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風流西席 小說作者:煙斗客(連載中)

337743 2012-1-1 02:5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4 128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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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工程師安小樓離奇來到一個陌生歷史時空,陰差陽錯下,成為江南首富家的西席先生。卻看一個現代人如何玩轉古代,成就一代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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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743 發表於 2012-1-1 02:59
卷一 在蘇州第1章 蘇州河畔

雖然已經出了臘月,但是這嚴寒依舊沒有過去,蘇州份屬江南,今冬卻端的是陰冷無比,這不,正月十五的傍晚,天上居然開始落雪,這雪由小到大,由點點到片片,須臾變為鵝毛大雪,有詩為證:

千山雲樹滅萬徑人蹤絕扁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蘇州河畔,姑胥橋上,此刻卻是一派熱鬧景象,橋頭路邊懸掛著無數的花燈,有龍燈宮燈花籃燈,紗燈角燈走馬燈,真個是燈燈奪目,件件光彩,為這佳節平添不少色彩。一年一度的元宵佳節花燈會絲毫未受這寒雪的阻礙,無數的才子佳人三三兩兩成群結隊呼朋喚友相約前來觀賞花燈,那橋上路上人頭攢動,水中卻也不甘落後,大大小小的精美畫舫悠哉悠哉的停泊在河中央,還有無數獨木舟穿梭其中,販賣那熱騰騰的湯圓和宵夜,真個是人間天堂。

不過,天下萬物總跳不出悲喜二字,有道是幾家歡樂幾家愁,這邊就有一位老兄,眉頭深鎖,面容疲憊,在這良辰美景之際,垂頭喪氣地模樣卻是浪費了自己的一張好皮囊,他身邊身著長袍頭戴綸巾的才子們絡繹不絕,身著各色羅裙的小姐們也往來如織,在這樣一幅優美畫卷中,這個身穿一條大褲衩白背心腳踩一雙人字拖的老兄就顯得格外顯眼了,那褲衩是碎花布做的,那白背心的肚皮處還有兩個小破洞洞,看起來寒酸又怪異。

「唉!」安小樓就是這位怪異老兄的名字,按道理來說,他今年28歲了,不過看看水中的倒影,自己倒像是回到了十七八歲時的模樣,一副青瓜蛋·子的模樣,皮膚緊繃稚嫩,連嘴唇上的鬍鬚都未曾硬朗起來,「蒼天哪!我這是做夢吧?」這句話他今天對自己重複了無數次,明明自己穿著沙灘褲正坐在海邊喝果汁看比基尼美女,怎麼睡了一覺醒來卻是在這古裡古氣的地方,要命的是這還是冬天。

「這個人打扮地好生奇怪……」一個路過他身邊的女孩用那圓扇輕掩了玉面,半是含羞半帶嬌的對身邊的女伴輕聲說道。

「就是!也不知是個什麼怪人,居然穿的這樣,虧他長得還算好看些,不然定是個噁心至極的人了……」她的女伴雙目放出桃心,瞟著安小樓的臉膛和裸露在外的結實肌肉不屑的說,可惜,雖然她的話語充滿不屑,她的眼神卻是出賣了自己——明明就在人家的面孔上流連忘返不忍離去。

要是放在以前,安小樓准上前搭訕了,一米七六的個頭,原本白皙的皮膚,在海南島渡假不到一周就曬成了小麥色,襯上他那張堅毅又俊美的臉旁,反倒生出一種別樣的陽剛之美來,也難怪這過往的女子都對他目光流連了。

安小樓摸摸褲兜,蘋果還在,還有自己的芝寶打火機,右邊的褲兜裡還有一袋士未開封的力架,雖然此刻他已飢腸轆轆,卻也不敢就此把身上僅有的這點東西吃掉,指不定要這樣熬多久呢。

「傷風敗俗!簡直是傷風敗俗!一個人怎麼可以在大庭廣眾下這樣穿著,也不怕污了別人的眼睛……」一個憤憤不平的男音傳入耳朵,安小樓抬頭看去,卻是橋中央的幾個書生模樣的人,大冷天的還拿著把折扇,穿著白袍子,飄逸是飄逸了,個個嘴唇凍得發紫,還要在那裡附庸風雅。

「就是!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若非出家人,怎可將自己的頭髮削去!」另外一個書生搖頭晃腦的點評安小樓那精神矍鑠的寸頭。

「此人非我族類!」又有人附和道。

安小樓才懶得管他們,用腳丫子想也能知道為何這幾個男子對自己這樣大肆攻擊,他們身邊的幾個小姐都眼巴巴的瞅著自己呢,吃醋,一定是吃醋了。

「再掐最後一把,要是不疼,就一定是在做夢。」安小樓一邊在心裡嘀咕著,一邊就伸手向自己的大腿上掐去,這一把可算用力了,直掐的他齜牙咧嘴,「TNND,真痛,不是夢麼?」安小樓歎氣了,心裡大略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什麼事了,一直以為只不過是那些電視電影中虛構的事情,卻不料如此真切的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雪落在身上還真冷,他拂去肩頭的積雪,失魂落魄的望著河中的泊船們,那一艘艘畫舫船艙裡透射出昏黃溫暖的燈光,正是他所需要的東西,可是在這個世界裡,卻沒有這樣一個地方是屬於自己的,想到自己那個世界的親人們,他心裡不由得難過起來。

安小樓被人群擠來推去,懊惱又漫無目的的在橋上走著,絲毫沒有注意自己身後的一雙眼睛正牢牢的盯住他。

燈會不光是看花燈,更吸引人的是猜燈謎,有不少的姑娘小姐就是趁此機會在挑選著自己中意的郎君,也有不少的才子趁著這樣的佳節在搜尋著自己滿意的姑娘。

「哎!走一走來看一看,咱家的湯圓最美味!」路兩旁間或出現一副挑子,一頭挑著炭火,一頭挑著鍋碗瓢盆,卻是那應節賣湯圓的小販們,爐子上坐著的鍋子在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一碗碗香甜的湯圓被遞到幸福的人的手裡,安小樓吞了口口水,腹中空空的時候看著別人香噴噴的享用美食是對自己的折磨,他硬生生把頭扭向別處,強迫自己去看花燈。

「噹噹噹!」忽然安小樓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金屬敲擊的聲音,身為機械設計師的他對這種聲音尤為敏感,還沒來得及回頭去看時,卻感到頸後虎虎生風,下意識的一低頭,卻是一股冰冷貼著頭皮而過,直直削落了他一小撮頭髮,安小樓挺直身子轉身正要開罵,卻發現身後的人竟然是兩個黑衣蒙面人,他們手裡的劍身閃著幽光,正虎視眈眈的瞅著自己。

「你們要幹嘛?」安小樓一揚眉,好端端的怎麼會有黑衣蒙面人呢?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問第二句,只見天際又飛落一片大大的白雪,及至眼前時才發現那不是白雪,竟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身段婀娜有致,白紗蒙面,手持一柄精巧的小劍,嗖地一聲就橫在了安小樓和那兩個黑衣蒙面人之間,用劍指著他們沉聲道:「想殺他,先過我這關吧。」

安小樓聽到那聲音時,只是感覺溫柔極了,正詫異於這世間怎有如此美妙的聲音時,卻發現身邊的人群已然亂了套,是了,好端端的身邊出現幾個手持利劍又蒙著面的人,誰能不慌呢,霎那間原本風雅無比的才子們一個個的慌著往遠處跑,頭巾鞋子都掉在地上也不顧了,直想遠離這是非之地,忽然一個人就跌倒在地,擁擠的人群就好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接二連三的有人跌倒。

「娘……」安小樓聽到一個稚嫩的孩童的聲音,循聲望去,卻發現是一個三兩歲的小男童,正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離他不遠處有個女子伏在地上,正努力的想要爬起來,她身後正有一群壯年男子擁擠著想要離開這座橋,眼看慘禍就要發生,安小樓扒住橋欄杆三兩下就跳到那孩子身邊,伸手抄起他,又一步跨到女人身邊,將她扶起,又把孩子塞進她的懷裡,說起來卻是費勁巴拉的,實際上這一連串的動作安小樓做的十分迅速。

「謝謝恩公……」那女人抬頭看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便被人群推著往橋下去了。

「少夫人,少夫人……」橋下,她的家人們正焦急的尋找他們母子。

安小樓鬆了一口氣,總算拯救了一個花骨朵,正要小心的離去時,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推了起來,原來後面三個蒙面人越打越來勁,直把人群逼的四處躲閃,刀光劍影好不熱鬧,那些才子佳人們再也顧不上自己的形象,你推我我擠你,爭先恐後的往橋頭跑,安小樓就是被這股力量給逼到了橋欄杆,上半身已經懸空到了河面上。

「不要吧,我可不會游泳啊……」安小樓心噗通噗通的跳了起來,剛剛被刺殺都沒這麼跳過,橋上的人哪會管得了那麼多,此時此刻人人眼中就只有自己了,可憐的安小樓終於像一隻斷線的風箏一般被人擠下橋去,直直落入了冰冷的蘇州河裡。

隨著安小樓消失在水面上,那打架的三人也暫時住了手,兩個黑衣人往著河中央,目中露出了陰冷的笑意:「這就是天意,他就不該活著!」

「哼,不要逼我殺人!」那後來的白衣女子一揚手,劍就往黑衣人面門上刺去。

「不要與她糾纏,我們任務要緊!」其中一個黑衣人沉聲道,於是他們兩個相視點頭,不約而同的起身飛入河中,竟是直追安小樓而去。

「哪裡走!」白衣女子又怎甘落後,提起劍就步了他們的後塵。

一時間左一聲噗通,又一聲嘩啦,原本平靜的河面變得不平靜起來,畫舫上的人們對岸上橋頭發生的事情原本不太清楚,這一下也都聚集到了欄杆邊向河裡看去,那河面上卻已然回歸平靜,無論是安小樓還是黑衣人白衣人,俱不見了蹤影。

「好冷!」安小樓覺得渾身冰冷,可是內裡又滾燙,就這樣忽冷忽熱間,他不停的顫抖著。

「起來,吃點東西吧。」一個脆生生的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安小樓睜開眼,看到了一張烏黑的臉,污垢完全把這臉的五官給遮掩住了,一頭蓬亂的頭髮,髮絲間還零星夾雜著幾根稻草,這明顯是一個乞丐。

安小樓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一隻小手按住:「不要動,你病了,先吃點東西。」小乞丐手裡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水,安小樓感激的看著他,這應該是個男孩子,看他的身子骨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身上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裳,那褲子膝蓋部位還破了一個大大的洞,而自己身上則蓋著一張破爛污髒的被子,被角處還有個破洞,黑黑的棉絮在那裡若隱若現
337743 發表於 2012-1-1 02:59
卷一 在蘇州第2章 小乞丐


安小樓接過小乞丐手裡的碗,碗裡不過是幾顆菜葉子,一粒米都沒見到,可是透過碗傳遞到他手心的,卻是熱騰騰的溫度,他心頭一梗,一句謝謝就被阻在了喉嚨裡,還是好人多,安小樓看了那乞丐一眼,眼神中充滿感激。



「快吃吧,別涼了。」小乞丐把眼睛挪到別處,低聲說。



安小樓三兩口把這菜湯子吃下肚,這才有了點力氣來仔細打量自己目前所睡的地方,這是一處陰冷的橋洞,不知道位於哪裡,橋洞比較乾燥,地上鋪著厚厚的稻草,他現在就半坐半躺在這堆稻草上。



「是你救了我嗎?」安小樓望著忙進忙出在河邊洗碗的小乞丐,問道。



「是呀,我正想睡覺呢,就看到你飄過來,還以為是什麼寶貝,結果拉上來才知道是個人。」小乞丐的語氣中充滿了失望。



安小樓啞然失笑:「這麼說來我還真是很對不住你了,不管怎樣多謝啦。」



「這個,給你。」小乞丐回身在稻草堆裡摸索著,安小樓看到他從那裡摸出來自己的打火機,手機,還有那袋士力架,小乞丐黑乎乎的髒手把這些捧到安小樓面前,一臉的認真,「這是我把你撈上來的時候,你死死攥住的東西,想來應該是你的寶貝。」



「啊,居然還在啊!」安小樓接過手機,心裡對這小乞丐又多了幾分喜愛,這東西在這個年代絕對屬於精細物品,國寶級的了,小乞丐居然不為所動,還完璧歸趙,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和覺悟啊,他在心裡暗暗向小乞丐豎了豎大拇指。



乞丐窩雖然簡陋無比,四處透風,時不時的還有被浪拍到岸上的水花濺來,可是這是幾天來安小樓心裡最溫暖最安寧的時刻,透過小乞丐的嘴巴,安小樓知道如今乃是大廈王朝,夏朝他知道,但是這個大廈肯定不是自己那世界中歷史長河裡的夏朝,現在的皇帝姓樊,他絞盡腦汁的去回憶,也沒記起來歷史課中哪個國家的皇帝姓樊來。



「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迷迷糊糊的說胡話,我真擔心你死了。」小乞丐坐在稻草上望著河面跟安小樓說著幾天來發生的事情,言語中充滿了擔憂。



「嘿,我這人命大的很……」安小樓正想該說點什麼安撫一下眼前的救命恩人時,小乞丐又說了:「你要是死在這裡,我就不敢在這裡睡了,怕鬼……」安小樓一怔,心道這孩子還真是直爽,一點功勞都不貪的,當下也只是胡亂笑了笑,伸伸胳膊踢踢腿,發現渾身上下骨頭酸痛的很,身上又綿軟無力,想來是受涼感冒了,就連那嗓子眼一呼一戲間都透著絲絲的疼痛,估計氣管也有些發炎了,可是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時代莫名其妙的地方,安小樓只能無奈的歎口氣,聽天由命了。



「哎,我說小兄弟,你叫啥名兒?」安小樓望著忙活來忙活去的小乞丐,不由得心生愛惜,這樣一個孩子,約莫也就跟自己的弟弟一般大,十四五歲的年紀,卻在此吃這般苦頭,既無父母疼愛,又沒有個遮風避雨的家,就連他那烏溜溜的眼珠子透射出來的,全是一片悲傷,這份悲傷也些許感染了安小樓,想想兩世為人的自己,想想被隔在另一個時空的家人,還有那個自己心愛的女孩子,他不由得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那眉頭就擰了起來,惹的小乞丐慌裡慌張,拿手搭在他額頭上,嘴裡還在嘀咕著沒有起燒啊。



「呵呵,我沒事,感冒了而已,你叫啥名兒?」安小樓笑著安慰他。



「小子從來無名無姓,認得我的人都叫我乞兒,賤命一條,隨你怎麼叫我。」小乞丐道。



安小樓又是一怔,居然是個連自己個兒姓氏名誰都不知道的孩子,當下一笑掩蓋過了心裡的哀傷,笑著逗他道:「乞兒乞兒,這名兒多難聽,不如我給你取一個,就叫七兒吧,總是強過那個乞兒。」



小乞丐忽地一轉頭看向安小樓,那眸子裡星光點點,因為面龐污髒,也看不穿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只是那麼盯了安小樓一眼,旋即又將目光移向別處,丟了塊石子在水中,呆呆的看著那水波四散,口中只是癡癡重複道:「七兒,七兒……」從此以後,安小樓便叫他做七兒了。



「那你呢?」七兒忽然轉頭問安小樓,「你又是哪裡人士?家鄉何處?我聽你的口音卻不是本地人,這寒冬臘月,掉落在這蘇州河裡,卻也是個可憐的人。」



「我?」安小樓苦笑,「我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卻不知要往哪裡去,說的來,你可以認為我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沒有父母爹娘,也不知道家鄉在哪……」



七兒聽了他這話,不由得噗哧一笑:「那你莫不是個孫猴子?我以後便喚你作個猴子罷。」當下一大一小嬉鬧一番,那寒冷的橋洞裡卻也是一片暖意融融,一個孤單的天外來客,一個身世淒涼的小乞丐,在這裡彷彿找到了自己的親人一般,惺惺相惜起來。



安小樓與七兒說會子話,漸漸覺得身上乏力了,眼皮子似有千斤重,不知不覺就闔上眼睛,又昏沉沉睡了過去,七兒正要回頭與他說話時,卻發現那猴子已酣然入夢,便不再去叨擾他,只伸手去拉拉被角,幫猴子蓋好被子,自己就蹲在水邊,望著水裡的倒影,眼角漸漸濕潤起來,他伸手撩撥了一番河水,那河裡泛起冰冷的水花,濺了他一身一手,手上的污髒卻被河水漂洗乾淨,竟然露出蓮藕般的一雙小手來,粉雕玉琢一般,七兒望著自己的手,愣住神,須臾走到旁邊的泥地裡,將手在那污泥中惡狠狠地翻滾一遍,直到那蓮藕又變成污髒污髒看不出本色的一雙乞丐手來。



「喂!」忽地路邊橋頭探出一個腦袋來,卻是另一個蓬頭垢面帶齙牙的乞丐,年紀略大些,也只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他沖七兒一揚下巴,不耐煩的說道,「小子,老舅爺讓你去幹活了,今朝他想吃個豬下水,莫要掃了他的興致,否則可沒好果子吃。」



七兒白了他一眼,並不回答,卻也無可奈何的站起身來,往那路上走去,走到街上很遠,忽然轉頭對那齙牙大聲道:「我不叫小子,我有名兒,叫七兒!」



「神經!」齙牙又探頭看了看橋洞,伸手進破棉襖裡搓著灰泥,罵罵咧咧的遠去了。



安小樓再次醒轉時,卻已是華燈初上的辰光了,天色暗淡下來,那黑黢黢的橋洞更顯得陰冷無比,他只覺得鼻孔堵塞,頭昏腦脹,於是伸手在地上撿了些稻草,堆在身後石墩上,弄了個厚厚的靠背,又把身子牢牢靠在這稻草上,縮成一團,將那黑糊糊的破被子緊緊裹在身上,這才覺得暖和了點,心中更是在憐憫七兒,這孩子每年冬天都是這麼過的麼?



就在他胡思亂想時,就聽到橋面上悉悉嗦嗦,不多時一個瘦小的身影就鑽入眼簾,卻是七兒回來了,他的腳步卻是瘸的,一路走一路吸溜著鼻涕,就來到了這小小的窩裡。



「七兒,你去幹嗎了?」安小樓敏銳的覺察到一絲異樣,苦於看不清他的面龐,不知道七兒身上發生了什麼,只好這麼問。



「還能幹嘛?去偷,去乞討。」七兒沒好氣的說道,一邊用雙手捂了腹部,一邊慢慢靠著另一面石墩坐下,一聲不吭。



安小樓在身邊摸索著,就摸到了自己的蘋果手機,他捏亮了屏幕,就當作一個手電筒往七兒身前照去,他這一番無意識的動作,卻把個七兒給嚇了一跳,急忙躲閃,口中還不住道:「這是什麼東西?快快拿開!」那模樣甚是吃驚害怕。



「哈哈!」安小樓一下樂了,他晃動著手機說道,「這個玩意兒可厲害了,可以收人魂魄的!」



七兒駭然,驚道:「我與你又不曾有什麼仇恨,你緣何要收我的魂魄??」安小樓還沒來得及說話時,那七兒卻驀地轉了口風:「罷了,收也就收了,獨活在這世上我也沒什麼樂趣的……」說完,闔上了眼皮,看那模樣,似是淨等著丟魂落魄了。



安小樓倒是愣住了,他萬沒想到自己不經意間的一個動作一個玩笑,竟然引得這孩子如此的頹喪,內心不由愧疚起來,當下收了手機,端坐著跟七兒說道:「七兒,我與你說笑呢……」



七兒緩緩睜開眼睛,倔強的扭過頭去,鼻子裡淺淺的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天上浮雲幽幽,一陣風吹過時,卻露出了藏在雲中的月亮來,月光如華,照映在橋洞內,倒也讓四周亮堂起來,安小樓就著月光看向七兒,卻是詫異的發現他嘴角鼻下的血漬,那血俱已烏黑,乾枯多時,左邊眼睛似乎也是腫的,安小樓大吃一驚,慌忙扳過七兒,定定的望著這個可憐的孩子:「小兄弟,你這是咋啦?」安小樓雖然不是那俠客,卻從小也有不少俠客情懷,以前讀書的時候課堂上心思如草原跑馬,每每就是幻想自己是個武功超絕的俠客,要幫助弱小,到他大學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選修了那跆拳道課程,在教練的狠摔苦打之下,倒也練了三四分功夫,平日裡最厭惡的就是那偷雞摸狗,流里流氣的人,在公交車上也抓過賊,那暗虧也吃過不少,卻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了,此刻見了救命恩人七兒如此淒慘的模樣,自然是要來個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七兒似乎是被他弄到痛楚,齜牙咧嘴唏噓著,眉頭緊鎖,彆扭著身子想要掙脫安小樓的大手:「你弄痛我了!」安小樓赧然,放鬆了手掌,卻依舊不依不饒,定要七兒給個交代,看這架勢,似乎被揍的不是七兒,倒是他自己了。



看著犟不過他,七兒只好嘟著嘴不情願的說道:「老舅爺吩咐的事兒我沒做完,就又挨揍嘍……」言語間似乎對這等事兒早習以為常,卻讓安小樓聽著難受的要死。
337743 發表於 2012-1-1 03:00
卷一 在蘇州第3章 好東西


安小樓與七兒在橋洞鬧騰時,卻不知那橋對岸的一座沿河小樓裡,幾雙精光閃閃的眼睛正牢牢把他盯住。


「唉,少主竟然落魄至此,只可惜現在卻又不是接他回去的時候……」一個鶴發白鬚的高瘦老者摸著鬍子,歎道。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他身後一個矮墩墩的結實男人抱拳問道,「似乎他現在情況很不妙,我們是不是要給他送些……」他話沒說完,老者身後的另一個人卻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不可,現在對手還沒發現他的蹤跡,目前他是安全的,若是我們貿然出手,只怕會給少主帶來麻煩!」這聲音脆生生的,說話簡潔有力,卻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看那身段也是曼妙不可言說。



老者聽了她的話,微微頷首:「莫言的話沒錯,我們靜觀其變,可有飛鴿傳書給主子?」



「傳了!」一男一女異口同聲的回道。



「那就好……」老者捋著鬍鬚,看著對岸橋洞裡的那一大一小兩個人,目中閃爍著一絲莫名的光芒。



「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做?」那矮墩墩的結實男子抱拳問道。



老者緩緩搖首:「什麼都不做,這樣他反而是安全的,現在主人大事在謀,正值關鍵時刻,不能為此分心片刻,你們定要暗中保護好少主,切不可讓他淪落對方手中……」



「遵命!」一雙男女齊齊抱拳。



河邊,橋下。



冬日的風吹的更甚,年關已過,本以為春意將至,卻不料春寒料峭,嗚嗚的北風呼嘯而來,直直湧向這小小的橋洞,時已半夜,安小樓無論如何也無法在這樣的天氣下安睡,現在是兩個人要睡覺,那稻草又被平鋪了起來,冰冷的橋洞地面嚴寒刺骨,翻來覆去睡不著後,安小樓索性坐了起來,身邊響著勻稱的微鼾聲,側目一看,那七兒居然睡的十分深熟,他心裡不由得一陣難過,想來這孩子早已習慣了這麼惡劣的環境了吧。



安小樓身上穿著七兒的破爛衣衫,衣衫雖破,倒也乾淨,而且絕對要比自己的褲衩背心保暖許多,坐起良久他才發現那薄薄的一床棉被居然大半蓋在自己身上,而七兒只是鑽入稻草中熟睡,他心裡一陣感動,這小小乞丐居然也是至情至性之人,當下安小樓扯過被子,挪動身軀,向七兒靠近些,直到兩人緊緊靠在一起。



「這樣才能取暖嘛。」安小樓暗道,這麼冷的天,這傻孩子居然睡的離自己三丈遠,也不知道互相之間可以取暖的,他伸手幫七兒蓋好被子,又往兩個人身上多加了點稻草,動作輕而又輕,生怕弄醒了這少年,夜裡是最冷的,醒來著實難受。



夜空繁星點點,天空深藍如幕,安小樓倚在橋墩上,深深的望向夜空,開始思念起家鄉來,也不知道父母現在急成什麼樣了,他們知不知道自己的兒子依然身在另一個時空呢?看著看著,月空下竟然浮現出一張張熟悉的面龐,爸爸的,媽媽的,最清晰的那一張,居然是她的,那個與自己深深相愛的女孩,她現在怕是已哭成個淚人了吧。



「爹……」睡夢中的七兒忽然含混不清的喊了一句,摸摸凍得通紅的鼻涕翻了個身,將安小樓的身子牢牢抱住,兀自沉沉睡去,安小樓低頭望望他,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心頭一陣心痛,自古到今,總會有那麼些苦命的人無家可歸,他歎口氣,當下暗下決心,他日若是發達了,一定不要忘記這個曾救自己一命的小兄弟,自己在這個世上無親無故,與七兒的緣分怕是天定,就當他是親生弟弟那般看待好了。



是夜無事,坐著想著,安小樓竟不知不覺也沉沉睡去,早晨醒來時,身邊已沒了七兒蹤影,想是一大早就出去找吃的了,內心一陣愧疚,自己一個手腳健全的大男人,卻要靠個孩子乞討來養活,真是造孽了,他收拾收拾翻身爬起來,依舊是一陣頭暈眼花,渾身酸痛,但是比之前幾日卻是好了許多了,摸摸前額,燒已經退去,安小樓內心苦笑,現在身體不藥而癒,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以前怎麼沒發覺自己身體素質這麼好呢,一旦感冒發燒流鼻涕,準要一個月的,打針吃藥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冤枉錢了。



他在橋洞裡活動活動筋骨,一眼就瞟見了稻草堆裡的那些「寶貝」,曾經當作寶貝一般的手機顯然在這裡就是一堆廢鐵,連信號都沒有的,而那打火機機油早就揮發殆盡,只能擦出點點火星,現在最珍貴的,居然是那袋士力架,高熱量的東西,現在正是他最需要的,因為連續幾日,他都沒有吃飽過,更枉論吃好了,安小樓嚥了口唾沫,擦擦掌心,伸手就去拿那士力架,將到手邊時,眼前忽的浮現出小乞丐的樣子來,遂又吞口水,把幾把稻草重新掩埋好士力架。



「等七兒來了,一起吃吧。」安小樓自言自語道。



七兒是臨近中午的時候才回到「家」中的,手裡捧著半個粢飯團還有兩根油條,髒兮兮的小臉上滿是笑容,看樣子今天出門收穫頗豐,他一路走一路就沖橋洞裡的安小樓招手,正想炫耀時,腳下一個不留神就被一塊枯樹根絆倒,手裡的飯團油條就撲的一聲摔了出去,安小樓急急走出幾步,扶起七兒,卻吃驚的看到那孩子竟是淚流滿面了。



「怎麼了?摔到哪裡了麼?痛麼?」安小樓家中有個弟弟,做哥哥做習慣了,那種關切之情是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來的。



七兒眨巴眨巴眼看向安小樓,忽地就放聲痛哭起來,這可把安小樓急壞了,跟七兒已經相處幾日,對他的秉性頗有瞭解了,這孩子看起來柔弱的很,內裡卻是剛硬好強的,從未哭過的孩子,這會子哭的跟個淚人似的,指不定是摔到哪裡,卻又說不出口,聯想起自己四五歲學騎單車的時候,有一次蛋·蛋被橫樑給擱痛了,也是這般痛苦來著,安小樓不由得往七兒身下一看,果然那根突起的樹根正橫在七兒要緊之處,心裡暗想會不會是擱到了……



「七兒,起來。」安小樓半拖半拽,把他往「鋪蓋」邊拖,不料半途七兒卻掙脫他的手,往河邊撲去。



「不要啊七兒,不過是擱到而已,會好的,你何必跳河呢……」安小樓急了,忙伸手想要扯住他,卻不料七兒身子停到河邊,猛的一低頭,伸手在地上撿著什麼,這一下倒是把好大哥安小樓給恍了一下,噗通一聲又掉入冰冷的河水中,當真是寒冷刺骨啊……



「阿嚏!」安小樓裹著被子,眼前升起一堆火,火光熊熊映紅了他的臉龐,可是身上卻是寒冷無比,「我怎麼這麼倒霉,就跟這條河較上勁了呢?」



七兒眨巴眨巴眼望著安小樓,終於是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先是笑的雙肩顫抖,接著是撫小腹笑的直不起腰來,一手指著安小樓,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哈……你,你怎麼這麼笨啊……」



「笑,笑!」安小樓虎起臉,「還不是擔心你?怕你一時想不開跳河啊!」



那邊七兒依舊是笑,聲音稚嫩清脆如銅鈴:「我怎麼會跳河啊,我是去撿油條……」說到這裡,他倒是正經起來,伸手拿過一根烤的熱乎乎的油條塞給安小樓:「吃吧猴子!」



安小樓斜了他一眼,嘴裡嘀咕著沒大沒小,手卻是老實不客氣的接了過來:「你呢?」看到七兒衝自己晃了晃另一根油條,他才放心的吃了下去,安小樓從小就是個大肚漢,現在又是寒冬,大病初癒,腹中空空,一根油條怎能讓他滿足呢,沒有幾口,風捲殘雲一般,他手裡的油條便被吞食殆盡,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歎道:「這是我這輩子吃的最好吃的油條了!」說完還咂咂嘴吧。



七兒笑瞇瞇的烤了烤另一根油條,烤好後兩手一扯,把油條撕成大小不一的兩半,歪著腦袋比劃比劃,把稍長的那半又塞給安小樓:「吃吧猴子!」



吃吧猴子!一整個早晨就這句話最入安小樓的耳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如一股春風一般吹入了安小樓的心,當下心裡又是一陣溫暖,心裡暗想這孩子真是善良的很,一定一定要把他當作親弟弟那樣疼愛,手裡卻推開那油條:「我吃飽了,你吃吧。」



七兒搖搖頭,強硬的打了個飽嗝:「嗝兒!!我在外頭吃飽了才回來的,你當我傻啊?」不由分說就把油條塞給安小樓,同時晃著另一半稍小些的油條說:「這不過是我的加餐而已!」



那飽嗝明顯打的很虛,安小樓怎會聽不出來,不過他還是接過了油條:「好啊,我也有好東西要分給你,等下吃過飯再說。」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著寒風和篝火,美美的享用早餐,吃完後,安小樓披著被子就往河邊走去,七兒嚇一跳,一把扯住他:「你要做什麼?」



安小樓一怔:「怎麼?」



「你不要再掉進河裡吧,太沉了,我不想再那般拚死拚活的撈你起來了,而且,這是我唯一的一條棉被,若是給你弄濕了,看你今晚怎麼辦!」七兒一本正經面帶憂愁的說道。



「呵呵,放心吧,我只是去噓噓而已……」安小樓說著,一手裹緊被子,就站在河邊開始放水。



「啊!」他自顧放的痛快,卻聽到身後小小的一聲驚呼,事畢回身,發現七兒正左看右看,臉上極不自然,隱約還有股怒氣。



「怎麼了?」安小樓一怔,問道。



「你,以後不許那樣!」七兒忽然大聲說道。



「哪樣?」這下安小樓當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就是剛才那樣!」



安小樓啞然失笑:「小弟啊,人有三急的知不知道,你總不會辛辛苦苦把我救起來,卻讓尿憋死我吧?」



「哼!」七兒別過頭去,低聲道,「我從來不在這河中做那般齷齪事,街對面有茅廁你不知道嗎?」



「好了,現在給你看好東西。」安小樓竟被他說的面有愧色,當下把話題扯開,伸手去後面摸出了那袋士力架,在七兒面前搖晃著。
337743 發表於 2012-1-1 03:00
卷一 在蘇州第4章 神仙吃的東西

士力架花花綠綠的包裝袋閃花了七兒的眼睛,他雖不知道這是什麼物件,卻也隱約覺得定不是俗物,想去用手摸時,卻又強忍住不去摸,不知怎的,在安小樓面前,這個小小乞丐總是不自覺的要保持一點自尊心,甚至就在第一次救出安小樓後,他也不曾去亂翻過安小樓的那些亂七八糟稀奇古怪的東西。



「這個,可是好東西喲!」安小樓狡黠的眨眨眼,沖七兒晃著士力架,七兒也就罷了,不知道士力架所謂何物,安小樓可是早已忍耐不住,口水直流,那香噴噴的花生和巧克力的混合物,他暗暗吞了口口水,若非如此,只怕早就流下哈喇子了。



「哼,看你這般模樣,想來那也不是什麼正經東西……」七兒怔了半天,居然脫口說出這樣一句話,與他的年紀身份是在是很不相稱,倒是讓安小樓有些不知所謂了,過了半晌,他乾笑一下,把早已烤乾的衣服穿起,湊到七兒身邊,神秘兮兮的對他道:「七兒如此善良,老天爺決定獎賞你,這可是天宮裡的神仙們才能吃到的東西哦!」說完,安小樓嘶啦一聲,用力撕開了士力架包裝袋,七兒終於忍不住探頭去看時,卻見裡面還有四塊相同的花花綠綠的小袋子,當下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



「多半是在哄騙我了……」



安小樓笑而不語,連連搖頭:「有了這個東西,今天你我哪怕只吃上一小塊,三天也就餓不死了!」一邊說著,他伸手從裡面拿出一小袋來,花生的香氣早已撲鼻而來,直直鑽入兩個人的鼻中,那七兒竟也忍不住咕嘟一聲吞嚥了口唾沫,癡癡的望著安小樓手中所謂的神仙食物。



「要不要吃?」安小樓嘴角一彎,露出一撮壞壞的笑意,他發現逗逗這孩子真的是件有趣的事情,頗有些苦中作樂的味道,這幾日來七兒一直猴子猴子的叫自己,沒大沒小的,今天一定要讓他懂得啥叫尊老愛幼長幼有序。



七兒只是望著那花花綠綠的袋子出神,卻並不回答他,安小樓等了半天,也沒見他有什麼表示,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心裡越發覺得這個小乞丐不同一般了,最後只好悻悻地撕開最後的包裝,露出一塊醬色的條狀物體來,間或有花生仁閃現其中,那香氣就從這塊奇怪的物件上散發而來,綿綿不絕。



「好東西哦……」安小樓做最後的引誘,因為他自己都是在忍耐不住了,以前居然也沒發現這士力架竟是如此美味的東西,當真是肉多嫌肥了。



「這個,到底是什麼?」七兒終於開口問了。



安小樓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這個東西,叫士力架!」說著他伸手用力掰下一小塊,遞給七兒,一邊絮絮叨叨的說道:「是好東西,一點點就可以讓你吃飽,還會很暖和,很甜很香,你來嘗嘗看。」



七兒舔舔嘴巴,定定的望著這奇怪的卻又散發誘人香氣的東西,喃喃道:「你既是有這等寶物,卻為何又要跟我吃那人下之食?」



安小樓愣了愣神,這個問題他是真的沒有去思考過,對於七兒提出的這個很有深度的問題,他很快的就將之拋諸腦後,繼續引誘小朋友:「吃吧,嘗嘗看,皇帝都不曾吃過的東西,皇帝這輩子也吃不到的東西哦!不過……」



「嚇!」七兒聽到皇帝二字身子卻無端的震了震,趕忙伸手摀住安小樓的嘴巴,「你恁大膽的,皇帝皇帝直呼口中,你可知道……」那聲音卻是越說越小,最後怕是連他自己都聽不到了。



這個年代的人對皇帝敬若神明,平日裡哪有人敢這樣直呼皇帝,大家是連想都不敢想的,安小樓從現代來,哪裡會有這樣的意識,他沒想到自己脫口而出的一句話竟然把七兒嚇成這樣,只能無奈苦笑:「好了,不是皇……不說他,來,七兒來吃!」也不與他廢口舌力氣了,再說下去都要吃午飯了,逕直把那士力架往七兒嘴邊塞去。



七兒一個不留神,就被塞了一件醬色的東西進嘴,正要反抗時,卻發覺滿嘴留香,這種美妙滋味實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素日裡他走街串巷乞討食物,雖說身份地位吃不飽穿不暖,但是珍饈佳餚卻也知道不少,但是往日裡所見到的東西,卻沒有一樣能與此物相比,那種滋味,仿若神仙一般,當真是天宮美味了,更奇妙的是,他甚至不曾嚼裹,竟然有些東西就自化散開來,順著喉嚨往下而去,連咽喉裡都是濃烈的香味,登時只感覺身上也變暖了,這冰冷的天氣也變得陽光燦爛起來,七兒臉上顯現出莫名又複雜的變化,待第一口巧克力散盡,他才開始慢慢咀嚼嘴裡剩下的那點,竟然還有花生的香味,實在是妙不可言。



安小樓笑瞇瞇的看著七兒,那孩子臉上瞬息萬變,但是每一種都是幸福和滿足,看到他這樣,安小樓感到簡直比自己吃了士力架還帶勁。



「怎麼樣?」他靜靜的等著七兒把那口士力架吃完,才笑瞇瞇的開口問道。



七兒恍惚間點點頭,人卻已經迷失在那濃郁的美味香氣中了,過了半晌才開口道:「當真是好吃的東西,這是什麼?」



安小樓神秘一笑:「都說了,好東西,天上的神仙才能吃到的!全世界獨此一份,喏,還有三個半,吃光就沒啦!」他沖七兒晃了晃手裡的袋子道。



「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美味……」七兒喃喃自語,那污髒的小臉上竟然顯出一點血色來,安小樓看在眼裡,心道這孩子是吃的嗨了。



「喏,這些都給你了!」安小樓看得心酸又有一種莫名的感動,頭腦一熱,竟把那袋子整個兒塞進七兒的手裡。



七兒愕然的看著安小樓:「這等寶物,你捨得送我?」



「為什麼不捨得?你是我的好兄弟嘛,再說了我這條命也是你救的啊!」安小樓拍拍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是,這個東西就只有這麼多,你可不要多吃,多吃了要牙疼的,還有啊,別靠近火……哎,我不是說了麼別靠近火,化了化了……」



「噢!」七兒從未這樣乖乖聽話過,他大概還沒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這個,好美。」安小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孩子說美的,竟是包裝紙。



「美麼?那就留起來吧,這個東西可以存放一百年都不壞的。」安小樓指著那花花綠綠的包裝紙說道。



「謝謝!」七兒忽然輕聲道。



「彼此彼此!」安小樓伸了個懶腰,陽光已從雲層中透射出來,冬日裡最溫暖的時候就要到了,他仰面躺下,翹起二郎腿,瞇縫著眼看向天空,心裡卻在盤算著以後的路要怎麼走,他所想的是,先要安身立命,那就必須要找份工作了,身邊七兒也不說話,背對著安小樓悉悉嗦嗦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對了,你剛才說不過什麼?七兒舔舔嘴巴,問道。



「不過吃了以後你就得叫我大哥,無論怎麼看我都長你幾歲,叫聲大哥不為過吧?」安小樓笑吟吟的看著七兒。



「哼!」七兒別過頭去,「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好心!」嘴裡雖然凌厲,那別過的面龐卻隱隱透出一股子笑意來。



「七兒。」



「嗯?」



「這蘇州城內,工作可好找麼?」



「好的吧……」



「好吧,我今天就要去找份工作。」安小樓漫不經心的說道。



「工作?別開玩笑了……」七兒的語氣讓安小樓十分不解。



「這話怎麼說呢?」



「我是乞丐!」七兒端坐著,很是嚴肅的看向安小樓。



「我知道啊。」安小樓敲著二郎腿,一邊得瑟著,一邊看向七兒,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孩子單薄的要命。



「所以你不能去尋工。」



「為啥?」



「因為我是乞丐……」七兒的回答真快讓安小樓吐血了,這是個什麼邏輯,說來說去都沒說清楚的。



安小樓翻身坐起,同樣嚴肅的看著七兒:「誰說我不能去工作啦?」



「很多人!」七兒同樣嚴肅,並且一臉認真的說。



「比如呢?」安小樓哭笑不得。



「比如老舅爺!」七兒道。



「就是那個打你的人?」安小樓想到這裡就有些憤憤不平了,壞人就如蟑螂,無處不在啊。



「嗯。」七兒接下來的話,卻讓安小樓更是氣的不輕,「老舅爺已經知道你在我這裡了,怕是早就看上你了!」



「看上我?」安小樓哼道,「看上我的人多了,不差他一個,再說了,我又不是女人,怕他作甚!」



七兒緩緩轉過身去,站了起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漠然的就要往外走去。



「你做啥?」安小樓拉住七兒的手。



七兒急忙用力掙脫掉,臉上一陣通紅:「快中午了啊,今天還沒完成老舅爺交代的事情呢,我可不想再挨揍了……」



安小樓眉頭緊皺,低頭想了半天,也一同站了起來,竟然比七兒高出一個頭來,他心想這孩子多半是營養不良了,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自己飯都吃不飽,卻居然還要被一個什麼老舅爺的給奴役,想到這兒心頭就窩火起來,卻也知道這是別人的地盤,就算要反抗也得先弄清楚敵情才是,想半天,對七兒道:「今天我與你一同去吧。」



本以為七兒就算不同意,也不會反對的,豈料安小樓話剛出口,那孩子就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不要!你還在病中,能休息的時候就好好休息吧,我沒事的,晚上回來時,一定會幫你帶份飯菜,呃,你也可以吃那神仙食物的,就在那邊。」說罷他用手一指,安小樓就看到稻草堆裡露出士力架包裝袋的一角。



還沒等安小樓反應過來時,七兒卻已飛奔出去,轉瞬間就上了橋,消失在路上,丟下安小樓一個人兀自發愣,他此刻心裡想的卻是如何尋一份餬口的工作。



在橋洞裡來回踱步,終於收拾收拾準備出「門」去了,臨出門前,他把自己的那些寶貝們都藏的妥妥貼貼的,才放心的往街上走去。



病中不過三五日,再度進入人群時,他卻有些不適應了,身邊來來往往的人們,對他無不側目,儘管出門前安小樓已洗漱乾淨,但是他身上穿的衣服卻在向別人宣告:我是乞丐。
337743 發表於 2012-1-1 03:01
卷一 在蘇州第5章 老舅爺(一)


年後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安小樓努力的把破衣爛衫收拾齊整,昂首挺胸在街道上走著,這裡是蘇州,不知道是否是自己那個世界的蘇州,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裡也是魚米之鄉,人間天堂。

街上店舖羅列,遊人往來如織,有那販夫走卒,更不乏那些身藏珠璣的富貴客,青石板的路面,被一早淨街的人用水洗的青澈無比,那石板上的紋路鐫刻著的是深深的歲月,安小樓讚歎著,與一個賣糖葫蘆的人擦肩而過,這條街也不知喚作什麼名字,兩旁多是酒館客棧,間或有個錢莊和雜貨鋪,幾乎每隔幾個鋪子,就有一家擺出告示招工。

「工作機會還是蠻多的嘛。」安小樓看著那各色招牌,在挑選著中意的職位,只是這些職位大多都是跑堂小二,他心裡在奇怪,既然有許多工作機會,為啥還有乞丐呢?

「走走走!」安小樓正要踏上一家看起來很氣派的酒樓台階,還沒開口說自己是來見工的,就被肩上搭著一條帕子的店小二給趕了出來,「這年月稀奇的事就是多,一個臭要飯的也來吃飯!」一邊驅趕,那店小二一邊嘀咕著。

安小樓聽的很是窩火,心裡道我哪裡像個乞丐了,正想開口反駁時,兩個路過的少婦嘖嘖兩聲,上下打量著他:「這個人兒可惜了,怎麼是個乞丐,可憐的很,不如我們賞他幾個錢吧。」

「姐姐說的是。」

兩個少婦一邊說著,不顧安小樓那氣鼓鼓的面龐,逕自在他腳下丟下幾個銅子,一路走,一路依依不捨的回頭張望,一直到拐過這條街為止。

「……」安小樓很是無語,站在那裡呆了片刻,「真的像乞丐嗎?」他用手摸摸臉頰和衣服,心裡還沒接受這巨大的身份落差,不過有一件事他還是蠻開心的,那就是錢,現在他居然有四個銅板了。

「無論如何,七兒應該是需要這錢的吧。」安小樓在心裡給自己找借口,一邊彎腰準備撿起那銅板,卻不料一雙露著腳趾的污髒草鞋踩在了銅板上,安小樓抬頭看去,眼前是個瘦猴似的齙牙,也是亂蓬蓬的頭髮,髒兮兮的衣服,這個人安小樓見過,就是每次來叫七兒出去乞討的人,被喚作齙牙的。

「喲嗬,不錯嘛,開市大吉啊!」齙牙雙手抱胸,得瑟著腿沖安小樓道,他身後的兩個小弟也隨聲附和著。

「你弄錯了!」安小樓緩緩直起身子,上下打量著這個齙牙哥還有他身後的兩個小弟,這三個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俱是瘦骨嶙峋的模樣,身為乞丐,卻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想是平日裡欺負七兒之流欺負慣了,掂量彼此的份量,安小樓知道收拾他們仨對自己來說太簡單了。

「錯?」齙牙冷笑,回頭對他的小弟說,「這位小哥兒說我錯了!」

「哈哈哈!」齙牙身後的小弟諂媚的隨齙牙一起大笑起來,「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齙牙哥是道上的哪號人物,竟然也敢這樣說話!」

安小樓並不理會他們,只是說:「麻煩腳抬一抬,你踩到我的錢了。」

「哼!」齙牙顯然對安小樓的態度很是不滿,鼻子裡冷哼一聲,「老子盯了你好幾天了,別以為有那臭小子替你擋著就不用拜碼頭了,說,你從哪來?為何不來老舅爺這裡報備?」他嘴裡一邊咬牙切齒的說著,腳下一邊用力捻著那銅板,是鐵了心要給安小樓一個下馬威了。

「我從來出來啊。」安小樓淡淡一笑,「來這位齙牙哥,麻煩抬抬腳,我把錢撿起來。」

大概是被安小樓這不溫不火的態度給激怒了,齙牙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當真是反了你了,進廟不燒香,你當馬王爺是死的啊,兄弟們給我上,今天要把這小子給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兩個小乞丐聽了齙牙的命令,也不顧安小樓比自己的身形要魁梧許多,一擼袖子就往前衝上去,安小樓眉頭一皺,倒不是害怕,只是隨著乞丐來的,還有那刺鼻的酸臭味,也不知道這群傢伙多久洗一次澡,還是說從來不洗澡的?

齙牙的兩個小弟看樣子做慣了這等欺負人的事,一左一右就向安小樓的雙臂抄了過來,當中的那齙牙早就摩拳擦掌,準備狠狠教訓教訓這個不聽話的「新人」了。

不過……

齙牙正朝自己的拳頭上哈氣,準備狠狠揍他一拳呢,就見眼前一道影子掠過,接著只覺胸口一陣悶痛,整個人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向後飄去,啪嚓一聲摔了個大屁股墩,直摔的他是齜牙咧嘴,半晌叫不出聲來。

而另外兩個人還沒來得及看清安小樓的動作,就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牢牢抱住,緊接著整個身子在空中一通翻轉,有是噗通兩聲,這兩個小乞丐也被安小樓摔到地上,驚的週遭的行人紛紛避讓。

「哎唷!」齙牙和兩個手下在地上捂著屁股和後背哎唷叫痛,安小樓則是面不改色心不亂跳,只是有板有眼的把破衣爛衫整理好,然後彎腰撿起那四枚銅板,大搖大擺的走了。

「齙牙哥,怎麼辦!」一個小乞丐問道。

齙牙目露狠光:「怎麼辦,天塌下來有老舅爺頂著呢!」

安小樓動手的時候絲毫沒有猶豫,因為他知道平日裡這些人也就是這麼欺負七兒的,想到這裡,他嘴角不由得露出笑容來,也不知道七兒那臭小子現在在哪裡幹活呢,不如用這錢買點吃的回去。

「熱騰騰的酸菜包子蘿蔔絲包子鮮肉包子!一文錢一個!」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安小樓正想買點什麼時,就聽到拐角處有人叫賣,打眼一望,是個挑著挑子賣包子的,一股子香氣直鑽入他的鼻孔,刺激著胃液。

「這包子味兒正啊,肯定沒有假肉地溝油!」安小樓心道,「等晚點回去的時候,捎上四個回去哥倆做晚餐得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尋個餬口的工作。」想到這兒,他把腰帶又勒緊一點,往前頭走去。

一路走來,招工的雖多,安小樓的心卻漸漸冷了下來,也明白了為何七兒寧可做乞丐也不去找份工作了,根本就是人家不給你機會嘛,幾乎每次都是他還沒開口,就被人家定性為乞丐,而似乎只要被認作是乞丐,就絕無可能找到一份工作,接近半下午時,安小樓已經是垂頭喪氣,飢腸轆轆了,早晨吃的那一根半油條早就消化乾淨了。

在街上轉了幾圈,他又回到那買包子的巷子口,買下了老闆最後幾個包子,用油紙包了,就準備回橋洞了。

「該死,以前也沒怎麼覺得包子好吃啊!」飢腸轆轆的安小樓拚命抵制著懷中包子的誘惑,努力把眼睛和心思從包子上轉移開,正準備離開攤位時,忽然聽到巷子深處傳來一陣吵嚷聲,其中還有個頗為熟悉的聲音——七兒。

「臭小子!你行啊,連續幾天都不交份了,還養了個外來戶,竟然也不向老舅爺報備,你可知道你犯了多大的罪過嗎?」

「他生病了!」七兒的聲音不大,但是倒很堅忍,不做反抗,倒也不顯害怕,只怕是平日裡被打的皮實了,安小樓心頭一酸,轉身往巷子裡走去。

這是一條典型的江南小巷,窄窄的巷子,兩旁是高大的青瓦白院牆,地上鋪著碎石,院子裡不時有樹木枝椏伸了出來,雖是寒冬,倒也不乏綠色,若是沒有那欺負人的事,安小樓走在這裡心情倒是會很好的。

巷子很幽深,走了幾分鐘安小樓才在一個門洞裡看到那拉扯的幾個人,被七八個乞丐圍堵起來的正是可憐的七兒,而那圍堵的人中,赫然還有上午被自己教訓過的齙牙哥。

「這一次,必須跟我混!」這一次當頭的不再是齙牙哥了,而是一個瘦弱矮小的獨眼乞丐,手裡還拄著一根木杖,看樣子不但獨眼,還瘸腿,這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子邪勁,看樣子就不像是好人,「老舅爺吩咐下來了,你已經在蘇州城裡混了一年了,算是優待於你了,看齙牙,看那些兄弟,哪個不是三兩個月便跟我混了?」

七兒頭偏過去:「我不偷,餓死都不偷!」

「嘿!」那獨眼乞丐冷笑一聲,「你當自己是什麼人?王侯公子?富家少爺?告訴你,做乞丐的,連狗都不如,狗還有家養有人疼,你他媽的就是一塊臭石頭,也就是老舅爺大發慈悲,收容了你,不然你此刻早就不知爛在哪塊泥地裡了。」

「我不偷!」七兒緩緩道。

獨眼乞丐也不與他廢話,轉身欲離去,走時對身邊的人道:「今日裡好生招呼他,死了算我的!」

那群乞丐得了這個命令,一個個摩拳擦掌就要上去了,看樣子平日裡也是慣於做這種事的,就在那拳頭即落到七兒弱小的身子上時,一聲驚雷般的大喝把他們嚇了一跳。

「住手!」安小樓把包子藏好,大步走上前去,「一群大老爺們欺負個孩子,算什麼本事?」七兒見了安小樓,一陣激烈的扭動反抗,竟掙脫了那群人的手,往安小樓這裡跑來。

剛轉身準備離開的獨眼乞丐聽到這話,又慢慢轉回頭,用那僅剩的一隻獨眼死死的盯住了安小樓,嘴裡道:「這傢伙是?」這話顯然是對他的手下們說的。

安小樓把七兒往身後一攔,用自己高大的身軀擋住他,踏前一步:「凡事都適可而止吧,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七兒這幾日為了照顧我,想必是欠下你們許多東西,這樣吧,以後我與他一起還,你們就不必逼迫他去做那種事了吧。」

獨眼乞丐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來,走到離安小樓三尺遠的地方停頓下來,一字一句道:「沒那可能。不但如此,連你也必須一起來,我還沒去找你呢,沒想到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七兒在安小樓身後不斷拉扯著他的衣袖,悄聲埋怨道:「你來這裡做什麼啊?」安小樓拍拍七兒的手,示意他不要慌,遂與那獨眼乞丐對視起來。
337743 發表於 2012-1-1 03:02
卷一 在蘇州第6章 老舅爺(二)


「你混哪條道的?」獨眼乞丐盯了安小樓半晌,開口問道。



安小樓搖搖頭:「康莊大道。」



「康莊大道是什麼道?」獨眼乞丐身後的那些人開始湊到一起議論紛紛起來。



「閉嘴!」獨眼乞丐頭也不回,只一聲低喝,那群人立時沒了聲音,看樣子這個人在乞丐中威望極高,呵斥完那些手下,他向安小樓拱手,「想不到,閣下竟是個吃官家飯的!」這話到讓安小樓一怔,顯然對方是誤會了自己的身份,不過他也沒打算辯解,按照他的邏輯,能誤會你的,就沒必要去解釋,不會誤會你的,更不需要去解釋,所以在他自己的那個世界,他在朋友圈中,屬於個率性的人,向來做事是直來直往,一歸一二歸二,他也因此吃過不少悶虧,卻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了。



「無論如何,還請這位前輩放七兒一碼。」安小樓學他的樣子,也拱手道,「他不過是個孩子而已……」



聽到這話,那獨眼乞丐冷笑兩聲:「獨他是個孩子,你當我們都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不成?家有家規,國有國法,他既然想在蘇州地界上討口飯吃,就必須按照我們的規矩來,不單是他,你也是。」說罷他又欺身一步,逼向安小樓,不知怎的,面對這個又瞎又瘸的人,安小樓有一種莫名的緊張感,潛意識裡感覺這絕不是個善茬,不是小偷小摸小乞丐那麼簡單。



七兒的手抓的更緊了,似乎很是緊張害怕,搞得安小樓心裡也越發的沒底,他開始偷偷打量後路,這條深不見底的巷子僅容兩人並身通過的樣子,前方看不到盡頭,也不知道通向哪裡,後面距離大街也有段距離,即便是能逃到街上,多半也沒人會搭理他們,乞丐嘛,打打架爭搶地盤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如此,還請隨我回去見老舅爺吧。」獨眼乞丐頓了頓,一招手,「來,請二位回去說話。」七八個乞丐包括上午吃了安小樓虧的那個齙牙哥就圍攏過來。



安小樓暗道不妙,這是要把他們往老窩帶了,去了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呢,沒準會殺人焚屍也說不定,當下伸手一攔:「不必了,有話就這兒說,有事就這兒商議,我們趕著回家吃晚飯。」一邊說著,心裡就暗自叫苦,自己這是倒了哪輩子的血霉,無緣無故來到這鳥地方不說,還惹上這麻煩事。



眼看著那七八個人越來越近,安小樓也自知對付這麼三兩個還行,一多了就要吃虧了,畢竟自己只是大學的時候學了幾年的跆拳道,上不得大檯面的,於是暗暗握著七兒的手,用力一捏,心思是想自己擋著讓他先跑,能跑一個是一個,卻也不知這孩子聽懂了沒有。



「還請這位先生不要反抗為妙。」獨眼乞丐不陰不陽的說道,言談間又多了幾分詭秘氣氛,安小樓趁他說話間隙仔細看看這人,發現他雖相貌醜路身有殘疾,其貌不揚,但是那骨節卻異常的大,拳頭如同一個小鑼一般大,想來是個會功夫的人,自己的這點所謂跆拳道恐怕跟人家一筆就是小貓見老虎了,當下急中生智,這巷子狹窄不方便奔逃,不如暫時隨他們去了,在伺機動作。



安小樓主意已定,於是沖那獨眼乞丐寬厚一笑抱拳道:「如此,還請這位前輩帶路了。」



那獨眼哼了一聲,兀自前面走了,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話:「你們幾個,把他們看牢了,不要給機會逃跑,這是個殺一儆百的好機會。」



「是!」齙牙幾個畢恭畢敬的應了一聲,粗魯的把安小樓和七兒拉扯到中間,圍攏起來就一起往巷子外走去。



「你!」走到街上的時候,七兒忽然拉著安小樓低聲道,「你為什麼要出來啊?」



「找工作啊!」安小樓衝他眨眨眼。



「什麼工什麼作啊!現在兩個人都要倒霉了!」七兒一臉的頹喪,「這裡是什麼情況你又不清楚,跟著瞎鬧騰什麼呢?老舅爺最近正在與外幫的相爭,要拿我們這些不聽話的開刀呢,你這一來不是撞到槍口上了麼!」說罷長長的歎口氣,不住的搖頭,看的安小樓哭笑不得,這年月的孩子真是早熟的很,在自己的那個世界裡,十六七歲的孩子大多還都圍在爹媽爺奶懷裡吃奶呢。



「沒事的,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會沒事的。」安小樓一邊安慰他,一邊用心觀察,他們走的是巷子的另一個出口,就是那深不可見盡頭的一端,走了約莫十幾分鐘,才從另一頭出來,讓安小樓愕然的是,這巷子的另一頭,並不是街道,而是河邊小路,這蘇州河繞城而過,有許多居住在河沿的人家,這些人住的真是神仙才能住的地方,出門就是小橋流水,處處都是花紅柳綠,安小樓只顧欣賞美景,居然忘記了正事——逃跑。



「看什麼看!」齙牙報復性的推了安小樓一把,他這才想起逃跑要緊。



仔細觀察地形,這裡雖不寬敞,倒也能容一輛車通過,河邊的石階上還有許多婦人在洗衣,許多孩童在玩耍,見到一群乞丐大搖大擺的走過,無不側目鄙夷的躲開,讓安小樓心裡很是不自在。



終於是走過長長的河沿,上了街道,這頭也是一座小石橋,兩旁是錯綜複雜的巷道,安小樓覺得是時候逃跑了,而這一路行來,那些乞丐也漸漸放鬆了警惕性,走的開始鬆散起來,瞅準一個機會,安小樓抓了一把七兒的手,跟他打了個眼色,在將將抵達橋頭的時候,安小樓一腳踹翻了身旁的一個小乞丐,把包圍圈踹了個豁口出來,拉著七兒就往小巷子裡鑽去。



「金爺,他們跑了!」那齙牙一邊跺腳一邊大聲叫那早已遠遠走在前頭的獨眼乞丐,自己卻死都不肯挪步去追,他吃過安小樓的虧,心頭知道那人腳上的功夫,只任身邊不懂的同夥去追,自己卻是扯了嗓子不出力。



「跑?」那被喚作金爺的獨眼乞丐一轉身,那僅剩的一隻眼睛裡閃過一絲凶光,「反了!蘇州行裡還沒出過這等事,連個小小手下都收服不了,這要傳揚出去,我們蘇州丐幫還有什麼顏面在江湖上立足,今番一定要給我抓到他們兩個,死活不論!」話未說完,那身子已是消失在了巷子中,獨眼缺腿的人,行動竟是如此的迅速。



這邊金爺帶著齙牙他們追來,前頭安小樓拉著七兒跑的也飛快,安小樓倒還好了,那七兒卻是似乎後繼無力了,在安小樓身後喘息的十分厲害,速度也見慢了下來,任安小樓如何用力牽著他,也無法再把速度加快一分了。



「猴子,你先走吧,我不妨事的!」七兒也自知自己體力不濟,不想連累安小樓,於是拚命的想要把手掙脫,卻是被安小樓攥的更緊了。



「這怎麼行,做大哥的不會丟下兄弟不管的,要走一起走!」安小樓是隨口說出:走一步算一步,哪知身後的七兒卻已是雙眼盈淚,約莫是此生無人對他如此貼心過吧。



跑著跑著,前面就出現了一堵牆,可恨居然是個死胡同,安小樓急急剎住車,回頭看時,那金爺卻已帶著一眾人等追堵了上來,氣勢洶洶,呲眉瞪目,看起來很是生氣。



「哼,果然是個不老實的人,這一次休想這樣逃脫我手掌心!」那獨眼乞丐說罷,也不去支使手下的人了,兀自翻身騰空,只消片刻就來到了安小樓和七兒的身後,伸出手指咄咄兩下就點在了他們的胸前,安小樓頓時只感覺身上酸麻無比,卻是動也不能動了,他心裡暗暗叫苦:這就是傳說中的點穴麼?



那獨眼乞丐點完後,眼神怪異的在七兒身上掃了一眼,卻也沒說什麼,手一揮道:「把他們給我拖走,去團頭家!」



「是!金爺!」齙牙幾個抱拳應道。於是幾個小乞丐上前連拖帶拽,將安小樓和七兒往那所謂團頭家帶去。



一行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口,僅僅片刻之後,有兩個身影出現在牆頭,卻是一男一女,一纖細一矮壯。



「這群臭乞丐是活膩歪了!」那矮壯男子噹的一聲彈出手裡的短劍,緊緊握著,也不知是太過生氣還是太過用力,那指節俱是發白了。



女子看起來很是年輕,不會超過二十歲的模樣,一頭烏髮包裹被白色連帽袍子包住,寬大的白袍將她的身形也整個圍裹起來,饒是如此,仍舊可看出那玲瓏有致的身材,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絕美的面龐卻是冷若冰霜,那男子的話她彷彿沒聽到一般,只是面無表情的望著乞丐們消失的方向,須臾,展起身形,獵獵風響後,她已消失不見。



矮壯男子怔怔的望著她消失的地方,歎口氣,一跺腳也是施展輕功追了過去。



安小樓感冒還沒好,渾身的骨頭都還酸痛的,這一路可是吃了不少苦頭,那些混蛋乞丐與其說是乞丐,倒不如說是地痞流氓,路上連拉帶拽,把安小樓和七兒好一頓折磨,走了一頓飯的功夫,這才好容易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處高門大戶,富裕人家,朱紅的大門外兩頭石獅子懶洋洋的趴著替主人守護家宅,乞丐們帶著安小樓和七兒站在門口,那獨眼乞丐金爺就上前去握住紅銅門環啪啪敲了兩下,不多時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一條縫隙,一個小小的腦袋露了出來。

「誰啊!」這卻是個十歲左右的俊俏男童,應門小廝。

「快去報與老舅爺說,就說金爺擒了那不聽話的來了!」金爺對著小門童粗聲粗氣的說道。

門童眼睛一翻,伸長了脖子向金爺身後看去,就看到了那被捉住的安小樓和七兒,又狠狠打量他們一眼,這才懶散沒好氣的回道:「知道了,候著吧!」話還沒說完,朱紅大門又吱呀一聲被關上了。

「你!」獨眼乞丐還沒說什麼,那身後拍馬屁的齙牙就擼起袖子又要拍門了,「反了反了,居然敢對我們金爺如此無禮!」

金爺伸手攔住他,低聲道算了,竟也老老實實的呆在門口等著了。
337743 發表於 2012-1-1 03:02
卷一 在蘇州第7章 老舅爺(三)


一行人在這朱紅大門外等了片刻,那大門重新被打開,方纔那小廝這次卻是走了出來,雖仍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卻也畢恭畢敬的伸出手去做了個請的姿勢:「團頭和老舅爺請你們進去了。」



金爺也不說話,悶哼一聲拄著拐棍一瘸一拐的就往門裡走去,後面的齙牙等人也是跟了進去,最可惡是那齙牙,路過小廝身邊時,居然一腳踹翻了他,可憐十多歲的孩子,痛的倒在地上一時竟連哼都哼不出聲了。



小廝正皺眉捂著腹部時,一雙烏黑的手就扶了過來:「你沒事吧?」卻是七兒路過,將他扶起,安小樓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起來,他看著這個朝夕相處的小兄弟,總覺得他有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出是哪不對勁。



這是個三進大院落,穿堂過院後,安小樓和七兒被帶到了一處偏房中,一進屋就聞到一股發霉的味道,就彷彿他年幼時隨父母回鄉下老家,在曾祖父母屋內聞到的那種老年人獨有的味道一般。



屋子裡光線昏暗,擺設也很簡單,一張八仙桌,桌旁兩張太師椅,左邊坐著一個滿頭白髮,衣衫襤褸的老頭,右邊則是一個身穿絲綢員外服,身材略胖的中年男子,等安小樓的眼睛適應了這昏暗的光線,他發現那老頭面無表情,微閉著眼睛,右手搭在桌子上,食指有節奏的輕叩著,而那中年人似乎很熱的模樣,大冷的天氣裡居然滿頭大汗,臉上一副不自在的表情,愁眉不展。



「老舅爺,屬下把這兩個傢伙帶來了,就等您老號令,咱今晚就……」那金爺暗暗用空著的右手比劃了個殺的手勢,一時間一陣穿堂風吹過,安小樓竟打了個冷戰,隱約感到事情不妙。



那被稱作老舅爺的老頭子並不說話,過了許久才睜開眼來:「又是那個倔強的小子嗎?」



齙牙把七兒往前一推:「啟稟老舅爺,正是這廝!」說著往七兒腿彎一踹,噗通一聲就把七兒給踹倒在地上,安小樓急忙伸手拎了一下七兒的肩膀,這才幫他緩衝了那力道,免得他膝蓋受苦。



安小樓的動作自然沒有逃過那老頭的眼睛,一道難以捉摸的光芒從他那看似渾濁的老眼中一閃而過,他伸手捋著鬍鬚,緩緩對七兒道:「說吧,東西在哪裡?」



七兒跪在地上,頭別了過去,嘴巴緊緊地閉著,連看都不看那被稱作老舅爺的人一眼,鼻子裡甚至還輕哼了一聲,如此輕蔑的態度,自然又是讓週遭的人一陣不滿,那齙牙此刻恨不得爬到老舅爺跟前幫他舔鞋子,這樣溜鬚拍馬的機會他怎肯放過,當下大喝一聲,伸手就要給七兒一巴掌,安小樓正要動手攔他,卻聽到一聲悶喝:「住手,這裡還輪不到你來動手。」聲音不大,卻是不怒自威,不是那老舅爺卻還能是誰?



安小樓看了下來,覺得這裡邊肯定有事了,絕不是交份錢那麼單純的事,只是究竟裡邊有什麼隱情,他卻還是不明白,因此也就只好隨時留意七兒,不讓他吃太多的虧,其實他都忘記自己本身也是人家的階下囚來著。



「老……老舅爺,我看今日時間不早了,不如我們先……先去吃飯,再來解決這小子?」坐在左手邊的那個員外模樣的人掏出手帕擦著汗,一邊對那老舅爺說道。



「團頭!」聽到這話,那金爺上前一步,眼神咄咄逼人,「此事關乎我蘇州丐幫生死存亡,許多時日以來,你不為我們做主也就罷了,都到這種時候了,你竟然還說這種不知輕重的話!」



老舅爺只顧捋著自己的那幾根灰白鬍鬚,也不管那邊兩個人幾乎快吵了起來,看著七兒繼續道:「你也不想你爹的心血付諸東流吧?」



聽到「爹」這個字眼,七兒的身子陡得顫抖了一下,彷彿這句話觸動了他內心的某根弦,原本倔強昂起的頭漸漸垂了下去,眼神也黯淡起來,沉默良久,他開口道:「此事與猴子哥無關,你們把他放了吧,他並不是乞丐。」猴子哥,指的自然是安小樓了。



聽到這話,那老頭的眼睛又微微閉了起來,從縫隙中打量安小樓,卻沒人能看穿他的心思,末了,他指著安小樓聞到:「就是這個人麼?」



「正是。」七兒點頭道。



「我若放他走,你便肯把東西交出來麼?」老舅爺繼續問道。



七兒不說話了,嘴唇又緊緊閉了起來,眉頭緊鎖,似是沉浸在深深的矛盾之中,讓不明就裡的安小樓看了也是發急,心頭暗暗把那臭小子罵了千百遍:TNND,有什麼話不可以對你大哥說的,咱倆這是過命的交情啊。



「嗯,看來,他還是與那件事有關的麼。」等了一會,沒見七兒開口,那老舅爺重新倚在靠背上,又恢復了他們進門時的姿態,咚咚的手指摳桌子的聲音迴盪在不大的房間裡。



「沒有!」七兒忽然大聲道,「他一個外人,根本就不曉得我們是什麼人,又怎會知道杖子的下落!」



房內一時又安靜了下來,老舅爺似乎也不著急問什麼事情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他緩緩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臨出門前丟下一句話:「帶到刑房,給我好好招呼。」



「遵命!」聽到這句話,齙牙好似撿到寶貝一般,連忙拱手畢恭畢敬的送那老舅爺出去,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小院裡,齙牙才徵求意見似的向金爺看了一眼。



金爺獨眼一翻,衝他低喝道:「看什麼看,你本事大著呢,哪裡還要我來教!」說罷哼了一聲甩袖走人,只留下那幾個乞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還有那微胖的員外爺坐在椅子上冷汗直流。



過了片刻,那員外似乎也要離去了,走過安小樓身邊時,特意上下把安小樓看了個遍,看的他心裡直發毛:「怎麼?」



那員外略搖頭,嘴裡嘀咕著:「唉,造孽,造孽啊!」



安小樓正在暗自揣測此處到底所為何事時,那齙牙卻已把七兒揪了起來,推推搡搡連著安小樓就往外推:「走,跟我走!」安小樓眼睛一瞪,做了個要踹的姿勢,那齙牙似乎是深有忌諱,連退三步,臉嚇的煞白,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要做什麼?」



安小樓輕蔑的哼了一聲,伸手在褲腿上拍了拍,淡淡道:「哥拍灰,不行啊?」



「哼!少跟我來這一套,快走!」



再次穿堂過院,他發現這院子雖大,但是卻並不顯富貴,甚至有個院子居然在地上支了一口大鍋,裡邊咕嘟咕嘟的煮著白粥,也不知這麼大一鍋粥是要煮給誰吃的。



那齙牙把安小樓和七兒帶到一處柴房,推了進去,鎖上門,在外面喊道:「老老實實呆著,等老子吃飽喝足了回來收拾你們!」



門外腳步聲漸漸消失掉,人卻已是走遠了,一時間整個柴房靜得幾乎可以聽到心跳聲。



「七兒。」安小樓沉默片刻,開口喚道。



「嗯。」七兒的聲音出奇的平淡冷漠。



「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小樓問。



七兒沉默了,過了許久才開口:「對不起。」說完,便緊緊閉上嘴巴,任憑安小樓如何叫喚,他是死活不肯再開口了。



天色已漸漸黑了下來,這柴房原本就是盛放柴火和工具的地方,雜亂無比,耗子滿地,期間已經不知道有幾隻毛茸茸的東西從安小樓腳邊跑過了,還夾雜著讓人心生厭惡的吱吱聲。



「餓麼?」安小樓看著時辰已是吃飯的時候了,就想到自己白天買的那包子,遇到這群人事時被他藏到了腰帶間,此刻經歷這麼多,只怕已經屍骨無存了。



那群乞丐雖把他們捆了起來,但是雙手卻還有一定的活動範圍,他伸手去摸摸,驚喜的發現包子居然還在,於是忙掏了出來,雖說沾了點身體的味道,到底還是能入口的食物,他把個包子撕掉了點皮,剩下冰冷的一個沒皮包子,正想往嘴邊塞時,忽然想起了什麼,掰下一大塊,塞到七兒手裡。



「我不想吃。」七兒輕輕搖頭,要推開那包子。



「不想吃也得吃。」安小樓黑下臉,「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或者將要發生什麼事,你總是要吃飯要活下去的,餓死是最冤枉的!」說罷不由分說就把包子硬塞進他手裡,自己則拿起另一半香噴噴的吃起來,沒有茶水湯點,這乾巴巴的酸菜餡包子吃的倒也奇香無比。



七兒見安小樓吃的香,也自吞了吞口水,緩緩把包子送入口中,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歎氣,忽然說道:「猴子,我好想吃那個神仙吃的東西啊!」



安小樓笑道:「那東西不是還有許多麼,等我們回去了,你儘管吃,一次吃夠算完。」



七兒在黑暗中轉頭看向安小樓:「卻不知我們是否還有那命走出這門……」



安小樓愣住了:「沒那麼嚴重吧?你到底拿了人家什麼東西?還他們就是了……」



「哼!」七兒又是一哼,把頭別了過去,包子卻也不吃了,甩給安小樓,「你自吃吧!」



「又怎麼了,喂喂,小子,別跟個大姑娘似的動不動就生氣好不好?我們要苦中作樂,苦中作樂懂不?」安小樓一邊大口吃著包子,一邊與七兒打趣,「不過說實話,在這裡可比在橋洞裡暖和多了,嘿……」



「你!……」七兒卻是已被安小樓氣的說不上話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真沒出息!」



柴房外的小院裡,有一棵高大的銀杏樹,雖是冬季,它仍舊是枝繁葉茂,任誰也無法發現,那茂密的枝葉間,竟然隱藏著兩個身影,一男一女,卻正是那矮壯男子和那絕色女子,只是這夜色中,她把衣服也換成了黑色,將自己絕美的身姿隱藏在了如漆的暮色中。



「還不動手?」那矮壯男子隔著幾叢樹葉悄悄問道。



年輕女子輕輕搖頭,卻是什麼話都不說,黑色的帽袍下,伊稀可見她的眉頭已深鎖起來
337743 發表於 2012-1-1 03:03
卷一 在蘇州第8章 地下巷道


那女子眉頭深鎖,不去回答矮壯男子的話,反倒說:「師兄,不如你先回去吧,這裡我一個人可以的。」



那被稱作師兄的矮壯男子吃了這一記不軟不硬的釘子,一時間竟是語塞,不知是氣還是無奈,良久才歎氣:「師妹你……」那女子卻是別過頭去,緊閉嘴巴,再不搭理他了。



「罷罷罷!我這就回去找先生,不在這裡給你添煩惱了。」說完那男子輕輕一跳,竟是極靈活的就躥到了樹頂,臨去前又似不放心的低頭囑咐一句:「師妹,此間情況複雜,你萬不可……」



「知道。」女子冷冰冰一句話打斷他,「你走吧。」



「唉!」男子長歎一聲,縱身離去。



院子柴房裡,安小樓乾巴巴的嚥下兩個酸菜包子,這才算有了點力氣,而那黑暗中,七兒仍舊在堵著氣,也不到底是為什麼。



「七兒。」



「唔!」



「別這樣嘛,我來問你啊,你們這蘇州城的乞丐,怎麼都這樣奇怪的?」



「奇怪?還不一樣都是吃百家飯,有什麼好奇怪的,倒是你這個問題才讓人覺得奇怪呢。」七兒道。



安小樓往七兒身邊挪動了一下:「唉,屁股都坐麻了……」他保持一個姿勢坐了太久,這一動彈那部位當真如萬蟻啃噬一般難受。



「你這人恁般粗魯……」這話從七兒這個小乞丐口中說出來,要多彆扭有多彆扭,安小樓在黑暗中盯著七兒的方向死看半天,氣氛一時尷尬起來。



「怎麼……你看什麼?」七兒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嘿,臭小子,你咋知道我在看你?」安小樓笑道。



「我……」七兒語塞,索性不回答了。



安小樓正想繼續問點什麼時,就聽到外面院子裡傳來陣陣雜亂的腳步聲,還有幾個人聊天的聲音,仔細辨別,正是那齙牙等人,想是這會子吃飽喝足,來折騰兩個俘虜報仇來了。



柴房的小門吱扭一聲被推開,幾個人舉著火把帶著一陣寒風就衝了進來。



「起來起來,爺爺走到辛苦,你們兩個倒是坐著舒坦了……」當頭的這個不是那齙牙又能是誰,他一進門就開始嚷嚷,「哼,馬上就讓你們知道齙牙爺爺的厲害!來啊,把他們架到地牢去!」



「那你可要把爺爺招呼好了啊!」安小樓身不由己,嘴巴上卻仍舊是不肯吃虧的。



「你……」那齙牙氣的臉色發白,卻一時又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抬手欲給安小樓一拳吧,卻忌諱別人那微微側起的那一腳,白天裡這一腳著實把他踢的不輕,到現在屁股胸口都在隱隱作痛。



出了這個小偏院,他們徑直往內院走去,來到門口,卻不進去,那院門兩旁各有一盆景,只見齙牙走過去,把那左側的盆景東西挪動一番,盆景便靠牆的地面上就轟隆隆響了起來,不多時,地面上竟然現出一個洞口來,黝黑黝黑的,看不清什麼樣子,大約就是齙牙口中所說的地牢了。



「咦?」安小樓心裡的疑問頓時又多了許多,不過他只暗暗把這些疑問埋在心裡,反正想也想不通,問也問不出,索性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倒要看看我安小樓這輩子到底能倒霉到什麼程度。」他心裡略帶賭氣性質的想到。



「火把!」齙牙向後伸出手,一個小乞丐就把手裡的火把遞給了他,就著火把的燈光,安小樓看清那洞口,竟是連著幾節階梯,齙牙率先從那階梯上走下去,然後安小樓和七兒也被後面的乞丐推了進去,走了下去才知道,這階梯絕非幾節那麼簡單,彎彎繞繞,竟然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他們才走到平坦的地方,放眼望去,這裡竟是一條幽深的地下隧道,隧道僅一人寬,若是略胖一點的人在這裡行走便會有困難,一行人往前走著,拐了一個彎後,眼前豁然開朗。



安小樓和七兒現在身處一個類似大廳的地方,這大廳的四個角落各燒著一個銅盆,盆裡不知是點的木柴還是燈油,火勢十足,把整個大廳照得好似白晝一般,只見大廳正前方,是一把太師椅,太師椅前面是一張書案,案頭放著的可不是筆墨紙硯文房四寶,而是一根鞭子,既不是皮鞭也不是鋼鞭,這根鞭子材質奇特,尾粗而頭細,更甚的是那鞭身上自上而下密密麻麻的羅列著一些細密的小刺,在燭火的照耀下寒光四射,讓人看了心生忌憚。而那條案兩側的牆壁上,則是幾個十字形的木樁,約莫一人高低,雙臂展開那麼寬,橫著的木頭上還有鐐銬纏繞,一看就是行刑用的東西。



七兒的手不由字數的就攥緊了安小樓的衣服,似乎是有些害怕了,安小樓拍拍他的腦袋,衝她擠出一個微笑來:「莫怕,有我呢。」



「猴子……」七兒喉嚨嘶啞,喃喃說出兩個字,卻再也沒有下文了。



一行人進了這大廳,那齙牙就令人將安小樓和七兒分別綁在樁子上,自己卻來到那太師椅後,也不知是觸動了什麼機關,那堵牆居然憑空裂開一道一人來寬的縫隙來,他畢恭畢敬的站在那裡垂首道:「老舅爺,人帶到了,請您來發落吧。」



裡面沒人說話,不多時一個蒼老的身影就出現在那洞口縫隙處,正是下午見到的那個頭髮花白衣衫破爛的老乞丐,他緩緩走出,也不理會齙牙等人,只坐到太師椅上,盯著安小樓和七兒看。



「最後給你一個機會,東西被你藏在了哪兒?」這個老舅爺聲音不大,卻是很有穿透力,一雙眼睛似閉非閉,似睜未睜,總是給人一種看不穿的感覺。



七兒又是緊閉嘴巴什麼都不說了。



那老舅爺嘿然冷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來,麻布包裹被打開,裡面的東西放在條案上,赫然竟是安小樓藏在橋洞裡的手機和打火機,還有剩下的那些士力架,一看到這個他還沒來得及變臉色著急呢,倒是七兒先急了。



「你!無恥!」七兒罵人,卻是不帶一個髒字的,也不知是罵人的技巧高明呢,還是他生來就笨嘴拙舌,安小樓悄悄瞟著七兒,怎麼看都不像個乞丐,不光他,自己這幾日眼見的這些個乞丐,那獨眼金爺,還有眼前這個老頭,都不像乞丐。



「嘿!」那老乞丐連連冷笑,「黃口小兒,你卻懂什麼是無恥?速速把那東西交出來,我尚能保你日後在這蘇州城裡有口飯吃,否則……」



這一老一小兩人的對話讓安小樓浮想聯翩,聯想之前他們所說的杖子,眼前又是丐幫,他腦袋嗡的一下,只覺血氣逆湧,莫不成,他們說的是丐幫的打狗棒?莫不成這降龍十八掌真的存在?他正在這裡做著夢,就聽到外頭一陣騷亂,還有陣陣金屬碰撞的聲音。



「你,去看看出什麼事了!」老乞丐指著一個小乞丐命令道。



「遵命!」小乞丐急忙沿著甬道往地面上走去,不多時便轉返回來,臉上一片焦慮,甚至連禮數都不顧,口中只顧呼喊著:「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外頭有人殺進來了!」



那老乞丐終於是翻開了眼,安小樓心說你的眼睛也不小麼,他一聲大喝:「什麼?」



「是……是真的,金爺帶了幾個兄弟爭跟她打著呢,是個女……女的!」小乞丐情急之下,連話都是說不周全了。



「哼!」老乞丐摸起本就不多的幾叢鬍鬚,眼睛裡精光一閃,「莫不是那邪教妖女到了?你們帶著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先走!」不知死活的東西,言下之意是指七兒。



「是!」幾個小乞丐正要搭話,卻被那齙牙搶先一步,攔在了前面,看樣子拍馬溜須的功夫,此間他當數第一。



「可是老舅爺,這個傢伙呢?」齙牙一指兀自看戲一臉若無其事的安小樓問道。



「哼,也不知是何來歷,且把他帶上,等風平浪靜了,嚴刑拷打一番,若是跟那東西無關了,就做掉吧。」老乞丐說罷,先轉身閃進了方纔的那道小門洞,又進了裡面,不多時從那裡傳來他的一聲大喝:「還愣什麼神?快把他們帶走,從這後洞走!」



於是齙牙幾個也不言語,直接把安小樓和七兒從那木樁上解了下來,胡亂系幾道繩索,穿成一串就押往那道小門,這裡的巷道比之先前從地面下來的那一段路,卻更為窄小,安小樓高大的身軀甚至必須彎腰才能前行,而且他們剛一進門,身後齙牙不知又做了什麼手腳動了哪道機關,那土牆卻是轟隆一聲又合攏起來,登時整個狹窄的空間封閉住了,沒有光亮,又很憋悶,安小樓覺得難受極了,呼吸都快成問題,卻是和七兒一起被幾個乞丐夾在中央,不得不往前行進,走得累了,想要直起腰來歇歇時,卻忘記了那洞頂低矮,彭的一聲就撞了個眼冒金星,他心裡暗自罵道:他日爺爺發達了,定要叫你這幾個惡乞丐不得好死。



他們在這地下不知幾尺處緩緩行進著,那地面上的打殺聲已是漸漸遠離他們了,安小樓也不多言語,只在心裡暗暗記住了這行走的方向和步數,有備無患。不知過了多久,他發現腳下的路越來越潮濕,而這巷道也是越來越寬敞,竟不時有風吹過,說明出口快到了,果然,轉了兩個彎後,他們面前出現一絲光亮,是那天上的月光投射到洞口所致。



趁著這絲光亮,安小樓發現腳下已經到了一處階梯,約莫有十幾級,顯然是開始往地面上走了,他心內一邊狐疑著,一邊暗道這些乞丐閒著沒事挖這麼多坑做什麼?



胡思亂想間,他們已經被推上了台階,不多時便來到一處洞口,爬了出來才發現,這出口居然是一口廢棄枯井的模樣,周圍卻是一排民居,看起來破舊無比,這口井便是在一個廢棄的宅院裡,這院子比之那老乞丐所在的院子,簡直是天差地別。



齙牙等人沒有給安小樓和七兒觀察的時間,剛爬出洞口,就推搡著他們往院子外面走去,外頭是一條沿河小路,路的另一邊便是一條河,卻也不知道是不是蘇州河,河水在月光的映印下成墨綠色,遠風吹拂下,竟也有幾分波濤洶湧的氣勢。
337743 發表於 2012-1-1 03:03
卷一 在蘇州第9章 逃跑

安小樓望著眼前的冰冷河水,又看看身前身後的幾個乞丐,讓他吃驚的是,這幾個人不知何時手裡竟多了把鋼刀,月下鋼刀明晃晃的閃著人的眼睛,讓他看了頗有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走!」到了這巷道外,齙牙等人卻也不敢大聲嚷嚷,見安小樓四處張望,很是不耐煩的推搡著他,時不時的還拿刀背敲他一下,安小樓衝他一瞪眼,他就嚇得躲遠,然後虛張聲勢地低喝:「看什麼看,若不是老舅爺要留著你們兩個,老子早就……」



這個時候,若是在安小樓那個世界,正是華燈初上,夜生活氾濫的時間,可是在這個民風古樸的年代,家家戶戶都已熄燈睡覺了,整個街道上,只能聽到遠處隱隱傳來打更的人枯燥的敲打梆子的聲音,以及隱隱的叫喊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咚!咚!」



「都二更天了啊。」一個小乞丐用手搓著身上的灰,緊張兮兮的說道。



「別他媽的廢話,趕緊的走,免得夜長夢多,要是出了岔子,就算老舅爺放過咱們,金爺也要扒了你我一張皮!」齙牙呵斥道,於是所有的人都不敢再開口說話。



安小樓也不言不語,他倒不是害怕,而是在悄悄的觀察著,看著樣子,前景不妙啊,必須得逃了,只是可惜自己的手機和打火機了,他心中微微歎口氣,不過轉念一想,那些東西在這個年代也沒啥用處,丟就丟了吧,反正不管誰哪了去,也都是弄不明白的,無公害的東西,誰愛要誰要了。



這麼想著,安小樓就暗暗伸手戳了戳走在自己身邊的七兒,用眼神示意他悄悄往自己身邊靠攏,而他則神不知鬼不覺的往河邊挪動了一點點的距離,這距離不能太大,大了這些乞丐就會發現了。



七兒緊張的看著安小樓,眼睛裡儘是驚恐和疑問,他不清楚這個猴子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生怕他拐帶著自己做出什麼傻事來。



他們被從地道裡押出來時,因走的匆忙,繩子都是胡亂打結綁好的,安小樓暗中用力,發現自己的繩結居然鬆開了,他心頭不由得一喜,暗道這下子機會來了。



安小樓他們走的這條路雖說是在河邊,但是一邊是民居,一邊是河堤,更加之安小樓和七兒被前後夾在中央,要想逃脫,只有跳河那一條路可走了,正當他動著心思在想要怎樣靠近河堤時,就忽然看到旁邊民居屋頂出現一道黑影,緊接著又出現一個,緊接著又出現兩個,四個黑影打做一團,乒乒乓乓刀兵相見的聲音不絕於耳。



七兒和安小樓都是嚇了一跳,尤其是安小樓,他在心裡暗自叫苦連連罵天:這到底算怎麼回事啊,讓老子平白無故的穿越了不說,別人穿越了要麼富可敵國,要麼封侯拜相,憑什麼老子穿越了挨凍挨餓不說,還要連跳兩次河,跳河也就罷了,反正是被救了,憑啥還要被人追來殺去的,真是人若倒霉,喝涼水都會塞牙縫的。



而七兒的眉頭則深深皺起,抬頭望著屋頂上飛來飛去打鬥不停的四個身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邊安小樓和七兒各懷心思,那邊齙牙他們可是嚇壞了,因為他們發現,這幾條身影沒有一個是他們熟悉的,而對方是敵是友他們也完全沒有數,這下倒好,一邊緊張的簇擁著安小樓和七兒往前走,一邊握緊了刀時刻盯著屋頂上的動靜,生怕一個不留神就出什麼岔子,不過在這麼緊張的情緒下,他們沒有發現安小樓的腳步正漸漸的偏離路面,向著河邊偏去。



安小樓走偏了。



往前行走了沒有多少距離,安小樓就已經距離河邊很近很近了,就在齙牙突然覺察到點什麼的時候,安小樓一把掙脫了繩索,伸出左手攬過七兒的身子,緊緊的摟住他,身子猛的就向河裡衝去,全然不顧七兒訝異的眼神,還沒等齙牙反應過來,他們就噗通一聲跳進了冰冷的河水裡,落水的聲音讓齙牙等人無奈的在河邊打轉,也驚動了房頂上打鬥的四個身影,他們瞬間停了下來。



「快,快他媽的下去追啊!」



「不行啊齙牙哥,我,我不會水……」



「齙牙哥,河水太冷了啊……」



齙牙惡狠狠的在岸邊跺腳,一咬牙:「追,沿著河岸追!」



幾個乞丐撒丫子就往前跑去,而屋頂上的四個人似是相互對望幾眼,哼了幾聲。



「做別人的狗,做的可安心?」其中一條黑影冷笑道,居然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不勞你操心。」令一條黑影冷冷道,赫然竟是在乞丐院子裡樹上的女子聲音。



暮色深沉,月光下竟也無法分清誰是誰,因為她們全穿著黑色夜行服,所不同的是,一個人手持一雙圓環,另一個人手持一把長劍,從身形看,這兩個是女子,而另外兩個黑衣人是男子。



「師妹,跟他們囉嗦啥,殺掉他們一了百了!」其中一個身形略矮的男子一揮手裡的劍,欺身便攻了上去。



「哈哈哈哈!」他們對面的那女子輕笑兩聲,手一揮,一道白霧彭的升起,遮住了她和另外一個黑衣人的身影,而對面的兩個人則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白霧散盡,咳嗽過後,那掩藏在霧裡的人竟是蹤影全無。



「唉!又讓他們跑了!」矮壯男子跺著腳歎道。



「去救少主吧。」女子淡淡的看了一眼他們消失的地方,又把目光移到了河面上,那裡已經連氣泡都不見了。



冰冷的蘇州河裡。



安小樓當時是硬著頭皮跳下去的,他自己是旱鴨子不習水性,可是又知道七兒水性很好,否則又怎能幾次三番的將自己從水裡撈起來呢?河水當真是冰冷刺骨,初入水中,他瞬間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手裡不自覺的就加大了力道,把七兒攬得更緊了,安小樓覺得自己在下沉,在水即將沒過頭頂的時候,他拼盡全力扯開了捆住七兒的繩索,然後就再也沒有力氣了,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他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幕一幕,前生今世,既是要死了,就不要連累別人了吧,讓水性好的七兒自去求生,也許自己一覺醒來,還是在海南島的沙灘上也說不定。



安小樓微笑著放開了攬著七兒的手,在水底向他擺擺手,做了個告別的姿勢。



「猴子!」七兒身體獲得自由,看到身邊不遠處漸漸下沉的安小樓,淒厲的喊了一聲,奮力的向他劃去。



「七兒,認識你這個兄弟我很高興……」安小樓說道,還想再說什麼時,一口水已經嗆了進來。



「猴子……」七兒竟已哭了出來,他伸手拉住安小樓,「不要死!」



咕嘟嘟一串氣泡從安小樓嘴裡湧出,眼見著已是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意識漸漸遠離了他,就在這個時候,七兒已拚命的游到他身邊,伸出手去拖住了安小樓,出於生存的本能,已經失去意識的安小樓竟然一翻身死死的抱住了正在拚命搭救自己的七兒。



「你……死猴子!」七兒的水性確實不錯,在這樣的生死危急關頭,面對安小樓這樣一個無心的動作,臉騰地變紅,嘴裡斥罵道,不過罵歸罵,他沒有放低速度,任憑安小樓怎樣的抱住自己,他仍舊在奮力往水面浮去。



距離他們逃跑地點已經不知道多遠了,平靜的蘇州河水忽然嘩啦一陣響動,河中央突然出現了兩個人影,卻是七兒帶著安小樓出來了,他奮力向著岸邊劃去,安小樓身高馬大,而七兒則瘦小贏弱,可此刻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然奮力把安小樓推出了水面,讓他得以呼吸新鮮空氣,時間總是在這種時候凝滯不前,七兒此時此刻多麼希望快快到達岸邊,他的力氣已經快用光了。



安小樓恍惚間覺得自己身上的壓力驟然減輕,憋悶許久的胸膛,竟然湧入了新鮮的空氣,他在迷迷糊糊中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貪婪的呼吸著,只是,這背後究竟是誰的手,那麼溫柔,那麼努力的托著自己?他的手胡亂扒拉著,忽然就抓到了一團軟軟的東西,慢慢睜開了眼,看到了眼前的一切:自己已然接近岸邊,身後水下,是瘦小的七兒在努力的托著自己,而自己的手,正捂在七兒的胸口。

安小樓的腦袋轟的一下,手頭的感覺,明顯的在向自己傳遞著一個信息,一個很重要的信息——七兒是女孩子,可是七兒怎麼可能是個女孩子呢?平日裡那般親密相處,從未有過絲毫覺察,就在他思索的這一瞬間,七兒用盡力氣拚命一頂,安小樓被推到了岸邊,他趕忙伸出手去,死死的把住一塊突起的岩石,穩住了自己的身子,同時也幫七兒減輕了壓力。

可是,七兒此刻已因太過用力而虛脫了,從落水,到奮力把安小樓頂出水面,再之前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她的體力已經完全支撐不住了,眼看著安小樓安全的靠岸,她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竟是鬆開了那雙原本死死托住安小樓的手,向水底緩緩沉出。

「不要啊!」安小樓一聲嘶吼,原本就捂在她胸口的手驀地用力,抓住了七兒的衣衫,破爛的衣衫被撕破,一條長長的裹胸布一圈一圈的散落開來,露出了七兒身上白皙的肌膚,安小樓這才發現,在水裡泡過後,七兒竟已與之前污髒的模樣截然不同,肌膚白皙,精緻小巧的五官分佈在那張可愛的小臉上。

「安小樓你在做什麼啊!」眼看著七兒就要沉入水底,安小樓猛的清醒過來,現在可不是什麼欣賞美女的時候,七兒快要淹死了,他拚命的拉扯著裹胸布,一瞬間,七兒的身體竟被他拉近了自己,安小樓此刻只有一隻手可用,因為他的另外一隻手,正死死的握住自己和七兒的生死線——岸邊的石頭。

裹胸布一點點的散落,七兒的身軀也一點點的接近安小樓,可是那張好看的臉的主人,竟已漸漸閉上了眼,似是放棄了所有求生的意志,安小樓飛快的把那道布往自己的手腕上纏去,他要趕在布全部散落開前把七兒撈到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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