情,我若走了,倒顯得不近人情。」他心中冷笑,好個葉蠻牛,你要留我,看我怎麼收拾你。等下我反客為主,把你晾到一邊,你坐得沒趣,自然就散了。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看了周行德一眼,心中卻有些驚疑:這人看起來也是個讀書人,難道是葉粗坯請來撐場面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11-7 23:22
第十二章 非誠勿擾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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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劉允?不再理睬葉天禹,轉頭對金、段二人笑道:「金兄、段兄,今日天氣頗熱,可有葉將軍的馬奶酒,又有這一海子的碧波,把酒臨風,談詩論賦,卻是一樁美事。閒坐無聊,不如我等詩詞唱和,何如?」

  金、段二人也是名士派頭,同時點頭:「就依劉兄的。」

  劉允?轉頭深深地看著周行德:「這位兄台,看你模樣也是士林中人,一道玩玩。」

  周行德沒想到這個劉姓書生找到自己頭上來了,可憐的他連平仄都弄不清楚,加入進去,不是出醜嗎?

  他本抱著打醬油的心態,即便心中對葉將軍大為同情,卻不想攙雜到他們的恩怨當中去。當然,他雖然是學IT出身,可長期混軍史論壇,對國學還是有些認識的。真硬著頭皮上陣,運氣好,碰到合適的題目,隨手抄一篇後人佳作,自然能博個滿堂彩。

  可有這個必要嗎?

  沒有好處的事情,做之何益。

  再說,如今那女殺手一直在旁邊釘著,誰還有風花雪月的心思?

  ……

  在劉允?問這句話的時候,他正好將目光落到那女殺手身上。卻見,那女子在烈日下暴曬了半個時辰,早已經被曬得蔫頭八腦東倒西歪。這女子本來長得頗為白皙,如今卻明顯地被曬黑了一圈,額頭上全是黃豆大小的汗珠。

  大概是熱得實在受不了,女殺手終於一跺腳,朝街邊的一個茶社走去,同小二嘀咕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須臾,那小二搬了一張椅子和一個小几出來,給她沖了杯茶。

  女殺手端地杯子就大口大口地朝嘴裡倒,那小二又低頭說了什麼,那女殺手一呆,伸手朝腰包裡摸了摸,然後無奈地擺了擺了頭。

  那小二剛才還是一臉的恭敬,聽到女殺手的話,一臉的鄙夷,連剛才佝僂下去的腰也挺了起來,滿面不屑地走了。

  因為隔得遠,周行得也聽不清楚他們再說什麼,可大致的情形也猜得出來。

  這一帶風景絕佳,乃是城中一等一形勝之地。沿著這個海子,周圍都是高檔酒樓、茶肆、青樓,來這裡遊玩的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富豪人家。這個女殺手穿得樸素,估計是窮得厲害,難怪那小二態度如此惡劣。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能直接將她趕走才好。

  看到這裡,周行德忍不住想笑。

  ……

  聽到劉允?問自己是否要參加進去,周行德也沒有回頭,他現在也沒工夫搭理這個文青,只隨口道:「不會。」

  「不會?」劉允?見周行德連頭也不轉過來,以為周行德輕視自己,心中大為不快。心道:這傢伙也不知什麼來頭,看他打扮,應該是個秀才。哼,一個小小的秀才也在我面前拿喬。你一臉傲氣個屁,想我劉允?還是福建鄉試頭名呢,說出來嚇死你。咳,同你這個小秀才計較個屁,反失了我劉大才子的體面。

  想到這裡,他也懶得再理周行德,只同金、段二人說話。

  三人先玩了一圈酒令,又喝了幾杯酒,然後有開始以這片海子為題賦詩,一時間,哦吟之聲四起。

  老實說,周行德雖然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女殺手,可他對古代文人的玩意兒卻很有興趣。閒著無聊,聽聽也不錯啊。

  可一聽,卻聽得頭大如斗:這古人吟詩怎麼這樣,太非主流了吧?你們自得其樂,完全不考慮聽眾的感受,若放在現代社會,老子馬上打110告你們噪音擾民。

  原來這三人中,劉允?是福建子,金書生是陝西人,段書生則是廣東籍。三人平日裡說話,鄉音極重,雖然都用官話,可聽起來卻頗為費勁。偏偏這古人做詩都是用唱的,這一唱「咿咿呀呀」聲不絕於耳,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吟些什麼。

  不但如此,這聲音還毫無美感。聽得久了,滿耳都是啁啁切切,心中就好似有一把毛哈哈的刷子攪動,既使用穿腦魔音來形容也不為過。

  再看那女殺手,依舊端坐不動,嘴角含著冷笑地看過來,目光中滿是憤恨。

  這讓周行德心中更覺煩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女殺手大概也是熱壞了,不住喝茶,轉眼就續了三回水,估計那杯茶也變成了白水。

  茶本有利尿功效,這樣喝下去,肚子不漲嗎?

  周行德心中好奇,再看了片刻,只見那女殺雙頰開始漲紅,兩腿不住摩擦,滿臉都是痛苦。

  周行德差點笑破肚皮,好,你就憋著吧,憋出前列腺炎我可不負責。不對,女人好像沒前列腺。老子這裡好吃好喝地跟你耗著,等你忍不住上廁所,咱叫腳下抹油直接開溜。

  想到這裡,他笑嘻嘻地端起酒杯朝女殺手揚了揚,又指了指自己小腹,不住擠著眼睛。

  那女殺手騰一聲站起來,轉瞬就飛快地坐了下去,紅紅的臉蛋變得蒼白起來。

  周行德笑瞇瞇地看著她,一臉閒適。

  他心裡算是安穩下來,可有人卻再也坐不下去了。

  那葉天禹平日間在軍營中和大頭兵大塊吃肉大碗喝就,爽利慣了,什麼時候經歷過這種陣仗。

  而且,這三個書生,分明就是將他排斥在外,要弄他個大大的沒趣。

  葉天禹也是不造性的人,自然不肯平白被人排擠,好幾次想插話,可自己連劉允?他們說什麼都聽不懂,又如何參與得進去?

  他好幾次都騰一聲站起身來,可想了想,還是強壓著怒氣悶悶地坐了下去,不住地端著酒朝口中倒去。

  葉天禹的表情落到三個書生眼中,三人都是相視一笑,唱得更起勁了。

  周行德心情大好,再加上這三個書生吵得討厭,也有些抵受不住。反正他們的玩意兒自己是毫無興趣的,就小聲對葉天禹道:「葉將軍。」

  這三個鳥書生酸得實在討厭,相比之下,葉天禹就可愛了許多。而且,周行德對明朝靖難的歷史也非常有興趣,以前也很是研究了一陣,對其中幾段史實也心存疑惑。

  如今有了葉天禹這個親歷者在場,何不同他聊聊,

  葉天禹剛才也是坐得精神崩潰,好不容易有人同自己說話,心中大喜,忙小聲道:「先生有話請講。」

  周行德:「聽說葉將軍十二歲就參與了靖難之役,屢立戰功,我有些事想請教一下將軍。」

  靖難戰役可是葉天禹一生中最光輝的時刻,聽周行德這麼問,立即被他搔到了癢處,喜道:「那是,我葉天禹什麼人,上了戰場那是出了名的不惜命,萬歲爺他老人家常說我是他軍中惡來,陣前樊噲。靖天奉難的時候,老葉我是王府的衛兵,從頭到尾參加了沒一場戰役,對這事清楚得很,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問好了。」

  「如此多謝,我想問,當年白溝河大戰的時,瞿能衝陣,燕軍眼看就要崩潰,可平地裡卻起了一場大風,飛沙走石,以至南軍大亂,這事是不是真的?」這一戰頗具魔幻色彩,周行德非常好奇。

  「那是那是,萬歲爺真是天命加身,老天爺都幫忙啊!」葉天禹連連點頭:「話說,那瞿能真他媽是一員猛將,老子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且說,那一日,我北軍與南軍擺開了陣勢。當時天氣很不錯,如今日一般青天白日,萬里無雲,可誰想到那風說來就來……」

  於是,葉天禹口若懸河說起那日的情形,臉上刀疤得意地聳動。說到高興處,一巴掌拍在桌上,高呼:「痛快,痛快,老葉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打過那麼過癮的仗!」

  葉天禹雖然是個粗人,可這一戰從他口中說來卻聽得周行德驚心動魄,心中暗叫痛快,這穿越到明朝了總算是碰到一件有意思的事,對我這個軍史愛好者來說,還有什麼比掌握第一手的資料還讓人高興的事情呢?

  可著一巴掌因為實在太用力,直拍得桌上的碗兒碟兒都跳將起來,裡面的汁水也四下飛濺,其中有幾滴還落到劉允?雪白的衣衫上。

  劉允?一臉怒容,狠狠地看了周行德一眼,心中暗恨,今日如果不是這小子攪局,沒人搭理的葉天禹早呆不下去了。如今,這小子挑起了葉粗坯的興頭,卻壞了我的好事。這傢伙果然是葉天禹請來撐場面的,今日非要教訓一下這小子不可。

  他沉下氣抹了抹衣服上的油跡,將話頭轉到周行德身上:「葉將軍,這位先生看起來也是風雅之人,也不知如何稱呼?」

  葉天禹也是一呆,剛才他也以為周行德劉允?請來的,可看情形好像不對。這書生究竟是什麼來頭呢?

  周行德眼見這自己就要被戳穿,心中一驚。像他這種吃混堂堂伙食的若被人抓住,這張臉可沒地方擱。正在這個時候,茶社外坐著的那個女殺手估計是再也憋不住了,站起來飛快朝茶館裡跑去。

  「好機會,老子去也!」周行德站起身來,拱手對眾人笑道:「多謝葉將軍的款待,吾乃大同府靈丘縣稅課局大使周行德,剛交卸了職司,回京等待分派。路過保安州,方才天氣炎熱,又見各位風雅有趣,過來討杯酒吃。如今,暑氣也消了,就此告別。」

  「原來是周大人。」葉天禹忙站起來作揖回禮。

  大家這才明白,周行德原來是路過的。

  劉允?聽說他是個九品官員,倒也客氣起來,微微拱手:「原來是周大人,大人身為九品稅科司大使,想來也不是進士,可是舉人?」

  他媽的,此人真是討厭,還盤查起我的戶口來了。周行德急著離開,心中大罵。回答道:「不是舉人。」

  「哦,那麼周兄是秀才功名?」劉允?聽得周行德功名比自己低,態度開始倨傲起來。

  周行德搖頭:「不是秀才,恩蔭的。」

  「哦!」劉、段、金三人都是一臉的輕蔑,冷笑道:「我道周大人是我士林同道,原來也是武夫一介。」

  倒是那葉天禹大為歡喜:「哈哈,周先生原來也是靖難功臣後人,說起來咱們可是一家人呀,卻不知道周先生是哪個公侯府上的。」

  周行德剛要回答,劉允?冷笑:「原來也是個公猴的後代,真掃興。段兄、金兄,同這等粗人說話真是污了我等的嘴巴。方才咱們吟了半天詩,行了兩出酒令。現在換個花樣,咱們對幾個對子玩。」

  「好,就依劉先生的。」段、金二人再不看周行德一眼,又坐了下去。

  周行德心中怒極,不住暗罵:劉允?你這鳥人,你才是公猴,你全家都是猴!

  麻啦戈壁德,今天老子急著逃命,就不同你們計較了。咱們山不轉水轉,下次若遇到你們這三個酸丁,定要你們好看。

  他心中不住亂罵,正要離開,卻見那女殺手已經從茶館裡出來了。

  周行德頹然坐下:糟糕,劉允?我日你先人,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葉天禹:「周先生,你是哪個府上的。」

  周行德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是張輔府上的。」張輔是現存的靖難功臣中地位最高的一個,周行德現在是心情惡劣,隨口糊弄。

  「啊,原來是張帥的後人!」葉天禹一臉的興奮,拉住周行德的手親熱地攀談起來:「想當初白溝河一戰的時候,老葉我作戰不利還吃過張帥的鞭子呢,那一頓鞭子啊……」

  天氣熱,又喝了酒,葉天禹滿手都是熱汗,周行德被他抓住,只覺得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男人成功牽手……不要啊,我只想遺憾離場!

  那邊,劉允?對金段二人道:「我先出上聯,以前面那座寶塔為題吧。『寶塔尖尖,四層七面八方』,兩位兄台請對下聯。」

  二人同時低頭沉思,半晌才搖頭道:「劉兄果然大才,出得這樣刁鑽的上聯,不愧是福建鄉試頭名解元,我等佩服!」

  一時間,二人諂詞如潮。

  劉允?很是受用,一臉得色:「二位兄台謬讚了,詩詞雖然是小道,可卻最考量我輩的基本功。我們十年寒窗,一字一句在科場上拚殺,可說是吃盡人間萬苦。但付出並不一定有好的結果。如我劉允?,雖然中了個舉人,可要想入朝為官,還得中了進士才行。不像有的人,投了個好胎,沾了祖上的光……」說完,朝周行德撇了撇嘴。

  金、段二人會意,齊齊說:「劉兄你是心氣高,其實你有舉人功名,若有意,一個八品的縣丞是跑不掉的,八品可比九品高一級。當然,以你的才學,下一科進士是肯定會中的。到時候,直接入翰林,豈不快哉!」

  周行德聽他們不斷把話頭扯到自己頭上,心中也是惱火。看來,一味隱忍也不是辦法。再退讓下去,這三個鳥人就要騎到老子頭上拉屎了。

  他突然一聲大笑:「我先前還以為劉先生有什麼經天緯地之才,原來不過是大言之人。你出的這個對子實在沒意思得緊,就連葉將軍也能輕鬆應付。金、段二位先生居然對不上來,當真是怪哉!」

  此言一出,葉天禹連連擺手:「對不出來,對不出來,周先生,你怎麼扯到我頭上來了。我懂得什麼鳥單子鳥對子?」

  金、段二人同時站起身來,喝道:「你一個小小的九品蔭官,懂什麼詩詞歌賦,一芥武夫,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劉允?也是怒極,他沉下臉,朝周行德一拱手:「周大人,還請教。方才葉將軍可是什麼也沒說,怎麼就對上我的下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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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哪個蟲兒敢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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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葉將軍可什麼也沒說,你這個九品芝麻官算什麼東西,也敢大言欺人?」金、段二人都怒氣沖沖地拍著桌子:「知道劉兄什麼身份嗎,他可是張鶴張大人的同年,又是張大人最可信賴的幕友。今日你若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張大人只需在吏部說一句話,你這個九品官就在家裡待一輩子職吧。」

  葉天禹忙對周行德道:「周先生算了算了,今日大家都喝高了,酒後戲言當不得真的。」

  金、段二人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張鶴雖然只是六品的兵部主事,可他老丈人呂震卻是一品大員,禮部尚書,要收拾個小小的九品小吏還不簡單。

  不過,周性德本就打定主意一到北京就人間蒸發,做他的屁民去了,總不可能一直冒充這個稅課局大使,等著被人揭穿殺頭。他張大人、呂大人再厲害,同自己也沒任何關係。

  他自然不怕狐假虎威的劉允?,大笑道:「剛才葉將軍伸出手來在胸口搖了兩下,不就是一個絕對,劉允?,你也是個才子,難道還想不明白?」

  「我……我是搖了下手,可沒對下聯啊?」葉天禹忙又搖手。

  金、段二人也大聲譏笑:「荒唐,荒唐,這就算是對出來了,劉兄,對這個粗人廢話什麼?」

  可劉允?卻沉吟不語,皺眉深思。

  金書生大奇:「劉兄。」

  劉允?突然悶悶道:「卻是對上了。『只手搖搖,五指三長兩短。』確實是絕對。」

  「啊!」金、段二人同時叫出聲來。

  那葉天禹也是瞠目結舌,須臾,才得意地大笑起來,「好好好,對得好,老子也會對對子了!」因為太激動,牽動受傷的左臂,老葉疼得一聲大叫:「痛殺我也!」額頭冷汗淋漓而下,可神情卻異常歡悅。

  周行德也忍不住高看了劉允?一眼,這個對子以前他在書上看過,如今正要抄來一用。想不到劉允?只微微一想,就想出下聯來,水平不錯啊!

  不過,這人實在討厭,自然是知識越多越反對。

  劉允?在周行德手上敗了一陣,自不肯服氣,他沉著臉尋思要出個極難的對子。這個時候,頭頂那一輪紅日已漸漸西沉,光線暗淡下來。城中居民次第燃起了炊煙,有煙霧在海子的水面上瀰漫開來,一群青蛙在水邊叫個不停。

  他心中一動,道:「周行德周大人,一時間,我倒想不出好的上聯。不過,我在一本書中看到過一個千古絕對,一直沒有人對出,如今倒也應景。若你能對出來,我劉允?就跪在地上向你磕三個響頭。若你對不出來,也同樣向我陪罪。」

  「下跪,至於嗎?可不可以換個賭注,比如十兩銀子什麼的……」周行德心中嘀咕。不過,他肚子裡有多少墨水,自家最清楚。剛才是運氣好,正好碰到自己知道的,若這鳥人換個生僻的,我豈不平白被他羞辱?

  正要開口拒絕,卻不想葉天禹點了點頭,大叫道「好,你出上聯。周先生,你的才學我老葉是相當的佩服,別怕,跟他賭。」他也是信心爆棚,一心要給劉允?一個難看。

  猛喝道:「劉允?,你在張鶴幕中仗著自己讀了幾年書,對我營中軍務指手畫腳,頤指氣使,好生討厭。我也不要你磕頭,若連周兄這個你口中的老粗和武夫也贏不了,你還有臉呆在營中嗎?」

  劉允?緩緩點頭:「那是自然,若我輸了,自然會向張大人請辭。」

  「好,爽快!賭了!」葉天禹大叫:「若周先生輸了,也不用磕頭。你們不是一直想抓兵權嗎,到時候,這兵由張大人來帶好了,老子不管。」

  周行德一呆,他也沒想到對個對聯,居然扯到軍營裡的爭鬥,這個葉天禹真是的……也不知道他對自己的信心從何而來?

  劉允?:「上聯是『煙鎖池塘柳』。」

  「啊,這個上聯真難!」金、段二人同時抽了一口冷氣,然後發出一聲歡呼。

  「怎麼了?」葉天禹感覺到一絲不安,忙問身邊的周行德。

  周行德一聽到這個上聯,心中一陣狂喜:姥姥的,還好還好,這個對聯我在書上看到過,這才是藝多不壓身,多讀些書,日後總有用上的時候。

  他笑瞇瞇地對葉天禹解釋:「這個上聯看起來是很尋常,可仔細一琢磨,卻不那麼簡單。煙鎖池塘柳五字的偏旁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那麼,下聯也應該用五行來對。所以,這個對子卻是甚難。」

  「哈哈,知道厲害了吧!」金、段二人同時放聲大笑,那劉允?也是滿面得色。

  葉天禹大急:「周先生,那麼……該怎麼辦呢?」

  「葉將軍,你不是已經對出來了嗎?」周行德大笑。

  「我……我什麼時候對出來了?」葉天禹滿頭汗水。

  那三個書生也同時看過來。

  周行德伸手拍了拍葉天禹吊在脖子上的左手,指了指對面:「葉將軍這隻手正對著對面的那座城樓,城樓上架著一門土炮,不就是一個好下聯嗎?這個下聯是……」

  他一字一頓地念道:「『炮鎮海城樓』,劉允?,這個下聯五行都有,算不算是對上了,你又有什麼話說?」

  劉允?一張臉變得蒼白起來。

  金、段二人也是面色大變。

  「哈哈,這樣也可以,對上了,對上了,劉允?,記得你的承諾,馬上從老子的軍營裡滾蛋!」葉天禹興奮地大叫起來:「周先生真是大才啊,佩服,佩服!」

  劉允?良久才頹廢地朝北面拱了拱手,長歎道:「張大人,張年兄,你大老遠將我從福建招來,想讓我替你參贊軍事,可惜我劉允?已經幫我上你的忙了。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這就回福建去。」

  金書生一把抓住劉允?,大叫:「劉兄別走。」

  他狠狠地盯著周行德:「周行德,對對子不過是小孩子玩意,什麼長對短、日對夜、春花對秋月,算不得什麼本事。有種你即興賦詩一首,就用我們剛才的題目。」

  「剛才什麼題目?」周行德剛才只顧著看那個女殺手,倒沒有留心。

  段書生道:「以片海子裡的夏日盛景為題,七言。」

  「這又有何難。」周行德大笑,抄詩我可擅長,今日就讓你們開開眼。

  他看了看眼前的海子,看了看柳樹,又聽到滿耳的蛙鳴,心中一動,道:「蛙聲十里,稻花香裡說豐年,如此夏日傍晚,有此蛙聲陣陣,卻是雅致。好,有了,且聽。」

  他高聲道:「獨坐池塘如虎踞,綠蔭樹下養精神。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做聲?」

  「你……好個周行德,居然把我等都比做蟲兒了?」金、段二人同聲大罵起來:「你算個什麼東西?」

  那劉允?嘴唇直顫,卻不知說些什麼。這詩雖然樸素,氣量卻甚為宏大,可說是喜怒笑罵皆成文章。這種舉重若輕的文字功夫,自己卻是無論如何也學不到的。

  這一陣,他是一敗塗地了。

  他蒼白著一張臉,一拱手:「好,我這就回福建去!」

  說完,也不回頭,逕直走遠。

  「劉兄,劉兄,你同一個粗鄙之人賭什麼氣。你這一走,張大人問起來,我等該如何回答?」

  劉允?的聲音隱約傳來:「什麼粗鄙之人,能寫出這種詩句的也是粗人,我還有什麼臉呆在張大人身邊,你們休要再勸。」

  ……

  「哈哈!」趕走了這三個酸丁,出了胸中惡氣,周行德也是滿心暢快,忍不住大笑起來:咱又不是君子,不講什麼胸懷寬廣,自然是怎麼高興怎麼來,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正笑著,那葉天禹突然長揖到地:「周先生,你的大才末將是徹底服氣了。萬歲爺讓我找個好先生讀書明理,剛才你也看到,那三人持才傲物,不肯搭理我老葉。還好還好,周先生比起那三個浪得虛名的傢伙來,那才是真才實料的才子。又難得你我投緣,反正你也要回京城去,我軍明天也要班師回京,不如入我幕中當個先生,也好教我讀兩天書。這個學費嘛,肯定是虧不了你的。」

  周行德的國學也是半吊子水,能教他什麼,也沒這個閒心。再說,軍營裡人多眼雜,呆久了只怕會有大麻煩,本欲推辭。

  可抬頭一看,那女殺手還坐在街邊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

  周行德頭疼起來,心中暗歎:罷了,先答應這個姓葉的,躲過這一劫再說。這死女娃子真他媽可惡,天都快黑了,先同這個葉天禹離開這個鬼地方再說。

  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問:「葉將軍,你的軍營可是在城北。」

  「對對對,就在城北。」葉天禹以為周行德已經答應了,興奮地對手下四個衛兵罵道:「你四個狗日的什麼眼力勁,還不快先扶周先生回營。」

  「是!」一聲吆喝,四個衛兵團團簇擁著周行德就往北面行去。

  臨行的時候,周行德又朝那女殺手看了一眼,卻見那女子猛地站起身來,遲疑了一下,又頹廢地坐了下去。

  她果然不敢追來,周行德心中大喜,幾乎要歡呼出聲:終於甩掉這個母大蟲了!

  其實,周行德壓根就沒想過要做葉天禹的幕僚,等走到北門軍營時,見女殺手確實沒有追來,他朝葉天禹拱手道:「終於到地頭了,葉將軍,就此別過。」

  葉天禹啊一聲跳了起來:「周先生此話何意,你不是答應做我先生了嗎?」

  周行德反問:「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

  「你你你……你剛才不是說……」

  「我剛才是問你的軍營可是在城北,沒答應過你什麼啊!」周行德笑嘻嘻地看著葉天禹:「是你死活要陪我一同走過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我我我,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葉天禹漲得滿面潮紅,卻有找不住任何理由來反駁周行德。

  周行德心中得意,嘿嘿,這種在論壇上打嘴仗,偷換概念的功夫可是我的強項,拜拜了您唄!

  正要離開,卻見那邊來了一隊騎兵,總數在二十人上下,將一條街擠得水洩不通。

  為首的是一個正六品的官員,他白面長鬚,雙眼狹長,顯得頗有氣勢。

  他身後則跟著金、段二人。

  金書生提起鞭子指著周行德對那個六品文官道:「張大人,就是這個周行德方才使詐激走了劉兄。大人,劉兄執掌我軍營務,他這一走,對我軍乃是莫大損失。」

  周行德朝那文官深深地看了一眼,心中一動:這人就是文震的老師張鶴。

  葉天禹朝那文官拱手施禮:「張大人。」

  張鶴也不下馬,淡淡道:「葉將軍,本官方才聽人講周行德是你延聘來的幕僚?」

  「周先生大才,不敢延聘,如今他卻是葉天禹的老師。」

  「哦,老師,一個連秀才功名都沒有的人也能做人老師。」張鶴輕輕一笑,看了一眼周行德:「你叫周行德,剛卸任的大同府靈丘縣稅課局大使?一個恩蔭的九品官,好大本事,居然氣跑了我的幕僚。你可知道,劉兄是我同年,又掌管著我軍錢糧估算。他這一走,如同斷我一臂。」

  周行德見張鶴神態倨傲,對自己也是甚為惱怒。

  他也沒興趣掏出文震的信同他攀交情:「正是周行德,劉兄願賭服輸,卻也光棍。」

  「光棍,住口!」張鶴提氣喝道:「我大軍明日就要開拔,一路所需的錢糧耗費都好要著落到劉兄的頭上,他這一走,豈不耽誤了我大軍的行程。我不管你是葉將軍的老師也好幕僚也好,本官忝為監軍,執掌軍法。來人了,把沒算完的帳目都交給這個周先生。讓他接替劉允?的職務,一夜之間把數目都給我合計出來,否則,軍法從事。」

  說完,也不再理睬葉天禹和周行德,打馬奔回軍營。

  「周先生,請吧!」段、金兩個書生朝後面招了招手,就有人抱著著一大摞帳本走過來。

  周行德有些發楞,他抓了抓頭,想要解釋自己並不是葉天禹請來的幕僚,也不是他的老師。可張鶴已經走得不見了影子,同這兩個瘟生也沒好解釋的。

  那葉天禹好像很高興的樣子,一把搶過那一大摞帳本,嘿嘿一笑,對身邊的衛兵說:「把帳本交給周先生,對了,周先生公務繁忙,你們記得要貼身侍侯好他。」

  「是!」四個士兵慇勤地將周行德圍住。

  「葉將軍,你……」

  「張大人說要留你在營中,他是監軍,我這個主將在大事上可都得聽他的。」葉天禹見留下了周行德心中大為歡喜,也同他耍起了賴皮。

  「這監軍難道就是後世的政委,這麼大權力?」周行德心中苦澀:媽逼的,這回是走不掉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11-7 23:24
第十四章 紅袖添香夜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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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先生啊,我的周先生,這事還真對不住你啦!」進了中軍大堂,葉天禹就連連作揖賠罪。

  周行德大為光火:「葉將軍,我可沒答應做你幕僚,怎麼就這麼胡亂地把我個架到軍營裡來了。先前金、段二人如此那般可惡,我可是幫你出了一口惡氣的。你怎麼夥同他們來賺我?」

  「哪能讓你當我幕僚,你是我老師,天地君親師,我對你是尊重的。」葉天禹抓了抓腦袋,不好意思地說:「我這也不是急嗎,我也知道,如我這樣的粗人,要想請動先生這樣的大才,平日裡那是根本沒有可能,就只能採用非常手段了。」

  「就算你把我硬捆進來,我也是身在葉營,心在……哪個另外的地方?我可沒想過當你老師,你就不怕白養個吃閒飯的。」周行德氣苦。

  「周先生想吃我閒飯,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葉天禹連連搓手,就要拜下去,粗著嗓子道:「先生在上,請受學生一拜。只要先生收了我這個學生,每月的學費一文錢都少不了你的。咱們當兵的,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銀子。」

  周行德哪能讓這個葉天禹拜下去,收他做學生,自己可沒什麼能教他,IT學不學,葉桑,想不想學如何安裝W7系統?

  再說了,讓這傢伙粘上自己,自己這個什麼鳥大使的身份可就做實了。

  不過,好像有銀子可賺,這個倒是不錯。

  想我周行德如今窮的不名一文,如果能夠隨手騙他點錢防身那是最好不過。反正只要一到北京,我直接閃人。到時候人海茫茫,你也找不到我。

  忙一把將他扶起來,周行德笑道:「葉將軍,我才疏學淺,可做不了你老師。要不這樣,我且呆在你身邊一段日子,也不要什麼名義,你就當我是個混飯吃的閒人好了。」

  「太好了,先生肯留下就行。」葉天禹歡呼雀躍:「周先生不是要回吏部聽候差使嗎?我軍明日下午就回拔營起程,正好做一路。」

  說到這裡,葉將軍瞪了身邊的衛兵一眼,喝罵道:「你們就個死人,周先生旅途勞累,還不快快準備酒飯給先生受用。」

  「別,還要作帳呢,若喝醉了,明天張鶴大人可要砍我腦袋。」周行德指了指帳本。

  「他敢,奶奶的,這個軍營我才是主將!」葉天禹一臉怒氣:「他敢再來找你麻煩,就是直接朝我葉天禹臉上吐口水,老子跟他沒完!」

  「那你剛才見了張大人怎麼如此畏懼?」周行德故意調侃。

  葉天禹黑臉微紅,忸怩著說:「我那不是想把先生留下嗎?」

  ……

  下午的時候吃了一肚子酒肉,現在都還沒消化完畢,自然也沒有吃晚飯的想法。

  葉天禹所統領的這支軍隊隸屬於京城三大營中的運輸營,日常負責運輸糧秣、器械,一共有六百多士兵。這次回京又帶上了五百來號傷員,合一起有一千兩百。

  再加上損壞的軍械、大軍路上所需的錢糧進出,傷員的名冊,林林總總,頭緒繁雜,確實讓人頭疼。

  古人多採用簡單的流水記帳,支出、收入混在一起,已經變成了一包爛帳,換任何一個明朝讀書人來弄,絕對是老虎吃烏龜---無從下口。

  不過,這些對周行德來說卻不難,他大學的時候就選修過基礎會計,後來還去考過會計師,可惜沒有考中。

  他對數字很有天分,抱著帳本看了半天,很快就看出個眉目,提起筆弄了個簡單明晰的表格。剩下的事情就變得見得了,只需將進出帳一筆一筆填上去,然後綜合出一個數字來就是。

  這件事其實挺枯燥的,可周行德卻幹得津津有味。這可是真正的第一手史料啊,大到一具鎧甲的工本、用料,小到一匹戰馬每日需要消耗多少草料,是如此的直觀。

  以前在軍史論壇上,他還和人探討過一匹戰馬的消耗究竟可以養活幾個步兵,還和人爭得惡語相加。如今,這一切的疑問都水落石出了。

  唯一讓他不滿意的是毛筆實在不好用,筆頭軟軟的著不了力,無形中將作帳的速度拉下來了。

  沒辦法,只能讓衛兵給自己搞了些鵝毛,削出筆尖粘了墨水,倒也字跡工整漂亮。

  很快,表格就做完了,接下來就是核計出一個準確的數字,這是個精細活,馬虎不得。

  周行德稍微歇了歇氣,端起茶杯,抬頭看去,夜已經很深了。窗外,到處都是璀璨的燈火,頭上是亮得不可思議的繁星,如此夏夜在光污染嚴重的現代都市裡可看不到。

  葉天禹軍駐紮在保安城北門,號了兩個街區的房子。

  明朝的普通名居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上覆青瓦,被太陽曬了一天,悶熱得厲害。

  剛才急著記帳卻不覺得,如今手頭的活兒幹了一大半,人鬆懈下來,周行德著才發現自己渾身都是熱汗,腳上也被蚊子咬了幾個大包。

  喝了一口茶,正要到外面的院子裡去吹吹涼風,一個衛兵驚慌地跑過來:「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這傢伙估計是葉天禹的傳令兵,嗓門大得討厭。周行德皺了皺眉頭:「何事?」

  那衛兵苦著臉:「大人,你家娘子正在轅門外站著,說是尋了你一天,這才知道你進了軍營,這不就找上門來了。」

  「我家娘子?」周行德一呆,我什麼時候討了婆娘了,會不會是以前那個周行德大使的。

  不對呀,看那封家書,上面可不說他沒有成親嗎。前妻卻是有一個,不過人家在順義老家賴著不肯離開周家,怎麼可能追到保安城裡?

  難不成是周行德以前做稅課局大使時瞞著家裡騙的良家女子?

  古代男人雖然可以納妾,可對結婚這件事看得極重,這可是關係到封建倫理的大事,斷斷亂來不得。

  或許是以前那個周行德做的孽,這次卸任回京,怕家中二老不答應,又不想對女方負責,索性始亂終棄,拔鳥翻臉,穿起褲子就閃人了。

  嗎比的,這個周行德真不是個人。

  恩,那傢伙當稅務大使這麼多年,一文錢也沒寄回老家,估計都用在吃喝嫖賭上面,在外面置外室可是很花錢的。

  可他做的孽憑什麼讓我來負擔,再說,夫妻二人見面,寬衣解帶,肯定要上床作愛。送上門來的美色,不吃白不吃。吃了是禽獸,不吃,豈不禽獸不如?

  可男女之間朝夕相處,身體細節大家是一清二楚,如此一來,我這個西貝貨不就暴露了?

  哎,遺憾,大大地遺憾。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還是保命要緊。

  想到這裡,周行德不耐煩地對那個衛兵揮了揮手,喝道:「去去去,我哪裡有什麼娘子,沒看到本大人正忙著嗎,耽誤了軍中大事,你擔待得起嗎?再說,這裡是軍營,一個女人跑來說是我娘子,你就往裡面領,怎麼做事的?」

  看到周大人一臉的威嚴,那衛兵嚇得面上變色,連聲道:「是,屬下這就去將她趕走。」

  被這個衛兵一打岔,周行德再沒有納涼的心思,提起鵝毛筆,撥動算盤,繼續工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蠟燭發出劈啪一聲,屋子中頓時暗了下去。

  正在這個時候,一隻素手伸過來,提起一根鐵釬在燈心上一挑。

  屋中立即明亮起來。

  這是女人的手。

  周行德回頭一看,卻見那三姐正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後。

  「鬼……啊!」周行德亡魂大冒,猛地跳起來就要朝屋外發足狂奔。

  卻不想那三姐動作更快,一把將周行德按在椅子上,柔聲道:「相公,你怎麼突然想著回京城,也不同為妻說一聲?往日間,你晚上讀書的時候,都是妾身在一旁侍侯的。哎,離開了我,只怕你會不習慣的。你以前不是說過,人生最大的美事就是紅袖添香夜讀書嗎?為妻這幾日可想著你呢!」

  「為妻……為你妹,妻你妹!」
mk2257 發表於 2011-11-7 23:25
第十五章 袒誠相見肌肉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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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姐左手宛若生鐵鑄成一般,也不見她如何使力,竟將周行德按在椅子上,絲毫動彈不得。

  燭光搖曳,卻見三姐笑靨嫣然,五官端正得極具雕塑感,一雙大眼在黑暗中如同寶石一樣閃光。這女子,不去當平面模特可惜了。

  紅袖添香夜讀書,這本是一副古典到及極至的畫面,可周行德卻感到心底有寒氣陣陣上湧。

  「來人啦,來……」還沒等他叫完這一句,三姐捏在右手的那根鐵扦已經頂在他後頸窩上,面上笑容一收,低喝:「別叫,否則我就刺進去了,你應該知道後果。」

  「嗚!」周行德連連點頭,頸窩處乃是中樞神經,若被刺中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這女殺手心狠手辣,說得出自然做得出。

  「先生,怎麼了?」外面的衛兵聽到周行德的聲音,就要朝裡面走來。

  周行德大驚,忙扯直了喉嚨喊道:「沒什麼,你們不要進來。」

  「是!」外面的衛兵聲音裡帶著笑:「先生放心,所謂良宵一刻值千金,我等自然不會進來。」

  看來,外面的幾個衛兵是知道三姐的。

  「呸,下流坯子!」三姐面龐微紅,輕輕唾了一口。

  周行德些疑惑,僵直著脖子低聲道:「喂,喂,我說女俠,你怎麼跑來了,這裡可是軍營。」

  「你這賊子辱我太甚,別說區區一座軍營,就算你躲到皇宮大內,一樣取了你的性命。」三姐手中的鐵扦朝前微一用力。

  刺疼傳來,周行德背心出了一層冷汗,忙叫道:「別刺別刺,你究竟要不要那封信了?」

  「好,你把信拿出來,我就饒你一命。」三姐扔掉手中鐵扦,攤開左手。右手卻縮進袖子,捏住軟劍劍柄,只等一拿到那封密信,就取了眼前這賊眉鼠眼的花和尚的性命。

  「呵呵,原來你叫唐三姐啊!還好你不姓劉。」

  「姓劉又如何?」三姐有些疑惑。

  「沒什麼,咳咳,我說唐三姐。你覺得我會這麼輕易把那封信拿出來嗎?你們這些江湖人物我最清楚不過了,只要東西一到手,就是我被你殺人滅口之時。」周行德冷笑,這種老套的橋段他在武俠電視劇裡可沒少看到。就如《射鵰英雄傳》中那樣,如果郭靖直接交出《九陰真經》,下一刻就會被西毒一掌拍死。

  「你……」三姐被周行德說破心思,目中全是殺氣,咬牙道:「你真當我不敢殺你?」

  「隨便隨便。」周行德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咱們拚個魚死網破,看看外面,至少有四個全副武裝的衛兵,這營中還有一千多甲士。真動起手來,一時半刻你未必殺得了我。我只需喊一聲殺白蓮妖人喲,你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

  「咯咯,真是笑話,你反威脅起我來了?」三姐咯一聲:「和尚,別當我是聾子瞎子,你冒充稅課司大使,這可是滅門重罪。你叫啊,到時候我揭穿你的身份,大家一起完蛋!」

  說完,她好整以暇地盯看著周行德,一臉的不屑。

  「你……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算是威脅,只要你把信拿出來,我不但替你保守這個秘密,還饒你一條小命。何去何從,你自己考慮清楚。」

  「女俠,我根本就沒想過要冒充那什麼官,之所以躲到軍營裡,還不都是你逼的。」周行德歎息一聲,摸了摸額頭,負氣道:「你我都是聰明人,說什麼交出密信就饒我一命的話,我不相信,你也不會相信。反正我們就這麼耗著,你豈奈我何?」

  「耍無賴不是!」三姐露出雪白的牙齒,將一根手指按到周行德的腋下,突然用膩的化不開的聲音柔柔道:「相公你辛苦了,這麼晚還在處理公務。為妻剛學了一套九幽截脈的按摩功夫,這就替你鬆鬆筋骨解解乏。」

  「不要!」周行德大驚,這什麼九幽截脈的手法一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三姐這死女娃子手又重,若真被她點中,估計比那泰式按摩的滋味還難以忍受。

  他忙道:「等等。」

  「怎麼,相公想明白這個道理了。」三姐的手指輕輕在周行德的肩胛上撓了一下。

  周行德一個激靈跳了起來,待到察覺身上沒有異樣,才鬆了一口氣,道:「女俠,我有一事不明白,想問問你。這裡可是軍營,你又是怎麼跑進來的。」

  「哦,這事啊。」三姐冷冷道:「你這個賊禿不但狡猾,而且膽大包天。竟然敢冒充朝廷官員,我神教中人已是膽豪,想不到你的膽子卻大成這樣,這一點卻不能不讓人佩服。老實說,這裡戒備森嚴,我是衝不進來的。先前你不是在那小販面前喊我渾家嗎,好,我就冒充你的娘子,堂堂正正地進來。也是我的運氣,剛到轅門就碰到同你一起吃酒的那個將軍,一提你的名字,他就放我進來了。」

  「原來是葉天禹這個蠢貨!」周行德哀號一聲:「葉粗坯,老子跟你沒完!」

  「少廢話,拿信來,否則讓你生不如死。」三姐滿面都是寒氣,又要動手。

  「別急,別急,聊聊吧。跟你一起的那個老頭呢,怎麼沒見到人?」周行德伸手擺了擺。

  「你說顧伯啊。」三姐有些不耐煩:「你這人怎麼這麼多廢話,顧伯前天跑得太急,傷了肺經沒跟過來,估計要養上一陣子才能復原。」

  「還好還好,那老頭看起來也不是個善良之輩。」周行德偷偷鬆了一口氣,攤手道:「三姐,剛才我已經把話說開了,如果給你信,我自然是死路一條。可不給吧,你又要嚴刑拷打。我這人別的沒什麼,就是看事情看得明白,皮肉之苦算得了什麼,總比被你一刀砍死好。有種你就動手,我哼一聲就不算好漢。」

  說著話,他猛地拉開胸膛,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轉身狠狠地看著三姐。

  三姐大怒,聲音高了起來:「好,我成全你。」手指就要朝周行得肋下點去。

  「等等,你真點啊?」周行德又開始叫了。

  「怎麼?」

  「太熱,衣服穿太多,你點起來也不方便,等我把上衣脫了!」周行德瞞吞吞地脫掉衣服,又搖了搖頭:「不忙。」

  「你這禿賊怎麼這麼多花樣?」三姐眉毛倒豎,她雖然是個江湖人物,可第一次看到一個成年男子的胸膛,心中突然有些發慌。

  「褲子也脫,否則不爽利!」周行德動作極快,一下就將褲子褪下,雙手抱胸,一副受害者模樣:「還脫嗎?」

  「你,啊!」三姐俏麗通紅,飛快地轉過身去,肩頭不住顫動:「無恥,淫賊,非殺了你不可!」

  「喂,女俠,你究竟還點不點啊?」周行德反朝前走了一步,追將上去:「快點快點,本大人公務繁忙,得快點把帳作完,否則張鶴那鳥人明天就要找我麻煩了。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瘰疬變魔女。」

  終究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什麼時候碰到過這種無恥之人?三姐只覺得一股男人的熱氣和汗臭逼來,嚇得又走了幾步,就像落進熱湯裡,一身都在發燙,喝道:「滾開,誰耐煩點你,渾身都是汗水,點你還髒了我的手!」

  「哈哈,不點就算了,以後可沒機會了。」周行德心中暗笑:呵呵,咱可是個型男,你這小丫頭片子估計以前也沒看過男人的身體,怎麼樣,被我秒殺了吧?

  嗚嗚嗚,可憐我好歹也是個有為青年,如今卻要犧牲色相,我真是虧得慌啊!

  「娘子,既然你不點為夫,那麼,還是早點安歇了吧!」周性德再不理這個小姑娘,也不穿回衣服,就一條三角褲,亮著膀子走回書桌前,開始用算盤核計數目。

  一時間,滿屋都是清脆的算盤聲。

  當初為了當會計師,周行德在珠算上可是很下過一番工夫的,還考了個能手六級的證書。

  這一打起算盤來,只見他雙手拇指、食指、中指上下翻飛,直如穿花蝴蝶一樣,竟如暴風驟雨,一刻也不得停歇。

  周行德打得酣暢,心中大快,卻將三姐這顆定時炸彈放到一邊。他暗叫一聲:娘的,我昨天還在發愁將來做何營生,到了京城後,靠這一手算盤和記帳本事,當個帳房先生分分鐘搞定,混個衣食無憂當不在話下。

  算了半天,他總算將幾個關鍵數字核計出來,住覺得渾身都是熱汗,手心微微發熱,精神卻異常亢奮。

  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三姐,轉頭一看,這個邪教女子靠在榻上已經睡著了。

  即便在睡夢中,她還是皺著眉頭,飽滿的胸膛微微起伏,一雙長腿修長得驚心動魄。好一個健康性感的女人啊,青春逼人,逼死人!

  夏天天熱,血流得也快。突然間,周行德心臟一陣蓬蓬亂跳,起了異樣的心思。從穿越前到現在,自己好像已半個月沒碰過女人,眼前有這麼一具誘人的身體擺著,說不動心卻是假話。

  如果老子現在撲上去,三姐會不會拒絕……應該會吧,然後就是……雪亮的一刀!

  一想到這血淋淋的場景,周行德寒毛都豎了起來,心中那一絲一毫色慾蕩然無存。

  這女人就是個殺星,如今粘上了自己,我這條命早晚要戳脫在她手上。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想想就讓人不爽。

  現在她已經睡著了,何不……先下手為強?

  一想到這裡,周行德手一伸,就抓起放在桌上的鐵製燈扦。

  其實,他卻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落到三姐眼中。

  三姐根本就沒睡著,見周行德滿面殺意,三姐右手手指悄悄扣在劍柄上。

  這個賊禿沒有武功,要殺他還不容易?
mk2257 發表於 2011-11-7 23:26
第十六章 無恥無行花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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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三姐也已經累了。

  她下午的時候被毒辣辣的日頭曬得渾身發軟,又被周行德氣得厲害,折騰了這半天,早就沒了力氣。

  周行德擺明了要同她耍無賴,一時間拿他也沒有辦法,只能耗著。反正這賊和尚冒充官員的把柄已經落到自己手裡,他也不敢揭穿自己的身份。

  這小子是茅房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若用強,估計也不能逼他拿出那封密信。

  只能跟在他身邊見機行事。

  只是,冒充他的妻子讓人憋屈。

  三姐靠在榻上閉目假寐,心中卻將周行德恨得咬牙切齒。心中發誓,只要拿到信,就讓這淫蕩的花和尚生不如死。

  好幾次她都忍不住想跳起來將周行得狠狠折磨一番,可一想到他如今赤身裸體,卻又沒有了勇氣。這廝就是個沒臉沒皮的,若逼他太甚,賊和尚把最後一條褻褲都脫了卻如何是好?

  眼不見心不煩,索性視若無睹。

  正在這個時候,綿密的算盤聲傳來。剛開始的時候三姐還聽得心煩意亂,可只聽不到片刻,卻感覺那清脆的聲音圓潤悅耳,還帶著一股特有的韻律。

  聽得久了,一顆心也漸漸平靜下來,就好像置身於清音梵唱的深山古寺裡。

  三姐心中吃驚,這賊和尚打得好一手算盤,也不是一無可取的。

  等周行德算完帳,面帶殺氣地拿起燈扦,三姐心中冷笑:向我動手,嫌命不夠長?

  周行德拿起鐵扦,站了片刻,卻搖了搖頭,站在三姐面前發呆。

  作為一個現代小白領,他還是做不到辣手無情,視人命如草芥。如果今天取了三姐的性命,可以肯定地說,自己一輩子都會做噩夢的。

  三姐見周行德站在那裡不動,面上表情忽喜忽憂忽懼,心中也是奇怪,這和尚怎麼這般舉動,他究竟想幹什麼?

  難道他瘋了?

  突然間,她心中第一次對周行德產生了畏懼。

  周行德突然輕歎一聲,喃喃道:「算了,下不了手,你要想當我老婆,咱就不能無情無義,算我倒了八輩兒血霉,碰到你這個惡婆娘。我這是遭的什麼罪啊,人家的婆娘像婆娘,我的婆娘像閻王!」

  三姐有些忍無可忍,正欲躍將起來一記耳光抽過去,周行德卻突然叫了一聲:「咦,天亮了,該鍛煉身體了。」

  說著話就再不管三姐,猛地趴在地上做起了俯臥撐,一口氣來了三十個推舉,直折騰得氣喘吁吁渾身臭汗。

  三姐自然不知道周行德在幹什麼,見他以一種淫邪的肢勢趴在地上正對著大地用力,突然明白過來。身體不住微顫:好下流!

  良久,周行德才停了下來,自戀地摸了摸自己的肱二頭肌,做了幾個健美肢勢,笑道:「不錯,好皮囊!」

  三姐見他實在古怪,肢勢也滑稽到極,「噗嗤!」一聲坐了起來,笑得眼淚長流:「賊……賊禿,你在搞什麼?」

  周行德一翻白眼:「少見多怪!」

  他走到屋外對衛兵喝道:「打兩桶水來,我一身都要捂壞了。」

  ……

  「嗚嗚!」軍營裡響起了號角,一千多個士兵都起來了,須臾,滿世界都是人聲馬嘶。

  軍隊下午就要開拔,大家都在收拾行裝。

  讓衛兵把帳本給張鶴送去之後,周行德回到屋中睡了個回籠覺。

  正睡得酣暢,一杯涼水潑到他臉。

  整開眼一看,三姐滿面怒容站在他面前。

  「你這個死娃子究竟要做什麼?」周行德大怒,猛地跳起來。

  三姐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和尚,那封信你究竟給不給我,大軍就要開拔了。」

  「已經是中午了嗎?」吃她一掌,周行德清醒過來。

  「少廢話,何去何從快做打算,我可沒時間跟你耗。」

  「沒打算,沒打算,耗著吧。」周行德整理了一下衣裳:「老子就呆在軍隊裡了,隨便了。」

  說完,就大步朝門外走去:「衛兵,葉將軍在哪裡,我們什麼時候啟程?」

  三姐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作為一軍主將的葉天禹正忙,不便與周行德見面,只撥了兩個衛兵給他使喚,又送過來一輛牛車給他代步。

  也沒顧著吃午飯,一人啃了兩口乾糧,大軍浩蕩出城迤儷東行。

  一路風光好得出奇,走了一日,滿目都是蒼翠的綠意,草原、森林、綿延的山丘,一副壯闊的畫卷在眼前徐徐展開。

  紅日高懸,勁風中紅旗招展,碧藍的青天也顯得高遠深邃。

  「咻!」一聲弦響,草叢裡躍出一隻帶箭的狐狸。

  一匹快馬衝了上去,長槍的槍尖將那頭狐狸高高挑起,空中濺起一點血花。

  不待那頭狐狸落地,又是一支長槍伸過來,哀號一聲,那頭小畜生又被挑到半空。

  三匹快馬潑風也似地在長長的隊伍邊上來回奔馳,就這麼不斷地揮舞著手中的長槍,如同接力一般蹂躪著到手的獵物。

  這三人都赤裸著上身,渾身是汗的身體上遍佈縱橫交錯的刀疤。這是葉天禹軍的探馬,這些探馬都是軍中最精銳的敢死之士,在沙場上廝殺了一輩子,被永樂皇帝以豐厚的獎賞養得剽悍異常。

  周行德那日逃命的時候被鞍子磨傷了下胯,也沒辦法騎馬,就坐在牛車上興致勃勃地看著這三個囂張的騎兵,心中大覺有趣。

  在路上走了一天,他基本將葉天禹軍的情形摸清。這支軍隊有一千一百多人,其中六百多傷員和病號,四百輔兵,一百多主力戰兵。隊伍中有四百多匹騾馬,長長的車隊綿延出去三里地,大車上裝著傷員和破損的軍械。

  據說,這是明軍第四次對韃靼作戰,大軍入晉,三路平推,還沒遇到一個敵人,就弄壞了不少器械。不過,這些損耗卻在工部預料之中。與此同時,還有六七支同樣的運輸營在京城和前線之間來回奔波。

  最麻煩的最近幾年氣候不太好,北方草原接連大旱,死了不少牛羊。死去的大牲口實在太多,也無法掩埋,引起瘟疫。不少士兵連韃靼人的毛都摸到一根就被疾病放倒,鬱悶地被送回後方。

  皇帝這次是下了決心,就算是拼消耗也要把韃靼徹底消滅。

  此刻的大明朝正處於國力最強盛的時期,靖難時鍛煉出來的那支強軍打遍天下無敵手。就連這一支小小的運輸營的士兵,也驕橫到不可一世的地步。

  一百多主力戰兵雖然不多,可已經足夠護送五百多病號回京了。

  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周行德心中突然有些慶幸,自己去北京的這個絕對真是英明。韃靼人乃是騎在馬上的民族,最擅長途奔襲,保安州一代離前線雖然有一點距離,可保不準敵人什麼時候就殺過來了。

  雖然在真實的歷史上,這場戰役最後以明軍的大勝而告終,可整個戰役還是拖了小半年,保安州、懷來、萬全一帶也有敵人出現。

  韃靼人會不會深入到內地,找上葉天禹呢?

  周行德突然有些擔心,不過,一看到那三個剽悍到囂張的騎兵,他心中也安穩下來。

  回頭看了看三姐,三姐做小兵打扮,坐在馬車上滿臉的不耐煩。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就是一個良家婦女,可誰曾想這傢伙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也不知道她和這三個探馬比起來誰的武藝高些,如果……如果我讓這三個探馬幫忙……或許……

  搖了搖頭,將這個亂七八糟的念頭拋之腦後。

  戰場廝殺和比試武藝是兩碼事,這個險冒不得。

  三個探馬大概是喝了點酒,玩得酣暢,可憐那頭狐狸傷得本重,只片刻就斷了氣。就這樣,三人還不罷,依舊空中接龍一樣耍子。

  正在這個時候,一騎如箭奔來,手臂一張,抓住那頭狐狸。

  「好!」坐在牛車上的病號們同時發出一聲喝彩。

  一聲洪亮的大笑:「孩兒們精神著呢,媽的,一叫你們出去打探,個個兒的蔫頭搭腦,玩起來卻是龍精虎猛。他娘的,都給老子滾下馬來去推車!」

  來的人正是葉天宇,他左臂的夾板已經拆了,走了一天一夜路,滿面都是油汗,臉上的那條刀疤越發猙獰。

  「見過將軍。」三個探馬這才停了下來,訥訥道:「悶走無趣,我們這不是找些樂子嗎?」

  「去你娘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什麼?」葉天禹提起鞭子就朝那三人當頭抽去:「你們不就是看到周先生的娘子生得貌美,有些在她面前炫耀馬技嗎?嘿嘿,當兵三年,母豬賽貂禪。收起你們那些齷齪心思,周先生乃是我的老師。他叫娘子就是我的嫂子,都給老子放尊重點。」

  「我們不就是想同嫂子說一句話嗎,又敢有什麼骯髒心思?」三個探馬大窘,一張臉漲的通紅,低著頭騎馬飛快地逃了。

  「哈哈!」所有的人都放聲大笑起來。

  「哎喲!」有人笑得傷口迸裂,痛得滿頭冷汗。

  周行德不覺宛爾,這些野人常年呆在軍營裡根本就見不到女人,一看到三姐,都有意無意地跑過來,只要能夠同三姐說上兩句話,都滿意得不得了。

  他轉頭對三姐笑道:「女俠,你好像已經一天沒說話了。我聽人說,軍中幾個探馬開出盤口,賭誰能和你說上話。」

  三姐一張臉氣得通紅,右手朝前一點,點中周行德腰眼。

  「我……靠你,哎喲!」劇痛襲來,讓周行德差點從牛車上摔下去。

  這個時候,葉天禹騎馬衝過來,將那隻狐狸扔給衛兵,抱拳對三姐說:「嫂子,自從那日在轅門見到你,本想過來看看,可因末將軍務繁忙,今日才得了空。恕罪恕罪!」

  三姐忙從牛車上下來,盈盈一福,低頭柔柔道:「給將軍添麻煩了,我夫妻二人這次回北京,一路上還得請將軍多加看顧。」她低眉順眼,一副溫柔賢妻良母模樣。

  回想起她剛才的凶狠,真是讓周行德大跌眼鏡。

  「咳,應該的應該的,周先生是我老師,我尊敬還來不及,哪裡還敢輕慢。」葉天禹朝周行德擠了一下眼睛:「周先生,此去京城至少還得十天,乾脆你開幾節課吧。」

  說著話,就一揮手,兩個衛兵將一大疊書籍送了過來,全套的〈四書〉〈五經〉。

  周行德聞言一呆,心叫一聲糟糕:老子是學IT的,中學時學的那些古文都還給老師了。到現在除了記得幾篇〈論語〉,別的一概不懂。那日在保安城氣走劉書生,那是剽竊了後人的詩詞。詩詞可以抄襲,可講四書五經卻是硬功夫,厚厚幾大本書,又沒有標點,老子捧在手中斷句都成問題,還講什麼課。總不可能一字一句地把古文翻譯成白話文吧?

  且不是翻譯得是否正確,問題是聖人著作你不能亂講,得依著朱熹的四書注的範圍。這其中講究的地方多了。

  老子這個周先生本身就是個水貨,一開課,那不是露餡了嗎?
mk2257 發表於 2011-11-7 23:27
第十七章 始亂終棄薄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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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過書本,周行德隨手翻開一頁,上面寫著「故天生之物,必因才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

  字都認識,可組合在一起卻不知道什麼意思。

  他幾乎要仰天長嘯:早知要穿越到古代,當初就該去學中文的!

  見周行德一臉凝重,葉天禹倒沒想到這個周先生對四書五經根本就是一竅不通,反覺得此人頗有師道威嚴,只規矩地站在那裡,大氣也不敢出。

  既然主將不說話,其他人也都安靜下來,上百雙眼睛都落到周行德身上。

  周行德心中亂成一團,背心不斷有汗水滲出。

  三姐在旁邊看得明白,心中冷笑。心道,這個花和尚連戒疤都沒有,沒正式剃度,估計也沒正經讀過什麼經書,只怕肚子裡都是草包。還當人先生呢,也只能騙騙葉天禹這個蠢貨。

  她早就恨周行德入骨,巴不得這鳥和尚在眾人面前出大醜,立即輕笑一聲對葉天禹道:「葉將軍,我家相公,雖然是個讀書人,可平日裡卻專愛讀佛經。你若一心向佛,他倒可是指點指點你。」

  「讀佛經?」葉天禹抓了抓腦袋:「萬歲爺讓我讀書明理,和尚們那套東西是教人避世出家的,若隨周先生學佛,不好吧。」

  周行德聽三姐這話,心中大怒。老子若被揭穿了身份,對你這女人有什麼好處,真是討厭透頂。

  他將手中的書合上,隨口敷衍:「佛經也不是一味教人出家當和尚,其中也有教人做人處世的道理。讀得多了,心竅一通,能得大智慧。對了,葉將軍你識字嗎?」

  葉天禹:「常用的字識得幾百個。」他心中有些發急:「先生,你不會是真要教我讀佛經吧?」

  「有何不可?」周行德悠悠道:「筆墨侍侯,我先念一篇文章,你錄下來,然後我再把文章裡的意思跟你講講。」他也是豁出去了,這一關遲早都要過。還好這個葉天禹是個半文盲,倒好糊弄。

  很快就有一個衛兵在牛車上擺開了文房四寶,葉天禹也跳到車上,坐到周行德身邊提筆記錄。

  三姐嘴角還掛著譏笑,可一聽周行得念道:「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抱帕獨奔,甚艱於步,急走趁之,乃二八姝麗。心相愛樂,問:何夙夜踽踽獨行?女曰:行道之人,不能解愁憂,何勞相問。」生曰:「卿何愁憂?或可效力不辭也。女黯然曰:父母貪賂,鬻妾朱門。嫡妒甚,朝詈而夕楚辱之,所弗堪也,將遠遁耳……」

  心中卻是一呆:這禿賊不會真是個有大才的人吧?

  這一篇文章通篇不過兩千餘字,葉天禹轉眼就謄錄完畢。當然,他那一手狗爬騷字自然是難看到一塌糊塗。

  「記完了,知道這篇文章說的是什麼嗎?」周行德面帶微笑,心中卻一陣打突。這篇文章其實就是〈聊齋〉中的故事〈畫皮〉。他讀大學的時候因為無聊,買了一本扔在枕頭下沒事看著玩,看了四年,倒將裡面的故事記得熟了。

  現在迫不得已隨便抄一篇出來抵擋,反正蒲松齡老師的文筆就算是放在古代也是好得沒話說的。周行德雖然不能通篇背誦,可關鍵之處還記得,不清楚的地方就用白話補上去。反正,糊弄葉天禹這個老粗是沒問題的。

  「不知道,字都認識,合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周行德:「其實這就是一個小故事,說的是一個讀書人在路上揀了一個女子,貪她美貌,帶回了家。」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女子高興,聽從了王生。王生代女子拿著包袱,帶著女子一同回家。女子四面看看室中沒有別人,於是問:你怎麼沒有家眷?王生回答說這是書房。女子說這地方很好。假如你同情我,想救活我,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要洩露消息。王生答應了她……」

  老實說,〈聊齋〉的故事在後人看來其實都很老套,可在古代,蒲松齡那無拘無束縱橫恣肆的創意卻古人無法想像的。

  果然,當周行德剛講到那個讀書人將女子藏在書房裡的的時候,所有人都來了精神,心中羨慕:這個書生居然在路上揀了個美嬌娘,我怎麼沒有這個運氣啊!

  車隊還在慢慢前行,可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只周行德的聲音和著車輪、風聲四下蕩漾。

  「……小小書房一片寂靜,除他二人別無生物。

  王生此時已是慾火焚身,餓狼般急擁她入懷。而少女亦不甚拒。二人遂相擁直向榻上倒臥而去那少女面帶桃花,氣息紊亂……」

  「咕咚!」傳來吞嚥口水的聲音,抬頭一看,那些軍士都是目光迷亂。

  「啊,下流!」三姐這才意思到不對,唾了一口,大發雷霆。

  「我說,周家娘子,能不能讓周先生把故事說完?」有一個士兵怯生生地說。

  「住口!」三姐柳眉豎了起來。

  「娘子休急,後面沒黃色的。」周行德也覺得當眾說黃段子不太好,忙道:「後面的故事才恐怖呢?」

  說完,他又將後半段故事娓娓道來,當他說到王生看到那女子原來是一隻惡鬼,正拿彩筆描畫人皮的時候,三姐突然驚叫一聲:「不要說了,不要說了!」竟一把抓住周行德的手臂。

  轉頭看去,三姐一張白得像紙一樣,身體顫個不停。

  再看其他人,也都是面色鐵青,滿面畏懼。即便如葉天禹這種粗人,也嚇得手臂上起了一從雞皮疙瘩。

  三姐手勁大得出奇,只捏得周行德右手骨骼咯吱著響,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青著臉,叫道:「鬆手,鬆手,疼死了,你還聽不聽啊,不聽就算了。」

  「快講快講!」葉天禹連聲催促。

  「對,先生快講。」其他人也小聲地叫了起來。

  三姐終於鬆開了手,身體還在打擺子。

  周行德活動了一下被捏得快要失去知覺的手臂,笑瞇瞇地看著三姐:「娘子,你究竟聽不聽啊?」

  三姐其實已經被這個鬼故事嚇得心臟跳個不停,只欲掩耳跑開。可這個故事實在太勾人,若不聽到結局,今天晚上也別想睡著了。

  她一咬牙,暗道:我神教中人自有彌勒庇佑,又怕什麼妖魔鬼怪,這個花和尚說這麼嚇人的故事,難道是想動我道心?哼,誰怕誰?

  三姐狠狠地看著周行德:「講。」

  周行德見她轉瞬就平靜下來,心中倒也佩服。不像現代女生拿恐怖小說當休閒讀物,古人本就相信有鬼神這種東西,對鬼故事根本就沒有抵抗力。此女片刻之間就恢復過來,卻是個膽大之人。

  他清了清嗓子,把〈畫皮〉的後半截故事講完:「娘子,故事如何?」

  三姐淡淡地說:「還成。」

  葉天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一拍大腿:「娘的,周先生這個篇文章說得真嚇人啊!咱也是在死人堆裡打滾了一輩子的人,卻也被嚇得渾身冷汗。太好聽了,實在是太好聽了!」

  「對,周先生故事真嚇人,我等都有些抵受不住了!」所有人都抽著冷氣。

  「以後還要不要我給你講課呀?」周行德心中得意,葉天禹你嚇壞了吧,以後不會再來找我讀書了吧?哈哈,何必呢,大家吃喝玩樂,遊山玩水多好,讀毛的書?

  可是,葉天禹卻道:「怎麼不講,這麼好聽的課,我每天都要來聽。」

  「對,我們也要聽!」眾人都大聲地叫起來。

  周行德沒想到自己的鬼故事沒嚇退葉天禹,心中大苦:弄巧成拙,弄巧成拙啊!

  「來人,把束修周先生送過來。」葉天禹將那份稿子小心地收進懷中。

  衛兵忙將一疊鈔票雙手捧著送了過來,葉天禹:「周先生,這是某這個月的學費,六貫寶鈔雖然不多,卻也是我的一點心意,請勿推辭。」

  「六貫寶鈔,感情好!」周行德大為驚喜,他現在是窮得渾身癩子沒地方擦,就算去了北京,也要流落街頭。這筆錢真是雪中送炭,如果能夠靠說故事賺點生活費,卻也不錯。

  六貫寶鈔折合成現銀,應該有四兩吧。按照明朝永樂年間的購買力,折合成人民幣,應該值他五六千塊錢吧,節省點用,一年的生活費就出來了。

  正他正在計算匯率的時候,三姐突然伸出手來接過鈔票,柔聲對葉天禹說:「卻之不恭,我就替相公謝謝你了!」

  「啊!」周行德呆住了:終日打雁,卻被大雁啄瞎眼睛。這個三姐不但是女殺手女土匪女邪教徒,還是個討帳精!

  不成,得找個機會把鈔票給弄回來。可是這女人凶悍得狠,別又吃她一頓折騰……看來,得從葉天禹那裡再想點辦法,反正葉將軍准一個人傻錢多。

  周行德有點想哭的感覺。

  他悶悶不樂地送葉天禹離開,正在動腦筋,葉天禹突然道:「先生,其實你家娘子三姐人不錯,好好珍惜吧!」

  周行德一怔:「什麼?」

  葉天禹:「前天在轅門時三姐已經把所以的事情都同我說了,我這才放她進軍營的。其實,我們做男人誰沒有三妻四妾,瞞著家人人討了個婆娘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最多不帶進門,養在外面做個平妻,兩頭大好了。老實說,老葉我家的娘子也是一個母老虎,我也不敢將女人帶回去,都養在外面。做男人嘛,人家跟了你,總得要負起責任,不能玩過就算。況且,你家三姐還有孕在身。一個女人為了讓肚子裡的孩子有個名分,千里迢迢從大同追去北京,真是個奇女子在!先生,你的才學,我是佩服的。可連自己婆娘兒子都不認,這卻是你的不對。」

  「有孕在身?唐三姐,我他媽跟你沒完!」周行德氣得暴跳如雷,就要不顧一切衝回去與那女殺手好好理論。

  正在這個時候,一陣馬蹄聲傳來,為首的正是金、段兩個書生。

  段生一聲大喝:「周行德,你的事情犯了,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一湧而上,雪亮的刀子將周行德團團架住。
mk2257 發表於 2011-11-7 23:28
第十八章 暗底白刃不相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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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二人來得好快,轉眼,雪亮的刀子就架到了周行德脖子上。

  周行德聽到段生說「周行德,你的事情犯了」,心中駭然,以為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這一驚非同小可,冷汗泉水一般湧出。

  「住手,你們幹什麼?休得無禮。」葉天禹衝上去,提起手中的鞭子夾頭夾腦朝那幾個衛兵抽去,罵道:「他娘的,在老子面前動刀動槍,活膩味了,竟敢對某的先生動粗?」

  幾個士兵都是葉天禹的老部下,吃了幾鞭,都放開周行德哭喪著臉站在一邊。

  葉天禹明裡是喝罵那幾個衛兵,實際上未免有指桑罵槐的嫌疑。金段二人面子上掛不住,金書生立即一聲大喝「葉將軍,捉拿周行德可是張大人的意思。張大人身為運輸營監軍,執掌軍法,我等只是遵命行事,還望將軍不要阻攔我等執行軍務。」

  「軍務,軍務個屁,老子是主將,老子的話就是軍務,誰敢拿周先生就是同俺過去不。周先生好好地呆在軍中,又犯的是哪門子軍規。分明就是你們兩個小人那日在俺家周先生手中吃了虧,在張大人面前進了讒言,想害我的老師。俺本也尊敬你們這些書生,以為你們讀了多年聖賢書,有見識懂道理,可今日看來,你們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葉天禹本是個蠻人,這下也不留情面,破口對著二人就是一通大罵。

  二人見他說得難聽,兩張臉氣得鐵青。

  周行德呆了半天,見三人吵鬧起來,這才回過神來。見三人只顧拌嘴也沒人注意自己,心中一動:要不搶一匹馬逃他媽的。可是,我的騎術臭得要命,軍中都是騎射好手,只怕還沒跑出去二里地就被人家給射殺了……可是,不逃,豈不束手待斃?

  半晌,金生冷哼一聲,道:「好個周行德,果真好好呆在軍中嗎?葉將軍我且問你,我大明軍中是不是有不許夾帶婦女這條軍規?張大人聽說周行德的妻子如今正在軍中,命我等過來拿他。」

  「夾帶婦女,好大罪啊!」剛才還一臉暴怒的葉天禹突然平靜下來,道:「周先生究竟有沒有犯我軍紀,我自向張大人說項,還輪不到你們來喊打喊殺。」

  他轉過頭來看著周行德,道:「周先生勿慮,此事有我來處置,我隨你一起去見張鶴,務必要保你完全。」

  原來是這樣,周行德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這個西貝貨大使還沒有曝光。雖然軍中夾帶婦女也是重罪,可這事有葉天禹在前面替自己撐腰,未必沒有轉機。

  再說,實在不行,就報出文震的名字,我懷裡還揣著他寫的那封推薦信呢。

  想到這裡周行德心中也安穩下來,點點頭:「如此也好,我就隨將軍去見張大人好了。」

  「兩個腐儒!」葉天禹已經同金、段二人撕破了臉,伸出手指指了指二人,拉著周行德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剛才這劍拔弩張的一幕已經驚動了旁邊的士兵,長長的車隊有些亂,等葉天禹和周行德朝前行去,這才又慢慢地動了起來。

  此刻,一直高掛頭頂的太陽已經向西偏去,天氣好像也不如剛才那麼熱了。

  ……

  「一群軍漢,臭得緊。」張鶴有些陰鬱地看著長長的車隊,下意識地用手掩著口鼻。

  隊伍中大半是病號和傷員,很多人都患了水土不服,隊伍中始終瀰漫著一股臭氣,既有汗臭又有嘔吐物和排泄物的味道。

  「再這麼走下去,只怕我也要病倒了。」接過衛兵送來個板藍根湯藥喝了一口,張鶴緊鎖著眉頭。

  前段日子他好好地呆在萬全行宮,日子過得悠閒自在不說,也是一個接近天子的好機會。為了隨駕出征,泰山老大人甚至還動用來以前的老關係,並親自跪在皇帝面前再三求肯,這才得了隨侍天子的好差使。

  老丈人的一番苦心張鶴也是明白的,小舅子就是個紈褲,不中用的。日後,要想將呂家撐起來,還得靠他這個女婿。

  實際上,張鶴也認為憑自己的才能,也能將這個家業維持下去。他永樂十三年中的進士,後來進翰林院做庶吉士,按照大明朝的規矩,三年散館之後本應該下到地方。可岳父大人動用了他的影響力,將他硬塞到兵部做了個主事。品秩雖然不高,卻是個手握實權的職位。

  岳父大人對他可說是巴心巴肝,一心要扶他上位。永樂皇帝重用靖難功臣,尋常文官若想得到提拔,除了熬資格別無他法可想。

  正遇到天子親征,岳父大人動了心思,提議讓他張鶴隨軍出征。一來可以在皇帝身前混個臉熟,二來也能弄些軍功資歷。

  軍功這種東西並不一定要親自上陣殺敵,否則,大家都衝在最前頭,誰也不肯做後勤工作,為他人做嫁衣裳了。每戰,但有斬獲,按照規矩都要依職位逐一分下來。

  只要有軍功在手,將來出任兵部侍郎也有了三分把握。

  可是,事情並不如泰山大人和張鶴自己所預計的那樣。

  天子御駕駐蹕萬全之後,軍中突然發生了瘟疫。於是,護送病員和傷兵回京的任務就落到他的頭上。

  這是天子第四次親征韃靼,韃靼人如今已經被明軍打得如驚弓之鳥,這次戰役與其說是一場國戰,還不如說是大明軍隊炫耀武力和國力的武裝大遊戲。那韃靼人見我軍如此軍勢,自然是有多遠逃多遠。

  只怕我張鶴還沒到北京,這場戰役就結束了,軍功,還能從哪裡去撈軍功?

  張鶴「呸!」一聲將口中的藥水吐到地上:「都是張輔那個老不死的從中作梗,他們靖難功臣就見不得我們文官得勢!」

  推敲其中的關節,張鶴立即意思到這一點。

  「可是,張國公位高權重,又是軍方頭號人物,我張鶴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六品主事,又有什麼辦法呢?」

  大熱天的在路上走了兩天,張鶴平日裡也是個養尊處優之人,如何吃得了這個苦。只覺得手臉都被這北地的毒日頭曬得快要脫皮了,四肢百骸也無一不疼,無一不軟。

  探馬們還在車隊附近跑來跑去,發出囂張的呼嘯。

  「這些軍痞怎麼就不累呢?」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看了看漸漸落下的太陽,張鶴心中升起了無邊的怨氣。

  這個運輸營乃是葉天禹的老班底,葉天禹這次觸怒了聖上被發派回京,名義上被剝奪了軍隊的指揮權,一切軍務皆由張鶴處置。可這一路行來,所有人都不將他這個書生放在眼裡,但有軍令,都要葉天禹點頭才能執行。

  此人真真是可惡透頂了!

  先前金、段二人來報說周行德在軍中夾帶婦女,請張大人依軍法處置。

  本來,對周行德氣走劉年兄一事,張鶴一直耿耿與懷,想尋他的錯處。

  可一看到周行德交來的帳本,張鶴心中卻是吃了一驚。當初他讓周行德頂替劉允?,本想給他一個下馬威。

  內心之中張鶴並不認為周行德就能在一夜之間把帳目做好,就算大才劉允?者,處理軍中帳目也有半個多月了,可一直都沒辦法核計出一個準確的數字。

  如此看來,這個周行德在籌算上確實有過人之長,況且,此人詩詞俱佳,也算是個讀書人,未必不是有用之才。

  所以,方才金、段二人來告密時,張鶴並沒有起心要拿周行德如何。

  不過,金、段二人又進言如今周性德已經做了葉天宇幕僚,若能將之拿下,正好震懾全軍。

  聽到這話,張鶴頗為心動,周行德不過是個小人物,一個九品的小官。非常之時,依軍法殺了也是殺了。若能因此樹立自己在軍中的權威,卻也不錯。

  「張大人,你什麼意思?」葉天宇怒氣沖沖地拉著周性德衝過來。後面跟著一臉羞憤的金、段二生。

  「將軍,將軍。」兩個衛兵忙迎上去,卻被葉天禹一腳一個踢倒在地。

  「他娘的,這支軍隊都是我葉天禹一手一腳拉扯出來的,有的人沒有一箭之功,一來就想摘桃子,我呸,世界上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情?」葉天禹怒得臉上那條刀疤都扭曲了。他惡狠狠的盯著張鶴:「周先生是我老師,動他就是動我,小心老子給他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看到葉天禹滿面凶相,張鶴心中突然有些慌亂,忍不住後退一步,腳下踩虛,險些摔倒在地。還好緊要關頭伸手扶住馬車的車轅,這才沒有出醜:「葉天禹,你想幹什麼,造反嗎?」

  「老子造你的反又如何,娘的,你咬我卵?」

  「你這個渾人!」張鶴氣得渾身亂顫,指著葉天禹的手指也微微顫抖。

  等到周行德走上前來拱手說:「周行德見過張大人」時,張鶴才冷靜下來。

  他冷冷地看了周行德一眼:「你可是周行德周大人,你可知軍中夾帶婦人乃是殺頭大罪,來人啦,把他給我捆了!」

  「誰敢!」葉天禹厲喝一聲,手放在刀柄上。

  衛兵們見主將和監軍翻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是好。

  「捆了,捆了!」張鶴見指揮不動軍隊,氣得面如藍靛,鏗鏘一聲抽出腰刀,森然道:「葉將軍,本監軍今日說不得要行軍法了!」

  周行德大驚,心叫一聲不好。他本想找個機會同張鶴說明自己同文震的關係,可還沒等他開口,葉天禹就和張鶴鬧將起來,根本找不到插嘴的機會。

  「還反了你,在咱面前動刀!」葉天禹冷笑:「來人啦,把張大人給我捆了!」

  「你敢!」張鶴一咬牙,正要揮動手中的刀子。旁邊的金、段二人見勢不妙,忙衝上來將他抱住:「大人三思,大人三思!」

  場面已經一團混亂了,所有的車馬都停了下來。

  葉天禹見手下沒有動手,蠻性起來了,不住口地催促手下:「動手,動手!」

  衛兵們面面相覷,心中叫苦。一個是軍中大將,一個是監軍。這二人鬧得水火不容,神仙打架,咱們凡人就沒必要參和了。

  因此,葉天禹喊了半天,竟然沒人上前。

  「老子養你們這些大頭兵做什麼,都他媽廢物!」葉天禹還在鬧。

  這個時候,突然一聲清叱:「我來殺了這個狗官!」

  一條白色人影突然從人群裡飄出,手中劍光一閃,如同一道閃電朝張鶴喉嚨刺去。

  來人正是三姐。

  這一劍來得好快,可憐張鶴不過是一個文弱書生,如何躲的過去。

  「不要!」葉天禹大驚,手中腰刀抽出朝那道劍光斬去。

  周行德也是大驚,這個女魔頭這麼殺過來了?他朝前一撲,一把將她抱住。

  說時遲,那時快。

  「鏗鏘!」一聲,三姐的軟劍同葉天禹的腰刀碰在一起。畢竟是個女子,三姐只覺得有一股大力湧來,手上頓覺一麻。眉頭一皺,軟劍在空中如同活了一樣拐了個彎,毒蛇吐信般飛快在葉天禹左肩一點。

  幾點紅色的鮮血濺出,葉天禹悶哼了一聲。

  也因為他這一阻,周行德在危急關頭將三姐抱住:「不要!」

  「和尚,搶馬,逃!」三姐大叫。

  可周行德還是死死地抱著她,一動不動。

  三姐回頭狠狠地盯著周行德,喝罵道:「幹什麼?」

  還沒等周行德低聲解釋,葉天禹目光炯炯地看著三姐:「嫂子好武藝,葉天禹服了,有時間切磋切磋!」

  三姐怒罵道:「誰跟你這狗……嗚,禿賊,放開我……」話只說了一半,就感覺周行德的手捂在自己嘴上,一股濃重的男人氣息襲來。她只覺得身體一軟,竟說不出話來。

  周行德小聲道:「別鬧了,姑奶奶,你答應不鬧我就放開你!」

  「滾!」三姐還在掙扎。

  周行德知道不能讓著女殺手脫身,惡狠狠道:「別動,否則抓你奶奶。「

  「啊!」三姐氣得滿面通紅。

  張鶴從生死關頭打了個來回,面容蒼白,大喝:「來人,把這個潑婦給我拿下!」

  眼見著就要鬧得不可開交,突然間,遠處出來傳來一聲清脆的骨哨。

  這一聲悠長得彷彿沒有盡頭,刺得人耳中嗡嗡亂響。

  剛才還亂哄哄又喝又罵的眾人都安靜下來。

  葉天宇突然跳上一輛牛車,用盡全身力氣高喊:「駐馬、警戒,所有哨探都他媽給我出發,方向正北!」

  隊伍停了下來,二十幾匹快馬風也似地朝骨哨傳來的方向奔去。

  周行德心中一片茫然,這是怎麼了?

  抬頭望去,卻見遠處有一騎跑來,馬上上的騎兵背心插著十幾支羽箭,跑得渾身是血。

  「將軍,韃靼人,韃靼軍主力!」

  說完,騎兵「砰!」一聲摔下馬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11-7 23:29
第十九章 漫天靼子席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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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韃靼人,來了多少?」聽到這個探馬的報告,張鶴一張臉立即失去了血色,腦門上的汗水如小溪一樣淌下。

  「稟監軍大人,稟葉將軍,韃靼人實在太多,屬下不敢靠近。不過,看情形敵人應該是主力,光斥候就放出來二十多里,每隊都在十人以上。」那個探馬嘶啞著聲音回答,一邊說話,一邊吐血:「我們小隊就我一個人回來。」

  他身上中了十三箭,還好韃靼人被明朝封鎖了十多年,箭頭大多骨制,加之他身上也披有戰甲,入肉不深,這才逃得一條性命。

  葉天禹沉著臉一揮手,兩個士兵上來抬走那個傷兵自去裹傷。

  「葉將軍,你說……來的究竟是不是韃靼的主力?」張鶴再不懂軍事,也知道以運輸營的戰鬥力,若遇到韃靼人根本就是死路一條。他還抱著一絲幻想,希望從葉天禹口中得到否定的答覆。

  「放開,你們在做什麼?」張鶴這才發現金、段二生還在死死地抱住自己,厲聲大喝。

  金、段二人這才訥訥幾聲退到一邊。

  「哎,放開我,你這個禿驢。」三姐左腿往後一勾,正好踢到周行德左腿迎面骨上。

  劇痛襲來,周行德面孔都扭曲了,強忍著沒有叫出聲來。

  韃靼人的突然到來關係著眾人的生死存亡,一時間,剛才還鬧成一團的眾人都沒有心思再吵鬧,所有的眼睛都落到葉天禹臉上。

  葉天禹突然一聲大笑,搓著雙手叫道:「太好了,真他媽好得不能再好。斥候放出去二十多里,每隊十騎,好大手筆。這樣的斥候規模,起碼是一個五千人的大隊。確定是韃靼主力無疑。姥姥的,上次在萬全咱沒殺過癮,還被萬歲爺砍了一刀,丟人丟到奶奶家了。這下好了,小的們,一雪前恥的機會來了。」

  「真的是主力,還是五千人……」張鶴嘴唇微微顫抖。

  「對,肯定是主力,而且這五千人都是騎兵。帶軍大軍至少是韃靼人的一個王。立大功的時候到了!」

  金、段二人雙腿一軟,頹喪地坐在牛車上。

  就連張鶴也覺得頭昏眼花,伸手扶住車轅才將身子穩住。如今運輸營只一千一百來人,其中一大半是傷兵,拋開傷兵和輔兵,能戰之人只有一百出頭,這點戰力如何是敵人對手?

  沒有人說話,包括旁邊的士兵在內,所有人都是面色發青。

  「哈哈,哈哈!」只葉天禹還在不住狂笑。

  「葉將軍!」張鶴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吞了一口苦澀的唾沫:「會不會是探馬弄錯了?」

  「不會不會,若張大人不信,只需等上片刻,等我剛才放出去的探馬回來不就知道了。」

  「好……那就等吧!」

  壞消息總是接踵而來,所謂禍不單行就是這樣。

  葉天禹剛才放出去的探馬不一會兒就跑回來,帶回來一個噩耗,敵人確有五千之眾,都是韃靼人的精銳騎兵,一人雙馬,全副武裝。帶兵主將正是韃靼人太師阿魯台,明軍目前最大的敵人。

  正常情況下,一個騎兵的戰鬥力相當於五個步兵,也就是說,明軍至少得有三萬步兵才能有同這隊韃靼主力叫板的實力。

  以運輸營如今的兵力,這一仗不用打就已經輸了。

  ***************************************************

  晚飯時間到了,隊伍停下來埋鍋造飯。

  太陽終於落到西方地平線下,夜風吹拂,把白天時的暑熱一掃而去。

  篝火次第點燃,騾、馬偶爾發出幾聲驚慌的低鳴。

  燦爛星空,抬頭看去,這夜色卻藍得如透明的寶石。

  從來沒想到過世上還有如此美麗的夜色。

  一聲令下,隊伍都忙碌起來,吃飯的吃飯,準備武器的準備武器。

  韃靼人還沒出現,不過,已經有小隊斥候在遠方時隱時現,然後又飛快消失。

  據葉天禹說,敵人還在三十里外,估計下半夜就到。戰馬夜視力極佳,而韃靼人常年食用羊乳牛肉,視力也比明軍好。這一帶又是空闊曠野,天時、地利都在他們那邊。

  而運輸營連起碼的人和都做不到。

  葉大將軍的意思是立即集中所有主力以快馬直襲阿魯巴的中軍,如果能夠斬殺韃靼太師,這一仗就贏了。

  張鶴還沒說話,他手下的兩個幕僚金、段二人則認為運輸營用過飯之後應該立即拔營啟程,避敵鋒芒。

  金、段二人被韃靼人的兵力給嚇住了,而葉將軍則認為這是個立功的機會。

  三人爭持不下,吵成一團。

  周行德坐在牛車上呆呆地看著頭上的夜空,心中卻是一片混亂。自從穿越到現在,自己好像總在跑路,一直都是如此狼狽,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生日子。

  本以為明朝永樂年乃是一個太平盛世,如自己這種普通人穿越到這樣一個世界自然是最好不過。其實,說到底我周行德不過是一個胸無大志的小白領,就算是過去,也就喜歡口頭占占女人的便宜,喝喝咖啡,泡泡酒吧。

  可沒想到一來明朝就被丟到戰場裡,可惡的老天爺,有這麼玩人的嗎?

  我以前可沒幹過什麼缺德事,最多就是拔鳥無情,和幾個軟妹子有過露水情緣,可事實上誰玩誰還兩說。這種事情在現代社會根本就不算傷天害理啊!

  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來,遞過來一塊肉乾:「你不吃點嗎?」

  說話的正是三姐。

  「不,沒胃口。」周行德搖了搖頭,問:「剛才你怎麼跑來了,若不是我手快一把將你抱住,那張鶴可就死在你劍下了。這大軍之中,你武藝再高,只怕也逃不出去,反拖累了我。」

  三姐臉一紅,怒道:「好個禿賊。我好心去救你,反吃你輕薄,有機會非殺了你不可。」

  周行德笑了笑:得意地看著天:「不就是抱了抱嗎?」

  「無恥小人!」三姐咬著牙:「說得輕巧,若不是那封密信,鬼才懶得去救你性命。」

  「哦,那麼說來,我該感謝你了?」周行德也冷笑:「女俠,若不是為了那封信,我周行德就算是死一萬次,你老人家也不會放在心上。對了,那封信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看得這麼緊?」

  「我有必要跟你說嗎?」三姐將肉乾扔到周行德身上:「愛吃不吃,韃靼人轉眼就到。咱們可不能陪葉天禹和張鶴這兩個狗官死在這裡。等下你放機靈點,一旦韃靼人和明軍打起來,我去搶兩匹戰馬,咱們逃。」

  「逃跑,太好了,逃他娘的!」周行德大喜,張開雙臂朝三姐抱去:「這主意我喜歡,娘子果然聰明,來,香一個……啊,咳、咳!」

  話還沒說完,三姐柳眉倒豎,伸出食指在他的心口點了一下。

  周行德如中雷擊,倒在車上咳個不停,「好辣的妹子,老子不管了,馬上去問葉天禹要一個護心鏡,老子讓你點個夠。」

  三姐眼睛落到周行德下腹,周行德冷汗立即下來了,雙腿一夾,手護要害:「女俠,別亂來!」

  三姐唾了一口:「下流坯子!」

  周行德:「既然要走,咱們再合計一下細節,細節決定成敗啊!」雖然同這個女魔頭一道逃跑,將來還免不了要大吃苦頭。可若是不逃,立即就會死在亂軍之中。

  兩害權衡取其輕,還是先脫離戰場要緊。

  至於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吧。

  三姐點了點頭,這才同周行德小聲計劃。

  推敲完所有的關節,周行德心中大定,也有了食慾,吃完肉乾之後就躺在牛車上蓄養氣力,只等下半夜戰況一起,就搶了戰馬走他娘的。

  至於葉天禹他們的死活come-on,誰在乎?

  剛躺下,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抬頭看去,卻是金生和段生。

  二人同時喝道:「周行德周大人,張大人和葉將軍請你過去議事。」

  周行德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忙問:「怎麼了?」

  金生冷冷道:「張大人和葉將軍為是戰是走爭持不下,葉將軍說周大人是他的老師,請周大人過去參贊軍務。」

  周行德心叫一聲不妙,若真是參贊軍務,我還怎麼逃?

  他氣得鼻子都歪了,對三姐喊道:「娘子,為了正義,為了世界和平,把這兩個公知給老子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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